这天山神芒乃是威力最强的暗器,幸而唐经天手下留情,而姬晓风又是掠出了七八女外才给他射中的,因此小腿虽给神芒刺入,却还没有伤及骨头。
这场比试,唐经天胜是胜了,却也胜得甚为吃力,心中暗叫:“惭愧。”
唐晓澜道:“经儿,把一颗碧灵丹给他。”姬晓风一跃而起,说道:“不用你给,我已经自取了。”说罢,拿出了一个小玉瓶,里面有十多颗丹丸,他取出了两颗,便将瓶子向唐经天掷去,笑道:“多谢你手下留情,我不敢多要,剩下的还给你吧。”原来他刚才与唐经天贴身换掌之时,已将他的玉瓶掏去。当时,唐经天全神贯庄,应付他的怪异武功,却不料已着了道儿。当下接过玉瓶,做声不得。
孟神通淡淡说道:“你们两人都已各尽所能了,现在轮到我向唐大掌门请教武学的精义了。”
唐晓澜道:“孟先生不必客气,便请你对小儿的武功,先予指教吧。”
孟神通道:“也好,我先来抛砖引玉。先说令郎的内功,依我看来,他已练成了神与气合,却还末至三象归元的境界。”唐晓澜吃了一惊,想不到他对本门的正宗内功心法,竟然也了如指掌。
原来乔北溟当年曾与天山派的祖师霍天都辩论内功奥义,这一番谈话,乔北溟曾录在武功秘笈之中。不过正宗的内功,必须从根基扎起,要练成最高境界,最少也得三十年功夫,还不及邪派内功的易于速成,故此孟神通虽从秘笈上知道正宗的内功心法,但仅仅三年,休说他没有耐心,即算肯练,也难以精纯,不过他用来谈论,却是可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唐晓澜点点头道:“孟先生所指出的,正是小儿不足的地方,唐某佩服。”孟神通道:“请唐掌门也不必客气。”唐晓澜道:“依我看来,令徒的内功,似乎是过份注重洗毛伐髓的功夫,霸道有馀,王道不足。”唐晓澜只是凭着本身的武学修养来评论对方的武功,不及孟神通说得精到,但也算得抓着了痒处,孟神通心里也暗暗佩服,点了点头。
按着孟神通便谈论唐经天的天山剑法,要知乔北溟当年败在张丹枫剑下,后来他在荒岛上潜心苦学了几十年,假想敌便是张丹枫,天山剑法是霍天都得张丹枫的指点而创,虽然不尽相同,而且经过了两百多年天山派杰出人物的增益,内容已丰富得多,但到底与张丹枫的剑法,还是属于同一流派。
但听得孟神通滔滔不绝,竟似不假思索般的信口道来,一口气就把唐经天剑法中的破绽说了十三处之多,跟着又把他剑法中的精妙之处说了十一项,听得唐经天也不禁目瞪口呆,暗暗佩服。孟神通顿了一顿,徵微一笑,然后再道:“令郎的剑法虽然有十三处破绽,但其中有九个破绽是自己还末练得到家的原故,真正属于贵派剑法的缺点,却仅是四个而已,在天下咎家各派的剑法之中,还应数贵派第一!”
唐晓澜听了他的称赞。心里更是愁烦,姬晓风所用的那几种功夫,都是他从末见过的,凭着他本身的武学修养,将优点缺点勉强凑上,最多也只不过能说得出十项,与孟神通所说约二十四项比来,那是相差一倍有多了。
孟神通笑道:“小徒仅仅在我门下三年,武学尚未窥藩篱,破绽定必更多,远望唐大掌门不吝指教,使孟某亦得聆高论。嗯,唐大掌门何故畴曙?喏,对啦,咱们这场比试,还缺少评判,是否要请几位武学大师出来,对咱们的评论也评论一番?”
唐晓澜沉声说道:“不必了。孟先生武学渊博,识见过人,唐某远远不如,这场比试,我认输便是。”
此言一出,全场失色,许多人为他暗暗不平,真正的比武,是他儿子赢了,口头上的比武,却是他输了,这岂不是孟神通大占便宜?但他们有言在先,讲好了是如此比法,众人虽然心有不忿,却也无可如何。
孟神通道:“唐大掌门谦抑自下,孟某惶恐,谬承赞誉,愧不敢当,只好在此多谢你让了这一场了。好吧,现在可以开始第二场的比试了吧?”
唐晓澜道:“请孟先生出题。”心里暗暗嘀咕,.不知他又要出生什么刁钻古怪的题目。
孟神通呼道:“阳师弟,你准备好了么?”
阳赤符应道:“好了!”只见他捧着一个托盘,越众而出,盘中有一个大汗,两个小杯,大杯里盛满了水,小杯则是空的。众人都觉古怪,不知这些道具是要来做什么的。
孟神通掏出一个小纸包,当众撕开,将里面所包的曲色药粉烦人大林之中,摇匀之后,再注入两个杯中,那两个小杯的容量刚好等于一个大杯。孟神通做好了这些事情,然后缓缓说道:
“这包药粉,乃是最厉害的七种毒药合成的,服下之后,立即七窍流血而亡!这一伤比的是勇气和胆量,不知唐大掌门可有此胆量,暗我同尽一杯么?”
孟神通提出这样的比试办法,当真是谁也料想不到,登时以煮开了一锅水,沸沸扬扬,全场喧闹,“好不要脸,分明是想暗害唐大侠!”“不要上当,他定有解药!”“他是知道死期将至,难逃公道,所以要拉唐大侠陪他同死!哼,哼,真是异想天开!士哪有这样比试的道理。要快生死,何不乾脆在武功上判个强存弱亡!”有骂孟神通的,有劝告唐晓栏的,骂声劝告声杂成一片。
孟神通冷冷说道:“诸位别闹,请先听我一言。”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似金属敲击一般,送进耳鼓,登时把全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孟神通嘿嘿冷笑道:“要说到解毒的药物么,天下没有哪一样能赛得过天山雪莲了,唐大掌门身上便有用天山雪莲泡制的碧灵丹,若说要愉服解药取巧,我岂能帖得了唐大掌门的便宜!”
按着又道:“这一场是比试胆量,并非比试解毒的本领,唐大掌门固然是望重武林,孟某也非无名之辈,试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谁敢在饮了毒酒之后,眼望对方死去,而自己却愉服解药求生,不怕天下英雄耻笑么?”
这几句话说得厉害之极,将唐晓澜可能求生的后路也切断了,众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只听得孟神通又哈哈大笑道:“其实诸位的多疑都是杞忧,我更明白的对各位说了吧,我这包药粉,乃是孔雀胆、鹤顶缸、金蚕虫、虾蛇涎、断肠花、腐骨草、黑心莲七样至毒的东西合成,倘只是其中一样,有天山雪莲之类的解毒灵药,立即服下,或者还可以保得一时;七样合成,再溶化在鸦酒之中,那天下是无药可解的了!所以这是一场最公平的比试,我与唐大掌门同饮毒酒,同时死亡,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唐晓澜与他有言在先,由他出题,而他提出的办法,虽然荒唐得难以想像,但听起来却又是公平得很,唐晓澜这一边的人,心中都似十五个吊桶一般,七上八落,人人都现出惊惶的神情望着唐晓澜,心中暗呼:“糟了,糟了!”试想唐晓栏是何等身份,有言在先,岂能反口?
阳赤符将盘子托到他们的面前,孟神通道:“唐大掌门要是无此胆量,现在认输也行。那么,以后孟某的事情,就不必再劳唐大掌门多管了!”唐晓澜已经输了一场,若再认输这场,第三场根本就不用再比了,按照武林规矩,他就该立即回转天山,故此孟神通有此言语。
唐晓澜一直默不作声,这时方始说道:“不必多言,我奉陪便是!”声音镇定如常,神态庄严之极!
痛禅上人口宣佛号,低声赞道:“唐大侠当真是人慈大悲,大仁大勇。虽然未经剃度,却已是菩萨心肠!”
唐晓澜的心情正是这样,他深知自己若然认输,孟神通将无人能制,是以甘愿与这大魔头同归于尽,挽救武林的浩劫。
唐晓澜毫不畴蹈的应允了同饮毒酒,孟神通似乎顿感意外,面色徵微一变,但随即便恢复正常,沉声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开始吧。唐大掌门,这两杯毒酒都是一样,但为了避免别人多疑,还是请你先拣一杯吧。”
唐晓澜道:“我当然信得过孟先生。”随手便拈起了面前的一杯。
孟神通跟着拿了那另一杯,两人对面而立,孟神通道:“唐大掌门,现在请你指定一个人发号,数到“一”字,咱们一同举杯;数到“二字,将杯贴到唇边;数到“三”字,咱们便同时将毒酒倾入口中,你看这可公平了吧?”
唐晓澜道:“令师弟现在场中,由他发号便了。”心想:“要是让我的朋友发号,只怕他们未必叫得出声。”
阳赤符虽然早就知道师兄所定的这项比试办法,但却想不到唐晓澜竟会同意,这时也吓得面青唇白,他返到场边,深深吸了口气,半晌方始颤声叫道:“一!”
两人同时举杯,唐晓澜这边的各正派弟子,有人以手掩面,不敢再看,有人在低声哭泣。
阳赤符再叫道“二”!唐孟两人都把毒酒贴到了唇边,唐经天心头大震,几乎就想取出天山神芒,将那盛满毒酒的酒杯射碎,心念力动,忽见他的父亲双眼炯炯,眼光如电,正向自己射来!
唐经天不觉心中一凛,无可奈何的低下头去。
在四面山坡上作壁上观的不下千人,这时却静寂得有如死谷,简直是一根针跌在地下都会听得见响!
“万木无声待而来!”终于来了,阳赤符用低沉的声音叫出了一个“三”字!
就在这刹那间,忽见孟神通抬起左手,双指一弹,“呛哪”声响,唐晓澜手中的酒杯跌落地上,碎成片片,毒酒四溅,发出蓝色的火焰,沾着毒酒的野花野草,登时枯萎。
唐晓澜喝道:“这是怎么?”话犹未了,孟神通已把自己手中那一杯毒酒也远远的摔了出去,苦笑说道:“唐大掌门果然好胆量,这一场算我输了!”
孟神通本来是博唐晓澜不敢服毒酒的,到了这生死关头,他想到自己已先赢了一场,终于软了下来,宁可与唐晓澜决个最后胜负,却不敢以性命再睹下去了!
这场比试,孟神通一直来势泛泄,极尽虚声恫吓之能事,旁观人众,人人心上都似压了一块千斤大石,直到此刻,听清楚了孟神通亲口说出认输的说话,方始呼了口气,放下了心上的石头。
唐晓澜道:“我以为不用比第三伤了,想不到孟先生让回一场,唐某只好再向孟先生讨教了。”
孟神通强笑道:“孟某正是为了想见识唐大掌门的绝世武功,方可死也无憾;要是刚才咱们二人同死,就没有这个眼福了。”这话固然是替自己解嘲,却也显露了他饮与唐晓澜一拚的
唐经天道:“爹爹,游龙剑给你。”唐晓澜笑道:“也好,我已有将近二十年不用剑了,今天就为孟先生破例一用吧!”
孟神通道:“多承青眼,便请赐招。”唐晓澜道:“孟先生是客,唐某不敢潜越。”孟神通道:
“如此,有偕了!请---指---教---”这三个字拖长了声音,十分刺耳,竟似一柄利锥,一下又一下的刺进耳膜一般,这是邪派中的一种怪异功夫,名为“厉声夺魄”,虽然比不上佛门的“狮子吼功”,但却最能扰乱对方的心神。作壁上观的各派弟子,其中功力稍低的已是禁受不起,连忙用手指塞着耳朵。
唐晓澜的内功、定力,都是当世一人,这种旁门左道的伎俩,当然不能令他心神分散,可是他却也要凝神应付,孟神通说到最后的那个“教”字,突然合掌一揖,紧接着平推出去,表面着来,是他礼仪周全,在动手之前,还末忘记要向唐晓澜施体,实则已是暗中用上了第九重的修罗阴煞功掌力,而且是双掌齐发,比起上次,威力强了一倍有多,端的有如暗流泛涌,突然间田,酌无息的卷来!
唐晓澜心头微感寒意,但仍然神色自如,抚剑还揖,身形不变,向后退了三步,这一瞬间只见他长须飘拂,目闪精光,冷冷说道:“孟先生不必多礼,唐某还招!”游龙剑嗓的出销,缓缓刺出。
这一剑来势虽缓,其中却藏着极为复杂微妙的变化,孟神通知道只要自己的身形一动,对方的利剑便会如影随形的跟着刺来,索性兀立不动,横掌当胸,含笑说道:“孟某已先献拙,请唐大掌门不必客气,尽管赐招便是。”举止似是傲慢,其实却是探得武学的诀要,以不变应万变。
要对付唐晓澜这种最上乘的剑法,舍此之外,也实在别无他法了。
除了痛禅上人、金光大师这两位武林泰斗之外,其他的人都着得莫名其妙:四暗纳罕,多嘴的江南已忍不住的嘀嘀咕咕的说了出来:“这样的打法倒真是稀奇古怪,嘴里说得客客气气,眼睛睁得灯笼一般,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好像斗鸡似的,却又不肯爽爽快快的动手,老是你推我让的,这算是什么门道呀?”旁边几个峨嵋派的女弟子给他逗得笑出声来,陈天宇横了他一眼道:“你懂得什么,快别胡说!”其实陈天字也瞧不出什么门道,他是怕江南越说越不像话,容易给别人误会是对唐大侠不敬。
场中唐孟二人却是聚精会神,对旁人的议论恍如不闻,唐晓栏纹丝不动,宝剑停在孟神通胸前三尺之处,剑尖微颤;孟神通也仍然横掌当胸:神色沉重之极。约过了一盏茶的时分,唐晓澜瞧出孟神通眼光中已徵露快意,陡然间一剑便剌出去!
要知他们攻守双方,都是用上了最深湛的武学,先动手攻击的这一方若非算得非常准确,一开首就取得压倒的优势,那么攻势一发,己方约守势他定然相因而削弱,对方就可以乘虚而入了。
唐晓栏的剑术当真静如处子,动如脱免,但见他的游龙钊扬空一闪,登时幻出漫天剑影,在这一招之内,他已通龚了孟神通约三十六处大穴。但听得嗤嗤嗤一件声响,紧接着极为清脆的“叮”的一声,这回竟是连痛禅上人和金光大师也未曾完全着得清楚,只见孟神通已是一个筋斗倒翻出去。唐晓澜跟踪急上,白光如练,紧紧贴着孟神通的背心,地上尘砂滚滚,似是给陡风卷了起来。登时把两人都罩在风砂之内!
痛禅上人定了定神,呼了口气,对金光大师道:“好险,好险,不过,毕竟还是唐大侠占了上风了!”
原来孟神通所得的那半部武林秘笈,最主要的部份便是用来对付天山剑法的,好在唐晓澜使的这招是他师祖凌未风所自创的新招,那已是乔北溟死后多年的事了,唐晓澜再加以变化,趁孟神通稍露快意的时候,突然使出。果然杀得他措手不及,这一剑便削去了他领下的长须,又在他的长衫上刺破了七处之多。不过孟神通也真了得,他虽然不识此招,却懂得天山派剑学的原理,就在那性命拟于一发的俄顷之间,竟给他用“天罗步”的身法配台上“登云踪”的轻功脱出身去,而且在避招之际,还能够使出“玄阴指”的功夫,在唐晓栏的剑背上弹了一下。这一弹虽然奈何唐晓澜不得,但他那柄游龙宝剑已是冻得有如坚冰!
唐晓澜也禁不住心头微颤,原来孟神已练成了邪派中最厉害的“隔物传功”的本领,他以玄阴指发出修罗阴煞功,弹中了游龙剑,登时便似有一股寒流,从剑上传来,冲击唐晓澜握着剑的右手的寸关尺脉。
脉门是人身要害之处,仅次于心脏,唐晓澜的内功虽然精纯之极,也不能不运气防御。
这一战在孟神通来说,乃是死里求生,因此虽然在游龙剑的极大威力的镇压之下,仍然拚命抢攻,各种古怪刁毒的邪派武功,层出不穷,当真似是骇浪枉涛,一个浪头紧接着一个浪头的卷扑过来,痛禅上人已是得道高僧,且又明知唐晓澜可以稳占上风,但看了这一场从未有的恶战,也不禁有点心弦颤抖。
唐晓澜这时却采取了孟神通刚才的战略,以不变而应万变,展开了天山剑法中的大须弥剑式,将敌我双方都笼罩在剑光之内,任孟神通如何旺攻猛扑,他脚步也未曾移动半分。孟神通的各种奇招怪着虽是层出不穷,却无法突破他的护身剑光。而且唐晓澜的内功之深,当世无二,孟神通在剑光外层施展的邪派神功,潜力触及他的身体,便即给他化解,有如投石人海,纵能汤起确漪,不足造成灾害,神通狂攻不逞,心里暗暗胆寒。本来,他这次安排的三个比试办法,已是用尽心机,第一场由姬晓风来斗唐径天。便是一个双管齐下的妙策,一力面可以在武功的评论上胜过唐晓澜,另一力面又可以从旁细心窥察天山剑法,所以这第一伤他实即是为第三场的真正较量作准备的。哪知他虽然从乔北溟的秘笈中,获得了对付天山剑法的秘方,临时又作了实地的观察,但一动起手来,仍是感到难以应付。这不但是由于天山剑法已有增益变化,而且由淤唐晓澜以精纯的内功来运朋这千变万化的剑术,每每一招寻常的剑招,威力也大得出奇,孟神通准备好的那一套,只能勉强招架,焉能谈到破解。
激战中但听得嗤嗤聋响,孟神通的长衫又穿了几处,按着肩头又中了一剑,幸而他早有准备,知所趋避,天罗步法,也用得出神入化,仅仅是皮肉受了一点轻伤,便即闪过了。孟神通又惊又急,心里想道:“如此缠斗下去,我只有招架的功夫,终须丧在他的剑锋之下。”恶念旋生,以排山掌力,稍稍汤开唐晓栏的宝剑,疾如电闪的欺近身前,铮、铮、铮:又在他的剑柄上弹了三下!
这一招用得险极,但见剑光掠过,孟神通的头发给削去了一大片,几乎变成了秃子!阳赤符和姬晓风都不禁失声骇呼,刚才双方激战的时倏,唐晓栏的宝剑已曾经给孟神通弹中了四五次,但每次的间隔都有些少时候,脉门虽然受到阴寒邪气的袭击,以唐晓澜的内力,尚还不觉什么,这回是接续的运弹三下,饶是唐晓澜的内功并世无双,也禁不住心头一震,手腕徵微感到麻木失灵。
说时运,那时快,孟神通双臂箕张,和易使扑土来,唐晓澜喝声:“来得好!我便试试你的修罗隐煞功吧!游龙剑脱手撤出,一道银光,直上达至,众人方自惊骇,但听得“蓬,蓬!”雨声,他们已是四掌相交,粘在一起。
各正派弟子见唐晓澜宝剑脱手,无不相顾失色。殊不知唐晓澜乃是自行叶剑,有意和他比拚内功的。要知他的脉门不断受到阴寒邪气的袭击,手腕已感到有些徵麻木,要是仍然使用天山剑法,不能灵活如初,便有可能给孟神通所乘,故此不如以精纯的内功与他硬拚,更能稳操胜算。
孟神通也正是有意要他如此。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内功不及唐晓澜,可是它的修罗阴煞功却最能耗损对力的真气,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下,或者还可以彻幸图胜;而且即算不敌,到了最后,他还可以施展最厉害的邪派神功,与敌人同归于尽。
过了片刻,只见唐晓澜的头顶,好像蒸笼一般,发散出热腾腾的白气,在场的几个武学大师知道他正在以绝顶内功,把孟神通玫进体内的邪气驱出,不禁又佩服,又是担忧。
孟神通已练成丁正邪合一的内功,虽然不若唐晓栏的精纯深厚,但却霸道得多,这时已是双方快生死、定存亡的时候。孟神通加紧施为,内力有如排山倒海般的从掌心发出,直攻过去!唐晓澜长须飘拂,头顶上白气越来越浓,可是唐晓澜发出的内力虽然是柔和之极,却坚韧非常,任孟神通如何冲击,他总是防御得了,脚步依然未曾移动分毫。不但如此,孟神通旺攻过去的内力,还竟似给他化解于无形。这两人一正一邪,各以绝顶神功相拚,一个有如严冬肃杀,一个有如春日和熙,肃杀的寒气终于在春风中溶解。
可是这等微妙的变化,连在场的几位武学大师也未能看得出来,他们只着得出是一攻一宇,而且是唐晓澜主守,孟神通主政。
连痛禅、金光这两位武学大师都着不出其中的微妙变化,其他人等,自是更不用说。他们起初都看好唐晓澜,以为只要一比真实的功夫,唐晓澜便能稳操胜算,现在着到两人较量内功,竟是相持不下,唐晓澜还似乎略处下风,不由得大感意外,甚是担忧。要知比试别的,败的一方,或许还能逃命,只有比试内功,却绝难缴悻,胜负一分,亦即是生死立判了!若然势均力敌,更可能两败俱!而且这两大高手,都挟着绝世神功,一交上了,天下无人能够化解!
众人都在凝目注视,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在这紧张之极的气氛中,痛禅上人溟目细听,忽似听得地下有“滋滋”的声响.痛禅上人吃了一惊,急忙问道:“道兄,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金光大师凝神一听,道:“奇怪,地底下似是有什么东西向这边钻过来。”痛禅上人道:“不像是人?”金光大师道:“不像。听那滋滋声响,倒像是烧着了纸媒似的。”
这声音极为微细,除了这两位大宗师,谁都没有发现,痛禅上人越听越疑,正想出声示警,忽听得孟神通那边的人哗然惊呼,但见一倏人影,疾如鹰集,突然窜入人丛,挟起了一个人便跑,凌霄子、阳赤符、金日禅、符离渐等众多高手,竟然都拦阻不住!
冯瑛叫道:“咦,妹妹,你着,这人就是那日恶斗孟神通的那个人!”冯琳睁大了眼睛,却不作声,心里想道:“幸而沁儿今日留在寺中。”
这人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动作快得出奇,竟似在白日青天之下,突然有个鬼魅出没一般,除了冯琳之外,别人都不知道是谁,但却认出了他所挟着的那个人,正是御林军的统领司空化日司空比的本领是大家都知道的,虽然算不得顶儿尖儿的人物,也差不多可以跻身第一流之列了,如今竟被那人手到擒来,而且来去自如,加入无人之境,这等怪事,当真是谁也料想不到,连痛禅上人在内,个个皆惊!
就在众人哗然大呼的嗜杂声中,那人已从山坡上疾驰而下,少林派畿个大弟子急忙上前拦阻,那人忽地沉声说道:“你这件家伙正合我用!”一伸手已把“十八罗汉”之首的大悲禅师的方便铲抢到手中。他挟着一个司空化,身手仍是非常矫捷,少林源的众弟子列阵阻拦,一竟是连他的衣角都沾不着!
这时唐经天也认出了这人就那口救走厉胜男的那个人,生怕他对父亲不利,一扬手便连发了三支天山神芒!
那人一手挟着司空化,一手提着方便钟,正从半山腰跳下,天山神芒来得有如闪电,他脚尖尚未沾地,神芒已射到了他的背心。
石一般俯冲下来,正跌落在下面流泉飞瀑所淮成的水潭!
登时喝采声与哗叫声乱成一片,有些人是为了他刚才那美妙的身法,现在才喝出尖声,有些人则是为了他跌落水潭而惊呼!
痛禅上人大感意外,心道:“这人武功卓绝,和唐晓澜只怕也差不了多少,按理说他可以把这枝天山神芒也一举打落,同至于弄得如此狠狠?”
就在众人的惊叫声中,那人已从潭中跳起,全身水淋淋的,仍然一手挟着司空化,一手提着方便撞,如飞下山!
江南见这人没有受伤,方始呼了口气,抹了一额冷汗,陈天宇道:“江南,你怎么啦?刚才为何叫唐少掌门不可出手?”江南调调说道:“我看这人九成是、是---”陈天宇道:“是谁?”江南道:“是金大侠!”陈天宇道:“你又来胡说八道了,金世遗已被海中的鲨鱼吞了,天山冯女侠亲自到过蛇岛,拾回了他的遗物,还有假么?他岂能还活在人间?”江南道:“你不信,你再仔细瞧瞧,他虽然戴了面具,身材和步法却是不会变的,你看不出么?”金世遗刚才只是沉声说一句,陈天宇没有怎么留意,现在睁眼仔细打量,这人的身材果然极似金世遗,不禁也自起了疑心。这时,采声叫声,仍然末绝,他们两人的谈话,被淹没在声音的海洋中,谁也没有注意他们说些什么,好一会儿才静止下来。
这时金世遗挟着司空化已到了谷底,金世遗在他耳边喝道:“快说,火药埋在什么地方?”饼指在他胁下一戳,这是金世遗的拿手好戏,一戳之下,司空化登时感到好像有千万条毒蛇在体内乱喃,当真是惨过受世上的任何毒刑!金世遗放开了他,在眉膊上再轻轻一拍,稍稍减轻他的痛苦,喝道:“你快带我去,将那药引熄掉,否则还有更好受的滋味让你尝!”
地底下“滋,滋”的声响,已然越来越近,原来这是寇方皋和司空化所定下的毒计,预先在谷底埋了大量的火药,在地下钻开了一条只有三寸来宽的窄槽,安放信管,药引则接到谷外一个秘密处所。待谷中激战正酣之时,谷外所埋伏的人便点燃药引。这“千蟑坪”乃是群峰环抱下的一块盆地,约有里许方圆,乃是一个没有逃生之路的“死谷”,若然火药爆炸,可以把整个千幢坪炸得翻转过来,在谷底的人,甚至在山坡上较低处的观战者,都要被炸得骨无存!
他们劝孟神通改换地点,到千幢坪来与唐晓栏决战,所持的理由是:少林寺乃是敌人的大本营,在少林寺决战,于己不利。孟神通听他们说得有理,再想到女儿在少林寺中,他也怕在决战之时见到女儿会影响心情,而千幢坪又的确是一个良好的比武场所,便接受了他们的建议:不过他们另一个建议,建议孟神通率领党羽,和少林寺这边的人,在谷中来一场大混战,孟神通却没有接纳:孟神通已经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大魔头,想不到他们还更很毒,竟然要把连孟神通在内的武林人物都一网打尽,金世遗一直在暗中窥伺司空化和寇方皋的行动,探听到了这个秘密,却不知药线埋在何处,因此只好现出身形,在现场将司空化捉来,威迫他去发掘火药。
其实这时无须金世遗再用毒刑,司空化也要赶快去弄熄药引了,要知这时他己身在“绝地”,火药认不得人,一旦爆炸了,岂非连他也要炸得粉身碎骨。
司空化跑到一块大石旁边,用力撇开石头,金世遗立即挥铲铲土,只见下面果然了一层厚厚的炸药,再铲开去,只见一倏燃烧着的火线,似小蛇般蜿蜒而来,金世遗急忙一脚踏熄,呼了一声:“好险!”药线距离火药,已是不到一丈的距离!
惊魂未定,忽听得“蓬”的一声,一枝火箭在半空中爆炸开来,挟着一溜火光,轨向他们的面前落下,金世遗一记劈空掌打去,将那团火光打了回头,说时运,那时快,第二枝,第三枝火箭相继射来,金世遗脱下了湿淋淋的上衣,往那层火药上一盖,按着就点了司空化的穴道,将他也掷到火药的上面。
抬头一看,只见寇方皋那班人在山坡高处,将火箭密集射来,好在他们为了避免波及,据在山坡上较高的所在,除了寇力皋和几个大内高手所发的之外,其馀的火箭未到谷底,便在半山腰处落下了。登时惊叫之声四起,正邪各派,都有许多人被火箭烧伤!这一个突然发生的意外事件,登时令到全场大乱。正邪各派高手,都是又惊又怒,纷纷向寇力皋那班人攻去!
寇方皋率领有四十个大内卫士和御林军将领,盘踞在一个山头,位置在众人之上,居高临下,仍然不停放箭!
这时,唐晓澜和孟神通正到了紧要的关头,双方都在全神贯注,应付对方的进攻,谁若稍一松懈,便要给对方的内力震毙!周围尽管闹得天翻地覆,他们两人竟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有几枝火箭落他们的身边,已把野草燃烧起来,差幸还未烧到他们的身上。那火药堆也是火箭的目标,金世遗没法分身,眼见唐晓澜就要给火箭射中,地下熔熔的火光也正向着他们卷来,再不过去救援,便将是玉石俱焚,唐晓栏与孟神通都要丧身火海!金世遗当机立断,马上离开火药堆,滚进了火光之中,滚到了他们的旁边,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连了全身功力,双掌当中一插,左右一分,就在这时,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震耳欲聋,那火药堆已给寇方皋的火箭射中,登时爆炸!正是:
为邀功才上赏,伤残同党又何妨?
欲知唐晓栏与孟神通性命如何?请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