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灵矫把手一扬,像武家兄弟一样,仍用“天女散花”手法,将一把碎银向那僧人掷去,那僧人双抽一展,只见碎银如雨,尽落人宽袍大袖之中,忽听得“嗤”的一响,僧袍竟给一块碎银从内而外划破了一道裂缝,收入的碎银又有一半漏了出来。
原来龙灵矫的发暗器手法怪异非常,一把碎银,在抖手之间同时发出,却参差不齐,劲力不一,而且其中有一块碎银竟给他双指夹磨,捏得似金钱嫖一般大小,四边锋利,故此能将僧袍划破,陈天宇看不出其中奥妙,那苦行僧却是大吃一惊。
苦行僧干笑一声,道:“好功夫!”双手一伸,手心缓缓向下,又要给龙灵矫“赐福”,龙灵矫微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手腕一翻,轻轻一挡,两人都如触电般斜跃几步,龙灵矫还了一礼,一声胡哨,催陈天宇与幽萍快走,那僧人把碎银捡起,都放人盂钵,仍然像初见时的模样,瞑目垂着,倚着山壁,又在等待第二位施主。
陈天宇惊奇不定,问龙灵矫道:“这僧人是什么路道?”龙灵矫眉头一皱,道:“但愿他不是为金瓶而来。这僧人练的是印度最上乘的瑜伽气功,不在你们中土正宗的玄门内功之下,要是他也插手进来,倒是我的一大劲敌。”说话之间,走过了两处山拗,忽听得后面那红衣番僧一声大叫,回首望时,只见他伏在马背上,竟然抬不起头来!
龙灵矫笑道:“这番僧定是逞凶恃强,被那苦行僧赐福,了。”陈天宇道:“这苦行僧的‘赐福’倒好像考官出逐考试一样,凡经过他面前的人,一个个都要给他伸量。这行径真是怪得可以。”幽萍笑道:“若然是冰川天女到来,定有苦头反过来让他尝尝。”龙灵矫默默若有所思,并不答话。
这一晚,他们就在丹达山中搭篷夜宿,第二日一早起来,前后瞪望,红衣番僧、麦永明和武氏兄弟的踪影都不见了,龙灵矫长吁一声,看看天色,道:“咱们快在日出之前,赶到山口等候金瓶!”
三人催马前行,赶到丹达山峡谷的谷口,口头刚刚升起,龙灵矫道:“你们在这儿稍候,我到前面看看。”话犹未了、只听得峡谷内马蹄奔腾之声有如波浪般的涌到,龙灵矫微微变色,“咦”了一声,道:“这倒奇了,按照日程,从北京护送金瓶来的人要中午时分才到这儿,怎么他们提早来了。”说话之间。前面尘头大起,马匹骑士,均已隐约可见,陈天宇心头乱跳,既怕金瓶出事,连累他的父亲,又渴望冰川天女能果如所料的在此出现。
那峡谷形如喇叭,里窄外宽,护送金瓶的御林军排成两列,浩浩荡荡,有如长龙出洞,族旗蔽日,万马嘶鸣,军容极壮,行列中一面迎风飘荡的杏黄旗,后面四张黄罗伞盖,导着四匹一色的白马,缓缓前行。令人一看,就知道那四匹白马之中,必然有一匹驮着金瓶。
陈天宇道:“专使未来,咱们要不要先上去迎接?”龙灵矫道:“且待片刻。”御林军前列刚出到山谷的喇叭口,猛听得一声大喝,山腰里窜出一伙人来,为首的正是那红衣番僧。只见他手挥禅杖,像凶神恶煞般地当先冲入,禅杖呼呼乱扫,专打马足,后面六名尼泊尔武士,各挎一式的月牙弯刀,给他掠阵。御林军人仰马翻,前列队形,登时大乱。
队伍中抢出两名军官,一使铁拐,一使单刀,急急上前堵截,那番僧正打得高兴,猛听得金刀挟风之声,分从两侧袭到,那番僧一个盘旋,只听得那两个军官怒声喝道:“好大的胆子,凭你这几个番贼,就敢来抢劫金瓶!”把手一挥,御林军阵形一变,用强弓射住阵脚,将六名尼泊尔武士挡在外围,两名军官与那红衣番僧便在核心恶斗。
龙灵矫等三人在岩石后面观战,陈天宇道:“咱们该去助阵了吧?”龙灵矫道:“且看看大内八大高手的本领。”只见那两名军官拐去刀来,铁拐起处有如蛟龙出海,单刀飞舞,严如匹练横空,确是高手;但那番僧的禅仗呼呼乱扫,力大招沉,每一杖发出,都打得沙飞石舞,这两名军官虽是精通武艺,却已显得处在下风,龙灵矫道:“这两名军官是八大高手中的铁拐张华和单刀周五,他们八大高手对敌,从来不要人相帮,这回只怕要破例了。”
那红衣番僧越战越勇,使到疾处,只听得呼呼轰轰之声,一根禅杖就如化了数十百根,杖影如山,将那两名军官都笼罩在杖影之内,正拟施展杀手,只见一骑快马,在后列飞奔出阵,马未冲到,人已在马背上凌空飞起,银虹一道,飞掠而下,陈天宇叫道:“好一招展翼摩云呵!”只见银虹一绕,那番僧一招“举火燎天”,裆的一声,一件黑忽忽的东西,已随着银虹飞起,原来是那番僧的八角僧帽,给来人一剑削为两边。
龙灵矫道:“这人是八大高手中坐第二把交椅的银虹剑游一鄂,那番僧遇着劲敌了。”陈天宇注目战场,果然只见那番僧连连后退,只有招架的功夫。
游一鄂是武当派的高手,一手连环剑法使得凌厉无前,正在占得上风,猛地里又听得哨声四声,南北两面山口都冲出一股人来,南面的是陕甘大侠麦永明领头,北面却是武氏兄弟为首,龙灵矫瞥了一眼,笑道:“这麦老头的交游确是广阔、北五省侠义道中的人物,几乎全来了。”陈天宇心中一栗,,想庙“我父亲是迎接金瓶的专使,如此一来,岂非我要和北五省俟义道中的人物作对了?”心下踌躇难决,就在这一瞬间,这两股人马已从两翼杀人,把御林军杀得望风披靡。
中军帅旗一展,八大高手也分出人来,率领精锐,上前堵截,麦永明这一股被一个手舞练子锤的军官堵住,陷于混战之中,武氏兄弟却横冲直闯,杀入阵中,一个用左手剑,一个用右手剑,互为掩护,两道剑光,左右展开,有如双龙出海,夭矫飞舞,有两名军官,也是八大高手中的人物,一个手使锯齿刀,一个手舞吴钩剑,急急上前堵截,武家兄弟骤的张目喝道。“挡我者死,避我者生!”双剑齐出,有如奔雷掣电,只听得一阵断金夏玉之声,锯齿刀的锯齿全给削平,吴钩剑也给挑到半空。那两名军官急忙一拨马头,武氏兄弟剑出如风,比马还快,只见青光闪处,两名军官各自中剑,跌下马来。武氏兄弟刺翻敌人,径向中军那四匹白马冲去。
游一鄂大吃一惊,舍了番僧,回身救援,武氏兄弟身法极快,只见他们左一兜,右一绕,竟从人丛之中直杀出去,看看就要抢到中军的杏黄旗下。
猛听得一声大喝,一个穿着三品武官服饰的虬髯汉子,挥动一件奇形状的兵器,冲出阵来,迎着武氏兄弟破口骂道:“亏你们还是汉人,为何帮番邦鞑子抢劫金瓶?”声如洪钟,虽在千军万马之中,也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武氏兄弟一怔,立即也回骂道:“亏你也是汉人,为何帮满州鞑子?我们就是不准你将金瓶送到拉萨,你们的满洲主子占据中原尚嫌不够吗?为何还要吞并回疆蒙藏?我们抢我们的,与那番邦秃驴毫不相关:你这厮口出大言,吃我一剑!”
那虬髯武官喝道:“你们勾结番邦,犯上作乱,还敢巧言辩饰,有本领就从我手中将金瓶夺去。”武氏兄弟亦知此人乃是劲敌,双剑一出,便展绝招,武老大左剑横披,武老二右剑直刺,双剑一披一刺,倏地合成一个圆弧,向那军官拦腰疾绕。那军官的怪兵器当中一插,硬插进圆弧之中,把双剑冲得左右分开,只听得一阵叮当之声,久久不绝,他竟然全用本身功力,硬将双剑冲开,龙灵矫见了,也不禁暗暗点头,对陈天宇笑道:“此人不愧是八大高手的首领,果然名下无虚!”
武氏兄弟的无极剑法得自祖父真传,骤遇强敌,精神一振,双剑一分即合,霎眼之间,连进数招。那军官所使的怪兵刃比平常的杆棒稍短,比判官笔又稍长,棒上长满明晃晃的倒钩,可以锁拿刀剑,在兵器上先占了便宜,武氏兄弟剑法虽然凌厉之极,却也颇有顾忌,堪堪打个平手。陈天宇问道:“这军官使的兵器叫什么名字?怎的如此厉害?”龙灵矫笑道:“这军官名叫焦春雷,是大内八大高手的首领,功力在武氏兄弟之上,就是用寻常的刀剑,武氏兄弟也讨不了他的便宜,加上这根专门克制刀剑的狼牙棒,在五十招之内,武氏兄弟必然落败。”
官军阵势渐稳,麦永明这一股被包围在阵中,红衣番僧和那六名尼泊尔武士更被挡在阵外。陈天宇心中稍宽,说道:“如此看来,不必咱们出手,官军己能应付了。”龙灵矫面色一沉,道:“今日之事,哪有如此轻易了结之理。”说话之间,忽见东面山口杀出三个人来,服饰一如西藏喇嘛,但身上披的袈裟却是白色的。
西藏的喇嘛分为红黄二教,所披的袈裟不是红色就是黄色,披白袈裟的喇嘛,陈天宇还未见过,正自奇怪,只听得龙灵矫沉声说道:“青海法王居然也派人来趁这趟浑水,看来咱们该出手了。”陈天宇心中一栗,想起父亲曾对他讲过西藏喇嘛教的历史:当今在西藏处“至高无上”地位的达赖和班禅乃是黄教的领袖,红教则是在元朝时候得势,但红黄二教之前,还有一派白教,又称为“噶拳派”,领袖称为“法王”,这一派得势在红教之后,在黄教之前,有明一代,都是噶拳派的法王统治西藏,一直到明代最后的那个皇帝,崇侦十六年的时候,西藏格鲁派(即黄教)领袖达赖五世和班禅四世借青海蒙古族酋长固始汗的兵力,推翻了噶拳派法王在西藏的统治地位,这才取而代之,直到如今。白教被逐出西藏之后,逃至青海,依附另一位酋长加腾汗,仍然号称法王,陈天宇记起这段历史、心中想道,”原来这三个喇嘛,乃是青海噶拳派法王的人,怪不得身上披的乃是白色袈裟,只是如此一来,若被他们夺去金瓶,西藏岂不是又要陷入一场内乱。”
那三个白教喇嘛来势凶猛之极,用的兵器都是九环锡杖,挥动时哗啦啦一片作响。龙灵矫手按剑柄,道:“且再看一看。”霎眼之间,那三个白教喇嘛已冲入阵中,游一鄂率领卫士上前堵截,兀是连连后退,看看就要给他们冲破。正在此时,忽见山头上黑影一闪,龙灵矫大叫一声:“不好!”拔剑冲出,陈天宇与幽萍也急急跟着奔前,陈天宇心中正自奇怪:以龙灵矫如此镇定的人,居然一见这山头上的黑影便大惊失色,来的不知是什么样厉害的人物。
那黑影来得之快,实是难以形容,在他现身的丹达山头,距离下面的峡谷,何止千尺,初现时只见一点黑点,霎眼之间便出现全身,再一转眼,已到山腰,陈天宇看得分明,也不禁拂中大惊,原来这位从丹达山头飞奔而下的异人,竟然就是昨日所见的那个苦行僧,跟在他背后的还有几条黑影,陈天宇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只是这苦行僧已难应付,他还带有人来,这金瓶只怕难以保住了。”
龙灵矫迅逾飘风,一剑当先,抢入阵中,高声叫道:“福大帅派我来接金瓶!”御林军两边一让,那三个白教喇嘛正在阵中,听得龙灵矫这么一嚷,都回过头来,三柄九环锡杖同时打到,龙灵矫无心恋战,长剑一指,在一柄锡杖上一按,呼的一声,身子凌空飞起,一个“鹞子翻身”,已从三个白教喇嘛的头上飞过,直向中军奔去。
陈天宇与幽萍后至,跟着闯阵,那六名尼泊尔武士正在外围,排成一列,手举月牙弯刀,欲研未所,幽萍用尼泊尔话叫道:“小公主就要来啦,你们还不快逃?”尼泊尔武士一怔,那番僧大叫道:“不要信她的鬼话,冰川天女早已被火山吞没了。”幽萍把手一扬,发出两枚冰魄神弹,那六名武士都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其中有两个武士曾跟过红衣番僧上山,认得她是冰宫侍女,心有顾忌,身形一挪,幽萍与陈天宇急从缺口冲过。
阵中到处混战,陈天宇不愿与北五省的豪杰交锋,招呼幽萍道:“咱们去对付那个番僧。”他们有官军让路,闯阵较易,那三个白教喇嘛忽的又回过头来,毗牙一笑,陈天宇与幽萍正待冲过,耳边只听得哗嘟嘟的一片响声,一柄九环杖已迎面奔来,当头的那白教喇嘛叫道:“小娃娃快滚回去!”锡杖一挥,幽萍和陈天宇都觉得有一股大力推来,两口长剑脱手飞出。这还是那个白教喇嘛,见他们年纪轻轻,不忍速下杀手,要不然更难应付。
那个白教喇嘛正在毗牙咧嘴的怪笑,哪知幽萍早有准备,就在长剑脱手之时,三枚冰魄神弹已是同时发出。三个白教喇嘛哪知世间有如此古怪的厉害暗器,淬不及防,竟然都给冰魄神弹打中敞开的胸口,只觉一股奇寒之气,刺体侵肤,不由得也机伶伶都打了一个冷战。陈天宇与幽萍趁此时机、倏地一掠即过,接了那两柄震飞的长剑,向前急奔。
这三个白教喇嘛功力甚高,虽被冰魄神弹打中,运气一转,却也无事。他想还是抢夺金瓶要紧,也就不再理会陈天宇与幽萍二人,翻身抡杖又再扑向中军黄帐。这时龙灵矫已比那苦行僧抢快几步,先到了杏黄旗下。
那苦行僧的来势煞是惊人,只见他手挥竹杖,东一指,西一点,高身七步之内的御林军,一被竹杖沾着,立刻跌倒一身为大内八大高手领袖的焦春雷,也不禁大惊失色,.急将狼牙棒一抽,摆脱了武氏兄弟的纠缠,上前迎战。
龙灵矫与那苦行僧几乎同时赶到,焦春雷抽身,龙灵矫补上,武氏兄弟杀得性起,双剑一合,不约而同地一齐反身进剑,左剑“流星赶月”,右剑“掣电飞云”,分刺龙灵矫两胁大穴。按剑势来说,在近距离之内,这双剑刺穴的杀手,实是难以闪避。哪知龙灵矫剑法怪异之极,完全不依常规,剑身一抖,剑锋接着了武老大的剑锋,“当”的一声,龙灵矫的剑趁势反弹,剑柄一撞,又将武老二的剑碰歪,真是拿捏时候,不差毫发。武氏兄弟吃了一惊。只听得龙灵矫低声喝道:“让开!”长剑一伸一缩,连削三下,将武氏兄弟迫得几乎稳不住身形。高手试招,一伸手便知虚实,武氏兄弟接了这几招,知道来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而且似是故意留情,不施杀手,江湖之上,点到即止。不敢再缠,两兄弟左右一分,龙灵矫道声:“承让”,身形一惊即过。
焦春雷摆脱了武氏兄弟纠缠,狼牙棒一摆,上前迎战那个印度僧人,在这刹那之间,那印度苦行僧又已点倒了保护金瓶的两名高手,竹仗向前一点,轻飘飘的好像毫不经意,杖尖已倏地指到了焦春雷的风府穴。在千军万马之中,信手点穴,认穴认得如此准确,而且如此快捷利落,令得焦春雷也不禁一惊,不敢怠慢,连忙运气使力,劲力直透棒端,反手一棒,用的倒钩把竹杖钩着。焦春雷用力一震,以为这竹杖不被钩裂就定被震断,哪料他用尽全力,这僧人的竹杖却似附在他的棒上似的,釉连牢附,如同一体,力无所施,劲亦消解,而且还隐隐有一股潜力迫来。焦春雷此惊非小,狼牙棒要抽开也不可能。心知这僧Ato内力,高出自己不止一倍,若然相持下去,再过片刻,定受内伤,正自焦急,忽见青光一闪,“咋嚏”一声,龙灵矫一剑飞来,在当中轻轻一挑,将狼牙棒和竹杖分开,微微笑道:“焦大人你还是回去保护金瓶要紧。”
苦行僧抽出竹杖,见杖身已被宝剑划了一道剑痕。也不禁“噫”了一声,忽而双眼一张,哈哈笑道:“你也来了!”龙灵矫道:“昨日你较量我,今日我可要较量你了。”长剑一展,一招“骏马明驼”,向前疾削,那僧人竟把竹杖一横,迎着宝剑遮挡。按说竹杖遇着利剑,那是必断无疑,哪知他这一杖,所使的劲力,却是巧到极点,一沾剑刃,便即随手一带,龙灵矫竟不由自主的跟他移动三步。
苦行僧的竹杖滴溜溜一转,用一个“沾”字诀,要将龙灵矫的身形带动,龙灵矫左手本来捏着“剑诀”,忽地双指一弹,竹杖竟给弹歪,那竹杖舞到急处,劲力甚大,龙灵矫竟能以弹指力之力,将它消解,那僧人也不禁叫了一个“好”字。说时迟,那时快,龙灵矫的长剑一摆脱竹杖的沾缠,立刻连进三招,每一招又分为三式,剑尖所指,都是僧人的要害穴道,即是说在瞬息之间,要连刺九处穴道,而且手法有虚有实,各具奥妙,那僧人本是点穴的高手,见了亦自愧不如。但他的武功确是高明之极,竹杖一封,竟然也是瞬息之间,连下四记杀手,以攻为守,将龙灵矫的攻势一一化解,两人旗鼓相当,功力悉敌,一时之间,杀得难分难解。
另一边陈天宇与幽萍二人,闯过了白教喇嘛那关之后,便直扑红衣番僧。幽萍叱道:“上次在冰宫之中,饶你不死,小公主怎样吩咐你来?”当时冰川天女是叫他从速回国,休多生事的。红衣番僧是尼泊尔的国师,有生以来,只曾在冰川宫中遭过两次惨败,听幽萍提起此事,勃然大怒,喝道:“不知死活的小丫头,洒家且把你送往西天,让你去见你的小公主。”红衣番僧以为冰川天女已死,故有此言。
陈天宇见了杀师仇人,也是怒从心起,红衣番僧禅杖尚未落下,他已先施杀手,一招“倒卷冰河”,剑光闪闪,登对将四面封住。红衣番僧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子在冰宫数月,武功竟然精进如斯!”禅杖往外一荡,骤然间忽觉一股冷气射来,红衣番僧打了一个寒嚎,禅杖去势较慢,但仍然把陈天宇的宝剑荡开,震得他虎口生痛。
本来红衣番僧的功力,比陈天宇高强数倍,但一者是他已剧斗半天,尤其是对大内高手游一鄂那场,消耗了不少气力;二者是陈天宇的剑术精妙,令他有所顾忌:三者是陈天宇有幽萍的相助,幽萍的武功,在冰宫侍女之中,数一数二,那柄冰魄寒光剑,更是人间少有的兵刃,令他不能不分神运功,以抗御寒气。有此三个原用,陈天宇与幽萍合战红衣番僧,亦是难分高下。
这时峡谷之中,混战正酣,陈天宇与幽萍二人全力对付强敌,无暇旁顾,忽闻得官军轰然大叫,潮水般地乱涌,陈天宇、幽萍与那番僧都给冲开,随着人流向前移动。陈天宇举头一看,却原来是那三个白教喇嘛,已杀进中军,抢了三匹白马其中的一匹驮着一个用龙纹黄绢覆罩的、形如笼子似的东西,八大高手的领袖焦春雷咆哮如雷,正向那匹白马追去。陈天宇大惊失色,心道:“这匹白马驮的,一定是金本巴瓶。”再一看时,只见那三个白教喇嘛都已跨上马背。三匹白马一齐嘶鸣,一齐向前横冲直撞,
焦春雷追不上,看看那三匹白马就要冲出重围。龙灵矫一声大喝,奋起神力,施展平生罕用的“招魂十八招”剑法,这十八招一气呵成、一招快似一招,每一招都是虚实并用,专刺敌人要害道,厉害是厉害极了,但却甚为损耗内力,剑法一展,刚使到第七招“追魂夺魄”那苦行僧人便气喘吁吁,竹杖一拖,闪开剑锋,让龙灵矫疾冲而过。龙灵矫心头一动,极是诧异。心中想道:“以这妖僧的功力,不应如此!苦行僧何以要假败,龙灵矫一时之间,猜想不透,时间急迫,也不容他思索,立即施展绝顶轻功,展开轻灵身法,专从空隙之处钻过,飞身追那三个白教喇嘛。
片刻之间,已迫过焦春雷的前头,经过他身旁之时,隐约听得焦春雷低声说道:“让他去吧。”龙灵矫身法太炔,收势不及,转头一望,焦春雷已在身后数丈,却仍是扬捧作势,脚步不停,龙灵矫不由得又是心中一动,想道:“难道我听错了?焦春雷是大内高手的首领,保护金瓶之责就搁在他的肩上,怎么他却说‘让他去吧’既是任让他去,何以焦春雷自己却又向前追赶?”龙灵矫心中虽然诧异,脚步却不停,倏忽追到那三匹白马之后,那三个白教喇嘛一拨马头,三柄九环锡杖同时扫到,龙灵矫一招“长虹经天”,宝剑横空一划,将三柄锡杖一齐挡开,这三个白教喇麻武功也是上上之选,更加以一在马上,一在马下,龙灵矫自是难占上风。忽听得焦春雷叫了一声,斜眼一瞥,只见他满面惊惶之色,遥遥向自己招手。
龙灵矫诧异之极,不由剑势一慢,那三个白教喇嘛乘机拨转马头,向斜刺疾冲,倏忽过了后面峡谷的喇叭口,清军后防较弱,被他们一阵乱打,冲出去了。龙灵矫心念一动,猛的想道:“莫非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么?那白马驮的难道不是金瓶?”想是这样想,但这关系太大,万一料错,金瓶被劫,西藏清廷官吏,个个都是杀头的罪名。
龙灵矫略一踌躇,那三个白教喇嘛已冲出官军包围,正走上峡谷的斜坡,数千御林军见金瓶被劫,登时大乱,鼓噪之声如潮,后军变作前军,改转阵形,万箭齐发,千马同追,但那三匹白马乃是御苑宝马,霎眼之间,已冲上斜坡,御林军如何追赶得上?
正在这极度紧张之时,干军注目之际,忽闻得山坡上一声长啸,突然闪了一个白衣少年,衣带飘飘,拦在路中,把字一扬,三匹白马,一齐嘶叫。
那三个白教喇嘛,勃然大怒,三柄禅杖一齐向前扫去。猛然间,忽见那白衣少年双手一扬,三道暗赤色的光华电射而到,怪铭之声,不绝于耳,那三个喇嘛的禅杖,被暗器打个正着,只觉虎口疼痛、禅杖几乎掌握不牢,只听得峡谷下面,有人在大声叫道:“天山神芒,天山神芒!”那三个白教喇嘛怔了一怔,白衣少年笑道,“留下金瓶,快滚回去!”那三个喇嘛见大功即将告成,如何肯听,猛的拍马,一齐前冲。
只听得那白衣少年又是一声冷笑,淡淡说道:“真个要见见厉害,才肯罢手吗?”右手倏地一扬,又是三道暗赤色的光华电射飞来,三个白教喇嘛举杖一挡,却都没有挡着,那三匹白马一齐嘶叫,前足人立,三个喇嘛大叫一声,从马背上一个倒栽葱撞下马来!
龙灵矫又惊又喜,心道:“来的原来是天山派的高手!”眼见这白衣少年的本领尚在自己之上,足以制服那三个白教喇嘛,心中放宽,正待回去救应,斜刺里忽然又杀出五个印度僧人,斗律黑色的僧服,使的也都是竹杖。原来这五个僧人,乃是那苦行僧带来的弟子。
龙灵矫功力虽高,但以一敌五,急切间,却是脱不了身。看这五个僧人的用意,是想把他拦在外围,不让他回到中军救应,龙灵矫更是起疑。斗了几个回合,只听得白衣少年大声吆喝,那三匹白马,奔回阵中,早就有清军上前接应,马背上所驮的金瓶,仍然放在金丝碧玉笼中,没有损伤一角。
那三个白教喇嘛跌跌撞撞的仍紫跟在少年后面,锲而不舍,那白衣少年回头笑道:“快回青海去吧,你们都已中了我的神芒,回去静养四十九天,或者还有可治,你们活命要紧,还缠我做什么?”三个喇嘛也都知道了中了他的暗器,可是他们都待着有一身横练过的金钟罩的功夫,以为中了暗器,亦无大碍,待事过之后再将暗器钳出,亦未为迟,听白衣少年说得如此厉害,都不大相信,又怀疑这暗器有毒,更想再决雌雄,迫白衣少年取出解药,所以仍是紧追不舍。
那白衣少年身法快极,倏即冲入阵中,围着龙灵矫的五个印度僧人一齐散开,龙灵矫正想上前道谢,忽听得武氏兄弟在阵中大叫道,“经天兄,你来得好极了。那匹白马背上驮的就是金瓶,你快助我们将金瓶先拿去吧!”龙灵矫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少年比那印度苦行僧更为可怕,若然是他伸手,谁人阻拦得住?
只听得那白衣少年一笑应道:“两位武大哥,麦老前辈,我要向你们求一个情,请你们都散去,已让这金瓶运到拉萨!”
此言一出,在场的北五省英豪都是大吃一惊,麦永明气呼呼的叫道:“什么,你要替清廷保护这个金瓶?”白衣少年道:“不错,我是要保护这个金瓶!”武家兄弟叫道:“经天,你为清廷尽力,有何颜面见你父亲。”白衣少年笑道:“这也是家父的意思。武大哥,你们先散去吧,咱们在前山相会,我再向你们解释。”武氏兄弟大叫道:“我不相信!”峡谷群豪惊诧之极,“什么,他是唐大侠唐晓澜的儿子?”“唐大侠怎会让儿子作朝廷的鹰犬,莫非是假冒的么?”看他身手,听武氏兄弟的称呼,绝非假冒,呀,这岂不成了唐家的不肖子吗?”峡谷群豪议议纷纷,霎时之间,都停下手中兵刃,驻马而观。
这白衣少年正是天山派掌门人唐晓澜的独生儿子,名唤唐经天,唐晓澜和武家乃是世交,武氏兄弟少时也曾到天山去见过唐晓澜,故此他们认得。但唐经天还是初初出道,其他的前辈英雄,却还未知他的来历,心中都在想道:“唐大侠当年和甘凤池吕四娘等结为好友,共抗朝廷,做过许多轰轰烈烈的事,三女侠入宫暗杀雍正,其中之一,就是唐晓澜的妻子。他的父母连皇帝的头都敢杀,他却要保护金瓶,真是岂有此理!”众英豪虽然震于天山剑法的威名,却不以唐经天的所作为然,个个怒目而视,有如风暴将至,喧闹顿歇,反而一片沉寂。
唐经天微微一笑,正想说话,忽听得焦春雷一声骇叫、黄龙旗下的朝廷军官纷纷呼叫,中军又乱。只见那手持竹杖的苦行僧,正趁着众人注视唐经天之际。跳上一辆骡车,骡车中突然飞出两柄铁毙,向那僧人迎头痛击,那僧人的竹杖一个盘旋,两柄铁槌腾2空飞去。那僧人左手一伸一缩,倏忽之间,将两个军官都掷出车外,那两个军官也好生了得,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又跃起来,直扑骡车,苦行僧此时已跳出骡车,向西疾跑。
这几下动作快到极点,待焦春雷和一众军官发觉之时,那僧人已奔出了数十丈之遥,他的竹杖恍若灵蛇晁动,近身八尺之内的御林军,被他竹杖一沾,立即倒地。附近并无高手拦截,看看就要被他夺围而出。
唐经天大叫一声不好,拔剑便追,原来这骡车虽不起眼,驾车的骡子又瘦又小,车上的布蓬亦是破破烂烂,看来似是一辆粮车,其中藏的却是真正的金本巴瓶;白马背上,装在金丝碧玉笼中的那个反而是假的。所以焦春雷刚才虽然大呼小叫,作势追赶那三个白教喇嘛,其实却是巴不得他们离开,好减少股劲敌。而那苦行僧的五个弟子,阻截龙灵矫回到阵中,用意亦就是便利他们的师父下手。这苦行僧并不是普通僧人,而是印度喀林邦的汗王所派来的瑜伽高手,喀林邦亦有控制西藏的野心,所以也在图谋劫夺金瓶。
唐经天一路跟踪,早知个中秘密,一见金瓶被劫,大呼“不好!”拔剑便追。龙灵矫也飞扑去,说时迟,那时快,印度僧人那五个弟子已会在一起,他们早有准备,一见师父得手、立即阻截两个高手,这五个僧人的武功,虽然比起唐龙二人相去甚远,但他门配合有素,所用的大竺杖法,又自成一家,大殊中土,五恨竹杖,首尾相连,风车疾转,牢牢地缠着唐、龙二人的长剑。唐经天正拟施用杀手,那三个白教喇嘛也折了回来,三柄九环锡杖,哗喇喇的响,狂呼疾扫,一拥而上。印度僧人加上白教喇嘛,以八人之力,合敌唐、龙二人,围得个风雨不透,更是不易冲破,这时那苦行僧怀着金瓶,已闯出官军阵外。
唐经天喝道:“你们真的不要性命么?你们中了我的天山神芒,已透过穴道,深入体内,回去运功静养,还可有救,你们再一拼命,神芒钻心,那就纵有灵丹妙药,也难起死回生了!”
三个白教喇嘛自恃内功深湛,不信天山神芒如此厉害,仍然挥杖急攻。这时,那印度苦行僧已奔出谷口,走上斜坡,他身法快捷之极,快马也迫不上。
只听得那苦行僧一声长啸,山腰又窜出五个僧人,原来他深谋远虑,务求一举成功,带了十名弟子前来,分为两拨,五人在阵中殿后,五人在山腰接应,本来是准备应付清廷的八大高手的,八大高手已被麦永明带来的西北群豪缠住,竟无一人在后方防卫。
看看他就要奔到半山,缠着唐、龙二人的那五个印度僧人正想撤退,那三个白教喇嘛仍然狂攻,唐经大大急,一算时辰已到,忽的叫道:“你们三人胁下的大漩穴有何异象?”那三个白教喇嘛怔了一怔,只觉胁下穴道附近,有如虫行蚁走,麻痒难禁,而且越来越厉害。三人都是一流高手,知道这是所中的暗器,在体内顺着气血运行的迹象,不禁大惊,攻势一缓。那五个印度僧人正在欲撤未撤之际,唐经天忽地一声大喝,游龙剑扬空一闪,剑光暴长,剑花缤纷,那五个僧人都觉得剑光是向着自己刺来,五恨竹杖不由得不拆散计来防御,只听得唐经大叫道:‘让你们也见识见识我的点穴下法,倒!”抖手之间,剑尖连刺五个僧人的穴道,五个僧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齐倒下,那三个白教喇嘛大惊,急忙闪开,唐经天与龙灵矫一掠而过。
把眼看时,只见那苦行僧已奔上山腰,丹达山高逾干丈,寻常人爬上半山,也要半日,唐、龙二人尚未追到山脚,轻功再高,也赶他不上了,清军阵中一片哗叫惊呼之声,西北群雄见金瓶被异邦所劫,也都气沮,停下手来,大家都向上头遥望。
正在大家屏息而观之际,忽听得一阵琴声,随着天风,悠扬飘下,山高入云,沓不见人,琴声却是清脆可听,三千军士,过百英豪,个个惊愕,心中想道:莫非这是仙女山灵,独立峰巅,鼓琴观战。
唐经天更听得呆了,琴声隐隐,弹的正是《诗经》中“南有乔木,不可休思。”那一章诗,这是冰川天女初见他时,为他所弹的歌词呵!
只见白雪皑皑的峰巅,倏地现出一个少女身影,一身湖水色的衣裳,系着大红丝中,青山眉黛,素里红妆,颜色鲜明,雪映仙姿,更显得风华绝代!这正是他日夕思念的人——冰川天女!这刹那间,个个抬头,凝眸注望,峡谷之中,虽有万马千军,却几乎连一恨针跌到地下都听得见响。
冰川天女来得之快,简直无法形容,在下面看上去,但只见裙带飘飘恍若青女素娥,御风而降,霎眼之间,已到了山腰,恰好迎着那印度僧人和他的五个弟于。
那印度僧人也吃了一惊,只听得冰川天女淡淡说道:“把金瓶留下来,让你过去。”说话的神气,就像一个女王在颁布命令,声调虽是柔和,却毫无可以商量之余地。
那印度僧人怔了一怔,把手一挥,六恨竹杖,倏地同时打出,印度僧人见了冰川天女这身轻功,己知她是个最可怕的劲敌,所以一下手便指挥弟子,六仗齐飞,这是大竺杖法中的“大天罗”杖阵,六杖齐出,纵有三头六臂,也难招架。
龙灵矫与唐经天并立而观,见此情景,不由得惊叫一声,心道:“好很的僧人,一师五徒,竟然联手来对付一个女子。”哪知心念甫动,喊声未歇,只见冰川天女身形一晃,双指疾弹,顿时飞起一片骇叫之声,五条黑影,就像脱了线的风筝一样,自山头飘落。
原来冰川天女见他们来得凶恶,心头生气,竟发出冰宫独有并世无双的暗器——冰魄神弹,她的功力比幽萍高出不知多少倍,所以同是一枚冰魄神弹,击中敌人之时,却是大不相同,若然是幽萍所发,以印度僧人那五弟子的武功,最多不过打个寒战,还可抵御,被冰川天女击中,神弹却透过穴道,奇寒之气,登时令得他们的血液也凝结起来,一个立足不稳,跌下山谷。
那苦行僧中了一枚冰魄神弹,亦觉奇寒之气,刺体侵肤,但他的瑜伽气功,已练到了第七段境界,是天竺有数的高手,虽觉不妙,还可禁受,竹杖横飞,竟不换招,仍向冰川天女打去。冰川天女冷冷一笑,解下束衣的绸带,左手一挥,那绸带矫若游龙,一下干就将竹杖缠着。苦行僧暗运内力,竟解不开她的招数。
冰川天女夺不下他的竹杖,也颇为诧异,微“臆”一声,手指又弹了两弹,那苦行僧的竹仗被绸带缠着,避无可避,胸口的“游机穴”和脑后的“天柱穴”又中了两枚冰魄神弹,登时连打几个冷战,气功的运用,已不能随心所欲。冰川大女叱道:“还不服输吗广右手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略一挥动,只见一片寒光,一团冷气,好像薄霞轻绢一样,将那苦行僧笼罩当中。这时,山谷下面,隐隐传来苦行僧那五个弟子的呼号之声,一听便知他们正在逃命。
那苦行僧长叹一声,腾出左手,自怀中一探,但见宝气外宣,光芒四射,镶着大红宝石的金本巴瓶取了出来。冰川天女微微一笑,接过金瓶,绸带飘开,放松竹杖,身形人间簿:让出路来,那苦行僧急忙抱头鼠窜而去。冰川天女将宝剑插回鞘中:捧着金瓶,飘然而下。清军护送金瓶的主帅和硕亲王急忙传令,把后队改为前队,分兵两翼,上去包围冰川天女。
陈天宇与幽萍正在和那红衣番僧恶斗,忽然万马无声,千军沉寂,战斗竟然停了下来。这正是冰川天女初初现身的时候。幽萍抬眼望去,这一喜非同小可,狂叫道:“天宇,你看看是谁来了?”红衣番僧也不由自己的回头一望,这一望只吓得魂魄齐飞,耳边只听得陈天宇大叫“冰川天女”之声,倏地青光一闪,陈天宇口中大叫,手底毫不放松,一招“冰河解冻”,‘长剑一划,红衣番僧冷不及防,胸口给他划开,幽萍道:“叫你走你不走,现在可迟了!”补上一剑,刺人胸螳,那番僧狂叫一声,鲜血四溅,陈天宇一脚将他尸体踢翻,报了杀师之仇,立即拖着幽萍,奔上前去。
这时清军正分兵两翼,要上去包围冰川天女,北五省的英豪,也纷纷拥上。冰川天女手捧金瓶飘然而下,看看就要落到山脚。
龙灵矫按剑欲动,唐经天急在他耳边说道:“快快止住官兵,待我上前接她。我料她没有恶意。”龙灵矫半信半疑,他亦已认出,冰川天女就是盗去他草拟的“迎接金瓶草案”的那个神秘女子,心中实在不敢相信她会暗助自己,但见她得了金瓶,却不逃走,反而下来,心中是捉摸不定。这时八大高手已奔出阵中,左右包抄。
忽见武氏兄弟,疾走如风,抢在大内八大高手的前头。冲出阵来,后面跟着的十多位西北黑道英雄,也一涌而上,争先迎接冰川天女。
武氏兄弟只道冰川天女是同道中人,手抚剑柄,施了一礼,道:“多谢女侠拔刀相助,请将金本巴瓶交与我吧。咱们大功告成,可以随大队撤退了。”在武氏兄弟,原是一番好意,他们见清廷大内八大高手,都准备围攻冰川天女,怕她怀有金瓶,目标太大,不易逃脱,所以建议她交了金瓶,好掩护她一同撤退。
冰川天女眉毛一扬,道:“你是何人?”其时清军已包抄而上,武氏兄弟急道:“咱们都是来夺取金瓶的一条线上的朋友,闲话以后再叙吧。”伸手就要来接金瓶。冰川天女冷冷说道:“你闪不闪开”摹地双指一弹,连发两枚冰魄神弹,武氏兄弟突感奇寒透骨,登时跌倒。后面的伙伴大惊,急忙抢上,冰川天女双指疾弹,又将五六个人打倒,余人急避,冰川天女冲开缺口,一掠即过。
麦永明又惊又气,清军将领喜出望外,想不到冰川天女却是站在他们这边。焦春雷一马当前,抱着狼牙棒就在马背上唱了个暗,施礼说道:“女侠深明大义,助朝廷杀贼,夺回金瓶,这功劳非同小可,我焦春雷有礼了。我是内廷侍卫统领,请将金瓶交与我吧。”伸手也要来接金瓶。冰川天女眉毛一扬,淡淡说道:“谁管你什么统领不统领?我没有工夫与你多叙虚礼繁文。”募地又是双指一弹,焦春雷登时打了一个冷战,从马背上直掼下来。大内高手齐都大惊,急急上前,有几个抢着去救护首领,有几个抢着去攻击冰川天女,冰川夭女连连冷笑,双指疾弹,刹那之间,将大内高手击倒一半。
清军个个吃惊,人人错愕,只见冰川天女笑靥生春,已是迫近阵前,想不到这样一位美若天仙的小娇娘,手底却是如此狠辣,而且冰川天女自然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尊贵神情。而对着这样一位貌美如化武功又深不可测的女子,弓箭手竟然不敢放箭,钩镰手也举不起钩镰枪。
麦永明是正在又惊又喜,忽见唐经大从人丛中钻出,抢到自己身边,抱拳说道:“麦大侠,今日绝不能夺取金瓶了,请麦大侠下令,叫众家兄弟撤退。”麦永明道:“哼,想不到你与清廷一鼻孔出气!”举拳欲击,唐经天三指一扣,按着他的拳头:姜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两害相权取其轻,让清廷保有西藏,总腔于让与异邦。这金瓶万万不能劫夺!”麦永明心中一栗,摹地冷汗直流,却道:“武氏兄弟他们中了那女子的邪恶暗器呢,此仇岂可不报!”唐经天道:“这包在我身上给他们医治便是,快快撤退,快快撤退!”
麦永明略一沉吟,这一瞬间,他心中已反覆想了几转,他初意本是为了与清廷作对,才劫夺金瓶,想不到事情如此复杂,尼泊尔人和印度的喀林邦汗王也都为了想染指西藏而来劫夺金瓶,唐经天的“宁与清室,不与番邦。”说来确是道理。于是略一沉吟,暮然说道:“好,我依你便是。咱们等下在前山相见!”一声令下,北五省英豪扶着武氏兄弟等受伤的人都向前山撤退。
在唐经天劝麦永明之时,龙灵矫也正在劝护送金瓶的钦差大臣和硕亲王,劝他止住御林军,让冰川天女人阵。和硕亲王眼见冰川天女如此厉害,而且金瓶又在她的手中,纵算能把冰川天女擒杀,金瓶若有损坏,护送金瓶的官员,只恐个个都要问斩,如此一想,也是冷汗直流,只好听从龙灵矫的劝告,下令止住清军,不许动手。
陈天宇与幽萍二人杂在军士之中,挤到前面,忽见清军前翼,两面散开,让出一条通道,竟让冰川天女从容走进,不禁大为诧异,对幽萍笑道:“看这模样,真像迎以公主之礼呢!’”幽萍道:“她本来是公主嘛,咦,她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只见冰川天女手捧金瓶,神气庄严之极,在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下,从容举步,缓缓行来,美目流盼,明艳照人,被她眼光扫着的人,都觉得神摇目眩,不敢仰视。忽见她在阵中停了下来,眼光注视到一个人的身上,陈天宇跟着她的眼光望去,不禁又惊又喜,悄声对幽萍说道:“原来她是找他!”幽萍道:“谁?”陈天宇道:“就是那白衣少年!”这时幽萍也看见了,冰川夭女距离她不过百来步,她几乎要叫出声来,但峡谷中静悄悄的,数千军士都在凝神观望,幽萍被这气氛吓得襟不敢声。
忽听得冰川天女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嗯,你果然在这里。”唐经天道:“你也终于下山了。”两人眼光碰在一起,冰川天女不禁脸泛红潮,唐经天一笑说道:“愧无佳句酬知己,喜见金瓶历劫回。今次你慨然相助,不只我多谢你,这里的人和西藏的官员,都要多谢你了。”冰川天女笑了一笑,若无其事地淡淡说道:“这金瓶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又不是替他们去夺金瓶,谁要他们多谢了。这金瓶有什么宝贝,值得你争我夺?我才不要呢!你曾替我的冰宫风景,题过几首佳联,我知道你想要这金瓶,现在我就将这金瓶送与你作为笔资,以后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你也就不必再来纠缠我了。”唐经天一笑接过金瓶,忽道,“你忘记一件事,咱们那日约好在冰峰下面比剑,还没有比成呢!”冰川天女眉毛一扬,道:“你还想与我比剑吗?好,那你今夜三更再到这山上来吧。”眼光一瞥,看见了陈天宇与幽萍二人。
冰川天女颇感意外,招一招手,将二人唤到跟前,问幽萍道:“你怎么也到这儿?”幽萍道:“那日我和谢姑姑去采草药,冰峰倒塌,火山爆发,熔岩阻路,回不了山,所以来了。”冰川天女道:“你呢?”眼光停在陈天宇的面上,陈天宇不知从何说起,辍嚅说道:“我未得你的释放,只因那日地震,不得不逃出来,你要处罚便处罚吧。其他的事问你的侍女便知道了。”冰川天女道:“好,你这小人于倒很倔强,我还真怕你逃不出来呢。你犯了我的禁令,本该终身被囚,但经过这场大难,等如死了一次,也可以作抵了。往事一笔勾销,你自去吧。”叫幽萍道:“你也可以跟我回山了。”幽萍心头一震,她下山以来,无拘无束,正自玩得高兴,尤其在见了陈天宇之后,一路同行,甚为相得,更舍不得分开,但主人有命,岂敢不遵,只好低下头来,应了一声,冰川天女瞧在眼里,也不说话。
冰川天女交了金瓶,携了幽萍,正想转身,忽听得唐经天叫道:“且慢。”冰川天女道:“什么?你急不及待,就想在这地方与我比剑么严唐经天笑道:“不是比剑,你的冰魄神弹太厉害了!”冰川天女甚是得意,道:“你怕我的冰魄神弹,我不用它就是。”唐天经道:“你用冰魄神弹打伤了我的许多朋友,,请你送一些解药。”冰川天女道:“原来如此,好吧,这解药给你便是。”唐经天接过解药,长揖作谢,冰川天女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对幽萍说道:“世俗之人,就是如此罗嗦讨厌。”唐经天煞有介事的说道:“我再罗嗦一次,今晚之约,不要忘了。”冰川天女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携了幽萍,转身便走。
队伍中忽然挤出六个尼泊尔武士,走到冰川天女面前,一齐跪下,双手搭在头顶,口中哺哺有辞,状若祷告。和硕亲王甚为奇怪,问龙灵矫道:“这几个番贼要不要捆缚起来?”龙灵矫道:“今日之事都让冰川天女处置,否则有变。”和硕亲王虽觉此话令他不大舒服,但得回金瓶,已是万幸,也就不敢多管,勉强笑道:“这女子叫做冰川天女么?名字真是奇特。”
冰川天女用尼泊尔话与那几个武士谈话,在场的人,除了龙灵矫、唐经天与幽萍外,其余无人懂得。只听得那几个尼泊尔武士众口一同,都是劝冰川天女口国。冰川天女冷冷说道。“我说过的话从不更改,你们回去告诉大汗,叫他多读汉人的圣贤之书,好生治理国事。”那几个尼泊尔武士不敢作声,冰川天女问道:“你们的国师呢?”武士道:“他已死了。”冰川天女道:“他总爱多事,无端的来抢什么金瓶?回去告诉你们的大汗,治理好自己的国家已够他费一生精力了,何必还派人到西藏来捣乱。他的国师死了也好,给他一个教训。”龙灵矫与唐经天听了,一惊一喜。
令龙灵矫吃惊的是:这冰川天女不但武功奇幻,而且还是尼泊尔的公主。唐经天喜的却是:冰川天女虽说不理世事,但看她此次所为,却是暗护中国。
冰川天女咐咐完毕,把手一挥,那六名尼泊尔武士鱼贯退出,清军早得到主帅命令,不加阻拦,让他们自去。冰川天女昂头一笑,对幽萍道:“咱们也该走啦!”数千御林军屏住呼吸,目送她美丽的背影,走出阵中,恨不得能挽留她再停半刻。
陈天宇目送她们的背影,心中也是愁思如潮,只见她们主仆一先一后,缓缓走出峡谷,幽萍忽地回眸一笑,目光和陈天宇碰个正着。陈天宇心头震荡,忽地想起那藏族的神秘少女芝娜,芝娜姻静深沉,有如幽谷百合,而幽萍却顽皮活泼,有如夏日玫瑰,风情各擅胜场,陈天宇心中暗暗祷告:但愿芝娜还在人间。
忽见清军一阵骚动,原来冰川天女与幽萍已走上半山,背影在树木丛中冉冉而没,军士们纷纷站在马背,纵目遥望,发出啧啧的叹息之声。
和硕亲王松了口气,传令整队,并亲自来见唐经天。唐经天淡淡地和他点一点头,却将金瓶交与龙灵矫,一笑说道:“好生保护,不要再失去了。”龙灵矫将金瓶交与和硕亲王,安置妥后,和硕亲王眉开眼笑,对唐经天道:“侠士尊姓大名?此次建立大功,小王自当禀奏皇上,定有厚赏。”唐经天冷冷说道:“山野小民,闲散惯了,不求功名,不求利禄,有甚厚赏,请分与护送金瓶的官兵吧。”掏出几颗药丸,交与龙灵矫道:“这便是解冰魄神弹的灵药,开水服了,不出半日,便可痊愈。后会有期,我先走了。”和硕亲王见他冷淡自己,反而对龙灵矫亲热,心中甚是不快。
龙灵矫迈前半步,忽他说道:“唐兄且慢。”唐经天回头说道:“有何见教?”龙灵矫摸出一个五寸见方的玉匣递过去道:“这件东西,请唐兄留下。”唐经大佛然不悦,道:“难道我是贪图礼物,才来护送金瓶的吗?”龙灵矫笑道:“这不是我送你的礼物,这是君家故物,因缘时会,落在我的手中,我替你家保管了几十年,现在归还给你,你若有所疑惑,回去一问令尊,便当明白。”唐经天疑云大起,心中暗道:“听他所说,这件东西好像非比寻常,我父亲的武功,在当今之世,数一数二,怎会有东西落在他的手上,这倒奇了。这位龙老三,武功不在我下,行径奇特,如此人才,却肯在福康安帐下当一名不大不小的官儿,难道是他当真另有来历?”当下百思不解,只好接过那个玉匣。正是:
神龙见首不见尾,玉匣藏珍侠士疑。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