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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灵知道钟离老人化装“夺魂旗”面目所需的人皮面具,及黑色长衫,一向随身备带,遂含笑问道:“钟离老前辈,今夜你以‘夺魂旗’面目,出现于‘玄玄别府’之中,必然有趣已极,但那面‘风磨铜夺魂宝旗’,却不在手中……”
钟离老人含笑骂道:“上官小鬼,不要找我麻烦!我此次暗入‘玄玄别府’,目的只在探听蒲铿怎样改名艾云飞,迷失本性,及‘孟婆汤’的解药解法,又不与孟三娘对面交手,那‘风磨铜夺魂宝旗’不在身旁,有何紧要?”
上官灵笑道:“对对对,要达成这项任务,老前辈只须把你绝世无双的‘云飘电闪身法’,略为施展,便已游刃有余!但万一你若发现‘孟婆汤’的解药之时,准备怎样下手?是偷?是抢?”
钟离老人一看天时,见夕阳方坠,夜色未深,距离初更尚早,遂向上官灵含笑道:“你这小鬼,花样颇多,今夜‘玄玄别府’之行,不妨由你传令,我来遵令施为,你说我若万一凑巧,发现‘孟婆汤’解药时,应该怎样下手?”
上官灵听钟离老人愿听自己的命令行事,不由高兴得拊掌大笑说道:“有趣,有趣,老前辈确实是位妙人儿……”
钟离老人闻言,不禁失笑,上官灵思索片刻,沉吟说道:“不过无论是偷、是抢,均难免有失老前辈名震乾坤的真‘夺魂旗’,及‘逍遥老人’身份……”
诸葛逸在旁见这风趣调皮的一老一少,委实配合得佳妙已极,正自暗暗好笑,忽听上官灵这等说法,遂接口笑道:“上官小鬼话虽不错,但既不能偷,又不许抢,难道你要孟非烟甘心情愿地送给老头儿么?”
上官灵目光一转,向钟离老人笑道:“钟离老前辈,你既要我传令出题目,则题目可能不太容易?”
钟离老人笑道:“小鬼头不要乱耍花枪,莫非你认为真‘夺魂旗’心中,有过‘畏难’二字?”
上官灵微一摇头,得意笑道:“老前辈既不怕难,事就好办!适才诸葛老前辈说得对,我要你设法使孟三娘甘心情愿地,把‘孟婆汤’解药,双手奉送!”
钟离老人万想不到上官灵刁钻促狭地,出了这么一个题目,不由向诸葛逸脸上,略一注视,摇头狂笑说道:“上官小鬼,你这个题目,确实出得太难!因为倘叫孟三娘把‘孟婆汤’解药,甘心情愿地送给这位俊逸风流,允文允武,胸罗万有,学究天人的‘南笔’诸葛,或者尚有可能,至于我这其丑如鬼的糟老头儿,却怎样才能获得她如此青睐?”
诸葛逸听钟离老人言语以内,又拿自己寻起开心,不禁双眉略蹙,也复设辞相激,微笑说道:“老头儿,不要胡扯,这个题目确实太难,普天之下,大概仅有一人,具此才华,可能做到?”
钟离老人一双细目以内,奇光略闪,接口讶然问道:“诸葛穷酸,此人何指?”
诸葛逸似恨似佩地,拇指双挑,应声答道:“‘万相先生’百里独!”
钟离老人闻言,一阵纵声狂笑说道:“诸葛穷酸,你大概在‘书画琴棋诗酒花’七阵以上,用尽功力,不曾占得便宜,又被凉冰冰的洞庭湖水,淹得太惨,以致对‘万相先生’百里独之名,杯弓蛇影,犹有余悸!其实百里独那些阴谋鬼计,我只是不屑为,而非不能为,如今就照上官小鬼所说,这次‘玄玄别府’之行,不发现‘孟婆汤’解药便罢,如若发现,便设法要叫孟非烟心甘情愿地,双手奉送。倒看看‘万相先生’百里独能够做到之事,真‘夺魂旗’是否可以一样做到!”
话音了后,又复一看天时,向诸葛逸、上官灵说道:“我与孟浮云定约初更,你们可去林内等她,让我—人独处峰头,静静地想出一条怎样才能使‘笑面阎婆’孟三娘寸心情愿上钩的绝妙好计?”
说完,身形腾处,重又飘然纵向三仰峰头,诸葛逸也率同上官灵,往日间钟离老人与孟三娘互相以索悬颈,别开生面较功的小林以内走去。
诸葛逸在儒衫摆拂,登峰越涧的飘飘而行之间,忽地哑然失笑,上官灵闻声,不禁微愕问道:“诸葛老前辈,你笑些什么?”
诸葛逸摇头笑道:“我笑你钟离老前辈,无论是一身武学,或江湖经验,均已到达登峰造极,炉火纯青之境!但被我轻描淡写的略捧‘万相先生’百里独以下,仍激得这等大动名心嗔念……”
语音到此微顿,长叹一声,又复说道:“千古英雄,谁不好名?钟离哲如此,诸葛逸何独不然?就是那‘万相先生’百里独、‘笑面阎婆’孟三娘,亦复如此!”
上官灵见这位名满乾坤的“南笔”诸葛逸,心中好似感慨万千?不由暗暗好笑,故意替他转开话头笑道:“诸葛老前辈,钟离老人好端端地要我替他出桩题目,我一时高兴,又被你触动灵机,以致把题目出得太难,你看他能作得到么?”
诸葛逸微一寻思,点头说道:“钟离老头儿,大概看不见孟三娘必然珍藏甚秘的‘孟婆汤’解药!倘若让他看见,或许可能想得出什么刁钻古怪法儿,弄到手内!”
上官灵听完默默不言,心头却深为后悔,暗想自己委实太已糊涂,何必出什么难题?干脆任凭钟离老人随机应变,运用各种软硬手段,把“孟婆汤”解药弄来,使孟浮云、艾云飞二人,立时恢复本性,岂不是好?
如今话已出口,人已分散,追悔已告无及!万一事难如愿?不仅会弄得钟离老人,无法下台,奇窘不甚,孟浮云、艾云飞更不知要在“罗刹教”中,沉迷多久?
心头胡乱思索,不觉业已走到那片小林,诸葛逸向上官灵笑道:“再过片刻,便是初更,你在此等候孟浮云践约,我要去找处舒适所在,略作小憩!”
上官灵默默颔首,诸葛逸遂在长笑声中,隐身丛树以内!
东山吐月,蟾彩流辉,如此深山中既无梆鼓,又乏更筹,关于时刻方面,自然仅能照星月位置,略加判断猜测!
上官灵静静躺在一株参天古木近树顶的横枝以上,目望星光闪烁的万里碧穹,心头思潮起伏,暗想自己因在“玄玄别府”内的“罗刹神幡”之前,毁坏“先秦古盏”,泼去“孟婆汤”,拒绝孟浮云的当众求婚,曾使她芳心尽碎,几乎遵照教规,拔刃自断手指,并立誓要把自己当作深仇大敌,从此不再谈及“婚嫁”二字!今夜相逢以下,委实料不出她究竟是对自己依旧像先前一般的柔情似水?还是……
念犹未了,听得林外有衣襟飘风之声,上官灵闪目看去,只见三仰峰方面的林口,白影一飘,自己送她“咆哮红妆”外号的那位心上人孟浮云,俏生生地,翩然穿林而入!
上官灵脱口低呼一声:“云姊姊”,身形便自树梢飘落,但孟浮云却微退半步,面罩寒霜地,看了上官灵一眼,冷冷摇头说道:“上官灵,你与我的一番情谊,已在‘罗刹神幡’以前断绝,我如今是‘罗刹教’中的弟子孟浮云,不再是你的‘云姊姊’了!”
这几句话听得上官灵一阵心酸,睁着两只大眼,凝望孟浮云,泪光微转,腹内千言万语,竟自无法出口?
孟浮云见他这副神情,也不禁把满面的英风煞气,化成了柳惨花愁,用罗巾略拭眼角,低头一看被天空皓月清光,照得满地纵横的长长树影,略作寻思,伸手折断一节树枝,在地上划了三条痕迹,然后向上官灵凄然说道:“你对我总算一片真心,不过因为彼此门派迥异,才非把天长地久,变成地老天荒,花好月圆,变成花残月缺不可!今夜是我们最后一会,孟浮云也未便过份绝情?故而在地上划了三条痕迹,月影到达第一条划痕之前,我们只温旧好,不论新仇!到达第二条划痕之间?我便须遵照‘罗刹教规’,与你这在‘罗刹神幡’以前,当众辱我之人,交手搏斗!到了第三条划痕,如仍不能把你杀死,将人头带回‘玄玄别府’供祭神幡,则孟浮云便咬舌自绝,以全“罗刹教”誉!”
上官灵静静听完孟浮云的这段话后,心中委实觉得酸甜苦辣,各味俱集!低头向地上三条划痕,看了一眼,忽然剑眉双蹙,对孟浮云凄然苦笑说道:“云姊姊,依你依你,一切依你!但我有桩小小要求,能使得么?”
孟浮云一双妙目以内,何尝不早已泪光涟涟?闻言强咬银牙,点头问道:“是什么要求?你且先说说看!”
上官灵指着地上划痕说道:“云姊姊,我要求你把这第一条划痕取消,让我们多温旧好,不论新仇,等到月影移到第二条,也就是如今的第三条划痕之时,何妨彼此一掌相拼,便判生死?”
这几句话既刚强无比,又蕴藉绝伦,听得孟浮云目中泪珠扑簌簌地,直由香腮滚下,湿透罗衣,方待点头应允,但忽然想起一事,遂向上官灵说道:“我在答应你这件要求以前,也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上官灵凄然笑道:“云姊姊请讲,除了归降‘罗刹教’以外,我是任凭何事无不依从!”
孟浮云摇头一笑,银牙紧咬说道:“我要你在月影移到第二条条划痕,互相动手之时,必尽全力,不可……”
上官灵剑眉一轩,惨笑说道:“云姊姊,尽管放心,上官灵必尽全力!我们之间,也确实应该好好见次真章,分一分谁强谁弱!”
孟浮云听上官灵答允决不蓄意殉情相让以后,方自破颜嫣然一笑,玉手凝劲微挥,地上第一条划痕便被“罗刹阴功”所化劲,拂起一片尘沙,顿告消灭!
上官灵见这条划痕消灭以后,一双大眼眶中,满含晶莹泪光的凝望孟浮云,极其亲切而又极其缓慢地,叫了一声:“云…姊……姊……”
孟浮云英风尽敛,傲气全收,情思无限地,也自脱口叫出一声:“灵……弟……弟……”
两以四手相携,默默无语,但目中情泪,却全是一般泉流而落,湿透衣襟!
英雄有泪,虽不轻弹,但到了这种刹那温存,便判生死,是仇?是爱?两不分明,凄绝人寰的环境之中,若仍无动于衷,不痛痛快快地让热泪长流,又怎能当得起蕴有“至情至性,肝胆过人”意义的“英雄”二字?
相互流泪片刻,积郁微消,心头略觉舒畅,居然还是孟浮云比较大方,拉着上官灵,轻轻跃上一株古树横枝,偎肩并坐,嫣然一笑问道:“灵弟弟,你怎样自那‘断魂谷’中穿过,吃了不少苦么?”
上官灵低头见地月影,就这刹那之间,便已东移半寸,不由凄然摇头说道:“云姊姊,你看这月影移得多快,我实在舍不得用这千金难换片刻的宝贵光阴,来叙述‘断鬼谷’中旧事!我们少时一场石破天惊的龙争虎斗以后,不是玉碎,便是珠沉,人间天上,石烂海枯,死了不必管它,活着的总不能不对这段不寻常的感情,有所留念,姊姊在‘玄玄别府’的‘玉漱阁’中,送过我一块碧玉,如今我也送给姊姊一颗墨珠好幺?”说完,左手一伸,轻轻揽住孟浮云纤腰,右手却自怀中摸出那粒被钟离老人,及诸葛逸疑是“如意天蜈蚣”的墨珠,向她递去!
孟浮云凄然一笑,接珠在手,一面把玩,一面把娇躯反向上官灵怀中,偎得更紧!
两人的心头,谁都蕴藏着千言万语,但在这种环境之下,连—言片语,都属多余,只是默默地,静静地,手携着手,身偎着身,而泪眼相看,愁肠相对!
剪不断“情”,解不开“恨”,时光却在这情恨仇爱矛盾之中,悄悄溜走,地上长长的树影,也逐渐由西往东短缩,两分、三分,半寸、一寸!
上官灵与孟浮云之间,如今尚是一片旖旎温馨,但影再复东移数寸以后,一场人间惨剧,即将无法避免!笔者委实不忍令树影东移,但又留不住时光飞逝,只得暂停描述这对英雄儿女的凄绝收场,笔尖转到欲往“玄玄别府”之中寻觅“孟婆汤”解药的“逍遥老人”钟离哲方面!
钟离老人与诸葛逸、上官灵作别,独自翻回“三仰蜂”顶之后,静坐寻思,不由失笑这上官小鬼,委实太以刁钻,给自己出了一个如此难题,真颇感觉棘手!
深山以内,斜阳一坠,夜色即临,钟离老人若思无计之下,换上黑色长衫,戴起人皮面具,准备进了“玄玄别府”以后,再行见机行事。
“玄玄壑”内,雾影仍浓,钟离老人因上次寻找上官灵,曾经进过“玄玄别府”,路径早已记熟,遂自所坐一株乔木半腰的横枝之上,站起身形,方拟提气纵落雾中石梁,突然听得峰下微有声息,不由心头一动,重又缩身藏入那株古木的浓枝密叶以内!
钟离老人身形刚隐,峰下来人身形已现,矫捷轻灵得看如一缕黑烟,毫未停留地“刷”然投入沉沉雾影,但就这一闪之间,已看出黑衣飘飘,脸戴面具,居然也是一副“夺魂旗”的打扮!
除了钟离老人是真“夺魂旗”以外,武林共出现了“闪电神乞”诸明、“九毒书生”姬天缺、“幽冥神君”阎元景等三位假“夺魂旗”!尤其最妙的是三人武功同出“幽冥十三经”,姬天缺得了“五、七、九、十一”四篇经文,诸明得了“四、六、八、十”四篇经文,阎元景得了“一、二、三、十二”四篇经文,故而不仅三人身法相同,连出手所用招式,均极为仿佛。
因此,钟离老人在匆匆一瞥以下,居然未能认出这比自己先进“玄玄壑”的“夺魂旗”装束之人究竟是素识的“闪电神乞”诸明?痛恨的“九毒书生”姬天缺?抑或从来不曾见过的“幽冥神君”阎元景?
但不论是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钟离老人也觉高兴,盖因此人既已下壑,必然把“玄玄别府”,闹得地覆天翻!自己尾随在后,岂不比较容易行事?
钟离老人得意微笑,再度站起身形,但立时又复再度藏回树内!
因为目光闪处,瞥见对壑居然也有一条人影,闪电似地投入“玄玄壑”中,身材装束,又是“夺魂旗”的模样!
钟离老人“哼”然冷笑,暗自忖道:“今夜真妙不可言!把武林中搅得莫名其妙,头昏眼花的四位‘夺魂旗’之内,倒有三位在‘玄玄壑’现身,‘笑面阎婆’孟三娘恐怕必将意想不到,将被弄得手忙脚乱?”
钟离老人索性再候片刻,见别无动静,而先后两名“夺魂旗”装束之人,下壑已有相当时光,遂悄然施展自己傲视当世的绝顶轻功,“云飘电闪身法”纵入“玄玄壑”的沉沉雾影以内!
经过雾影中的无数倾斜石梁,到达“玄玄别府”,只见府外那座朱红牌楼以下,却不似往日派有红袍长发,奇瘦无比,但豪乳丰臀,神态奇异的“六大游魂”站立,阒寂无人,一派沉静,根本毫无意料中被两位“夺魂旗”搅闹得地覆天翻情况!
钟离老人方觉微愕,忽然自远远一座大殿之中,响起几声玉磬,并有一清朗女子口音,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叫道:“孟浮云师妹何在?奉掌教法渝,‘玄玄别府’以内,有佳客来临,令你即回‘含青殿’前,拜识拜识当代之中的奇绝人物!”
说完,大殿以内,走出数名侍者,在殿前广场之上,陈设了不少几椅,然后又复宛若行云流水地,自殴中闪出两行珠灯,挑灯人就是“罗刹教”下的,“六大游魂”,红袍长发,步履轻盈,簇拥着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副掌教“玉箫郎君”潘午,缓缓走向殿前新设的几椅之间落座。
孟三娘身后,侍立着两名白衣美貌少女,潘午身后则侍立着一名劲装佩剑少年,一名中年奇胖丑妇!
这“罗刹教”的正副掌教,一齐坐在右面,空出了左面一张客位,孟三娘妙目凝光,抬头略扫四外,曼声叫道:“董飞云、胡飘云,今夜来客不凡,岂能慢待,你们且去采些‘云雾香茶’用灵泉烹好,并准备几只‘冷香榴’,以便敬客!”
两名白衣美貌少女,恭身领命,回到殿中,取了一只竹篮,一只长颈玉瓶,飘然驰向大殿右侧的排云峭壁,似去采茶汲泉,并摘取名叫“冷香榴”的异果!
孟三娘目光再度环扫“玄玄别府”四周,春风满面地提气笑声叫道:“佳客宠临,请出一会!”
钟离老人隐身暗处,闻言不禁一惊,暗想自己身法的神奇程度,已近飘忽无迹,怎地孟三娘却似先知?莫非……
念犹未了,孟三娘因四外无人答话,遂把春风满面的笑脸,往下一沉,变得凛若冰霜地,冷冷叫道:“‘夺魂旗’无论是真?是假?均足名震八荒,既入我‘玄玄别府’似乎不必再复藏头露尾?故作诡秘!难道还要孟非烟亲自接驾?”
钟离老人听孟三娘业已叫出“夺魂旗”三字,则无论是否针对自己?均不便复置之不闻不问,因为万一孟三娘离座赶来,岂非弄得无法下台,彼此难看?
故自孟三娘语音才落,钟离老人便发出一阵“夺魂旗”惯用的“嘿嘿”阴笑,自一堆嵯峨怪石之后现身,缓步走出!
他这一现身,却惊得“罗刹教”正副两位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玉箫郎君”潘午,一齐离座愕然起立!
原来“嘿嘿”阴笑不止一面传来,人影不止一面现出,在三个不同方向,同时现出了装束身材,均大相类若的三位“夺魂旗”,而且谁也未用轻功身法,都是一般大模大样缓步走出!
这种太出人意料的怪异之事,突然发生,慢说孟三娘、潘午等“罗刹教”内人物,惊诧万端!连这现身走出的三位“夺魂旗”中,除了事前知情的钟离老人以外,其余二人,也自均觉一震!
既已同时现身,也就只好一齐缓步向前,但心头却不免各自忖量猜度另两位与自己打扮相若,“夺魂旗”模样之人的本来面目?
孟三娘不愧为“罗刹掌教”,微愕以后,便立即恢复镇静,一面嘱咐“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添设几椅,一面飘身前迎丈许,含笑说道:“孟非烟只以为一位‘夺魂旗’光降我‘玄玄别府’,谁知居然是三位齐来!这倒确实是一场意料不到的难得盛会!来来来,我们先行落座,容孟非烟以这‘玄玄别府’中特产的‘云雾香茶’及‘冷香榴’,略为敬客!”
这时褚红桃已命侍者多添两张客位靠椅,故而孟三娘话音了后,方一举手让客,这三位“夺魂旗”打扮之人,便全自低“哼”一声,黑衣微闪,疾如电掣地向那客位首席以上,争先纵去!
他们适才大模大样的缓步之时,谁也不肯争先?此时谁也不肯落后。倒看得那位“罗刹教”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柳眉微轩,暗觉好笑!
这三人之内,若论功力,自然要数钟离老人高出多多,倘他略展“云飘电闪身法”,必可当先抢到那摆在靠右第一张的客位首席之上!
但钟离老人一来不愿与他们争胜,随同纵身之举,只是不得不尔的装装模样!二来更不能在“笑面阔婆”孟三娘前,漏出“逍遥老人”钟离哲的本来面目,遂故意的略缓半步,让那自右方闪过的“夺魂旗”,抢了首座,自左方来的“夺魂旗”,占了次席,自己则在那最末一张靠椅以上,随意落座!
“笑面阎婆”孟三娘虽在暗笑,但目光炯炯如电,早就注意这三位“夺魂旗”争坐位所用身法!
但在她暗地留心察看之下,竟发现世间事委实太过奇巧,这三位到了自己“玄玄别府”,尚在互相勾心斗角,暗地争胜的“夺魂旗”,所用身法,居然同一路数?
三位“夺魂旗”落坐以后,孟三娘派去烹茶采榴的董飞云、胡飘云,也已回转,但一眼瞥见座上竟有三位均作“夺魂旗”打扮的陌生来客,以致弄得手捧茶果,愕然不知应该怎样称谓。
“笑面阎婆”孟三娘见状,微笑说道:“‘夺魂旗’化身千亿,游戏江湖,今晚一来三位,连我也辨不出他们的本来面目,你们暂时便称老前辈便了!”
董飞云、胡飘云二女均自带着一副好奇的目光,向这三位装束、身材、神情均极仿佛的“夺魂旗”老前辈,献茶献果,孟三娘并乘机略为“罗刹教”中主要人物,一一介绍。
三位“夺魂旗”,因各怀鬼胎,一方面既要与“罗刹掌教”孟三娘等周旋,一方面又要注意身边另两位“夺魂旗”的动静,故而谁也不愿意先暴露自己的本来面目,均自避免发话,只喉中低“哼”相应,显得大迈迈地狂傲已极!
孟三娘看得眼内,恼在心头,但脸上神色,却丝毫不变地,含笑向董飞云问道:“董飞云,‘玄玄别府’之中,突降多位嘉客,你们正好趁机拜谒,以领教益!怎的孟浮云还不见来?难道她竟未曾奉我之命,便敢私出‘玄玄别府’?”
孟三娘发话之初,一脸温煦笑意,但说到最后两句,却声色皆厉,满面严霜,神情变得冷酷已极!
董飞云听完话后,低头不答,孟三娘“哼”了一声,又复冷冷说道:“我‘罗刹教’下,赏罚素极严明,休看孟浮云平日资质极好,得我宠爱,将来可能以衣钵相传?但若违教规,依然决不轻贷!她归来之时,你命她跪在‘含青殿’前静候处罚!”
董飞云恭身领命,悄悄退下,孟三娘遂又换了一副和颜悦色,向三位“夺魂旗”,微笑说道:“孟非烟教中弟子,恃宠违规,不得不加惩戒,以致贻笑嘉客!这‘云雾香茶’及‘冷香榴’,尚非俗物,敬请一试!”
三位“夺魂旗”同自阴森森地,伸手端取“云雾香茶”,那位“罗刹教”副掌教“玉箫郎君”潘午,却在暗加观察,这三人之中,可有昔年与自己在祁连山玉柱峰成仇,后来又于武夷绝顶“三仰蜂”头,化敌为友的“九毒书生”姬天缺在内?
孟三娘见这三位“夺魂旗”,各自呷了几口“云雾香茶”,并拈了一瓣冷香甜美无比的“冷香榴”,入口尝试,均微微点头,似向自己表示谢意,遂微笑说道:“普天之下,在这一二年以内,共有四位‘夺魂旗’,纵横江湖!除了孟非烟日间曾亲遇真‘夺魂旗’、‘逍遥老人’钟离哲,并与他定约于来岁元宵,彼此在罗浮山‘万梅谷’再会之外,其余三位以‘夺魂旗’面目玩世的武林高人,居然齐降‘玄玄别府’,孟非烟委实自叹奇逢!但不知你们哪一位是‘闪电神乞’诸明?哪一位是‘九毒书生’姬天缺?哪一位是‘幽冥神君’阎元景?
三位“夺魂旗”,似乎未曾想到“笑面阎婆”孟三娘会有如此一问?微愕之下,居然又不约而同,阴凄凄地一笑,怪声答道:“你猜猜看!”
这四个字,系自喉间逼出,低弱无比,听来宛若游丝,对于发话人口音,依然无从辨别!
孟三娘早就知道他们不肯轻易显露身份,闻言淡然一笑说道:“其实要猜你们三位身份也不甚难,哪位展动使普天以下闻名丧胆的‘夺魂旗’,向孟非烟,或我师弟潘午,赐教几手?”
孟三娘这等说法,颇有心机,因她深知第四“夺魂旗”,“幽冥神君”阎元景,当年在三仰峰头,与“玉萧郎君”潘午一战,双方伤亡惨重,潘午眇去一目,阎元景坠下危崖,今日“夺魂旗”一来三位,其中若有此人?必然第一个要与师弟“玉箫郎君”潘午过手,其余二人,也就不难猜测!
但她这种心意,却已为钟离老人洞悉,故意压低嗓音,怪声怪气地,冷“哼”声说道:“明人之前,不必再说暗话,我们既入‘玄玄别府’,便是要在孟掌教,及潘副掌教的‘罗刹阴功’以下,讨教讨教!但如今除了他们年轻人物不算,竟有五人之多,倘若一对一个动手,未免太以麻烦?故而我到想出个比较新鲜有趣的办法,却不知孟掌教、潘副掌教,可敢应允?”
钟离老人这一发话,不仅使孟三娘对三位“夺魂旗”的本来面目,更觉难猜,甚至连其他两位“夺魂旗”,也在暗想这位在夺座时,显得功力最弱,如今却又抢先发话,语音并特别怪声怪气之人,究竟是哪一个?
孟三娘自从巧得“玄玄真经”,幽壑潜修,功力大进以后,虽抱盖世雄心,遣翠鸟传书,邀约天下群英,举行“第二次罗浮大会”,准备重振“罗刹教”声威,夺取武林盟主!但因顾虑“乾坤五绝”名头太大,尤其日间与钟离老人,比赛上吊,不曾占得丝毫胜算,更觉有点暗暗悬心!故而如今面对三位“夺魂旗”,孟三娘倒突然雄心勃发,想拿这三位搅得武林中天昏地暗的奇绝人物,试一试自己与师弟“玉箫郎君”潘午,苦修以来,究有多少进境?
她既如此想法,故在听完钟离老人话后,双眉一挑,傲然微笑答道:“慢说你们三位,不过均以‘夺魂旗’面目,行世之人,就是名列‘乾坤五绝’之冠的真‘夺魂旗’、‘逍遥老人’钟离哲亲自到此,孟非烟、潘午亦无所惧!你所想的办法,何妨说出,越新鲜越好,越有趣越妙!”
钟离老人看了那座“含青殿”一眼,依旧怪腔怪调的问道:“你这座‘含青殿’内地势,约有多大?”
孟三娘猜不透对方问话用意,柳眉一蹙,应声答道:“二三十丈周围!”
钟离老人怪声一笑说道:“够用够用,你命侍者把这‘含青殿’中门窗紧闭,熄灭灯光,并撤去所有桌椅,我们五人进入,在黑暗以内,各凭功力机智,一较长短,就便让我们三位‘夺魂旗’之间,也可互相一斗!”
其他两位“夺魂旗”的目光,不禁齐注钟离老人,同自点头,也复效法他那种怪调,阴阴说道:“好好好,‘夺魂旗’互斗‘夺魂旗’并加上个‘罗刹教’正副掌教,‘笑面阎婆’孟非烟、‘玉箫郎君’潘午,又是在彼此无法相见的沉沉暗影之中,倒确实既颇热闹有趣,又属新奇别致!”
三位“夺魂旗”既然一齐赞同,身为地主的“笑面阎婆”孟三娘、“玉箫郎君”潘午,怎好推却?遂互相对看一眼,由孟三娘发话笑道:“三位既有如此雅兴,孟非烟及师弟潘午,自然乐意奉陪!我们入殿以后,便即紧闭门窗,但是否等到天明开殿?”
钟离老人答道:“此举比较有趣之处,就是在于彼此无法相见,全凭心智耳音,判断对方身份,各以毕生功力,配合巧思,寻觅敌手,一较长短!倘若稍有谬误,即易奇险迭出,妙趣横生!故到了天色微曙,便均应停手开殿!”
孟三娘听完,觉得这种猜谜式的较量功力之举,确实颇有趣味!遂命董飞云率领教中弟子,把“含青殿”内,所有陈设,一齐搬出,并熄灭灯光,关闭窗棂,只留下两扇殿门,俟自己等五人,进入以后,再行阖死!
钟离老人趁他们忙乱之间,特别对那貌相身材与“北剑”蒲琨之子蒲铿,长得一般无二的艾云飞,多看几眼,却看不出他有任何迷神乱性之状。
越是这样,便越是暗惊那“孟婆汤”的药力之强!不禁茫然四瞩,兀自猜度不出心目中欲寻的解毒灵药何在?又怎样才能使孟三娘甘心情愿地双手奉送自己?
“笑面阎婆”孟三娘,见钟离老人的眼珠在人皮面具以内,闪烁四顾,遂“哼”了一声,含笑问道:“这位‘夺魂旗’看些什么?孟非烟‘玄玄别府’之中,难道还有值得你眷顾之物?”
钟离老人暗惊对方目光好生厉害,阴阴一笑,未予答理,孟三娘也不便再行迫问。
这时“含青殿”内各物,俱已搬空,灯熄窗扃,成了一片沉沉暗黑。
钟离老人首先站起身形,孟三娘却微微一笑,玉掌轻挥,寒风疾卷,把侍立两旁“六大游魂”的手牛灯盏,用“罗刹阴功”,煽灭五盏,只留—盏未熄!
“罗刹教”正副掌教,陪着三位“夺魂旗”,一齐缓步从容地,走向“含青殿”,到了距离殿门,约莫—丈三四之处,俱都驻足不前,“笑面阎婆”孟三娘伸手微微笑说道:“孟非烟与师弟潘午,忝为地主,已占便宜,三位请先进殿!”
适才坐在客位次席上的那位“夺魂旗”,闻言阴侧侧冷笑一声,黑衣大袖疾挥,飞出一根上卷骷髅白骨红绸的“夺魂金针”,把“六大游魂”手中仅余的一盏纱灯击灭,身形也同一时间,向殿门以内,疾闪而进!
他这蓦地发动,自必迅速无伦!故而灯光才灭,人已闪到门口,但突然身旁掠过一阵微风,知道居然有人比自己更快地,业已抢先进入“含青殿”内”!
这位“夺魂旗”,暗想适才互争坐位时,那位抢占客位首席“夺魂旗”的身法,也不过仅比自己略快分毫,末座下的那位“夺魂旗”,则比自己逊色多多!怎的如今竟然有人身法快捷到无殊电闪云飘,使自己望尘莫及地步?
“玉箫郎君”潘午,不可能如此功力,难道抢先第一个进入“含青殿”内之人,竟是“罗刹教”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不成?
他这脑中疑诧,虽然不过一刹那间,但身后又起风声,这位坐在客位次席上的“夺魂旗”,遂赶紧收摄心神,第二个闪身进殿!
第一个自这“夺魂旗”身旁,抢先进入“含青殿”的,自然是以“云飘电闪身法”傲世无俦的“逍遥老人”钟离哲!
钟离老人一进大殿,使轻轻纵起,伸手掳住殿顶横梁,翻身坐在其上,暗想自己且置身事外,让你们两名假“夺魂旗”,与“笑面阎婆”孟三娘、“玉箫郎君”潘午师姊弟等,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团漆黑之中,糊里糊涂的,打一个天翻地覆再说!
他这种想法,虽然极妙,但念犹未了,赶紧屏息静气,原来那第二个进殿的“夺魂旗”,竟与钟离老人,同一心思,也自凌空高纵,伸手掳住横梁,翻身高坐其上,而且距离钟离老人所坐之处,仅约五六尺远。
钟离老人不禁在腹内失笑,暗忖此人不仅假扮“夺魂旗”形状,连心智都与自己仿佛,委实妙到极点!但是不知他究竟是“闪电神乞”诸明?“幽冥神君”阎元景?抑或“九毒书生”姬天缺?若照上官灵所说,那位住在“断魂谷”内,送给“乾坤五绝”等“天龙七宝”的“断肠人”,绝似“幽冥神君”阎元景?则今夜与自己同在这“含青殿”内的两名假“夺魂旗”,应该是“闪电神乞”诸明,及“九毒书生”姬天缺!
钟离老人既知第二个进入殿中,藏身梁上的假“夺魂旗”,与自己距离约六尺,遂暗想少时如判明他是“闪电神乞”诸明,便设法暗打招呼,倘若竟是“九毒书生”姬天缺,则只消突聚神功,劈空一掌,还怕这刁狡狠毒,到处惹事生非的巨恶元凶,飞上天去?
钟离老人心头百幻,暗自盘算以下,三缕疾风,又复于第二个进殿的“夺魂旗”,刚在梁上坐好方刹那之际,电闪而入,其中一人,并反手微推,“砰”然一声,“含青殿”门,便告阖死!
这种在一团漆黑之中的摸索暗斗,谁无发出声息,暴露位置,谁就可能遭遇群攻,吃亏极大!故而除了没门阖死的“嗡嗡”余响,犹自未歇以外,殿内上下五人一齐运用内家龟息之法呼吸,保持缄默!
相持足有一盏热茶时分,似乎有人忍不住如此沉寂,在“含青殿”的东南角上,发出“嘘”的一声破空轻响!
梁上的钟离老人忖道:“这是‘玉箫郎君’潘午的玉箫划空之声,下面仅余的一位假‘夺魂旗’必然循声发动攻击!但对方故意发声,分明诱敌,可能是把玉箫改执左手,假‘夺魂旗’应该向发声右侧的三尺五尺之间,打出一把‘夺魂金针’,或是‘幽冥十三经’中所载的‘七煞寒灵掌力’?”
念犹未了,锐响飕飕,似有七八缕尖风?自大殿南方,疾往东南角上射去!
尖风才动,跟着便是“呼”的一阵劈空劲气,由西侧袭南方,劲气中并隐挟阴寒,使这“含青殿”的沉沉暗影以内,更加深了不少森森之感!
但劈空劲风卷处,南面却悄然无声,反在东南角上“刷”的一响,并有人似欲躲避什么猝然袭击?无法保持轻灵,步履稍重地,向大殿西方,飞纵而出!
钟离老人听在耳内,想在心头,知道这些声息是自从“玉箫郎君”潘午挥箫诱敌,殿中那位假“夺魂旗”便先发几枚“夺魂金针”佯为循声攻敌,人却跟在飞针以后,蹑足潜踪地,向东南角上追扑!
那阵隐挟阴寒的劈空劲气,应该是“笑面阎婆”孟三娘所打出的“罗刹阴功”?但假“夺魂旗”极为机警,人随针后前进,不仅使孟三娘一掌击空,并到了东南角上,乘机向“玉箫郎君”潘午,—发招暗袭!
他这些判断,几乎完全正确,那位“玉箫郎君”潘午刚刚听风辨位,避过“夺魂金针”并感觉师姊孟三娘的“罗刹阴功”业已出手,正等对方有了闪动声息,便加插手袭击之际,突然发现暗影以内,“刷”然轻响,隐隐有一片无形劲风,已向自己拦腰扫到!
潘午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含青殿”内,“夺魂旗”共有三位之多,潜身进袭与发出“夺魂金针”者,是否一人,尚未可知?自己在闪避之中,倘若恰好撞向另一位敌人所在,对方只要以逸待劳地,举拳一击,岂不糊里糊涂的就把一世英名,加以断送!
心中这一忧虑,闪避自然稍迟,潘午惑觉那片无形劲风,业已隐挟千钧重力,压到心头,遂无暇多作思索地,纵向适才师姊“笑面阎婆”孟三娘发出“罗刹阴功”的大殿西面!
还算孟三娘头脑冷静机警,自从“罗刹阴功”一掌击空,便知师弟“玉箫郎君”潘午,可能要吃亏,并判断这飞身闪向自己之人,就是潘午,不曾冒冒失失地,加以凌空一掌!
潘午何曾不顾虑到孟三娘可能误伤自已,故而人尚未到,便以三成真力发出一股“罗刹阴功”与孟三娘暗打照应!
他们师弟这一会合,那位假“夺魂旗”也不敢再度轻易进犯,“含青殿”内,暂时又复保持静默,但三人心中,都有一种疑念,油然而生,就是分明五人进殿,怎的只有三人动手?另外两人为何沉稳到如此程度?
殿下三人各自疑思?梁上两人,也自各有所思!
在钟离老人身旁不远的那位假“夺魂旗”,根本对下面三人之间的那些过手打斗,漠不关心,只顾静坐调神,似乎尽量加强功力,准备在适当时机,才突作千钧一击!
钟离老人此时心中,只在盘算一项问题,就是适才假“夺魂旗”攻击“玉箫郎君”潘午的那声“唰”然轻响,听来特别耳熟,究竟用的是件什么兵刃?
那时孟三娘潘午师姊弟,并肩而立,沉思片刻,孟三娘忽然想起,这几位“夺魂旗”打扮的奇异对手,无论他们本来面目是谁,均纵横江湖,向称机智无伦,诡秘万状!说不定他们之中,有人暗暗藏身梁上,根本不动,只任凭自己等盲目乱斗,才是一件天大笑话!孟三娘想到此处,便拉潘午,用手示意,叫他在此防范敌人进袭,自己要往梁上一探!
潘午略吃小亏,正思报复,遂也以手式示意领会,孟三娘便即暗推真气,一式“平步青云”,毫无声息地,向大殿梁间轻轻拔起!
这“含青殴”内五人的武学程度,分成两个等级,比较高明的,自然要推钟离老人与孟三娘,互相伯仲!其次则因“玉箫郎君”潘午,眇目以后,拚命修为,功力大进,也足与两位假“夺魂旗”一争长短!
故而孟三娘特别提气轻身的平拔梁间之举,除了“玉箫郎君”潘午以外,只有钟离老人发觉,不禁好生窃笑,今夜这场糊涂恶斗,心机武术,错杂纠缠,委实极为有趣!五人之中,居然已有三人心意相同地,一齐暗藏到梁上!
而且根据自己耳力判断,这悄悄向上拔身之人,轻功极其高明,若非自己因独居西昆仑绝顶小琅环仙境,悠闲无事,练成能在万物繁响以内,细辨蝇鸣蚁斗的“天聪耳言”,根本无法听出丝毫声息,可见此人绝非另一假“夺魂旗”,也不是“玉箫郎君”潘午,必系那位曾与自己比赛上吊,并对“南笔”诸葛逸特别垂青的红粉魔头,“罗刹掌教”!
孟三娘所处位置,是在大殿主梁以上那位假“夺魂旗”与钟离老人身左七八尺外的另一较小横梁,三人恰好成了一个鼎足形势!
这时“玉箫郎君”潘午,自师姊隐身梁上以后,知道可能殿中只剩下自己,与适才袭击自己的那位假“夺魂旗”,遂存心一斗此人,手中玉箫连挥,在暗影内,发出几声极其尖锐的怪异音韵!
果然那位假“夺魂旗”闻声立至,七八尺外,轻微足音一落,“呼”然怪声,一片劲急无比的阴冷狂飙,便自排空卷到!
这种排空怒卷的阴冷狂飙,潘午因昔年在祁连山玉柱峰腰,吃过苦头,故而辨得出是“夺魂旗”风!雄心一起,玉箫电挥,施展新近参悟出的一式奇绝箫招“引凤来仪”,舞成一片看不见的漩光,飞迎“夺魂旗”风,左掌乘机打出一记真力贯到十成有余的“罗刹阴功”掌力!
旗风箫影,微触即分,谁也不曾占得便宜,“玉箫郎君”潘午的一掌“罗刹阴功”,却换来对方一记“七煞寒灵掌力”!
这两种当代武林中的绝顶阴柔掌力,因在黑暗以内,不便闪避取巧,只有硬接硬拼,“砰”然巨响起处,阴风四溢,满殿生寒,“玉箫郎君”潘午与那位假“夺魂旗”胸头齐觉一阵血气翻腾,但均咬牙禁声,深惊对方厉害地,各自足下微滑,后退数尺暂时不再冒失进手!
钟离老人如今恍然大悟,听出那片旗风,绝非寻常,正是自己赠送“闪电神乞”诸明的“风磨铜夺魂宝旗”!根据上官灵所说,此旗业已落入“九毒书生”姬天缺手中,则不问可知,下面两人,是“玉箫郎君”潘午、“九毒书生”姬天缺,梁上三人,则系“闪电神乞”诸明、“笑面阎婆”孟三娘,以及自己!
他因不知“九毒书生”姬天缺,奉了“万相先生”百里独之命,玉门关还旗一事,以致恰恰料错,其实与“玉箫郎君”潘午在殿中暗影内茫然对恃的假“夺魂旗”,是“闪电神乞”诸明,梁上与“钟离老人”距仅数尺的假“夺魂旗”,却是他所最深恶痛恨的“九毒书生”姬天缺!
钟离老人既然误认对面所坐的假“夺魂旗”,是“闪电神乞”诸明,遂想设与其暗通消息,正在寻思之际,“含青殿”外,突然隐隐雷鸣,仿佛密云欲雨光景?
殿中五人,听得雷鸣,各自心头略动兴起一种奇妙意念!
果然未出所料,雷鸣隐隐之中,有道奇亮电光,倏地一闪!
电光闪灭,虽仅刹那,但就这一刹那间,却把“含青殿”内,弄得纷纷大乱!
最令人好笑的情景,还是在梁上成为鼎足形状的钟离老人,“九毒书生”姬天缺、“笑面阎婆”孟三娘等三人之间发生!
钟离老人因早知另一位假“夺魂旗”,与自己近只数尺,又把他误当作“闪电神乞”诸明,故自整副心神,全注意在“笑面阎婆”孟三娘方面!
但“九毒书生”姬天缺,却在电光一闪以下,忽然瞥见不但“罗刹教”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也在梁上,并且还有一位“夺魂旗”打扮之人,出乎意外的,就坐在自己身旁数尺!
人在蓦然吃惊之际,往往自卫意念立生,姬天缺功力凝处,一记“七煞寒灵掌”力,凌空劈出,并系顺手先打近在身边的“逍遥老人”钟离哲!
“笑面阎婆”孟三娘,则因心思颇细,自闻雷鸣,便已暗聚功力,准备万一若有电闪之时,便可藉着那瞬间闪光,向自己预料藏在梁上的两名敌人,骤下辣手!
所以这样一来,钟离老人竟成了两面受敌之势,一股强烈无比的“罗刹阴功”,方自对面排空涌来,另一股阴损狠辣的“七煞寒灵掌”力,又从左侧方六七尺外,怒卷而致!
事出突然,变生顷刻,任凭钟离老人一身武学如何炉火纯青,冠冕当世,也被这两种武林罕见的绝顶阴柔掌力,震得翻身飘下殿梁,不过伤损不大而已!
但钟离老人毕竟不愧号称名冠“乾坤五绝”,他不仅施展卸劲化劲的上乘内家神功,避免受伤,顺着前方左侧的两股掌风,向右后方飘落,并在百忙之中,回手一掌,也把那位“罗刹掌教”、“笑面阎婆”孟三娘,依样画葫芦的自梁上震落“含青殿”内!
孟三娘的“罗刹阴功”是左右双掌齐发,左掌打的钟离老人,右掌打的“九毒书生”姬天缺,而姬天缺又正在全神袭击钟离老人,故而刹那之间,除了钟离老人是挨了双份以外,姬天缺,孟三娘也各中一掌,同告震落梁下!
他们三人自上落下,又是各中对方掌力,身法自然难再保持那等无比轻灵,岂不正是殿下的“闪电补乞”诸明,及“玉箫郎君”潘午的极好袭击机会?
谁知“刷刷刷”的三声身形落地的微响之后,“含青殿”内,竟又成了沉沉静默,并无任何一人,有所举动!
原来电光一闪即灭,又未继续闪起,潘午、诸明只听得殿上有人下落,却不知何人落在何处?
潘午怕冒失出手,误伤了师姊“笑面阎婆”孟三娘,诸明则深知其他两位“夺魂旗”中,即令有一人是最痛恨的“九毒书生”姬天缺,另一人也必是最敬佩的钟离老人,或好友“幽冥神君”阎元景?以致同样不敢莽撞出手!
孟三娘、姬天缺、及钟离老人,则—面惊魂方定,各自略为调气,察看是否受伤?—面又须暗暗忖度周围环境,故而这段静默时间,保持颇久!
钟离老人微一伸手,觉得身后便是殿壁窗棂,不由心中灵机一动,暗想自己何不乘孟三娘、潘午两位“罗刹教”中主要人物,在这“含青殿”内,与“闪电神乞”诸明、“九毒书生”姬天缺,相互纠缠之际,设法出殿,在“玄玄别府”以内,搜一搜“孟婆汤”解药何在?
念头既动,立即发出一声森森阴笑,但人却以一式“卧看天河”,倒身平榻,仰卧地面!
这种森森阴笑,是“夺魂旗”特有标志,孟三娘落身之处,恰好又就在钟离老人面前不远,自然扬手便是一记“罗刹阴功”,隔空劈到!
阴寒彻骨的劲气狂飙,自钟离老人身上三尺左右高处,横空怒卷,只听得一片窗棂碎折之声,虽然殿外天气阴沉,星月潜光,几与殿内一般黑暗,看不见是何情状,但据理判断,即令孟三娘发现掌力劈空,临时卸劲,最少也要把窗棂击出一个大洞!
孟三娘“罗刹阴功”一发,一片呼呼怪响“夺魂旗”风,及一股凌厉狠辣的“七煞寒灵掌力”,立刻便自两侧袭来,“玉箫郎君”潘午玉箫挥处,又复盲目循声地,向那业已与他弃嫌修好的“九毒书生”姬天缺狠攻而去!
“含青殿”内暗影之中的混战又起,钟离老人却自在逍遥地在地上躺了片刻以后,悄无声息爬起贴近窗棂,用手暗摸,果然已被孟三娘的掌力,击碎约莫盈尺方圆一块,并听得“罗刹教”中的其余弟子,均在远远侍应,不能发现自己利用这窗棂碎孔,私出“含青殿”外!
计划既已实现,钟离老人哪里还管殿中相互摸索狠拼的孟三娘,悄悄运用“缩骨神功”,毫无声息地,穿窗而出!
但“罗刹教”中弟子,除了孟浮云尚未归来以外,全部聚集“含青殿”前,虽因未奉掌教孟三娘之命,不敢贴近,却均关心颇切地对着大殿凝视!
故而钟离老人自殿侧窗棂穿出以后,只得利用大殿暗影,三指撮椽,贴身檐间,因为外面无论何等阴暗,均尚可见人,董飞云、胡飘云、艾云飞、褚红桃、及“六大游魂”的炯炯目光之下,任凭自己“云飘电闪身法”捷若飞仙,只要一离大殿黑阴影,踪迹便会立被发现,闹将起来,被孟三娘等自殿中追出,不仅满盘计划成空,还可能落一个难得下台的灰头土脸!
就在钟离老人悬身殿檐,暂时无法活动之际,远远蹙眉卓立的“罗刹教”大弟子董飞云,突然似觉左侧树响有异?蓦一回头,果然瞥见有条黑衣人影一闪,似乎想利用孟浮云所居“漱玉阁”下的贴崖草树隐身,接近“含青殿”!
这等深夜,还有人妄闯“玄玄别府”,已极怪异,但更怪异的,是此时阴云渐散,微露星光,以致发现此人居然又是一副“夺魂旗”的打扮!
董飞云柳眉双剔,向“罗刹教”中其他弟子,低声说道:“三位‘夺魂殿’已入‘含青殿’中,哪里会这样凑巧地,又有第四位‘夺魂旗’赶到?我们且分头堵截此人,摸摸他到底是谁?并不让他轻易接近‘含青殿’,惊动殿中正在较艺的正副掌教!”
这群“罗刹教”中弟子,哪一盏也不是省油灯,听来董飞云如此一说,便即齐自飘身,向那“漱玉阁’下,崖壁间的丛丛草树扑去!
“夺魂旗”接连四现,使得这群负有上乘身手的“罗刹教”中弟子,纷纷不服而兼好奇的齐欲一斗此人,却给了钟离老人从容寻觅“孟婆汤”解药的绝好机会。
但钟离老人亦复照样惊奇无已,暗想天下居然如此巧不可言,在“夺魂旗”三聚“玄玄别府”之下,竟有个第四“夺魂旗”跑来,难道“幽冥神君”阎元景所化身的“断肠人”,也已出了“断魂谷”内?
“夺魂旗”真假好坏之谜,虽然把整个武林,闹得疑神疑鬼,纷纷大乱,但却是东南西北的飘忽真迹,隐现无常!最多一次,也不过在罗浮山“万梅谷”,“第一次元宵大会”之上,到了三位“夺魂旗”,像这般四人齐聚一处,倒还是破天荒的前所未有之举!
就在钟离老人惊诧之间,“罗刹教”中弟子,已与那位最后出现的“夺魂旗”打扮之人,有所接触!
第一个发现对方身形的是“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她扑到崖壁切近时,瞥见一大堆藤蔓以后,似有黑衣一闪,遂高声叫道:“何人假冒‘夺魂旗’?并这等遮遮掩掩,请出答话!”
藤后应声转出一人,果然身着黑色长衫,脸带人皮面具,与已入“含青殿”的三位“夺魂旗”完全一样打扮,不过似乎身材较瘦而已。
这位“夺魂旗”打扮之人,以极其冷酷的目光,一注褚红桃,阴森森地,低声问道:“谁说我是假‘夺魂旗’?你们掌教孟三娘,刚才曾以真气传声,叫‘夺魂旗’现身一会,她如今安在?”
“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立在下风,仿佛闻得这位“夺魂旗”打扮之人的身上,有一种隐隐恶臭,令人心头作呕!遂冷冷说道:“我们孟掌教适才是叫另外三位‘夺魂旗’,不是叫你!他们四人,加上潘副掌教,已在‘含青殿’内,互较绝艺!”
这几句话,似出对方意外,把那位“夺魂旗”打扮之人,听得一愕,自言自语“哦”了一声说道:“今夜真是巧事,居然三位‘夺魂旗’,也已到了这‘玄玄别府’之内?”
此时“罗刹教”中的其余弟子,见“夺魂旗”业已现身,遂一拥而至,连钟离老人也决定暂时不去搜寻“孟婆饧”解药,先坐在一根暗影中的檐头以上,看完这场热闹再说。
那“夺魂旗”打扮之人,见“罗刹教”中弟子,闻声群集,挡住自己去路,遂发话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近来武林中曾有几位‘夺魂旗’出现?”
胡飘云嫌他身上那股随风送到的恶臭,太以难闻,遂避开正面,转到侧方,接口答道:“听说共有四位!”
“夺魂旗”打扮之人,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夺魂旗’共有四位,先前已来三人,加上我正好如数!他们既在‘含青殿’内较功,我也参加一个,凑成‘夺魂旗’大会,岂不更为热闹?”
话完,方待举步,“罗刹教”中的大弟子董飞云,叫声:“且慢”,冷冷说道:“不管你是否是震惊武林‘四大夺魂旗’的其中之一?抑或旁人假冒?既来我‘玄玄别府’便须尊重‘罗刹教’规,在未奉本教孟掌教法谕之前,我们不能让你轻轻易易地,进入‘含青殿’!”
“夺魂旗”打扮之人,闻言一阵“嘿嘿”阴笑说道:“‘夺魂旗’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我要进‘含青殿’,便进‘含青殿’,你们哪个敢妄加阻拦,无非找死!”
在场的“罗刹教”中弟子,除了胡飘云心性较好以外,其余几乎个个骄狂,“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尤其不信今夜在“玄玄别府”内现身的四位“夺魂旗”,每人均如传言所闻,身负绝世武学!加上仗着人多势众,遂挺身而出,狞笑说道:“‘罗刹教’的‘玄玄别府’以内,不容‘夺魂旗’妄摆威风,我们既不让你进‘含青殿’,便不让你进‘含青殿’!”
“夺魂旗”打扮之人,听褚红桃这几句话,竟故意与自己适才所说,针锋相对!不由阴阴一笑,右劈缓抬,露出一只瘦骨嶙峋,肤色惨白,鸟爪似的手掌,向褚红桃当胸微推,并冷冷说道:“我对你们这般无知后辈,不为已甚,赶紧去服药疗伤,静卧七日,或能保得性命!”
褚红桃当真看不起对方那只惨白枯瘦手掌,这等当胸轻轻微推?正待提气暗流,并反唇相讥之际,忽觉有股阴寒风力,拂上身来,心头一阵奇冷,便自宛如骨髓成冰般地不支,立告晕倒!
胡飘云、艾云飞,赶紧防护褚红桃,董飞云却怒满眉梢,招呼“六大游魂”,同向这自称“夺魂旗”打扮之人,攻出一片排山倒海似的“罗刹阴功”掌力!
但“夺魂旗”打扮之人,击倒褚红桃后,身形立即凌空纵起,由她头上飘向“含青殿”,故而董飞云与“六大游魂”联手发出的“罗刹阴功”所化掌风,不是当头硬截,变成自后遥推,非但未能伤得对方,反把这位“夺魂旗”,轻飘飘地送出七八丈远!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巨震,“含青殿”门,被人用掌力击开,“笑面阎婆”孟三娘当先纵出,语音极为愤怒地,高声叫道:“董飞云传谕‘罗刹教’下弟子,赶紧一齐掌灯,我非要看看这些‘夺魂旗’中,是何人故弄狡狯,目的安在?”
“玉箫郎君”潘午,及“九毒书生”姬天缺、“闪电神乞”诸明等另两位“夺魂旗”,也自殿内纵出,恰好与那位打伤“柳媚花娇鬼见愁”褚红桃,往“含青殿”内赶去的“夺魂旗”,成了凌空相对之势!
钟离老人却乘着这孟三娘等纷纷出殴的忙乱之际,又复仍由那窗棂碎孔中,钻回“含青殿”以内!
原来“笑面阎婆”孟三娘、“玉箫郎君”潘午,与“闪电神乞”诸明、“九毒书生”姬天缺等,在沉沉暗影中,经过一番混战以后,孟三娘所立位置,恰好到了那窗棂破孔之下!
殿外虽无光亮射入,却有寒风自破孔以内吹来,孟三娘突觉脑后一寒,便知有异,回去摸出窗棂碎孔,越发心头惊诧,暗忖是否有人业已悄悄出殿,想乘自己与师弟潘午,在殿中混战之际,安排其他的阴谋诡计?
正在忖度之下,“罗刹教”诸弟子的呼叱声息,业已远远传来,并听得声中,似有“夺魂旗”三字?
孟三娘想不到又有第四位“夺魂旗”赶来,料定有人由殿中潜出捣乱,不由怒满心头!她身为主人,地势自熟,认准殿门方向,“罗刹阴功”聚处,双掌—推,震开殿门,便即飞身纵出,高呼教下弟子,先掌灯火,再与这群委实诡谲难斗的“夺魂旗”们答话!
四人才自先后出殿,便见有位“夺魂旗”打扮之人,凌空纵来,并听董飞云并高声叫道:“启禀掌教,此人也自称是‘四大夺魂旗’之一,并妄逞凶横,褚红桃业已伤在他的掌下!”
孟三娘、潘午、诸明、姬天缺四人闻言,均觉更为疑惑!这凌空纵来之人,是不是“含青殿”内,突然失踪的那位“夺魂旗”?抑或随后又复赶到一位。
再听得董飞云禀告褚红桃业已伤在对方手下,“笑面阎婆”孟三娘越发怒满眉梢,阻住对方来势,并沉声说道:“来人既已伤我门下,彼此不见真章,休想再出‘玄玄别府’!你能不能摘下你的人皮面具?”
最后到达的那位“夺魂旗”,身形飘落地面,阴森森的“哼”了一声,目光在“闪电神乞”诸明、“九毒书生”姬天缺身上微注,傲然答道:“我倒不怕见人,只怕他们两位之中,有人不敢以本来面目,坦然相对!”
话完,伸手把脸上人皮面具一揭而落,不仅使得“笑面阎婆”孟三娘、“玉箫郎君”潘午师姊弟,深吃一惊,连“闪电神乞”诸明、“九毒书生”姬天缺,都暗觉诧异,此人是谁?怎的从未见过?
原来人皮面具以内,是一个奇丑,可怖已极的陌生脸庞!两腮无肉,颧骨高耸,一对巨目也深深陷入眼眶,闪烁着森然碧光,炯炯慑人,眉毛须发,均宛如乱草,互相纠结,加上那瘦长躯体,宽大黑袍,活脱脱地是具带气僵尸模样!
孟三娘见“闪电神乞”诸明、“九毒书生”姬天缺,果然不肯摘下人皮面具,遂微笑说道:“你们二位既不肯摘下面具,可否暗示身份?免得孟非烟及我师弟潘午,误加得罪!”
“闪电神乞”诸明暗想对方一再相问,自己若始终不加答复,传扬开去,岂不成了“夺魂旗”畏怯“罗剂教”,因而贻笑江湖?遂自腰间取出那杆“风磨铜夺魂宝旗”,迎风一展!
他若自报姓名?或是干脆摘下人皮面具,均无所谓,但如今这等取旗一展,却差点儿把自己展得魂飞命丧,埋恨九幽,并使“乾坤五绝”方面,弄得纷纷大乱!
原来“闪电神乞”诸明的“风磨铜夺魂旗”,才一展动,他对面站的那位形若僵尸的奇瘦之人,便即冷笑一声说道:“原来你是‘九毒书生’姬天缺,可敢随我到那旁山壁之间,单独一会?”
“闪电神乞”诸明,见对方竟把自己认作“九毒书生”姬天缺,不由暗暗好笑?但因“含青殿”内那场混战,已告结束,自己来找的上官灵,也未见丝毫踪迹,若不借这机会脱身,孟三娘、潘午师弟可能会加留难,岂不尚须多费手脚?故而闻言之下,不予申辩,只是冷笑一声,身形电闪,便向“玄玄壑”方面,飘出五丈!
形若僵尸的奇瘦之人,目中碧光厉射,也自随后飘身,“玉箫郎君”潘午一来听说教中弟子褚红桃,伤在此人手下!二来因已与“九毒书生”姬天缺弃嫌修好,自欲对这显与姬天缺有仇之人,加以留难,遂高声喝道:“‘罗刹教’的‘玄玄别府’,岂容你们这等要来便来,要去便去?何况你又伤我教下弟子褚红桃,且向潘午作一交代再走!”
形若僵尸的奇瘦之人,听“玉箫郎君”潘午发话阻拦,遂一面依旧毫不停留地,疾追“闪电神乞”诸明,一面冷冷答道:“‘玉箫郎君,放心,我不会走,先杀掉‘九毒书生’姬天缺之后,再来杀你!”
“玉箫郎君”潘午见对方似乎根本就未把自己看在眼内?不由怒发如狂,跟踪纵起,凌空扑向这位形若僵尸的奇瘦之人,厉声叱道:“朋友不要口角轻狂,谁能杀谁,何妨一试?你且接我一招‘金雕露爪’!”
掌随风出,左手凝聚“罗刹阴功”,劈空吐劲,右手则紧握玉箫,准备对方只—停身,便立以近年苦练的“明月虹桥”二十四式奇绝箫招,将其圈住一斗。
谁知这位形若僵尸的奇瘦之人,对于身后凌空袭到的“罗刹阴功”所化阴劲气,只把黑袍大袖,反手一挥,也自卷出一片阴风相抗,身形却连停都不停地,依旧拼命向“闪电神乞”诸明疾追猛扑!
双方所发劲风,功力相若,不分上下,但潘午突觉得对方袖风之中,似乎含有一种极淡极淡的腐尸臭味?竟使自己一嗅以下便告心头泛恶,足下踉跄,摇摇欲倒!
这种现象,太以奇异,潘午不敢复逞强追敌,赶紧停步凝神,气聚丹田,欲自周身百穴四肢之中,行功驱散适才所嗅入臭味所化的奇异毒力!
他气刚调匀,身边一阵微风,孟三娘左手贴住潘午后心,凝功助他增益真元,并低声问道:“师弟,今夜发生之事,委实太怪,难道你近来如此苦修,竟在对方袖风一挥以下便告受伤不浅?”
“玉箫郎君”潘午知道师姊有所误会,但此时心头宛如刀绞,幸得孟三娘自后背传入一股内家真气所化温和热力,方勉强可以与本身真气引导化合,徐徐自四肢之中,逼散奇毒,一时哪里能够开口答话?
等他驱毒完毕,长叹一声,告知究竟以后,“笑面阎婆”孟三娘眉峰微聚,回头看时,连“含青殿”的另一位“夺魂旗”,也已踪影不见!
原来“九毒书生”姬天缺心计最工,他此时因已知身有“风磨铜夺魂宝旗”的,是“闪电神乞”诸明!则把诸明误当自己,狂追猛扑的形若僵尸之人,应是“幽冥神君”阎元景?但还有—位在“含青殿”内,与自己同坐梁上的“夺魂旗”,岂不是真牌实货的“逍遥老人”钟离哲么?
姬天缺一想到钟离老人,不禁心神皆怯,趁着“玉箫郎君”潘午,好似追敌受伤,“笑面阎婆”孟三娘正赶往接迎之际,悄悄电疾闪身,便往“玄玄壑”方向遁去!
董飞云等“罗刹教”中子弟,因褚红桃被那形若僵尸的“夺魂旗”一举手间,便告击晕,以至如今虽见“九毒书生”姬天缺觅隙抽身,却不敢冒加拦阻!
但“九毒书生”姬天缺,身形子才到“玄玄别府”牌楼左近,“含青大殿”之中,居然复又闪出一位身法更快的“夺魂旗”打扮人数,向姬天缺追踪而去!
董飞云简直弄得头昏眼花,不知道今夜究竟有多少“夺魂旗”出现在“玄玄别府”之内!
原来钟离老人在“含青殿”中见那手持“风磨铜夺魂宝旗”的“闪电神乞”诸明,被那形如僵尸的奇瘦之人指为“九毒书生”姬天缺,并加挑战,双双离去以后越发认定尚在“含青殿”的“九毒书生”姬天缺,即是“闪电神乞”诸明,决无疑问!
这种情况以下,慢说自己无法寻觅“孟婆汤”解药,即令寻得,也无法如上官灵之言,使“笑面阎婆”孟三娘,甘心情愿的奉送自己,故而一见“九毒书生”姬天缺趁隙抽身,钟离老人遂也即施展“云飘电闪身法”自“含青殿”内纵出,追踪赶去。
“九毒书生”姬天缺走完无数石梁,自“玄玄壑”的沉沉雾影以内,翻上“三仰峰”头,暗想经过这样一次大乱,“罗刹教”众必然在“玄玄别府”中,加严防范恐怕前来盗取“双心碧玉”“九结金环”,意欲藉以控制“万相先生”百里独之愿,难得实现……
念犹未了,“玄玄壑”的沉沉雾影以内,又有一位“夺魂旗”打扮之人,现身赶到!
姬天缺因为无论这位“夺魂旗”是真牌实货的“逍遥老人”钟离哲?或“闪电神乞”诸明?甚至如今仿佛练有奇功的“幽冥神君”阎元景?均对自己有害无利,故而对方身形立飘,便往三仰峰下遁去!
钟离老人哈哈大笑叫道:“诸兄休走,我们这场哑谜,太以滑稽,并弄得彼此满腹疑云,你大概猜不到非但我就是空劳你远上昆仑,相寻未遇的钟离哲,连‘南笔’诸葛穷酸,及上官小鬼,都在这武夷山中的左近之处呢!”
说完,并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揭而落!
“九毒书生”姬天缺,见这位“夺魂旗”,果然是真牌实货的“逍遥老人”钟离哲,自然更觉胆战心寒!但深知此时如若再逃?必启钟离老人疑念,他那“云飘电闪身法”,罕世无俦,一被追上,定即难逃公道!
所以只得停步转身,甘冒奇险地装出一副惭愧神情,垂头不语!
钟离老人因“玄玄别府”中的阴差刚错,始终把姬天缺当作“闪电神乞”诸明,如今见他这副神情,还以为他是为了失落“风磨铜夺魂宝旗”,而有点惭对自己!遂哈哈大笑招手道:“诸兄,你平素胸襟豪迈,意气干云,怎的对区区一面旗儿,如此看得过重?来来来,姬天缺在武夷现身,我们且商量商量,怎样设法诱他入网?加以歼除,并把风磨铜旗,夺回就是!”
“九毒书生”姬天缺虽在无可奈何之下,甘冒奇险地,假充“闪电神乞”诸明,但毕竟心中惊愧,始终不敢与钟离老人眼光相对!
若换平时,钟离老人何等心机?何等目力?早就对姬天缺扭扭捏捏的神情生疑?但如今却以为他不仅惭于失旗,又在“玄玄别府,含青殿的梁上,误击自己一掌,神态才会如此尴尬,竟对之毫无疑念!
姬天缺深知自己若有一丝破绽漏出,便将立处极端危险之中,遂钢牙暗挫,低头缓步,走向钟离老人,但行未数步,忽似有甚发觉,身形飘处,纵到绝壑边缘,往壑下探头一看!
钟离老人委实恨极“九毒书生”姬天缺,惜因种种顾忌,及彼此蒙面哑声,不易辨认,致在“玄玄则府”中,未能对之下手铲除!如今见冒充“闪电神乞”诸明的“九毒书生”姬天缺,这等行动,以为他有发现?遂也自赶到壑边,伸头探视!
“九毒书生”姬天缺与平生最怕的钟离老人,并立壑边,近仅数尺,胸头不由紧张得腾腾乱跳,勉强镇定心神,向左侧沉沉雾影之中,伸手一指!
钟离老人再也想不到自己极为痛恨,时思加以铲除的“九毒书生”姬天缺,竟会就在身边,遂随着他手指之处,向那沉沉雾影以内看去!
才一回头,身后厉笑忽起,“九毒书生”姬天缺双掌聚集十二成的“七煞寒灵阴功”,凌空疾推,把钟离老人打得闷“哼”一声,飞出一丈有余,坠入雾郁云蓊的沉沉绝壑!
一击成功以后,“九毒书生”姬天缺委实得意到了极处,低头对着那深逾百丈的沉沉绝壑,发出一阵阴毒无比的“嘿嘿”怪笑!
笑完忽然想起钟离老人适才曾说“南笔”诸葛逸,及上官灵,也在这武夷山中的左近之处,何不索性再去试试机缘?若能把这一老一小两个对头,同时暗下毒手,悄悄解决,岂非妙上加妙?
姬天缺毒计既定,遂离却三仰峰,在这附近的峰峦涧壑之间,寻找“南笔”诸葛逸,及上官灵的踪迹!
趁着这位阴狠刁辣无比的“九毒书生”,在奇松怪石,削壁绝崖间,身形上下飞舞,黑衣飘飘之际,笔者略为补述上官灵孟浮云那对情仇混杂,爱恨交进的英雄儿女!
上官灵与孟浮云并坐古树横枝,虽然手揽纤腰,佳人入抱,但苦于心中郁勃无限深情,口头却难吐片语,只是身儿相靠,颊儿相偎,默默无言地,静看地上月影,一分一寸地向东移去!
孟浮云几乎与上官灵同样情怀,两人均自微阖双目,默然领会这片刻温馨,一对小心灵中,暂时摒弃了任何名利恩仇,所有的只是安、宁、静、美,以及爱!爱!爱……
一阵凉意极浓的山风,吹下了几片树叶,恰好飘落在孟浮云的鬓发之间,引得她微睁妙目,瞥见地上月影,业已距离自己用树枝所画最后的那条痕迹,仅丝半寸有余,一寸不到!
心头不禁一阵凄凉,伸手微抚上官灵的面颊,低低问道:“灵弟弟,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你;雪那月影再有半寸,就到画痕,我们快拼命了!”
上官灵在情思沉醉之中,被孟浮云一语惊醒,低头目注地上月影,先是神色微凄,然后剑眉双轩,傲然答道:“云姊姊,你与我这片刻温存,已足够使上官灵相思没世!爱欲其长,恨欲其短,我们既然被各种环境所限,不能相爱到地老天荒,则何妨使这具皮囊,早早解脱?纵令‘罗刹教’教规再厉,孟三娘拘束再严,料也无法拆散我们的心灵结合!”
话完,俊目中泪光莹莹地,首先飘身下树,卓立月影以内,向孟浮云凄然笑道:“云姊姊,来来来,我们且好好狠斗一场!但死别生离,凄然独活,是最令人伤心肠断,难以禁受之事,故而我们今夜最理想的结果,是胜负不分,双双同时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