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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灵大难得脱,九死一生之下,好不容易才看到云姊姊,心头难免为情思所迷,竟忘了本来面目已掩,不免好生惊疑,暗忖云姊姊的神色之间,怎的竟对自己如此森冷?
直等微一低头,瞥见所着黑色长衫,方会过意来,知道她把自己当作了“九毒书生”姬天缺,才会以这等神色相对!
上官灵因不知常碧云业已解除“孟婆汤”的迷魂魔力,恢复本性,不禁暗自叹道:“云姊姊,你果然天生侠骨,嫉恶如仇!如今便对‘九毒书生’这等痛恨,倘若知道他是杀你兄长、害你老父的不世仇人,岂不要肝肠尽裂地,立即向他拼命报复?”
常碧云虽把上官灵误当“九毒书生”姬天缺,目中仇火熊熊,但因嘉宾满座,盛会未开,未便先自失态,只得暂时忍耐,目光再转,这回恰好瞥见“万相先生”百里独听扮假的上官灵,不由芳心大慰!
“万相先生”百里独易容手段奇高,心思又极精妙,但他毕竟难免百密一疏,只对上官灵平素神情举止有所揣摩,却未及注意到儿女情怀方面,以致常碧云对他秋波流汾,默默传情,而这位假上官灵,竟自未加理会!
适才是上官灵错愕,如今却轮到常碧云惊讶起来,暗想灵弟弟今日怎的神情有异,对自己如此冷漠?
这些细微情节,其他人未注意,但钟离老人却全部看在眼中,脸上浮起一丝会心微笑!
就在此时“玉箫郎君”潘午因时刻已至,“万梅石坪”以上,嘉宾云集,而师姊孟三娘却只顾与“南笔”诸葛逸,在“冷珠泉”畔,雅叙盘桓,不来主持大会!遂双眉微蹙地,走到常碧云身边,低低问道:“云儿,你师傅……”
常碧云本系奉命而来,不等“玉箫郎君”潘午话完,便接口说道:“掌教师尊命我来问师叔,‘乾坤五绝’之中的‘逍遥老人’钟离哲,是否业已到此赴会?”
“玉箫郎君”潘午不知师姊孟三娘葫芦之中,卖的甚药?遂手指半山坡上,几株老梅根际说道:“那方大石以上,所坐的银须银发老者,不就是‘逍遥老人’钟离哲么?”
常碧云目光一注,肃立恭身,提气叫道:“家师‘祥云夫人’孟非烟,有请钟离老前辈,前往‘冷珠泉’下一晤,再复同到此间,主持大会!”
因“笑面阎婆”改称“祥云夫人”之事,他人均所不知,故而在场群雄,闻言齐觉大大惊愕!
钟离老人向“幽冥神君”阎元景、“北剑”蒲琨,低声笑道:“孟非烟派人找我,我且去去就来,今日这场大会,包管意外之事极多,有趣得紧!”
说到此处,遥向常碧云笑道:“钟离哲遵命前往,有烦姑娘引路!”
来到罗浮山“万梅谷”观光的百十位武林豪客之中,多半仅闻真“夺魂旗”大名,未曾见过“逍遥老人”钟离哲的庐山真面目!如今经过常碧云与他—番问答,才知道这位看来满面春风和气,笑嘻嘻的银须银发老人,竟然就是威名震撼天下的真“夺魂旗”,不由吸引得全场目光,一齐凝注!
钟离老人向来不爱当众炫弄,但今日却大异寻常,那句“有烦姑娘引路”语音方落,人已未见丝毫作势地,宛若凌空蹑步一般,平平飞起!
平飞约有七丈左右,去势始缓,钟离老人微笑起处,两只大袖一翻,向后略挥,便即依旧向前平飘,姿态美妙已极!
常碧云所立石坪,与钟离老人所坐山坡,距约十八九丈,这位被全场属目的盖代奇人,只在空中两度挥袖,便即飘然飞度!
慢说在场的一般武林群豪,未曾见过这等绝世神功,便连几位特殊杰出人物,“穷家帮”帮主“跛仙”朱一奇、“阴阳手”莫平等人,也看得心悦诚服,深觉真“夺魂旗”的震世威名,确非虚致!
其中唯一在眼角眉梢,尚存傲然不服神色之人,便是“万相先生”百里独所扮假上官灵,他心中兀自盘算钟离老人忽然当众炫技,必怀深意,但这深意,却颇为费人猜测!
“万梅石坪”上济济群雄等纷纷惊佩猜测等情暂时不提,却说那位由常碧云伴同走向“冷珠泉”的钟离老人,见距离众人已远,遂低声笑道:“常姑娘,你师傅与诸葛穷酸之事,完全依照我们预计实现了么?”
常碧云柳眉双扬,满面得意神色地,嫣然笑说道:“七级浮屠,多半功成,大概只等老前辈亲手加个塔顶舍利,便可圆圆满满的了……”
说话之间,天香入鼻,清景宜人,业已到了“冷珠泉”水所储小池,及那几株绝世异种,“绿萼香梅”切近。
“南笔”诸葛连此时正在茅亭抚琴,“祥云夫人”孟非烟却在一旁含笑静坐。
钟离老人与常碧云转过峰角,身形才现,诸葛逸琴音便止,起立大笑说道:“老头儿怎到此时才来?孟……掌教特地替你留了一壶‘绿梅冷雪醅’,及两只罗浮特产‘冰榴’,以酬你赠她‘祥云夫人’的美号雅意!”
钟离老人面含微笑,目光略注孟非烟,只见这位“罗刹掌教”,如今居然已是满脸盎然道气,不由暗想自己利用了“南笔”诸葛逸,及常碧云的情义感化力量,使得这“正”则“仙”、“邪”则“魔”的红粉奇人,终了归于正道,委实可算得生平最最得意之事!
因对于诸葛逸、孟非烟这等胸襟人物,不必像世俗一般有所顾忌,钟离老人遂自行斟了一杯“绿梅冷雪醅”,向二人微笑说道:“千魔易祛,一侣难求!我老头儿权借这杯美酒,恭喜诸葛贤弟与孟掌……孟夫人了!”
“祥云夫人”孟非烟自亦毫无世俗女子那等羞涩神态,闻言微笑答道:“多年迷溺,一旦回头,侣既得人,缘何妨缔?诸葛逸、孟非烟愿在这周围泉石梅花以外,更获侠骨佛心的老人一证!”
钟离老人饮尽手中那杯“绿梅冷雪醅”,微笑说道:“诸葛贤弟清如泉水,不挟泥沙,孟夫人高似梅花,远超俗卉!你们这一双道侣,委实天造地设,我老头儿不但愿为作证,主要替今日来赴‘元宵盛会’的天下群雄,讨杯喜酒,同申贺意!”
孟非烟大大方方笑道:“喜酒倒是现成,我们如今便往‘万柏石坪’,请老人代向赴会群雄,宣告此事,‘罗刹教,’也立即解散!”
钟离老人闻言摇手笑道:“喜讯自应宣告,但‘罗刹教’却不宜在此时解散,因须防范有人乘看忙乱之际,暗施诡辣阴谋,大煞风景!”
“南笔”诸葛逸眉头略轩说道:“百里独、姬天缺与‘乾坤五绝’之战,是订在明日,难道今天他们还要来到‘万梅谷’中作怪?”
钟离老人笑道:“这两位把整个武林搅得几乎天翻地覆的‘万相先生’及‘九毒书生’,虽未见来,但我倒在赴会群雄之中,发现了三名可疑人物!”
孟非烟妙目之中神光一闪问道:“这三名可疑人物是准?”
钟离老人微笑说道:“好在料他们也闹不出什么太大名堂,我且卖个关子,考考你们二位的眼力!”
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向“祥云夫人”孟非烟笑道:“孟夫人,我们在去往‘万梅石坪’,与赴会群雄相见之前,你们似乎还有一事,应该先做!”
孟非烟眼珠略转,便即猜出钟离老人心意,微笑答道:“老人是不是指为‘北剑’蒲琨大侠之子的解除‘孟婆汤’迷魂魔力,恢复本来面目一事?”
钟离老人含笑点头,孟非烟笑道:“蒲铿所中‘孟婆汤’迷魂魔力,倘若解除过早,他既可能无颜与‘北剑’蒲大侠相见,而蒲大侠亦可能不予谅宥,似乎不如等他父子相会,甚或略生误会以后,再由孟非烟出面向蒲大侠负荆谢罪,把错处揽在我一人身上,比较妥当。”
钟离老人听得不住点头,含笑说说道:“这样作法确实较好,‘北剑’蒲琨纵然刚愎绝顶,对于你们二位,也不能不卖点情面!”
常碧云侍立一旁,见这三位盖代奇人,说笑半天,知道师傅与“南笔”诸葛逸结为道侣的大事已定,不由高兴得插口说道:“师傅与钟离、诸葛两位老前辈,怎的还不赶紧前去主持大会?‘万梅石坪’上的济济群雄,及我潘师叔等,恐怕等得心急了呢!”
孟非烟目注爱徒,失笑说道:“元宵大会,本定午间聚宴,要等晚来才在万树花灯以下,才开始群雄竞技,云儿如此催我,是不是上官灵业已到‘万梅石坪’之上?”
常碧云见心意被师傅猜透,不由脸上微红,正待辩解之际,钟离老人业已含笑说道:“常姑娘,你少时若与上官小鬼寒暄叙别之时,务须对他多加注意……”
话犹未了,常碧云便接口问道:“钟离老前辈,你这一提,我倒想起来了,上官灵今天神情似乎有点异于平常,却是何故?”
钟离老人因心中虽已起疑,但尚无绝对把握,故不便说出自己所见,何况觉得孟非烟已与诸葛逸同心结侣,“罗刹教”劲敌消除,即令“万相先生”百里独、“九毒书生”姬天缺等,想出新奇花样、企图异动之时,有这高手在场,亦必足能制压,遂一面与诸葛逸、孟非烟向“万梅石坪”缓步前行,面对常碧云笑道:“上官灵神情有异之故何在,我也不太清楚,但今天这场‘元宵会’上,新奇古怪的热闹必多,我们难加预料,且大家特别小心,随机应变便了!”
在这三老一少四人缓步走向“万梅石坪”之际,那位“乾坤五绝”之中,性情最称刚愎的“北剑”蒲琨,果然正以炯炯眼神,注视“罗刹教”徒众,想找出弃正从邪,辱没蒲氏家风的独子蒲铿,加以严厉处置!
说也奇怪,“孟婆汤”的迷魂魔力虽强,但那位由蒲铿化身的艾云飞,自从暗中瞥见“北剑”蒲琨进入“万梅谷”后,便感全身发抖,心头狂跳,如今正在一间密室以内,向他爱妻董飞云说道:“云妹,我怎的对于‘乾坤五绝’中的‘西道’、‘南笔’,甚至真‘夺魂旗’钟离老人,均不害怕,但一见‘北剑’蒲琨,却全身发抖,连‘万梅石坪’,都不敢去呢?”
董飞云自然知道其中微妙,遂向他设词安慰说道:“‘北剑’蒲琨,哪里有钟离老人可怕?这大概是连日拼命苦练‘罗刹阴功’、及‘玄玄剑法’,太过疲劳,精神不够所致!好在较技之事,须在晚来万树花灯以下进行,你且在此歇息一番,不要胡思乱想!”
艾云飞心惊肉跳,神思茫然,确实亟须休息,闻言暗觉爱妻之言有理,静思摄虑,自己运气调元,把内家功行,做上一遍,或许稍好?遂向董飞云点头笑道:“云妹说得有理,我且静虑凝神地,做上一遍功夫试试,你是前往‘万梅石坪’,招待宾客,还是在此陪我?”
董飞云笑道说:“当然是去‘万梅石坪’,在此反会使你心神分注,有何益处,何况小师妹上次分明已把上官灵人头取来,且由掌教师尊亲自验过,怎的今天又见这小鬼随同‘西道’天痴,大摇大摆地,走进‘万梅谷’中,参与盛会?我要查明其中原委,禀告掌教师尊,倒看师傅怎样处置小师妹的欺师重罪!”
艾云飞剑眉微蹙说道:“你怎的总是放不过小师妹,未免妒心太重?”
董飞云脸上神色忽冷,秀眉双轩,“哼”了一声说道:“你说我的妒心太重,不如说师傅的心肠太偏?孟浮云凭什么狐媚师傅立意越次传宗,将来使她接掌衣钵,却令我这大师姊的颜面,置于何地?”
艾云飞见只一提小师妹孟浮云,爱妻便佛然于色,遂不便再劝,潜心凝神地,自行调息静坐。
董飞云犹存疑愤地走到“万梅石坪”以上,这是钟离老人刚被常碧云请走,济济群雄尚在赞羡真“夺魂旗”的绝世身法,董飞云遂向师叔“玉箫郎君”潘午耳边,低声问道:“师叔,小师妹孟浮云身犯‘罗刹教规’,被掌教师尊逐出门户,日前因她如命取来上官灵人头,才准许重返师门,但今门上官灵却依然好生生地跟随‘西道’天痴,到此赴约,请问师叔,小师妹这种举指,算不算是欺师之罪?”
“玉箫郎君”潘午明知师姊孟三娘有些袒护常碧云化身的孟浮云,但自己毕竟身为“罗刹教”副掌教,经董飞云挑明一问,只得目光微注那冒牌货天痴道长,及赝鼎上官灵,微一沉吟,蹙眉说道:“此中恐怕尚有别情,否则孟浮云倒真犯了欺师重罪!”
“九毒书生”姬天缺所扮天痴道长,及“万相先生”百里独所扮上官灵,正因为孟三娘尚来出面主持开始大会,以致不便设法挑衅,闲得颇觉无聊,忽见“玉箫郎君”潘午及董飞云,目注自己,似有所议?百里独遂仿效上官灵的语音神情,向“玉箫郎君”潘午,傲然叫道:“潘副掌教,你看我则甚?是否怕赴会群雄等你们那位架子颇大的孟掌教等得无聊,想先与我比划比划。”
百里独这一发话,听得那位作“夺魂旗”装束的真上官灵好不惊愕!暗想这“万相先生”百里独,真是盖代奇才,不仅所扮假上官灵,面貌身材,酷肖自己,竟连语音神情,也觉得一般无二,怪不得天痴道长,亦被瞒过。
“玉箫郎君”潘午听了“万相先生”百里独这番话后,不禁双眉微轩,向他摇手说道:“上官小侠不要性急,今日这‘元宵大会’,本为举世群雄,切磋武技而设,潘午身为主人,到时不但会向上官小侠领教,甚至亦愿向‘乾坤五绝’,一一请益……”
百里独不等“玉箫郎君”潘午说完,便即又复一挑眉头,狂笑叫道:“潘副掌教,请莫信口狂吹,‘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等‘乾坤五绝’,名震八荒,武功绝世,慢说是你,就连今日在这‘方梅石坪’以上的赴会群雄,一齐算上,恐怕也选不出几人,能禁得住‘乾坤五绝’老前辈们的一掌半指?”
这几句话明面大捧“乾坤五绝”,其实百里独是故意卖狂,想替“乾坤五绝”,触犯众怒!
“闪电神乞”诸明首先听得皱眉,忙对与自己坐在一处的“穷家帮”帮主“跛仙”朱一奇、“阴阳手”莫平,及“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等,含笑说道:“上官灵年轻识浅,口不择言,至于‘乾坤五绝’方面,诸明敢保证绝无此等狂傲胸襟,请帮主及莫方二兄,不必误会!”
“跛仙”朱一奇身为“穷家帮”帮主,火候纯青,涵养极好,“阴阳手”莫平,及“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更是“闪电神乞”旧友,方琦又与上官灵有过一段交往,自然均不在意,但隔着三株梅树的一块巨石以后,却有人立被激怒,发出一阵洪烈狂笑道:“怪不得适才钟离老儿,炫技卖弄,原来‘乾坤五绝’如此自大欺人?我这化外野僧,不揣鄙陋,少时倒要请教请教所谓‘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等的不世绝学!”
“闪电神乞”诸明知道发话之人,自号“南荒野僧”,向居域外,少到中原,听说武功极强,脾气极坏,如今果被上官灵几句无心之语激怒,岂不多生事故?
“南荒野僧”的语音方落,远远又复响起一阵夜枭悲啼似的难听怪笑说道:“‘南荒野僧’已不服气,我这老不死的苗婆,也有些听得不大顺耳!等大会开始以后,请‘乾坤五绝’中无论何人,略加指教,试试我把这老骨头,是否真如那小娃狂妄所云,禁不起一掌半指?”
“穷家帮三异丐”中的“阴阳手”莫平,闻言目光微注,看出怪笑发话之人,是个刚刚入谷落坐未久,穿着一件绿色长袍的年老苗婆,不由回头对帮主朱一奇笑道:“帮主,今天事情到巧,‘五毒绿衣婆’居然远自‘百蛮绝谷’,赶来此处,帮主与她二十年前的那笔旧债,可以藉机算一算了!”
“穷家帮”帮主“跛仙”朱一奇点头微笑说道:“二十年前,我有事‘百蛮绝谷’,因一时大意走眼,误把绿衣婆所豢一条罕世毒蛇‘常山舌’误当寻常的‘竹叶青’,欲加捕捉,以致吃了小亏,并被绿衣婆乘隙施放‘冷艳桃花瘴’,几乎中毒而死。这段过节,留到如今未算之故,一来因我争名斗气之心早淡,不愿为了区区小事,远下百蛮!二来闭关勤习上乘神功,无暇及此!如今既然巧遇,倒是不妨一提,她若肯知错略加解释,我也便不为已甚了!”
说完,面向那位神情装束均颇怪异的“五毒绿衣婆”,微笑叫道:“绿衣婆,你且慢向‘乾坤五绝’叫阵,可还认识我么?”
那位“五毒绿衣婆”目光注处,由于“穷家帮”人物衣着极少变易,居然二十年往事,立上心头,但竟毫不为意地,冷笑一声说道:“原来是你这被‘冷艳桃花瘴’毒不死的花子头,叫我老婆子则甚?难道还想让我那条宝贝乖蛇,咬上一口?”
“跛仙”朱一奇涵养再好,听了“五毒绿衣婆”这等答话,也不禁目射精芒,两道浓眉,往上连连轩举!“阴阳手”莫平笑道:“帮主虽有慈悲之念,绿衣婆却仍凶横狂妄,毫无认错之心,让我来问他两句!”语音至此略顿,双目神光怒射地,觑定“五毒绿衣婆”,沉声问道:“绿衣婆,你在百蛮苗疆,不过倚着地势逞横,难道还能把‘冷艳桃花瘴’,带到这‘万梅谷’内了?”
“五毒绿衣婆”狞笑答道:“不但‘冷艳桃花瘴’可以随身,连‘百蛮五毒’我也带到此处!今日正好以‘百蛮五毒’,分斗‘乾坤五绝’而使你们那花子头,再尝尝‘冷艳桃花瘴’的滋味!”
这时身作“夺魂旗”装束的上官灵,听得好不怒火中烧,但却恨有口难言,无法对这“五毒绿衣婆”申斥,只得决定少时抢先出阵,斗斗她恃以自傲的“百蛮五毒”!
真上官灵默然无声,假上官灵却再度发话,“万相先生”百里独因自己几句狂语,果然挑起风波,使得“南荒野僧”,及“五毒绿衣婆”等两位少在中原露脸的化外怪客愤然发话,对“乾坤五绝”叫阵,不由心头暗喜,索性火上浇油地,又复叫道:“我从来未曾听说武林中有你这样一名丑得像鬼的怪老婆子,却凭什么身份,口出狂言?你要以‘百蛮五毒’分斗“乾坤五绝’,以‘冷艳桃花瘴’,算计‘穷家帮主’,可见不靠畜牲,便仗毒物,根本毫无实学,你可敢用你那两只鸟爪似的鬼手,斗斗我上官灵么?”
“五毒绿衣婆”方自愤然看了这位假上官灵一眼,那首先发话向“乾坤五绝”挑战的“南荒野僧”,却已厉声怪笑说道:“好个未曾见过世面的上官小鬼,‘五毒绿衣婆’除了‘百蛮五毒’及‘冷艳桃花瘴’以外,便仗着两只‘阴风爪’威镇苗疆!凭你这乳臭未干小鬼,禁不起她轻轻一抓,便将骨折肉烂地,全身溃毒,流尽黑血而死!”
“万相先生”百里独所扮假上官灵闻言,怒视“南荒野僧”,正待发话抢白,那位“九毒书生”姬天缺所扮天痴道长,却向他低低叱责,似乎不令他再复惹事?
真上官灵把这场活剧,看在眼中,一面佩服对方的易容模仿之术,及挑衅捣乱方法,一面暗想这样反而热闹,自己且在局外好好欣赏一番,再于适当时机,设法揭破这位“万相先生”的本来面目便了!
这时,由于“南荒野僧”的语气神情,均颇狂傲,以致激怒了“乾坤五绝”中性情最暴的“北剑”蒲琨,冷笑一声,起立发话说道:“‘乾坤五绝’谬托微名,尚知自爱,决不敢恃技欺人!但若遇自命不凡的凶骄之辈,亦无妨使其长长见识,略杀矜暴之气!僧人久居南荒,远来不易,蒲琨在‘万梅谷’主人未到,大会未开以前,不便正式讨教,我先敬你一杯水酒好么?”
“南荒野僧”怎甘示弱?也自傲然起立,一场好戏正将开始,引得“万梅石坪”周围百十位武林豪雄齐注目之际,那位“罗刹教”副掌教“玉箫郎君”潘午,却忽然高声叫道:“蒲大侠及‘南荒野僧’大师,暂请忍耐,我师姊孟非烟已到,‘元宵大会,即开,两位在大会开始以后,再请尽兴切磋,让听有嘉宾,同饱眼福!”
“北剑”蒲琨因欲藉向“南荒野僧”劝酒,略示儆戒,内家真力已贯持杯右臂,但既听“玉箫郎君”潘午如此一说,自然不好意思再复施为,只得“哈哈”一笑,放下酒杯,转身看去!
“罗刹教”掌教“祥云夫人”孟非烟,是与“乾坤五绝”中的真“夺魂旗”、“逍遥老人”钟离哲,及“南笔”诸葛逸同来,钟离老人走在当中,诸葛逸、孟非烟左右相陪,常碧云则随在钟离老人身后!
转过崖角,望见“万梅石坪”已在十余丈外,钟离老人遂向诸葛逸、孟非烟低声笑道:“‘万梅石坪’满座宾客以内,奇人高士固多,魑魅魍魉亦不在少!我因今明两次聚会之后,老一辈人物定将归隐,进参上道,决不再为俗缘所累!似应乘此良机,把几名轻易不大露面的穷凶极恶魔头,一齐处置干净,免得贻为后辈隐患!故而无妨略加卖弄,向那几位魔头挑逗挑逗!”
“南笔”诸葛逸、“祥云夫人”孟非烟,自然一齐含笑点头,钟离老人又复笑道:“我来携带常姑娘,贤梁孟各自施为,试试可能以—式‘平步蹑虚’,斜飞十丈!”
说完,这三位盖代奇侠便即各展绝世神功,丝毫未见作势地平步蹑空而起,飘然直向“万梅石坪”中央飞落!
这种“凌空蹑步”,与钟离老人去时两度挥袖借力的“灵鹫展翅”身法,又有不同,“祥云夫人”孟非烟并在空中含笑拱手,发话说道:“孟非烟因事来迟,尚请诸位高朋,恕我怠慢之罪!”
“罪”字余音犹荡,四人身形已如绝世飞仙般,飘坠“万梅石坪”中央,那份潇洒轻灵之致,满座群雄不由衷佩服地,喝起了一个暴雷大好!
钟离老人向四周一抱拳,笑声叫道:“诸位嘉宾,钟离哲要奉告一件足以流传百代的武林佳话。”
这两句话,听得所有在场人物,一齐默然注目,谁也猜不透这位名满天下的真“夺魂旗”钟离老人,如此郑重其事地,是要宣布一桩什么武林佳话。
钟离老人等群雄一齐沉默以后,目光微注“南笔”诸葛逸,及“祥云夫人”孟非烟,得意已极地,“呵呵”大笑说道:“我这位诸葛老弟,与‘祥云夫人’孟非烟,惺惺相惜,彼此倾心,适才已由钟离哲及泉石梅花作证,结为百年道侣!”
这一番话,简直出于所有在场人物的意料之外,“玉箫郎君”潘午等“罗刹教”中人物,听个目瞪口呆!“北剑”蒲琨、“闪电神乞”诸明、“幽冥神君”阎元景等听得含笑点头!“万相先生”百里独、“九毒书生”姬天缺等两名蓄意来此挑拨“罗刹教”与“乾坤五绝”仇恨的绝代凶人,所得眉峰紧蹙!那位身作“夺魂旗”装束,有口难言的上官灵,则听得高兴已极,几乎忘乎所以地,雀跃而起!
“闪电神乞”诸明首先拊掌高声笑道:“佳话,佳话,这确实是一桩值得庆贺的武林佳话,可惜我们事前毫不知情,未带贺礼……”
钟离老人不等“闪电神乞”诸明话完,便向“万梅石坪”周围群雄,呵呵笑道:“今日之会,委实可称四美并具,我老头儿且代诸葛贤弟及孟夫人作主,世俗礼物一概不收,只请诸位嘉宾随意留下几手绝艺神功,以作良辰美景点缀,并为名山盛会生色!”
话音至此略顿,故意看着那位自己对他怀疑颇甚的,“九毒书生”姬天缺所扮假天痴道长笑道:“痴道士,常言道:‘必先抛砖,方能引玉’,我们几人,无妨先自献丑,但‘乾坤五绝’顺序,‘西道’第一,你把你在‘阿尔金山’廿年苦修的‘太玄真气’,表演一番如何?”
“九毒书生”姬天缺闻言,不禁心中暗自忐忑,猜不透这位古怪难缠透顶的钟离老人,究竟是真把自己当作“西道”还是看出什么破绽?故意加以试探!
就在姬天缺感觉为难,考虑怎样答话方较妥当之际,那位由“万相先生”百里独所扮的假上官灵,业已起立笑道:“钟离老前辈,常言道:‘好戏压场’,倘若你们‘乾坤五绝’冠盖当世的绝艺神功,先一表现,其他人谁敢‘狗尾续貂’地,继续献丑?不如由我上官灵来作开场,哪位武林高明有兴趣与我切磋几手。”
钟离老人见他语音神情,确实极似上官灵,不由倒对自己心中所猜,有些怀疑起来?“哈哈”一笑,正待设法再加试探,耳边突然有人声冷如刀地,发话说道:“上官灵,我以学而未成尚颇肤浅的‘罗刹阴功’,及几手‘玄玄剑法’,与你一斗!”
“祥云夫人”孟非烟见发话之人,竟是自己大弟子董飞云,不由秀眉微蹙,“哼”了一声,欲待摆手阻止!
但董飞云恶根极深,妒念太重,自听钟离老人宣布师傅与“南笔”诸葛逸,结为道侣以后,便知“罗刹教”定将解散,小师妹孟浮云必与上官灵得遂心愿,月圆花好!而自己反不知是否能够获得“乾坤五绝”中性情最称刚愎的“北剑”蒲琨谅解?故而竟自暗起毒心,想借过手为名,对上官灵有所不利!
心意既定,见师傅孟非烟似有阻止自己出手之意?遂先行恭身禀道:“启禀恩师,上官灵的颈上人头,已被小师妹取得带回呈缴恩师验过!如今居然又有上官灵出现,足见来者非真,弟子要去揭开此人的真正面目!”
这几句话说,说得“祥云夫人”孟非烟哑口无言,与身旁站的爱徒常碧云极为尴尬地,对看一眼!
董飞云乘着师傅愕然之际,业已步入场中,钟离老人、诸葛逸,及孟非烟、常碧云师徒,也只得暂时静观其变地,各自默然归座!
“万相先生”百里独所扮假上官灵是存心挑衅,董飞云是有意寻事,自然一拍即合,互相缓步当场,凝神卓立!
董飞云首先问道:“上官灵,我们是先比兵刃,还是先比内力?”
“万相先生”百里独取下那枝仿造的“文昌笔”来,略为掂量仍复收起,眼珠一转,微笑说道:“兵刃无甚比头,我们干脆较量较量内功,及掌上真力!”
董飞云柳眉微剔,阴阴问道:“我们是在互相过招以下施展,还是划地为禁,劈空发力?”
“万相先生”百里独笑道:“既不必动手过招,更不必划地为禁,索性各运内功,不许招架闪躲地,硬抗对方三掌!”
董飞云妒火燃胸,凶心早炽,闻言点头说道:“这样倒也干脆,我们谁先挨打?”
“万相先生”百里独仿效上官灵那等高傲神情,双眉一扬,大笑说道:“我是堂堂男子,你是女孩儿家,当然应该你先打人,我先挨打!”
若在平时,董飞云生性亦颇骄纵,决不肯白占先动手打人的这种便宜,但如今却因妒令智昏,亟欲杀却上官灵,以在人前显耀,并给小师妹孟浮云一个重大惨痛打击!遂应声冷笑说道:“你既然这等说法,赶快凝气运功住前胸,须知我师门‘罗刹阴功’的威力之强,足可开碑裂石!”
“万相先生”百里独两眼一翻,仰天狂笑说道:“你‘罗刹阴功’纵可开碑裂石,我上官灵却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根本不必凝气运功加以防护,你尽管随时发掌好了!”
假上官灵卓立“万梅石坪”中央的这剥狂傲之状,却看得真上官灵颇觉有趣,暗想董飞云的“罗刹阴功”,虽然比不上“祥云夫人”孟非烟、“玉箫郎君”潘午及常碧云等,功力却也不弱,足可算是“罗刹教”中第四高手!倒看这位假扮自己的冒牌货色,会不会在托大卖狂之下,有所失闪?
上官灵方想到此处,董飞云的“罗刹阴功”,业已发出!
原来董飞云在“万相先生”百里独所扮假上官灵发话之时,便已暗聚功力,等他语音一落,便即猝然发掌,一记“笑拍洪崖”,实胚胚地,击在对方右胸以上!
“万相先生”百里独果然不闪不避,挺胸受掌,并神色自若地,向董飞云晒然笑道:“董飞云,你不要把上官灵看得太轻,最好聚足十二成力,再行发掌,要知道在你打完我后,便轮到我来打你!”
董飞云抬手微掠云鬓,阴阴一笑,再度举掌,挟着一股阴冷寒风,仍向这位假上官灵的胸前拍去!
“万梅石坪”周围群雄,因见这两位少年人物,虽然辈份较低武功却好,不由—齐目注凝神,观看董飞云再度发掌,是否奏效?
哪知这次却有蹊跷,“万相先生”百里独所扮上官灵在董飞云所发右掌距离胸前,尚约二尺之际,忽然发出一阵声音极为奇异的森森怪笑!
笑声才发,董飞云仿佛便即面色一惊,身躯并似微微颤抖!
“乾坤五绝”等人,听得这阵笑声,不由一齐失惊,“南笔”诸葛逸首先向钟离老人,蹙眉说道:“这是‘先天罡气’所化‘摧心笑’,上官灵何来如此功力?目前制止已迟,董飞云只怕性命难保?”
钟离老人冷笑一声,方把心中所疑,告知“南笔”诸葛逸之际,“万梅石坪”中央,业已发生一幕武林惨剧!
原来“万相先生”百里独所发“摧心笑”,成功委实极强,董飞云只在全身微一颤抖之后,便即颓然倒地,毫无外伤的气绝身亡!
“闪电神乞”诸明因与上官灵关系较密,又不知这是一位冒牌货色,见他竟在“祥云夫人”孟非烟已与“南笔”诸葛逸结为道侣之下,出手便即伤人,不由眉头微蹙!深恐“罗刹教”中人物动了众愤,遂赶紧一纵而出,半空中便厉声叱道;“上官灵,你难道不知孟夫人与你诸葛前辈……”
话犹未了,那位心肠极为纯厚的常碧云,却丝毫不因董飞云向对自己嫉妒陷害,有所介意,竟也气得满面飞红地,飞步抢到场中,戟指“万相先生”百里独所扮假上官灵,怒声叫道:“上官灵,你为什么要杀我师姊?”
就在“闪电神乞”诸明,及常碧云双双赶来发话责问,而那位假上官灵也自双眉轩动,似欲纵声狂笑,有所反驳之际,“祥云夫人”孟非烟却面沉如水地,冷冷叫道:“诸大侠及云儿,不必责怪上官灵,董飞云是死有余辜,自取其祸!你们且看看她右掌之中,暗夹何物?”
诸明、常碧云闻言一齐注目董飞云右掌,只见她人虽死去,但仍在食、中二指之间,夹着一根细细发针针尖闪烁暗绿光华,分明含有剧毒!
常碧云认出这是本教女弟子防身至宝,平时簪在发髻以上,用以刺人见血立死的“罗刹戳魂针”!不由恍然大悟,董飞云适才先行抬手,一掠云鬓,便是暗取此针,竟欲把上官灵置于死地!
但常碧云虽然业已知道对方不是无故伤人,却因自己发话质问之时,上官灵神情太傲,目光太冷,以致心中仍颇惊异气愤地,继续含怒叫道:“上官灵……”
二字才出,“万梅石坪”以上,飘落—片灰云,那位不服“乾坤五绝”威名,曾经发话挑战的“南荒野僧”,目射凶光,觑定“万相先生”百里独所扮假上官灵,狞笑说道:“怪不得你上官小鬼方才口出狂言,果然颇有几手鬼画桃符,竟能施展‘先天罡气’所作‘摧心笑’!我这‘南荒野僧’,别无他技,只练有一柄‘化血弯刀’,及几招‘风雷掌法’,你可取……”
“闪电神乞”诸明因深知“南荒野僧”厉害,及上官灵性情,怕他经不起对方挑拨,愤然应战,有所矢闪,遂赶紧接口笑道:“大师既然有兴,诸明奉陪你先较掌法,再比兵刃!”
“万相先生”百里独觅风波已被自己挑起,遂拿定主意坐山观虎斗,并再火上浇油地,又向“南荒野僧”说道:“这位诸老前辈,是当世四大‘夺魂旗’之一,无论在掌法或兵刃方面,只要略为施展,便是可打发你这野和尚生化归西,涅盘正果!”
“南荒野僧”闻言,方自发出一阵狞厉狂笑,“万相先生”百里独业已大摇大摆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以上!
常碧云哪里会想到这上官灵会是冒牌货色?见他居然始终不理自己,不由气得银牙一挫,回到师傅孟非烟身畔,准备少时单独出阵,向上官灵指名质询!
“闪电神乞”诸明见了“南荒野僧”那等狂傲神情,知道难免一斗,遂等“罗刹教”方面派人移去董飞云尸体以后,向“南荒野僧”微笑说道:“大师虽然少到中原,但南荒绝学,却久震江湖,诸明今日幸会,敬领大师的‘风雷掌’力!”
“南荒野僧”毫不客套地冷哼一声,左右双掌,交互微搓,然后合十猛翻,一股劲急气流,果似挟风雷异响,直向“闪电神乞”诸明当胸撞去!
诸明因上官灵适才口不择言,出语太傲,以致激得“南荒野僧”及“五毒绿衣婆”,发话向“乾坤五绝”叫阵!自己遂不肯过份逞强,稍敛锋芒地,施展成名轻功“闪电身法”,飘飘纵退丈许,避免一开始便石破天惊地互相硬斗!
“南荒野僧”所练这种“风雷掌力”,讲究的便是一掌强似一掌,风狂雨骤般连环进击!但见“闪电神乞”诸明往后闪避,不加接架,遂停手冷然问道:“诸明,你这不接而闪之故,是不是倚仗名头,故意要让我个三招两式?”
“闪电神乞”诸明闻言,不由暗觉对方有些不知进退,但仍含笑答道:“诸明不敢这等狂妄,只因大师远来……”
“南荒野僧”截断“闪电神乞”诸明话头,沉声喝道:“我参加罗浮盛会之意,便为的是与中原豪侠,印证所学!故而你有何本领,尽管施展,不必再讲究什么江湖礼节!”
诸明静静听完,微笑说道:“既然如此,诸明敬献薄技,尚望大师不吝指教!”
随着话音,身形捷如电闪地抢进八尺,左掌防身,右掌攻敌,一式“罗汉降龙”,轻妙无比地,便向“南荒野僧”肩头抓去!
远远观战的“穷家帮三异丐”之中的“阴阳手”莫平,见状向帮主“跛仙”朱一奇笑道:“帮主,诸兄今日大概因帮主在此,用来对敌的不是‘夺魂旗’威震江湖的‘七煞寒灵掌’,而是本帮绝学‘擒龙手法’!”
“跛仙”朱一奇微笑不答,“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却向“阴阳手”莫平笑道:“莫兄有所不知,第一次‘罗浮元宵会’上,诸兄曾经对我说过,他在以‘夺魂旗’打扮出现之际,施展‘幽冥十三经’中所得武功,但若以本来面目出现,却依然是‘穷家帮’中弟子!这多年来,他对于本帮镇帮绝学‘擒龙手’及‘四煞降魔棒法’,旦夕精研,并未丝毫荒废!”
“跛仙”朱—奇听到此处,点头笑道:“我早知诸兄是有心人,当年对他责罚之举,不过故意加以刺激,使其刻苦修为,俾为本帮放一异彩!但这‘南荒野僧’看来功力颇高,诸兄虽不致败,倘不放手施为却未必胜得了对方的‘风雷掌力’!”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闻言笑道:“帮主既然这等说法,待我来提醒诸兄一句!”
说完,瞩目“万梅石坪”中央,只见“闪电神乞”诸明与“南荒野僧”正打得虎跃龙腾,神惊鬼泣,一个的“擒龙手法”,轻灵高妙,迅疾无伦;一个的“风雷掌力”,隐郁风雷,沉雄无比,果然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看来若不斗上两三百招,决难分出胜负。
方琦眉头微轩,扬声叫道:“诸兄,帮主有谕,天下武学,万派一源,何分彼此?请诸兄放手施为,不必拘泥于某种手法!”
“闪电神乞”诸明闻言哈哈一笑,右掌猛推,果然改用得自“幽冥十三经”中的“七煞寒灵阴功”,推出一股令人毛发飕飕的奇寒劲气!
“南荒野僧”因自己已将所练“风雷掌力”施展到十一成左右,仍旧丝毫未能胜过诸明,而对方似乎尚有某种绝学,未曾使用,遂知情势不妙,不等那股阴寒劲气,到达身前,便藉机闪出三步,狂笑叫道:“原来你尚有绝学未施,我们换换花样也好!”
一面发话,一面探手腰间,撤出一柄朱红如血,精芒隐蕴的弧形苗刀,向“闪电神乞”诸明,横刀叫阵!
诸明见他趁机换取兵刃,不由向这柄式样奇特,从来未曾见过的朱红弧形苗刀,凝神注目,知道这就是“南荒野僧”恃以威震苗蛮的“化血弯刀”,并看出除了精芒隐蕴,极为锋利以外,并在刀口锋刃以上,闪烁异光,似乎兼具奇毒?
交手四五十合,已知双方功力相距不远之下,“闪电神乞”诸明哪敢大意?也把钟离老人所赠“风磨铜夺魂宝旗”取出!
不过因旗上红绸,已被钟离老人授意常碧云向诸明要去,如今只剩一根可以伸缩的“风磨铜杆”,恰好与“穷家帮”的“四煞降魔棒”,一般无二!
“南荒野僧”亦极识货,到眼便即看出诸明手内兵刃,是根“风磨铜棍”!但仍自恃“化血弯刀”系用“孩儿铁”百炼打造,纵然削不断对方兵刃,也不会为对方“风磨铜棍”所毁!
何况“化血弯刀”锋刃以上,蕴有苗疆绝毒,只要一丝破皮,中刀人必在刹那之间,骨肉尽烂,化成浓血!
这两位武林奇客,谁也不服对方,却谁也不敢轻视对方!在互相凝视片刻以后,居然不约而同地一齐发招。“南荒野僧”一式“长虹贯日”,手中“化血弯刀”,幻成一道朱红匹练,“闪电神乞”诸明一式“太祖降魔”,手中“风磨铜棍”,化做万条黄影!
匹练朱虹与万条黄影当空一合,发出一阵极为悦耳的清越龙吟,两位武林奇客各自惊心,微退三步,凝目审察自己的心爱兵刃,可曾受损?
只见“化血弯刀”锋芒未缺,“风磨铜棍”通体无伤,两人遂均放宽心地,再度合手!
“南荒野僧”施展的是自创“龙虎风云十八刀”,“闪电神乞”诸明则施展的是“穷家帮”绝学“四煞降魔棒法”!
人疑虎扑,势似龙腾,刀化寻丈精虹,棍幻如山光影,招招险绝,式式凶危,看得四外群雄,一面心悸神摇,一面却又叹为观止!
两人狠斗七八十合,一柄“化血弯刀”,与一根“风磨铜棍”依然各尽神妙,分不出丝毫胜负输赢,只见一团红影黄光,在“万梅石坪”以上,猛烈无俦地翻翻滚滚!
四外群雄,凝眸屏息,静寂无声,一齐专注场中,只有那位常碧云,却妙目中仇火狂喷地,死盯着一时“夺魂旗”打扮的上官灵,暗想少时怎样搏杀这“九毒书生”?为老父兄长,报却如山重恨!而上官灵则也流目寻觅强仇,猜不透姬天缺为何直到如今,尚未出现?
蓦然一片绿云,横空飘坠当场,并发出一阵夜枭似的嗓嗓笑声,划破了紧张气氛极浓的沉沉静寂!
“南荒野僧”已然施展出自己所创拿手绝学“龙虎风云十八刀”,仍战“闪电神乞”诸明不下,正自心烦之际,一听啸声,知是“五毒绿衣婆”赶来,遂把“化血弯刀”一收,故作嚣张地,狞笑叫道:“‘五毒绿衣婆’,你来则甚?难道竟想抢我的彩头么?”
“五毒绿衣婆”手中拄着—根蛇形铁杖,闻言以目内凶光,微瞥“闪电神乞”诸明,哂然说道:“谁要抢你这野和尚的彩头?我只看你徒自打得时间颇久,却打不出什么名堂,想请你让我—阵!”
“南荒野僧”如今业已深知对方厉害,“哈哈”—笑,就机下台,“闪电神乞”诸明却目注“五毒绿衣婆”说道:“绿衣婆,你是准备以你所练武功,还是以你所豢毒物见教?”
“五毒绿衣婆”冷冷摇头答道:“我不和你斗,我要斗的是‘乾坤五绝’,与你们‘穷家帮’的那位花子头儿!”
“闪电神乞”诸明双眼一翻,尚未发话,“阴阳手”莫平业已轻轻纵到场中,含笑说道:“诸兄,帮主候你饮酒,且让小弟向这位‘五毒绿衣婆’,领教领教!”
诸明微笑说道:“莫兄小心”,便即收起“风磨铜棍”,飘然而去,“五毒绿衣婆”却把手中蛇形铁杖,丁丁点地,目光斜睨“阴阳手”莫平,阴森森地说道:“我已说明‘冷艳桃花瘴’的滋味,要留给你们‘穷家帮’的花子头尝试……”
“阴阳手”莫平是位神态滑稽的中年花子,不等“五毒绿衣婆”话完,便接口哈哈大笑道:“‘五毒绿衣婆’,你若不先把我们这种臭要饭的打发打发,花子头怎会出来?再说,我也不想尝试‘冷艳桃花瘴,的滋味,只想斗斗你远自‘百蛮山’带来的‘百蛮五毒’!”
“五毒绿衣婆”眼皮微翻,满含鄙视神色地看了“阴阳手”莫平一眼,冷然说道:“我那‘百蛮五毒’威力极强,轻易不肯施展,是要用对付‘乾坤五绝’!”
“阴阳手”莫平笑嘻嘻地说道:“绿衣婆,你抬头四看,‘乾坤五绝’之中,今天只到了‘南笔,诸葛逸、‘北剑’蒲琨、‘西道’天痴、及真‘夺魂旗’钟离老人,恰巧有位‘东僧’醉头陀未来,岂非正好由我莫平补缺,斗斗你那‘百蛮五毒’中的一种毒物?”
“五毒绿衣婆”眉梢一挑,冷冷说道:“你当真要想找死?”
“阴阳手”莫平长叹一声说道:“我们这些作花子的,不论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均须厚颜行乞,托钵沿门,衣食难周,活得委实乏味!……”
“五毒绿衣婆”知道他是故意调侃,遂不等莫平说完,便即杀气腾眉地,点头说道:“你既然活得乏味,便先死在此处,使‘乾坤五绝’和‘穷家帮’花子头儿看看榜样也好。”
她一面说话,一面伸手怀中,取出小小一只鹿皮软袋!
凡属有资格到这“万梅石坪”参与“第二次元宵大会”之人,全是当代武林中的有头有脸人物,故而多半闻知苗疆“五毒绿衣婆”凶名,一齐静肃无声地,凝神观看这只鹿皮软袋以内,究竟装的是什么奇毒蛇虫之类。
钟离老人、诸葛逸、蒲琨等“乾坤三绝”,因“五毒绿衣婆”既敢仗恃所谓“百蛮五毒”,向自己挑战,定然厉害无比,故亦心神专注,远远凝目细看!
尤其那位“穷家帮”帮主“跛仙”朱一奇,昔年曾在大意之下,吃过“百蛮五毒”中的“常山舌”及“冷艳桃花瘴”苦头,如今虽知“阴阳手”莫平所练专门克制各和恶毒蛇虫的功力,但仍不敢十分放心地,遥为掠阵!
就在满场群雄,无不专心注目之际,“万相先生”百里独所扮假上官灵,却向“九毒书生”姬天缺所扮假天痴道长,附耳低声说道:“姬老弟,你曾否看出钟离老儿,已对我们起疑?”
“九毒书生”姬天缺点头答道:“这老兄屡屡目光斜注我们,嘴角隐含冷笑,可能疑念早动!”
“万相先生”百里独阴森森地说道:“不但钟离老鬼,疑心已动,连‘东僧’、‘西道’等‘乾坤双绝’,也可能参透‘颠倒阴阳迷仙八阵’中的‘先后天五行’玄妙,提早赶来!好在衅端业已被我挑开,‘南荒野僧’不谈,仅这一名‘五毒绿衣婆’,就足可使‘罗刹教’及‘乾坤五绝’方面,大伤脑筋,我们不如趁着满场目光,皆被‘百蛮五毒’吸引之际,悄悄抽身,上到西面峰头,居高临下,安然自在地,细细欣赏‘万梅石坪’之间的龙争虎斗!”
“九毒书生”姬天缺虽由“万相先生”百里独巧施易容妙技,扮成“乾坤五绝”中的“西道”天痴道长模样,但因生平最怕钟离老人,总有些提心吊胆的不太自然,闻言立即赞同,两人遂悄悄离开“万梅石坪”,居然未被他人发觉。
这时“万梅石坪”上的“五毒绿衣婆”,正自解开鹿皮软袋,口中喃喃说道:“乖小花,不要性急,今天保险可以给你大出风头,尝尝名震八荒的‘乾坤五绝’,及其他武林一流名手的心肝脏腑滋味!”
“五毒绿衣婆”喃喃自语方了,鹿皮软袋以内,一声极难听的怪啼起处,蓦然飞出一只全身颜色斑澜,其大如拳的甲壳异虫,背上生着一对折叠肉翅!
“阴阳手”莫平身为“穷家帮三异丐”之一,生平足迹几遍天下,不知见识过多少奇毒蛇虫?但如今却对“五毒绿衣婆”自鹿皮欹袋中放出这只背长肉翅的甲壳怪虫,茫然膛目,认不出它的名称来历!
这时“乾坤五绝”中那位见识渊博,胸罗万有的“南笔”诸葛逸,忽然向“阴阳手”莫平,提气叫道:“莫大侠,你的福缘不错,居然能与罕世仅见的‘铁甲飞蟾’,作了对手!但须切实估计估计所练‘阴阳手’功力,是否已达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境界?否则恐怕未必克制得了这种罕世奇虫的口内钩钳,与‘三岐毒舌’!”
“阴阳手”莫平一听“铁甲飞蟾”四字,不禁深吃一惊,知道这种怪虫,确实绝世罕见,全身坚逾精钢,几乎连背上一对折叠肉翅,都不畏刀剑掌力!能够使它致命之处,只有口内那条“三岐毒舌”,但这又恰好正是“铁甲飞蟾”蕴藏剧毒的攻击武器!它在不近对方身前,绝不开口,而开口吐舌伤人之际,却又有两只极坚极锐的钩钳,在左右两侧,加以保护,故连想用暗器袭击,均难如愿,除非拼着被他“三岐毒舌”舔上一下,或可趁这刹那机会,将此罕世毒虫除却!
自己所练“阴阳手”功力,虽尚未达炉火纯青之境,但也到了相当火候,今日在济济群雄面前,为了保持“穷家帮”威名,拼着牺牲数十年苦功,也要先行略杀“五毒绿衣婆”凶威,把这只“铁甲飞蟾”除去!
念头打定,一面留神提防“五毒绿衣婆”命令“铁甲飞蟾”蓦除进袭,一面遥向“南笔”诸葛逸含笑称谢说道:“多蒙诸葛仁兄指点,莫平功力虽差,谅还不致使这只‘铁甲飞蟾’,逃出所练的‘阴阳手’下!”
“五毒绿衣婆”闻言冷然哂道:“臭花子不要吹牛,诸葛穷酸虽已向你提醒我这‘铁甲飞蟾’来历,又有何妨?倒看是我乖花儿逃不过你的‘阴阳手’,还是你逃不过的乖花儿的口内钩钳,与‘三岐毒舌’?”
话音至此一顿,目光凝注栖在自己蛇形铁杖顶端的“铁甲飞蟾”,用一种宛如呓语般的奇异声音,喃喃说道:“乖花儿,用你两只钳儿,及一根舌头,去把这臭花子弄死!”
说完微摇手中蛇形铁杖,那只大仅如拳,花色斑斓的“铁甲飞蟾”,便即“呼”的一击飞起,直向“阴阳手”莫平的肩头扑去!
莫平虽知这种怪虫不畏兵刃掌力,但毕竟事出传闻,未肯全信,身形微闪,右手食、中二指一弹,弹出一股劲风,“嘶”然锐啸地,便向“铁甲飞蟾”迎头袭去!
那只“铁甲飞蟾”,果然毫不怯惧,双翼微收,轻轻易易地冲越劲风,口中突然伸出两只长约寸许,满布锯齿的钩钳,直向“阴阳手”莫平左肩钳去!
莫平知道只要一被钳中,略微见血,“铁甲飞蟾”便将伸出它那“三岐毒舌”,微舔伤口,将舌上剧毒,送进人体!否则倘不钳中,毒舌决不伸出,自己也就无法制其死命!
左肩距离心脉极近,怎能容它钳中?莫平肩头一甩,滑步转身,并为了试验自己所练“阴阳手”能否抗拒“铁甲飞蟾”的口内钩钳,遂取出一粒惯用暗器“五芒珠”,觑准这只罕世怪虫的嘴部,凝劲出手!
“铁甲飞蟾”钩钳微张,便把“五芒珠”拨出老远,莫平目光一注,看出这粒精钢所铸暗器,被怪虫口内钩钳,轻轻一拨,即已略为变形,足见厉害无比!
眉头方蹙,怪虫又已迎面飞来,莫平暗忖任凭自己身法何等灵妙,也决比不过虫类凌空飞行的随意转折,既然必须一拼,何不早些下手?也免得堂堂“穷家帮三异丐”之一,被只毒虫追得到处乱躲,流作武林笑柄!
心念既定,“阴阳手”功力全聚左臂,扬掌便向“铁甲飞蟾”劈去,右手却捷如闪电般,自怀中摸取一块“穷家帮”特制,人人皆备,防备山行野宿之际,为蛇虫所伤的解毒圣药,入口咽服一半,并嚼碎一半备用!
莫平一掌劈出,“铁甲蟾”仍无所惧,依旧冲越“阴阳手”功力所化的半冷半热掌风,钩钳疾张,蓦然钳在莫平左掌掌缘以上!
但钩钳才一着掌,“阴阳手”莫平立即吐气卸劲,令一只左掌奇软如绵,然后在“铁甲飞蟾”钩钳猛夹之下,突地凝足神功,复令左掌变成百炼精钢,企图略微震开“铁甲飞蟾”的钳,就势发出“阴阳手”隔纸劈石的极高妙用,袭击它那条浮藏口内足以致自己死命的“三岐毒舌”!
“阴阳手”莫平的这种企图,果然生效,但却在圆满中有了缺陷,因为确知“南笔”诸葛逸所提醒之语,他“阴阳手”功力,尚未练到炉火纯青!纯阳劲力,虽使掌化精钢,略微震开“铁甲飞蟾”钩钳,但化掌成绵的纯阴功劲,却稍差分毫,以致在转阴成阳,化柔为刚的刹那之间,皮破少许,略见血迹!
这样一来,因“铁甲飞蟾”的“三岐毒舌”是见血即伸,遂成了“阴阳手”莫平的内家劲力,击中“铁甲飞蟾”最为脆弱并足以致命的“三岐毒舌”,而“铁甲飞蟾”也利用“三岐毒舌”,把剧毒传到“阴阳手”莫平体内的两败俱伤局面!
“铁甲飞蟾”应掌立毙,飞出六十尺外,跌落石坪,“阴阳手”莫平则发现一丝凉阴阴,麻飕飕的异样感觉,由左掌伤口,沿臂直上!
尚幸他早有提防,预防灵药,赶紧伸手连点,截断左臂通心血脉,并把在口中嚼啐的一半灵药,电疾敷上伤口!
这时“万梅石坪”中央,同时飞降两人,一位是“穷家帮”帮主“跛仙”朱一奇,另一位则是“幽冥神君”阎元景!
“跛仙”朱一奇目光冷瞥“五毒绿衣婆”,首先向“阴阳手”莫平关切颇甚地急急问道:“莫兄体内可觉有异状?”
“阴阳手”莫平含笑答道:“多谢帮主关怀,‘铁甲飞蟾’的‘三岐毒舌’,虽然剧毒无伦,但莫平幸承诸葛大侠提醒,早有预防,无甚大碍!只不过‘阴阳手’功力暂废,大概必须用上五年苦功,才得复原而已!”
“跛仙”朱一奇听得“阴阳手”莫平早有预防,生命无恙,这才内心一宽,转身正待向“五毒绿衣婆”叫阵,“幽冥神君”阎元景已先含笑说道:“朱帮主且请暂息雷霆之怒,陪莫大侠回座歇息,这一阵让与阎元景见识见识如何?”
“跛仙”朱一奇曾听“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说过“幽冥神君”阎元景的来历,又知道他是名震江朔的第四“夺魂旗”,遂点头微笑说道:“阎兄小心,与这等百蛮毒物相斗,非比用兵刃拳脚过招,务须有力使力,有智使智,不必心存仁义,手下留情!”
话完便与“阴阳手”莫平,一同归座。
“幽冥神君”阎元景突然出阵之故,是因想起自己在“断魂谷”,内所练阴尸煞气,及“白骨玄功”,倘若用来对付这等凶毒恶物,岂非极妙?故见“跛仙”朱一奇与“阴阳手”莫平去后,遂向“五毒绿衣婆”怪笑说道:“老婆婆,你善豢百毒,应该识人,我这一身皮肉,可能要比寻常毒物毒上百倍,必须放件厉害东西,出来相斗,才会过瘾!”
“五毒绿衣婆”冷冷不答,目光凝注来人,果然看在这位“幽冥神君”阎元景,神情有异,确似身怀某种罕见绝技?
眉头微蹙,略一思索之睛,忽然旋开手中蛇形铁杖,立时在杖中出现一只颜色翠绿的小小蛇头!
这只蛇头,大小仅如拇指,除了颜色绿得可爱以外,别无异状,但口中蛇信,却呈血红,吞吐之间,几乎长达数寸?
“闪电神乞”诸明远远瞥见,向“跛仙”朱一奇问道:“帮主,这条翠绿小蛇,是否二十年前,曾使帮主把它误当‘竹叶青’因而略吃小亏的罕见毒蛇‘常山舌’么?”
“跛仙”朱一奇点头答道:“正是此蛇,这条‘常山舌’毒力太强,极不好斗!”
这两位盖代奇侠,藉着一问一答,却暗用“传音入密”神功,把语音送到“幽冥神君”阎元景耳中,使他有所警惕!
“幽冥神君”阎元景听“跛仙”朱一奇昔年吃过这条“常山舌”苦头,便知此蛇难斗,但自恃所练功力特异,仍自微笑相看,并故意装出一副似乎见蛇太小,傲然不屑的骄狂神色!
“五毒绿衣婆”冷“哼”一声,口中喃喃数语,那条“常山舌”,便自铁杖之中一拱一拱游出,沿杖而下,全长竟还不到两尺!
上官灵看得发生诧异,暗想方才那只会飞的“铁甲飞蟾”,看来极为猛恶,尚且死在“阴阳手”,莫平手下,如今这样一条小蛇,难道竟能对“幽冥神君”阎元景有所威胁?
“幽冥神君”阎元景则看出这条全身翠绿的小蛇,目射奇光,绝非凡品,遂暗把自己所练“阴尸煞气”,潜聚左掌!
翠绿小蛇“常山舌”游下铁杖之后,竟然以尾拄地,几乎全身直立地,面对“五毒绿衣婆”,仿佛等待什么命令模样?
“五毒绿衣婆”目光凝注“幽冥神君”阎元景,口中微作吹竹之声,那条翠绿小蛇,便掉转身躯,向阎元景高昂蛇头,慢慢游来!
阎元景虽然恃技,但亦深存戒心,暗自左掌掌心,吐出所练“阴尸煞气”,在身前三尺,布成一道无形气网!
那条翠绿小蛇,双目精光电射,神气十足地慢慢游来,在游到约莫距离阎元景三尺左右之处,忽然停止前行,口中血红长舌,电疾伸出!
但长舌才伸便缩,一声极难听而极宏亮的惨啼起处,全身急抖,捷如石火电光般地,退回“五毒绿衣婆”身侧!
观斗群雄,谁也想不到这样一条小蛇,会发出如此猛烈宏亮啼声,几乎全都吓了一跳?并多半均未看出“常山舌”急退之故,是触及了“幽冥君”阎元景所布“阴尸煞气”的无形气网!
“五毒绿衣婆”更是大出意外,知道这位奇瘦无比的“幽冥神君”阎元景,不知用何种功力?竟在毫无痕迹之下,使自己心爱毒蛇“常山舌”吃了苦头?不由眉峰深聚,目光一注地上那只“铁甲飞蟾”遗尸,口中复连发吹竹之声?并向“常山舌”说道:“青儿,你去把花儿的舌头吃掉,长些气力再将那瘦得像鬼似的对头毒死!”
翠绿小蛇“常山舌”听得好像高兴异常,向“五毒绿衣婆”将头连点,游到“铁甲飞蟾”尸旁,伸出那条血红长舌,向“铁甲飞蟾”的口中钩钳,不住连黏!
说也奇怪,连“阴阳手”莫平那高功力均难抵御的“铁甲飞蟾”口内钩钳,竟禁不起翠绿小蛇这条血红长舌连黏,在黏了七八下后,居然变得其软如绵,以致怪口箕张,并自口中垂下一条舌尖分作三岐的墨绿长舌!
翠绿小蛇见“铁甲飞蟾”的“三岐毒舌”垂下,似获异常美食地,得意怪叫几声,血红长舌再伸,裹住“铁甲飞蟾”的“三岐毒舌”,便自“呼噜”“呼噜”吸进腹内!
这时四外观斗群雄,一齐静肃无声,上官灵尤其既觉新奇,又觉紧张,知道翠绿小蛇吃了这种足以增强毒力的美食以后,必定双将向“幽冥神君”阎元景进袭!
“五毒绿衣婆”,见“常山舌”吃了“铁甲飞蟾”的“三岐毒舌”以后,果又发出吹竹之声,催促心爱毒蛇,向前攻敌!
但这回翠绿小蛇似有惊觉,在游到距离“幽冥神君”阎元景约莫四尺之时,即不再照直前进,竟围着阎元景周游一圈,并边游边用血红长舌黏地!
等它游毕一周,依然回到“幽冥神君”阎元景面前之际,任何人均未看出异状,但阎元景却突然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知道性命业已难保,这“万梅石砰”中央,便是自己归源结果之地!
他并非中了罕见毒蛇“常山舌”所布剧毒,而是即将死在自己所练的“阴尸煞气”及“白骨玄功”之下!
原来“幽冥神君”阎元景久居“断魂谷”内,与白骨为伍,以白骨为粮,虽然练就“阴尸煞气”、“白骨玄功”,但本身亦中“尸毒”。只因内功极好,暂时未曾发作!但他已知活不多久,故在“断魂谷”以“断肠人”身份,和上官灵谈话之时,便表示出谷以后,必设法与“九毒书生”姬天缺、“玉箫郎君”潘午等两大仇人,同归于尽!
如今他在打了激灵灵地一个寒颤过后,知道自己体中所蕴尸毒,恰在此时逐渐发作,最多只有半个时辰左右可活!
这时天色已暗,“祥云夫人”孟非烟传谕“罗刹教”徒,在“万梅石坪”周围山石梅花之间,悬挂了无数玲珑花灯,较技场中,并点燃了数十支巨大松香油脂火把,照耀得俨如白昼!
“幽冥神君”阎元景暂时不理停留在四尺以外,畏怯“阴尸煞气”,不敢前进的毒蛇“常山舌”,却在灯火光中,流目四周,寻找自己的两大仇人“玉箫郎君”潘午、“九毒书生”姬天缺!
首先与他目光相对地,便是坐在主位上的“玉箫郎君”潘午!
当初三仰峰头一战,令“幽冥神君”阎元景几乎饮恨“断魂谷”内,仇恨自然极重!但阎元景毕竟也算一代大侠,胸襟有异常人,想起当时自己手下的“勾魂使者”鄢杰、“大头鬼王”焦魁、“红衣火判”穆雷,虽然死在“七情箫声”、“十魂妙舞”及“罗刹阴功”之下,不过自己也施展“冷焰修罗网”、“修罗九寒沙”杀死“四大游魂”,并使丰神秀逸的“玉箫郎君”眇去一目,变成如今这副丑怪模样!两两相抵,彼此均未占甚便宜,加上他师姊“祥云夫人”孟非烟,又与“南笔”诸葛迭结为道侣,自己便略为抬手,对于这段过节,不再计较也罢!
何况当日之事,本是“九毒书生”姬天缺从中挑拨,故而“幽冥神君”阎元景在决意宽恕“玉箫郎君”潘午以后,两道炯炯眼神中,但越发加深恨毒地,向那独饮独酌,一身“夺魂旗”打扮的上官灵看去!
阎元景与“北剑”蒲琨,在“香雪海”梅林以内和上官灵相遇之时,因他掷出柬帖中里“通天犀角”所制发簪,认出正是自己托上官灵赠“北剑”蒲琨之物,确曾疑心这位“夺魂旗”是上官小鬼所扮!但到了“万梅谷”后,却眼见上官灵与天痴道长同来,加上第一“夺魂旗”钟离老人,第三“夺魂旗”“闪电神乞”诸明,及自己这第四“夺魂旗”,均以本来面目出现,遂不禁又把全场唯一作“夺魂旗”装束,中毒喉哑,有口难言的小侠上官灵,认成了第二“夺魂旗”“九毒书生”姬天缺!
正在此时,阎元景猛觉第二个寒颤又起,全身微抖,知道这是自己生机无多的勾魂信号,但不愿被他人看出,遂乘势发出一阵森森冷笑!
“五毒绿衣婆”凶睛一翻,厉声问道:“你为何发笑?”
“幽冥神君”阎元景手指那条在距离自己四尺以外,逡巡不进翠绿小蛇“常山舌”,晒然说道:“我以为你来自苗疆,所携‘百蛮五毒’,定然厉害绝伦,才敢向威震八荒的‘乾坤五绝’,狂妄挑战!那知第一只‘铁甲飞蟾’,业已死在‘阴阳手’莫平莫大侠的神功以下,这次放出来的什么罕见毒蛇‘常山舌’,却又连惹都不敢惹我!故而依我之见,不如……”
“五毒绿衣婆”被“幽冥神君”阎元景说得羞窘不堪,双目凶光益厉地,接口喝道:“有话快说,依你之见又便怎样?”
“幽冥神君”阎元景双眉一轩,满面湛湛神光地傲然狂笑说道,“依我之见,你把其余‘百蛮三毒’一齐放出,也好让我杀得过瘾一点!”
“五毒绿衣婆”几乎疑心自己听错?蹙眉问道:“你说什么?”
“幽冥神君”阎元景冷冷答道:“我要一人独杀你所带‘百蛮五毒’中的残余四毒!”
这种豪语,震惊了所有群雄,连“南笔”诸葛逸都疑诧起来,向身旁的钟离老人,低声问道:“阎元景兄要一人独斗‘百蛮四毒’,却是何意?”
钟离老人哪里猜得到“幽冥神君”阎元景的这种举措,是因自知必死,遂想索性就势为世除害,尽歼“百蛮四毒”,并设法把这几种毒的滋味,也奉请“九毒书生”姬天缺尝尝,拉他一齐同归于尽!
钟离老人正白手捻银须,沉吟未答之际,“万梅石坪”中央的“五毒绿衣婆”,业已把其余“百蛮三毒”放出!
原来“五毒绿衣婆”既因“铁甲飞蟾”死在“阴阳手”莫平手下,又见“常山舌”似乎对“幽冥神君”阎元景,有些恐惧畏怯不前,觉得当着举世群雄,脸上太不好看,再加阎元景发话一激,暗想索性就照对方所言,杀以立威,也好略挽颜面,使“乾坤五绝”等人,看看厉害!
心意既定,双袖张处,猛一转身,把所着宽大绿衣,旋成一片碧云,并听得“呱呱”怪啼起处,自左右袖内,及衣裙以下,钻出了三只罕见怪物!
左面袖内出现的,是条似蜈蚣非蜈蚣,像蓑衣虫非蓑衣虫,全身赤红,长仅近尺的多足怪物!
右面袖内出现的,是条纯紫巨蚕,粗如杯口,长约尺半!
在裙下出现的却是一只黑白相间的人面蜘蛛,身仅如碗大小,但八只长足,却有尺许,并长满金毛,望之森森可怖,显得凶恶已极!
三种毒物一现,“五毒绿衣婆”又发吹竹之声,召回翠绿小蛇“常山舌”来,使这“百蛮四毒”,聚合—处!
“幽冥神君”阎元景知道这四种奇毒医物,均已蓄势待发,只等“五毒绿衣婆”一声号令,便即照准自己,蜂拥而上!
果然那“五毒绿衣婆”见四种毒物聚合一处以后,目注“幽冥神君”阎元景,得意已极地狞笑说道:“阎元景,如今‘百蛮四毒’业已在你身前罗列,只要我号令一发,你使连心肝脑髓,均将被它们嚼食干净……”
“五毒绿衣婆”话犹未了,“幽冥神君”阎元景业已先发制人,震天长笑起处,左手一把“修罗九寒沙”,撒向那条纯紫巨蚕,右手则将“冷焰修罗网”,化成一片暗绿火云,照准那只黑白相间的人面蜘蛛洒去!
原来阎元景对这“百蛮四毒”微一打量之下,便看出黑白柑间的人面蜘蛛,及纯紫巨蚕,必能喷吐毒丝缠人!自己虽知必死,不畏剧毒,但万一被毒丝缠住,则岂非难以达成在最后关头设法与“九毒书生”姬天缺同归于尽的莫大心愿!
但他“修罗九寒沙”与“冷焰修罗网”刚刚出手之际,眼前红光绿影齐飘,那条似蜈蚣非蜈蚣的赤红怪物,及翠绿小蛇“常山舌”,一上一下,捷如电闪地,也向“幽冥神君”阎元景疾窜而至!
阎元景一来因双手正自分发“修罗九寒沙”及“冷焰修罗网”,二来早已决定以身啖毒,并以毒攻毒,遂索性不加闪避,只把数十年性命交修的一口内家真气,凝护心头,以求略为延长生命,方可设法向积怨强仇“九毒书生”姬天缺,发出最后一击!
意念方决,左腿微麻,肩头一痛,已被翠绿小蛇“常山舌”,及那似蜈蚣非蜈蚣的赤红怪物,双双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