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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斗 角

彭白衣答道:“这事大概有两点原因,第一点是这位‘咆哮红颜’,身中奇毒,内功暂失,宛如蚊龙缺水,无法飞腾。第二点是她眼见本帮一切措置,宛如地网天罗,纵起脱逃之心,亦无侥幸之理,遂落得沉稳大方一些,来个‘好汉不吃眼前亏’了。”

何撑天怪笑说道:“白堂主倒有知人之明,把对方心理,揣摩得十分透澈。”

彭白衣忽然觉出何撑天弦外有音,似乎对自己略含讥讽,遂心中微惊,含笑说道:“何堂主说哪里话来,白不平庸材俗质,怎敢比拟何堂主于万一,我只是就跟前事实,略为推敲,胡乱判断而已。”

何撑天笑道:“白堂主不必太谦,帮主对你特别赏识,近日间眷顾尤隆,据我所知,在明日‘双雌论武’会后,尚有特殊奖赏,颁给你呢!”

彭白衣听得心中略动,正欲答话,夏侯娟业已扬声问道:“什么叫‘双雌论武’之会……”

话方至此,何撑天接口说道:“残心妖姬宇文霜护法,是‘双心魔后’文雪玉供奉的得意弟子,自诩所擅‘双心万幻掌法’,盖世无双,故而呈准帮主,于明日清晨,与夏侯姑娘,互相作一决战,倒看谁是当代武林中,年轻人物的第一高手?”

夏侯娟故意傲然叫道:“我不怕宇文霜的‘双心万幻掌法’,但我身中奇毒,内力难捉,真气难聚,却是如何……”

何撑天阴森森地怪笑接道:“夏侯姑娘放心,到了‘天玄谷’中,自然会让你在今夜痛痛快快地,休息一晚,明晨再先祛奇毒,后较绝艺。”

夏侯娟知道何撑天语涉双关,不禁气得暗咬银牙,心想:若非不知恩师与“金剪醉仙”罗伯父,有甚重要任务,为了顾全大局,只好暂时忍气起见,早就把你这残手凶人,处置在“天玄洞”内。

转瞬间,业已走出“天玄洞”,到了“天玄谷”,只见四个人儿,坐在崖边饮酒。

这四人中,身披鹤氅,手执羽扇,坐在特制轮椅车上的,自然便是“六残帮”帮主独孤智。

坐在独孤智上首的,便是他表叔,也就是“六残帮”四大供奉之一的“紫拂羽士”东门柳。

东门柳身边,则坐的是他爱女,容光绝代,美艳迫人的“辣手神仙”东门芳。

另外一人,则是韦枫。

其余意料中的“三手魔师”高松泉、“绿发魔君”毛陵、“双心魔后”文雪玉等“海外三魔”,以及“残心妖姬”宇文霜、“无情姹女”罗香云,却均未见。

夏侯娟看不见“海外三魔”等,只是有点失望,但看不见“无情姹女”罗香云,却是有点担心。

因为人属群魔乱舞,地属龙潭虎穴,虽知恩师“般若庵主”和“金剪醉仙”罗大狂,可能在暗中策应,但仍不能不为罗香云的安危,有所耽忧悬念。

夏侯娟心中耽忧,目中便少不得多看几眼。

一看之下,被她看出了一点蹊跷。

所谓“蹊跷”,就是“紫拂羽士”东门柳,似乎面含不悦神色,而独孤智在低声下气地,赔甚小心。

何撑天与彭白衣抢前两步,向独孤智恭身禀道:“启禀帮主,‘咆哮红颜’夏侯姑娘已到。”

独孤智目光微注夏侯娟,便向韦枫笑道:“韦护法,你师妹宇文护法,于明晨要与夏侯娟相互决一死战,今夜双方均应充分休息准备,你且敬过夏侯姑娘一杯酒儿,便引她安歇去吧!”

韦枫恭身领命,斟了一杯酒儿,向夏侯娟含笑递过。

夏侯娟明知这杯酒儿之中,定然藏有什么邪毒无比的‘烈女荡心丸’,怎肯加以接受?

但她正待拒绝,并严斥独孤智等,下流无耻之际,耳边忽听有人用“蚁语传声”说道:“酒虽有毒,但饮不妨。”

这两句传音密语,着实把夏侯娟听得吓了一跳。

因为择人专注的“蚁语传声”,虽然极为神妙,却嫌难以及远。

倘若距离过远,勉强施为,“传声”效用,虽仍可行,但“择人专注”效用却不可靠。尤其是有“紫拂羽士”东门柳这等绝代高手在场,更复只消丝毫疏忽,踪迹立告败露。

眼前除了与自己同一的彭白衣、何撑天外,便系独孤智、东门柳、韦枫四人,以及两名侍应弟子.数丈周围之内,别无人踪,则自己所闻“传音密语”,却来自何处?

即以语音而论,也甚陌生,既非“金剪醉仙”罗大狂的高朗话声,亦非恩师“般若庵主”的慈祥指示。

夏侯娟正自疑云满腹之际,韦枫已双手捧杯,向她含笑叫道:“夏侯姑娘,韦枫奉命敬酒,你饮完之后,便请歇息,准备明晨与我师妹宇文霜,互相决战!难道夏侯姑娘如此胆怯?抑或连我家独孤帮主的这点面子,都不给么?”

夏侯娟暗忖:“自己倘若不饮此酒,必将当场闹翻,则恩师与‘金剪醉仙’罗大狂前辈,要自己和罗香云冒险进入‘天玄谷’的作用,岂不全失?”

想到此处,把心一横,竟接过酒杯,先对彭白衣所扮“万古伤心”白不平,看了一眼,然后向韦枫笑道:“韦大护法,我一向酒量不好,倘若饮酒之后,有所神志失常,你却得多加担待,和多加招呼才好。”

这是聪明办法,也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夏侯娟表面是向韦枫谦逊,骨于里却是向彭白衣暗打招呼,要他在自己万一中毒,迷乱本性之际,设法加以援手。

彭白衣自然领悟出夏侯娟的用意,将计就计地,点了点头,一旁含笑叫道:“夏侯姑娘大小心了,对你这位‘咆哮虹颜’来说,纵是一坛酒儿,也不会发生迷神乱性作用,何况负责招呼你的人儿,也多得报呢!”

这番话儿,也有弦外之音,是向夏侯娟暗示,不单自己必会对她招呼,还有“般若庵主”和“金剪醉仙”等两位前辈奇侠,暗中策应,可以尽管放心,不会出甚差错。

韦枫更是连连点头,从脸上出现一片淫邪笑意,轩眉答道:“夏侯姑娘放心,我定然会对你招呼得无微不至。”

夏侯娟听在耳内,恨在心头,果然把那杯酒儿,一倾而尽。

独孤智见状笑道:“韦护法,你把夏侯姑娘,带去‘水月宾馆’,安歇便了,明日清晨,便在水榭平台之上,举行‘咆哮红颜’与‘残心妖姬’的双雌竞技之会。”

韦枫恭身领命,并向东门柳父女和彭白衣、何撑天等,略为含笑招呼,转对夏侯娟道:“夏侯姑娘,我们走吧!”

夏侯娟虽然饮酒,仍甚小心,她是先行凝聚了内家神功,准备在发现酒中有异之际,立可制住毒力,不会行散,再慢慢设法祛解,或是逼出体外。

谁知酒虽人喉,却除了异常香醇之外,根本毫无异状。

夏侯娟一面随同韦枫举步,一面心中又好生疑诧?

适才向自己耳边传音密语之人,分明说是:“酒虽有毒,但饮不妨”,自己怎的竟未在酒中发现毒力?

夏侯娟边自疑诧,边自前行,边自以眼角余光,向四周暗暗打量。

她打量之意,是想发现适才对自己耳边密语的,究竟是什么人物?

但空自留神打量,一路之上,却未发现丝毫迹象。

眼前是一片清澈潭水,水上建有一座宽大平台,平台之后,则是三间玲珑水榭。

平台与潭岸之间,有“九曲红桥”相通,韦枫止步伸手,含笑说道:“夏侯姑娘,请上桥吧,那三间‘水月宾馆’,就是你暂时休息之处,这地方环境幽稚,颇不错呢!”

事既至此,夏侯娟只有硬着头皮,大大方方地,走上“九曲红桥”,通过宽大平台,进入精致水榭。

水榭之中,果然纤尘不染,一切陈设,均雅致异常,但惟一令夏侯娟略感诧异的,便是不曾见有什么侍女童仆。

韦枫亲自持起几上极好的宜兴紫砂茶壶,替夏侯娟斟了一杯热腾腾的香茗,含笑叫道:“夏侯姑娘请用香茗,这茶叶是本谷特产的‘雀舌龙芽’,水也是上好灵泉,别地方不容易品尝得到。”

夏侯娟心中一动,暗忖莫非酒内没有毛病,毛病却出在这杯茶儿之内?

韦枫见夏侯娟擎杯不饮,神色迟疑,便猜出她心中用意,双眉一挑,含笑说道:“夏侯姑娘是有相当见识的高明人物,你若疑心茶内藏诈,不妨先试探……”

夏侯娟玉颊微红,不等韦枫话完,便把那杯热腾腾的香茗,徐徐饮尽。

她放胆饮茶之故,有三种原因:

第一种原因,自然是向来好胜心高,不愿有所示弱地,被韦枫讥笑胆小。

第二种原因是她既用目力看出茶色极为澄清,不似含有药物,又鼻力嗅出香气极为纯正,不似含有邪毒。

第三种原因则是夏侯娟也和先前饮酒一样,是先聚真气,后品香茗,倘若发现有异,凭藉一身所学,也不难逼毒出体。

结果又有点出她意料,茶香、水甜,除了风味绝佳以外,仍无半丝异状。

韦枫见她饮完香茗,满面笑容地,扬眉笑道:“夏侯姑娘,这茶儿颇不错吧,色、香、味三美兼具……”

话方至此,夏侯娟星眸一张,秀屑一剔,娇躯也微微发抖地,接连打了几个寒颤。

不对了,心跳,口渴,身倦,神情,遍体发烧,脸上红扑扑,眼内水汪汪,夏侯娟知道自己不单中毒,并还是中了极厉害,极混帐的淫邪毒物。

她好生惊怒惶急,惶急的是目前只有自己与韦枫二人,在这水榭之中,以后的难堪局面,可想而知,却是如何应付?

惊怒的则是自己分明觉得茶内毫无异状,怎会在下喉之后,立起作用?

夏侯娟哪里知道所谓‘烈女荡心丸’的药力,乃是藏在先前饮下的那杯酒儿之中,但在未遇其他诱引以前,不会自行发作而已。

如今的这杯热茶,“茶”并无异,毛病只在那个“热”字,换句话说,夏侯娟既已中了邪毒,则无论是喝上一口“热茶”,或饮上一口“热汤”,均将诱发“烈女荡心丸”的剧烈药力,把“烈女”变成“荡女”。

更厉害的是夏侯娟不单身倦神慵,春情勃发,并连真气内力,也难提聚,否则,这位性如烈火的“咆哮红颜”,早就顾不得什么泄露秘密,以一记威震乾坤的“般若掌”,把那色眯眯的韦枫,渡化到“极乐世界”去了。

韦枫是色中饿鬼,花里魔王,他一看夏侯娟饮下“热茶”后的反应神色,便知药力生效。

既然“烈女荡心丸”的作用已发,韦枫遂心中高兴地,反倒按兵不动。

因为,韦枫深知不消片刻,纵是心如止水,古井不波的贞妇烈女,也将变作放荡不羁的浪姬淫娃,故而他按兵不动,要欣赏夏侯娟的春情难禁娇姿,等待这位“咆哮红颜”移樽就教。

这时,夏侯娟突然抛过一瞥水汪汪的眼色,向韦枫含笑问道:“韦大护法,你说‘六残帮’帮主独孤智,对你三位师尊,如何礼遇,分明是随口胡吹之言。”

韦枫听得好生惊奇,不禁向夏侯娟看了两眼。

他觉得夏侯娟如今应该春情如火,百虑皆忘,怎么突然会对自己,问出此语?

但目光所及,看出夏侯娟双颊飞红,分明业已欲火煎心,决无丝毫未中“烈女荡心丸”的模样。

原来,夏侯娟刚觉心中狂荡,春情如火之际,耳边突又听得有人暗用传音密语说道:“夏侯姑娘,你把脚儿,向右方移动半步。”

夏侯娟闻言,目光微注,见这“水月宾馆”,因系建在潭水之上,地下所铺,全是木板,遂如言不动声色地,把右足向右方移动了七八寸许。

脚才一移,便觉脚心一痛,仿佛有根又细又长的针状之物,穿过地板,也穿过鞋底,在自己脚心之上,刺了一下。

就这一刺,夏侯娟欲火顿息,心中立告清明,但脸上那层晕红色彩,却毫未消褪。

耳边密语又起,说道:“夏侯姑娘,你且忍点委曲,因为有些重大秘密,不易探出,非乘这韦枫志得意满,疏神失察之下,加以套问不可。”

跟着另向夏侯娟指点了不少机宜,夏侯娟才突向韦枫说是“六残帮”帮主独孤智,未见得对“海外三魔”如何礼遇。

韦枫看出夏侯娟确实中了“烈女荡心丸”的邪毒,果然不存戒心地,扬眉笑道:“夏侯姑娘此语何来?你是从哪一点上,认为独孤帮主对我三位恩师的礼遇不够?”

夏侯娟此时邪毒虽未全祛,但灵明已朗,遂故意以一种迷人风姿,向韦枫笑说:“这理由极为简单,我已看出独孤智在‘六残帮’所聘的‘四大供奉’之中,是以‘紫拂羽土’东门柳,作为‘首席供奉’。”

韦枫冷笑一声,点头说道:“夏侯姑娘的眼光真够厉害,目前确属如此。”

夏侯娟扬眉问道:“你这句话儿中的‘目前’二字,怎样解释?”

韦枫答道:“那‘紫拂羽士’东门柳,在中原一带,声誉稍高,又是独孤智的表叔,目前遂自然而然较受优待。”

夏侯娟笑道:“我听得出你的话儿以内,含有弦外之音,‘目前’如此,‘日后’又复如何?”

韦枫笑了一笑,欲语未语。

夏侯娟知道他多少还对自己有点疑虑,遂暂时转开话头,娇慵不胜地,向韦枫皱眉说道:“我怎么心中像是有把火儿,想吃点冰凉东西……”

韦枫闻言暗喜,不等夏侯娟话完,便即接口笑道:“目前哪里去找冰冷之物,我再替夏侯姑娘,倒杯茶吧!”

夏侯娟故意白了韦枫一眼,一面自己持壶斟茶,一面佯嗔说道:“我自己会倒茶,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便了。”

经过这一打岔,韦枫果然把心中仅存的一点疑虑,完全泯除地,含笑问道:“我倒忘了,夏侯姑娘是要我回答什么问题?”

夏侯娟道:“我问你目前如此,日后如何?”

韦枫“哦”了一声,狞笑说道:“那位‘紫拂羽士’东门柳,大概只有‘目前’,没有‘日后’。”

夏侯娟饮了一口茶儿,愕然问道:“此话怎讲?我有点听不懂呢?”

韦枫阴侧侧地笑道:“我认为东门柳不会活得到三日之后。”

夏侯娟暗吃一惊,哂然说道:“你在说梦话么?”

韦枫指着这“水月宾馆”轩窗以外的漫天彩霞,扬眉微笑说道:“夏侯姑娘请看,余霞散绮,斜阳在天,我们都是清醒之人,怎会做甚梦呓之语?”

夏侯娟哂然一笑,目注韦枫问道:“阁下贵姓?”

韦枫大愕不解,诧声答道:“我们由洞庭结识迄今,夏侯姑娘不知叫过多少声:‘韦护法’,怎么还问我姓什么呢?”

夏侯娟又呷了一口茶儿,徐徐笑道:“我本来知道你姓韦,但突然之间,又觉得你不应姓韦,应该姓阎。”

韦枫纳闷问道:“此话怎讲?”

夏侯娟挑眉答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你若不姓‘阎’,怎知人的生死,晓得那位‘六残帮’首席供奉‘紫拂羽土’东门柳,难以活过三日?”

韦枫嘴唇微动,似欲有所辩解,但又存顾虑地,忍住话儿,不曾出口。

夏侯娟回手一抚胸前,秀眉微蹙,装出了一副痛苦神色。

韦枫以为她药力又作,大献殷勤地,赔笑问道:“夏侯姑娘,你觉得有点不舒服么?”

夏侯娟佯作动怒地,拂袖叱道:“走开,谁要你献甚殷勤?小心被我探出了你的重大机密。”

韦枫哈哈大笑,扬眉叫道:“夏侯姑娘莫要生气,我就把这种大机密,让你探去,这有何妨?”

夏侯娟掩住双耳,摇头说道:“你……你不要讲,我……我不要听。”

天下男子,十人之中,往往有九人骨头发贱。

夏侯娟想要听时,韦枫言语谨慎,一再心怀警憾,但如今她撒娇作态,声称不要听时,韦枫却又自动上钩,表示非说不可。

就在夏侯娟把颗琼首,左右连摇之际,韦枫已自陪笑低声说道:“夏侯姑娘,我告诉你,那位‘紫拂羽士’东门柳,业已身中剧毒,随时均可死亡!”

夏侯娟瞪了韦枫一眼,索性举起手来,掩住双耳。

韦枫皱眉说道:“夏侯姑娘这是何意?”

夏侯娟沉着脸儿,冷笑说道:“我又不是毫无见识的三尺孩童,何必要用这种鬼都不肯相信的低级谎话,胡乱搪塞,说来骗我?”

韦枫苦笑问道:“夏侯姑娘以为我说谎么?”

夏侯娟嘴角微撇,目闪精芒说道:“当然,‘紫拂羽士’东门柳是何等人物?何等见识?他怎会轻易中毒?并于中毒后,毫无所觉?”

韦枫双眉一挑,失笑说道:“夏侯姑娘请回想一下,你在‘洞庭湖’中,‘双心血舟’之上的所历所经,你自己中毒时,有无迹象?中毒后,曾否觉察?”

其实,夏侯娟早就知道韦枫所说“紫拂羽士”东门柳业已中毒之事,多半不是虚言,但为了做作逼真,以及继续试探更重大的秘密起见,才故意坚称不信。

如今,听了韦枫这样解释,遂幸为被他说服地,略一沉吟,皱眉说道:“你说起‘洞庭湖’上,‘双心血舟’之中的所经所历,倒使我不得不信,那位‘紫拂羽士’东门柳,也像我一样,内力难提,真气难聚了么?”

韦枫摇头笑道:“不是,那样不行,对付东门柳这等经验丰富的成名人物,要比对付……”

夏侯娟见他又有碍难,遂接口说:“是不是要比对付我这等不曾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来得困难一些?”

韦枫笑道:“夏侯姑娘太言重了,但从事实而论,对付东门柳,的确要比对付你,多费一些脑筋。”

夏侯娟扬眉问道:“说说看,这脑筋是怎样费法?”

韦枫应声答道:“要使东门梆于中毒时,不起丝毫疑心,中毒后,也决无丝毫异状,但在时机一到之际,却可以随心控制地,使他立即死亡!”

夏侯娟冷哼一声,摇了摇头。

韦枫问道:“夏侯姑娘摇头则甚?莫非又不相信?”

夏侯娟道:“东门柳是当世武林以内,第一流中第一流的人物,武功何等高明,经验何等丰富,他即令在中毒时不起丝毫疑心,但在中毒后,也不会毫无所觉。”

韦枫点头说道:“夏侯姑娘说得有理,但我要问你,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如今又……”

话犹未了,夏侯娟便故意以一种不胜娇羞的神色,白了他一眼,接口嗔道:“你还有脸说呢,我早已感觉不对,好像又中了什么混帐毒力?”

“混帐毒力”四字,听得韦枫心中一荡,贼忒嘻嘻地,涎着脸儿笑道:“夏侯姑娘,你知不知道这次在何时中毒?”

这项问题,正是夏侯娟心中纳闷,所极想知晓之事,遂立即答道:“常言道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上次在‘洞庭湖’上,上过恶当,这次遂特别谨慎,适才饮茶之前,无论闻香、辨味、察色,均觉毫无异状,但才一饮下腹中,便……正有点不明白你到底又捣的什么鬼呢!”

韦枫笑道:“毛病不是出在茶内,是出在夏侯姑娘先前饮过的那杯酒儿之内。”

夏侯娟诧然问道:“毛病既在酒内,我怎么在钦酒后毫无所觉,却在茶后有异?”

韦枫得意笑道:“不这样怎算高明,这是我二师叔‘绿发魔君’毛陵的特殊研究心得。”

夏侯娟“哦”了一声,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们是设法让人中毒,但暂不发作,使毒质藏匿体中,然后再以其他方式,诱发药力?”

韦枫赞道:“夏侯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夏侯娟又复问道:“照此说来,我进入这水榭之中,所饮的那杯热茶,等于是杯药引?”

韦枫答道:“不错!”

夏侯娟皱眉问道:“我又不明白了,那位‘紫拂羽士’东门柳难道在这几日间,就根本不喝热茶?否则……”

韦枫微笑摇手,接口说道:“夏侯姑娘有所不知,你与‘紫拂羽士’东门柳,所中毒质不同,其诱发方式,自也完全两样。”

夏侯娟知道这是探听机密的重要关键,递把神色放得特别和缓地,向韦枫嫣然笑道:“你能不能把有关使‘紫拂羽士’东门柳中毒之事,说来给我听听?”

韦枫因美色当前,早已有点心猿意马,遂目注夏侯娟,低声问道:“夏侯姑娘,你……你……你如今感觉怎样?还有心肠听我讲故事么?”

夏侯娟知他淫心已动,不禁银牙暗咬,恨在心头,但表面上却只好佯嗔答道:“我一向性急,心中藏不得丝毫疑问,你且先说了东门柳的故事,我们再……”

韦枫虽然心中霍霍大动,但因深知鸭子业已煮熟,决不会再被飞走,遂暂时强忍欲火,点头笑道:“我猜得出夏侯姑娘极于想知道这桩故事的原因何在。”

夏侯娟大吃一惊,方以为自己有甚不慎,露出马脚之际,韦枫已然笑道:“夏侯姑娘不必惊奇,因为我曾从东门柳口中得知他与你师傅,是对立甚久之人,并曾几乎伤了你的性命之事。”

听了他这样说法,夏侯娟心中一宽,并觉得自己几乎忘了这桩极好借口,赶紧点头笑道:“对了!我恨透这以大凌小,不知羞耻的‘紫拂羽士’,巴不得知道他一些不妙讯息,方足解恨。”

韦枫希望获得夏侯娟的好感,稍时方能倍觉销魂,遂接口笑道:“为了使夏侯姑娘解恨,我愿意由怎样使东门柳中毒开始,详细说给你听。”

夏侯娟心想“骗死人不偿命”,便自风情万种地,瞟了韦枫一眼,嫣然笑道:“韦兄,多谢你了,你快点说吧!”

这“眼光一瞟”,这“嫣然一笑”,和这一声“韦兄”,简直使韦枫看得魂消骨蚀,听得遍体皆酥,赶紧应声说道:“不瞒夏侯姑娘说,我三位恩师,受聘为‘六残帮’供奉,本已略觉委屈,但因久居海外,对中原一切生疏,遂不得不利用这项机会,为自己的雄心霸业,先行做点准备。”

夏侯娟扬眉笑道:“如何?我早就猜透了你们‘海外三魔’师徒,受聘‘六残帮’的用意所在。”

韦枫一翘拇指,含笑赞道:“当时,我碍有宇文师妹在旁,只好否认,但心中却对夏侯姑娘的才智眼光,钦佩万分。”

夏侯娟看他一眼笑道:“不必捧扬,请说下去。”

韦枫又道:“谁知到了‘天玄谷’中,竟然还有一位‘供奉’,就是‘紫拂羽士’东门柳……”

话方至此,夏侯娟接口笑道:“我来替你说吧,不仅另有一位东门供奉,这位东门供奉,并挟帮主长亲,暨中原绝顶高手之势,俨然凌驾‘海外三魔’,摆出一付‘首席供奉’姿态。这种情况,遂使你三位师尊,又妒又恨。”

韦枫笑道:“夏侯姑娘,真会分析判断……”

夏侯娟失笑接道:“其实大可不必妒恨,不妨与那‘紫拂羽士’东门柳,斗上一斗,若是胜过他的,看他还好不好意思,腆着脸儿,自居‘首席供奉’?”

韦枫缓缓说道:“我三位师尊,本有此心,但二师叔‘绿发魔君’毛陵,向来机智深沉,他主张在与东门柳相斗之前,应该先试试这位‘紫拂羽士’的武功火候,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试探结果,‘紫拂用土’东门柳的功力火候,果然深厚惊人!我恩师暨二师叔,均有不逮,仅仅三师叔‘双心魔后’文雪玉,尚可与之颉颃,但也无必胜把握。”

夏侯娟“呀”了一声,似乎业已站在“海外三魔”这边,颇为关心地,皱眉说道:“若无把握,便不太妙。”

韦枫笑道:“我二师叔也是这样看法,认为对东门柳‘武斗’,不如实行‘文斗’。”

夏侯娟看了看韦枫,眉梢略轩问道:“所谓‘文斗’,大概便是用毒?”

韦枫顿首说道:“二师叔建议用毒力把东门柳加以控制,他若倔强不服,便索性将他父女二人,一齐除掉。”

夏侯娟听后,方知“海外三魔”中,是位居第二的“绿发魔君”毛陵,最为阴损狠毒。

韦枫继续说道:“我师傅与文三师叔,均同意毛二师叔之计以后,遂探听东门柳的嗜好所在。”

夏侯娟含笑说道:“探出结果了么?那位‘紫拂羽土’东门柳,有何嗜好?”

韦枫遂立即答道:“东门柳喜欢古董。”

夏侯娟笑道:“他既喜欢古董,则你毛二师叔,是把毒药潦在古董之上的了。”

韦枫点头笑道:“有日晚间,独孤帮主正与帮中四大供奉,互相饮酒,谈到生平渴慕诸葛武侯,我毛二师叔便笑称藏有一方‘汉武乡侯之印’,可赠送独孤帮主。”

夏侯娟赞道:“你毛二师叔,真会把握机会,这样做来,委实不落痕迹。但那方‘汉武乡侯之印’,却到哪里去找……”

韦枫截断了夏侯娟的话头,微笑说道:“我毛二师叔精于金石,印是以古铜自镌,机会也是故意制造,他明知独孤帮主,向以‘今之诸葛’自居,遂在三言两语之间,便把话题儿引到卧龙先生头上。东门柳听得我毛二师叔竟藏有‘汉武乡侯之印’,遂首先求借一观。”

夏侯娟妙目闪光,扬眉笑道:“你毛二师叔自然立即取出,东门柳大概遂在把玩考证之间,不知不觉地,中了慢性奇毒。”

韦枫连连颔首,含笑答道:“夏侯姑娘宛如目睹一样,猜得丝毫不错。”

夏侯娟想了一想,轩眉说道:“这里面还有一项问题,那方‘汉武乡侯之印’,既然赠送给独孤智,岂非连这位‘六残帮帮主’,也一并中了毒力?”

韦枫摇头笑道:“这方‘膺印’并未到达‘独孤帮主’手中。”

夏侯娟眉儿微挑,咦了一声,问道:“怎么会不曾到达独孤智的手中,莫非是被东门柳毁弃了么?”

韦枫赞道:“夏侯姑娘又猜对了,东门柳接印在手,略一把玩之后,便似考证有所得地,冷冷地说道:此印镌工极佳,古朴之趣,确可上追秦汉,但惜所用印料,只是一块‘宋铜’而已,以‘宋铜’雕‘汉印’,不仅不足以为贵,并足为识者所讥,这桩礼物,收受不得,我代独孤贤侄毁去了吧!说完,双掌微合,便将那方‘膺印’,压成一片铜饼般,随手抛入探谷。”

夏侯娟叹道:“东门柳恃才傲物,自诩跟力高明,想当着独孤智,把你二师叔‘绿发魔君’毛陵,略加折辱,却绝未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你毛二师叔竟会将独门剧毒,涂在那方‘膺印’之上!”

韦枫笑道:“这就是东门柳的中毒经过,夏侯姑娘觉得我所报告的,是否清晰,还有疑问没有?”

夏侯娟道:“中毒经过,我已尽知,关于发毒情况,又如何呢?”

韦枫听得夏侯娟问起有关怎样使东门梆发毒之事,不禁眉头双皱。

夏侯娟见他皱起眉头,遂在反面着急地,幽幽一叹说道:“书有未曾经我读,事难尽可对人言,韦兄若是觉得放心不下,或有甚碍难,便不说……”

一声“韦兄”,听来多么甜蜜,夏侯娟的语意神情,更极娇媚,遂使韦枫无法抗拒,不等她那句“便不说也罢”出口,便微笑说道:“我已对夏侯姑娘,尽倾秘密,还有什么碍难?东门柳如今所中奇毒,虽极厉害,却仅能潜伏体内,非经另一种药物引诱,不会发作。”

夏侯娟索性大献殷勤地,一面持壶为韦枫斟上香茗,一面含笑问道:“你毛二师叔,第一次使东门柳中毒,业已费尽心思。第二次再想使他服用诱发前毒药物,岂非格外艰难,准能如愿么?”

韦枫摆手笑道:“第二次容易多了,因为那种诱毒药物,既无色,又无香,更无味,根本极难觉察,旁人服用之后,毫无异状,东门柳服用之后,则潜毒立发。”

夏侯娟道:“你毛二师叔打算于何时对东门柳二次用毒?“

韦枫答道:“我毛二叔因忍气已久,不愿多等,遂决定就在明日清晨,你与我宇文师妹,双双决斗之际,便对东门柳再下毒手。”

夏侯娟恍然说道:“难怪你对我说过,‘紫拂羽士’东门柳难于活过三日。”

韦枫突然目注夏侯娟,以一种深表关切的神情,低声说道:“夏侯姑娘,你能不能向我宇文师妹认输,而取消明晨之战?”

夏侯娟闻言之下,妙目双翻,向韦枫问道:“你认为‘咆哮红颜’会输给‘残心妖姬’?”

韦枫知她性暴,哪敢拂逆,忙自笑道:“我宇文师妹。妄自骄狂,她不仅比不上厦侯姑娘,可能也比不上‘无情姹女’罗香云和‘辣手神仙’东门芳呢!”

夏侯娟笑道:“既然我比她强,为什么还要对她认输?”

韦枫苦笑说道:“这个……这个……这个……”

连说了三个“这个”,结果仍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水月宾馆”以外的“九曲红桥”之上,突然起了步履之声。

韦枫脸色一变,沉声喝道:“桥上何人?”

水榭门外,响起彭白衣所扮“万古伤心”白不平的语音,含笑答道:“韦护法放心,不是外人,是我。”

韦枫听得是他,不禁眉头微皱,但又未便不加理会,只好开了门户,让彭白衣走进水榭,并发话说道:“在下奉命招待夏侯姑娘,白堂主前来何事?”

彭白衣笑道:“我也是奉命而来,独孤帮主要我来看看韦护法是否已对夏侯姑娘尽了招待之责?”

韦枫深知“招待”二字含意,不禁心中一荡,向彭白衣点头笑道:“白堂主请上覆帮主,韦枫业已初步‘招待’夏侯姑娘,并必可把她‘招待’得高高兴兴。”

彭白衣目光转注夏侯娟,夏侯娟因自己此时真气又告暂时难聚,无法施展“蚁话传声”遂只得用双关语气,向彭白衣暗示性的说道:“对了!贵帮待客礼节不差,这‘水月宾馆’之中,有明招待,也有暗招待,有正招待,也有反招待,正把我招待得蛮高兴呢!”

这几句话儿,说得异常巧妙,使韦枫与彭白衣都听出有双关语意,但所感却完全不同。

韦枫以为夏侯娟所说“明招待”“暗招待”等语,是指自己在茶中下毒,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彭白衣则听出夏侯娟是在暗示自己,另已有人相助,安全不成问题,遂告宽心大放。

他自己以“万古伤心”白不平名号,混进“六残帮”,位列内三堂堂主之一,委实成就不易,将来正式大破“六残帮”之际,里应外合,作用极大,此时若能不暴露身份,自以不暴露为宜。

故而,彭白衣在获得夏侯娟的暗示以后,知道无甚忧虑,便向韦枫笑道:“韦护法,你既已对夏侯姑娘,善尽招待之责,我就不再打扰你,回覆帮主去了。”

彭白衣虽是面对韦枫说话,却以眼角余光,暗察夏侯娟的神色。

夏侯娟也觉彭白衣,渗透于“六残帮”中,将对大破“天玄谷”之举,极有帮助,遂不欲使他为了保护自己,落了嫌疑,暴露身份,把螓首微点,暗示他尽管退去。

韦枫当然更愿彭白衣早点离开,免得打扰自己这一夕风流,立刻抱拳含笑说道:“白堂主请,我们在明日‘人头宴’上再见。”

彭白衣退出水榭,韦枫刚耙大门关好,夏侯娟便自问道:“什么叫‘人头宴’?”

韦枫笑道:“在夏侯姑娘与我宇文师妹明晨决斗之后,独孤帮主设宴犒众,宴上一道最名贵的主莱,便是‘清蒸人头’,遂定名为‘人头宴’。”

夏侯娟骇然问道:“清蒸人头?清蒸谁的人头?”

韦枫扬眉答道:“是当代武林中,一位极负盛名,身份极高,一流人物的六阳魁首。”

夏侯娟越听越心疑,又复问道:“这位一流人物,究竟是谁?”

韦枫笑道:“我不知道。”

夏侯娟目闪厉芒,扬眉说道:“我明白了,大概就是我‘咆哮红颜’夏侯娟?”

韦枫纵声大笑,摇头说道:“夏侯姑娘不要多疑,怎会是你?只要你肯向我宇文师妹,低头服输,我文三师叔可能还想把你收归门下。二来在你与我宇文师妹,互相动手之际,那碗作为‘人头宴’的‘清蒸人头’,已在热气腾腾的蒸笼之中。”

夏侯娟噘着嘴儿,佯嗔接道:“既不是我,你为何鬼鬼祟祟,好像神秘异常地,不肯告诉我呢?”

韦枫就怕夏侯娟生气,慌忙陪笑说道:“不是我不肯告诉夏侯姑娘,确实是不知道,因为独孤帮主把‘人头是谁’之事,列为最大机密,他只曾说过……”

话音至此忽顿,好像不愿再往下讲。

夏侯娟沉声叱道:“快说下去,不许瞒我,我以号‘咆哮红颜’之故,便因生自性急如火,心中存不得半点怀疑,倘若惹得我发起脾气,咆哮如雷,你恐怕吃不消呢!”

韦枫见她越说声色越厉,果然有点胆慑,为之服贴地,继续笑道:“独孤帮主只说过本帮之中,可能有位紧要人物,不敢尝试那碗‘清蒸人头’异味,但帮主举行‘人头宴’的用意,也就在此。”

夏侯娟皱眉说道:“这是什么用意?我还不太明白。”

韦枫摇头答道:“我也不太清楚,但若依照独孤帮主语气,试加推断,似乎本帮重要人物之中,渗有奸细。”

夏侯娟内心卜卜连跳,暗忖:“难道彭白衣假扮‘万古伤心’白不平之事,业已露出破绽,倘若如此,岂不凶多吉少,性命呼吸?”

念方至此,韦枫向她含笑问道:“夏侯姑娘认为我这种推断,有无可能?”

夏侯娟点头答道:“不仅有可能,并大有可能,因为独孤智自尊自大,独断专行,想背叛‘六残帮’的人儿,恐怕肘腋遍布,不止一两个呢!”

韦枫笑了笑,对于夏侯娟这种意含挑拨之语,不予置评,只向她柔声说道:“倘若夏侯姑娘能够向我宇文师妹认……”

刚刚说到此处,下面的一个“输”字,尚未出口,夏侯娟妙目已瞪,并从目中射出了凛不可犯,威武难屈的灼灼神光。

韦枫心中一怯,改口说道:“夏侯姑娘若是能应付我宇文师妹的‘双心万幻掌法’,则在‘人头宴’上,定也有一席坐位,可以大快朵颐,一尝异味的呢!”

夏侯娟顿足说道:“你少说废话,我怎肯吃什么‘清蒸人头’?便连‘清蒸猴头’,我也不敢下箸。”

这位“咆哮红颜”,答话是假,顿足是真,而顿足之举,又是向适才藏在水榭以下,用针刺穿地直透脚心,为自己解除“烈女苗心丹”毒力之人,暗打招呼。

因为她觉得韦枫所知秘密,业已完全告诉自己,无可再须探询,接下去定是些淫邪纠缠,令人难耐,应该及时出手,把他制倒。

但自己身中“烈女荡心丸”的毒力以后,真气又告难聚,适才毒力稍解,功犹未复,遂不得不向隐身榭下之人,示意求助。

谁知适才在水榭以下,曾对夏侯娟传音发话,指点她向韦枫探问秘密之人,如今似已离去,任凭她连连顿足,也自毫无反应。

韦枫见时不早,倘再客气,便将辜负良宵,遂向夏侯娟含笑说道:“夏侯姑娘,你不要发脾气了,星河万里,我们不可辜负……”

夏侯娟眼皮一翻,接口笑道:“对了!我们不可辜负良宵,既然星河万里,夜色极佳,你就陪我在这水榭之中,倚着栏杆,赏赏夜色,数星星吧!”

韦枫闻言之下,暗骂夏侯娟好生刁蛮,到了这等局面,竟仍不肯就范。

念方至此,蓦地他悚然一惊,从背脊间,暗冒冷汗。

因为他忽然想起“残心妖姬”宇文霜的“烈女荡心丸”,媚惑之力,举世无双,夏侯娟既已中毒,早该欲火如焚,对自己移樽就教才是。

怎么直到如今,她不单没有情欲难禁表示,并在自己主动挑逗之下,仍能这等避重就轻,推三阻四?

韦枫有点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他暗忖:难道夏侯娟未曾中毒,只把自己当做个大色霉般,套问去所有秘密?

这时,夏侯娟因见韦枫脸色数变,而自己外援离去,尚未到来,生恐对方羞恼成怒,万一动蛮,有点不易应付,遂只好又采取怀柔安抚手段,噘着嘴儿,佯嗔说道:“韦兄,你还讲对我好呢,叫你陪我,倚着栏杆,赏夜色,数星星,你都不肯。”

韦枫正在心中打鼓,从背脊间暗冒冷汗之际,听得夏侯娟这样一说,便略为宽解地,一面走到水榭栏杆之前,与夏侯娟并肩同倚,一面含笑说道:“我怎会不肯,但夏侯姑娘应该知道,仅仅赏夜色,数星星,仍属辜负良宵,因为在如此良宵之中,比赏夜色,数星星更为美妙的事儿,还多得很呢!”

夏侯娟听得秀眉一皱,知道对方欲念已炽,这场纠缠,无法避免。

韦枫见她虽未置答,也未发甚脾气,不禁在胆量方面,又复大了一些。

他目光微注,见夏侯娟的一只柔荑素手,正放在自己身边的栏杆之上,遂含笑低声问道:“夏侯姑娘,你知道是什么事儿,比赏夜色,数星星,来得更美好,更令人销魂荡魄么?”

夏侯娟冷然答道:“我不知道。”

韦枫浮起满脸淫邪笑意,昵声说道:“夏侯姑娘既不知道,我就告诉你吧!”

边自说话,边自色胆包天地,竟把夏侯娟的那只柔荑素手,握在掌内。

夏侯娟双眉一挑,似嗔非嗔地,目注韦枫问道:“韦枫,你要造反了么,竟敢握住我的手儿?”

韦枫嘻皮笑脸地道:“怎么不敢,莹如宝玉,美若春葱。”

这种赞美之词,若是出于夏侯娟的意中人,“圣手仁心”卓轶伦口中,自然会使夏侯娟听得倩笑盈盈,芳心可可,但如今是出于韦枫口中,便情调大变,听来令她厌恶无比。

故而韦枫刚刚说了“莹如宝玉,美若春意……”二语,夏侯娟便冷笑一声,接口问道:“你真敢么?莫要忘了我是以脾气最坏而驰名四海的‘咆哮红颜’。”

韦枫点头笑道:“我知道。”

夏侯娟“哼”一声,截断人的话头,又复扬眉说道:“你既知我是‘咆哮红颜’夏侯娟,怎不惧怯我威震乾坤的‘般若掌力’?”

韦枫起初着实一惊,但旋又想起对方两度身中奇毒,早已有力难施,遂色迷迷地,狞笑叫道:“夏侯姑娘,你不必再倔强,和再假惺惺了,云中凤已为笼中鸟,百炼钢已化绕指柔,无须妄图施展什么威震乾坤的‘般若掌力’,还是留些劲道,和我去到那‘杨妃榻’上,握雨携云。”

韦枫如今欲火中烧,无法按撩,竟一面满口淫邪秽话,一面付诸行动地,拉着夏侯娟的手儿,便向那水榭东墙边的“杨妃榻”走去。

到了这种关头,除了天生贱骨的荡妇淫娃之外,慢说是这位性烈如火的“咆哮红颜”夏侯娟,便是只平素极为懦弱的小羔羊,也会发挥它防卫本能,用头上角儿,对侵略者撞上一撞。

由于此理,韦枫把手一接,夏侯娟便把手一甩。

两种相反力量,分向较劲之下,除非完全平衡,否则定分强弱,会有显明迹象表现。

果然!

所谓“迹象表示”,就是拉人的韦枫不曾拉动被拉的夏侯娟,而夏侯娟却把韦枫甩得踉跄几步。

如今,从迹象的表现上,显然看出玩弄人的碰了钉子,摆布人的撞了板,则足可断言,“云中凤”并未变成“笼中鸟”,她仍是翱翔九霄,不可仰视的“云中凤”。“百炼钢”,并未化成“绕指柔”,它仍是刚强威武难屈的“百炼钢”。

于是,夏侯娟明白了一件事儿,韦枫也明白了一件事儿。

夏侯娟明白的是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功力早复,难怪水榭下的隐身人,业已离去,不再护持自己。

韦枫明白的是对方根本就未曾中毒,一身绝世功力,随时皆可施展,自己竟对她说出淫邪秽语,作出轻狂猥襄行为,恰如俗语所云:“耗子舐猫的鼻梁骨”,等于“完全找死”。

于是,夏侯娟恢复了一件事儿,韦枫也恢复了一件事儿。

夏侯娟所恢复的是她“咆哮红颜”生平特具,那种令人胆慑的“咆哮”英风。

韦枫所恢复的,是他适才业已流过,如今尚留在背脊间,水完全干透的那身冷汗。

夏侯娟刁得可恨,但也刁得可爱,她虽已恢复了“咆哮虹颜”,却暂未“咆哮”,反而风情万种地,目注韦枫,含笑叫道:“韦兄!”

适才她叫“韦兄”,足令韦枫为之销魂,如今她叫“韦兄”,却足以令韦枫为之丧胆。

因为韦枫深深知道,这“咆哮红颇”太不好惹,如今越是对自己叫得甜少时大概便越是把自己整得惨。

他何尝不想跑,但自己色令智昏,是拉人走向“杨妃榻”,身在室中,夏侯娟是倚栏猛挣,恰好挡住去口。

何况,韦枫秤量秤量别人,再估计估计自己,深知即令自己拼死抢路逃,也逃不出“咆哮红颜”夏侯娟一记威震乾坤的“般若掌力”之下。

由于此故,他不单想跑而不敢跑,同时也想喊而不敢喊。

倘若一喊,夏侯娟便绝不客气,必然辣手立发,自己无可幸免,还不如尽量忍受他童料中的各种报复手段,静待机缘,或许尚有一丝半丝生望。

韦枫想通利害,遂在听得夏侯娟那声“韦兄”之后,宛如心窝中,中了一支冷箭般,全身颤栗地,低头答道:“夏……夏……夏侯……姑娘……”

夏侯娟仍未“咆哮”,仍和颜悦色地,娇笑问道:“韦兄,风情月白,星河万里,不能辜负良宵,我们如今是倚栏杆,赏夜色,数星星,还是做些更有趣,更美妙的事呢?”

这才叫做“现世现报”,这才叫“语挟冰霜”,这才叫“声如霹雳”,几句在旁人听来是极蕴藉,极温柔的轻盈笑语,却把韦枫惊得全身发抖,震得头脑发昏,不知应怎样答对?

半响以后,他方偷瞥了夏侯娟一眼,颤声说道:“夏……夏侯姑娘,你……你……你……你要原……原谅我是出……出于一片痴情……”

夏侯娟嫣然一笑,点头说道:“我知道你对我的确是一片痴情,常言道:‘土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咆哮红颜’夏侯娟,也该对你这一片痴情,好好报答报答!”

乖乖,这“报答报答”一语,分量业已不轻,何况双冠以“好好”二字,简直把位“六残帮”的韦大护法,听得心神巨震。

夏侯娟语音了后,指着那张放在水榭东墙下的“杨妃榻”,向韦枫含笑说道:“韦兄,你还客气什么?我要报答你了,请上榻吧!”

适才上榻是打算“销魂”,如今上榻是可能“飞魂”,韦枫不禁全身觳觫地,央求叫道:“夏侯姑娘……”

夏侯娟笑道:“韦兄,你还是听我话好,像你这点胆子,也敢偷香猎艳,妄想巫襄云雨梦高唐么?”

一面说话,一面缓步向前,向韦枫渐渐逼近。

韦枫仍不敢跑,仍不敢叫。

对方往前逼,他只有往后退,终于退到无路可退,只好坐在了那张“杨妃塌”上去。

夏侯娟居然未对他施展任何报复手段,大出韦枫意料地,也与他并肩坐下,微轩秀眉,娇笑说道:“韦兄,你想我报答你么?”

韦枫知道这是惟一机会,必须加以把握,遂先自吸了一口长气,略为镇定心神,然后缓缓说道:“自从‘洞庭’相会以来,无论是真是假,夏侯姑娘均受了不少委曲,不管在情在理,你都应该给我相当报复。”

夏侯娟着实想不到韦枫会说出这么几句话来,遂“咦”了一声,轩眉问道:“你知道我不加报复则已,若加报复之时,便绝不留情,够你受呢!”

韦枫苦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但却想向夏侯姑娘,略为求个情儿。夏侯姑娘是明白人,总该懂得你利用机会进‘天玄谷’,虽颇容易,但在明晨恶斗,击败我宇文师妹的‘双心万幻掌法’,双方结仇更深以后,若想闯出‘天玄谷’,却难之又难。”

夏侯娟笑道:“哦!原来你叫我今夜留你一命,把你当做我闯围脱险的护身盾牌。”

韦枫瞪眉说道:“我是‘六残帮’八大护法之一,又是‘海外三魔’门下的七大弟子之一,具有双重身份,充当护身盾牌,总还不至于毫无效用。”

夏侯娟听完韦枫所说,想了一想,含笑说道:“你这项意见,可能有点价值,让我考虑考虑。”

韦枫觉得只要对方肯加考虑,便有希望,眉梢顿现喜色。

夏侯娟忽然问道:“这里面有问题。”

韦枫心中一跳,慌忙说道:“有何问题?”

夏侯娟道:“就算我允你所请,也不过仅仅让你能多活一宵,到了明天,你还能有所侥幸么?”

说到此处,脸色一寒,两道目光,冷酷得宛如森森利刃般,凝注在韦枫脸上。

韦枫摸出这位姑娘的“咆哮”脾气,“高傲”性格,深知最好在利害之上,再加激刺,方易达到目的,遂毫不藏私地,直言答道:“我只想度过今宵,活到明天,因为今宵我毫无机会,明天却大有希望。”

夏侯娟笑道:“今宵你毫无机会的原因,我明白,是自知斗我不过,动手无非快死,但明天大有希望之语,是从何而来?”

韦枫就是等她这句话,立即双眉一挑,应声答道:“希望在于我师妹‘残心妖姬’宇文霜的身上,因为她那‘双心万幻掌法’,委实是傲视乾坤的无敌绝艺……”

夏侯娟听到此处,接口叫道:“你是认为我明日可能败阵,死在宇文霜‘双心万幻掌法’之下?”

韦枫相当奸刁,并不直接答覆,却故意作出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畏瞿缩缩,吞吞吐吐样子。

夏侯娟叱道:“有事尽管直说,不必装出这副令人看了作呕的娘娘腔来。”

韦枫装作不得不答地,嗫嚅说道:“夏侯姑娘,你莫要不信,我三师叔‘双心魔后’文雪玉所研创的‘双心万幻掌法’,着实妙用万方,举世无敌。”

夏侯娟冷笑一声,看着韦枫,哂然叫道:“韦枫,你居然对我用起‘激将法’来了。”

韦枫见自己心事,已被夏侯娟叫破,不禁心中一凉。

但夏侯娟双眉挑处,满面高傲神色地,继续冷笑说道:“不过我夏侯娟生平向不服人,明明知道你是在对我‘激将’,却仍甘愿中你的‘激将’之计。”

韦枫喜出望外,赶紧抱拳笑道:“夏侯姑娘……”

夏侯娟截口说道:“不要罗唆,业已答应把你这条性命,留到明天,但我问你的话儿,却必须从实答覆。”

韦枫陪笑说道:“夏侯姑娘,韦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侯娟道:“你先前向我所说‘紫拂羽士’东门柳已中你二师叔‘绿发魔君’毛陵的独门奇毒,并将在明日‘人头宴上’,将毒力诱发之语,是否真实?”

韦枫答道:“我敢发誓,半字不假。”

夏侯娟又复问道:“那一颗充作‘人头宴’主菜的‘清蒸人头’,究竟是哪位一流人物,遭了毒手?”

韦枫方一摇头,夏侯娟便变色叱道:“你说不说?”

韦枫苦笑说道:“夏侯姑娘明鉴,不是我不说,而是我委实不知道,不愿以虚言骗你,否则我于四海八荒之中,随意指上一人,你也无法晓得是真是假,不就搪塞过去了么?”

夏侯娟觉得韦枫所说,倒也有理,遂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好!就算你不知那颗人头是谁,但我再问你,与宇文霜同来的‘无情姹女’罗香云呢?现在何处?有无凶险?”

韦枫答道:“在明晨较技之前,罗香云决无凶险,但现在何处?却所难知,因为我一直均陪侍夏侯姑娘身边,不曾离开半步,根本不晓得宇文师妹把罗姑娘怎样安置?”

夏侯娟先颇暗替罗香云耽忧,但转念一想,根据自己遭遇,分明不是恩师,便是“金剪醉仙”罗大狂,这两位老人家中,总有一位业已进入“天玄谷”,在暗中设法维护,则罗香云的安危方面,也必然无甚大碍。

想到此处,心中微宽,纤手略扬,便把韦枫点了“晕穴”。

因为夏侯娟话已问完,懒得再和韦枫罗嗦,她要独自在这“水月宾馆”之中,静静地思考一项问题。

韦枫既不敢闪避,也不及闪避,自然应指立倒。

于是,夏侯娟自行斟了一杯香茗,坐对水月,皱眉思索。

她如今思索的是恩师“般若庵主”,与“金剪醉仙”罗大狂等两位老人家,何以要命自己和罗香云,重入“天玄”,经历奇险?

照理说来,两位老人家功力通神,既已亲到“桐柏山”,何事不可亲自处理?却要大费周折地,如此安排则甚?

夏侯娟想来想去,只想通了一项原则。

这原则就是:在该事之中,恩师与“金剪醉仙”罗大狂,不便亲自出面,只能于暗中策划。

根据这项原则,再根据从韦枫所问出的各种秘密情况,夏侯娟遂来了个剥茧抽丝,打算从千头万绪中,找出一根合理线路。

她一桩桩地仔细思索,只要发现与自己所推断的原则,暨所裸悉的秘密情况,起了矛盾,不相符合时,便放弃这条线索,另外着想。

这种方式,虽极平实有效,不容易摸错途径,但也极为繁锁。

尚幸所知秘密的头绪不多,倘若真是千头万绪时,则夏侯娟便想到明日天光,也将想得头昏脑胀地毫无所得。

如今,她在不太多的头绪之中,终于找出头绪。

这条头绪,就是夏侯娟认为恩师与“金剪醉仙”罗大狂,可能是要拯救“紫拂羽士”东门柳和“辣手神仙”东门芳父女。

由于东门芳与司马豪的情谊,由于东门柳与恩师暨罗大狂的渊源,恩师等打算援救他父女,免受“海外三魔”暗算之举,显得合情合理。

由于东门柳刚愎自用,久存与恩师及罗大狂争胜之心来说,他若发现身受同辈仇敌恩惠,恐怕不仅不会感激,反而羞恼成怒地,索性倒行逆施,或是羞恼成愧地,来个负气自绝。

但若由自己与罗香云出面则情况不同,东门柳受了后辈之恩,虽呈惭惶,却不会愤而自绝,多半是从此隐迹,永遁山林。

夏侯娟想到此处,几乎已可完全确定,并也知道,以后可能完全要靠自己与罗香云倚仗聪明智慧,随机应变,恩师和罗大狂老人家,不一定会一一详加指示。

因为此事必须极度机密,不能使“紫拂羽士”东门柳,看破丝毫迹象,否则一片仁心,甚至会变做调侃之意,正所谓画虎不成,反类恶犬,刻鹊不就,反类骛鸡。

要想瞒过寻常人的耳目甚易,要想瞒过“紫拂羽士”东门柳这等超级人物的耳目,委实极难,恩师等才不得不远在“洞庭湖”的“双心血舟”之中,便开始安排此事。

如今,业已进入“天玄谷”,业已接近东门柳,恩师等再若现身,则定必事机难密,可能会因一着之差,贻误全局。

由此之故,恩师等未必再会有所明确指示,而把东门柳、东门芳父女的安全重责,放到自己与罗香云的应变才能之上。

夏侯娟一向胆大绝伦,但此时独坐“水月宾馆”,享受着波上凉风之下,却有点额间见汗。

因为韦枫知道“绿发魔君”毛陵,即将在明日的“人头宴”,对东门柳再用恶计,诱发其中毒力,但却不知道毛陵是要用什么手段,达到目的?

自己明日共有三重难关。

第一重难关是与“残心妖姬”宇文霜的“双心万幻掌法”,互相搏斗。

这一战若是胜了,可能会使“海外三魔”师徒,恼羞成怒,影响援救东门柳之事。

这一战若败了,则将有损自己“咆哮红颜”的盖世英名。

最好求和,和了对方便不服气,要想与自己再决雌雄,而自己也就有机会在“人头宴”上,设法维护东门柳、东门芳,不使这“紫拂羽士”、“辣手神仙”等父女二人,惨遭暗算,归诸劫数。

但“求败”固然容易,“求胜”也不太难,惟独“求和”,更要和得不落痕迹,却屑太不简单,难之又难之事。

第一重难关,有关“打斗”。第二重难关,则有关“吃喝”。

所谓“吃喝”,就是“人头宴”。

夏侯娟直到此时,心中仍在打鼓,猜不透那颗被独孤智当做‘人头宴’主菜的“清蒸人头”,究竟是哪位武林前辈的六阳魁首?

到时碗盖一场,人头赫然相对,假如那副面目,竟是位极为厮熟,或有相当关系之人,则自己……

夏侯娟想得一身冷汗,她竟不敢再想下去了,把第二重难关,暂时搁置,再想第三重难关。

第三重难关,是有关“劝告”。

自己在“人头宴”上,怎样把“绿发魔君”毛陵的阴毒诡计,向“紫拂羽士”东门柳陈述,劝其妥为防范?

是用“蚁语传声”?或是用各种暗示?

若用“蚁语传声”,则当着那多人,多半难保机密,泄出马脚。

若用各种暗示?则东门柳是否能够体会?自己又是否能够表达透澈?

更何况即令自己能够表达透澈,即令东门柳能够体会,也还有一桩更难解决的问题,就是怎样能使这位明知自己与他有仇的“紫拂羽士”,对自己所劝告之浯,充分相信。

这三重难关,无一不是困难重重,极费推敲思索。

夏侯娟想得头昏,想得神倦,仍未想出解决任何一种难关的半点办法。

猛一抬头,居然长夜已过,东方渐现曙色。

夏侯娟吓了一跣,知道“残心妖姬”宇文霜武功不弱,劲敌当前,决不宜头昏脑胀地,便迎上阵。

于是,这位“咆哮虹颜”,立即释躁静矜,暂摒百虑,神与天地会,用起内功秘诀,吐纳行功.静坐入定。

等她一遍功夫作罢,神归紫府,气纳丹田地,微睁妙目以后,脸上已是容光焕发,一副笑吟吟的妙相,心中也再无丝毫烦恼。

夏侯娟智珠已朗,她明白若能想出自宜未雨绸缪,及早筹划,但在这种苦思无计之下,也只好静以诗变,随遇而安,给它来个“船到桥头自然直”。

心情方定,天光早已大明,只听得“残心妖姬”宇文霜以狂傲语音,在“水月宾馆”以外的平台之上,提气扬声叫道:“夏侯娟,你睡醒了么?‘咆哮红颜’与‘残心妖姬’到底谁弱谁强,如今该作一了断了。”

夏侯娟闻言,便站起身形,准备出榭应战。

但目光注处,瞥见被自己点了晕穴,昏睡榻上的韦枫,不禁暗想对此人应该如何处理,是带出水榭,抑是留在室内?

略一思忖之下,夏侯娟觉得若把韦枫带出水榭,未免引入起疑,容易败坏大事,只有暂时让他昏睡榻上,静待事机变化,再作道理。

主意打定,夏侯娟遂开启门户,走出水榭。

这时,那座相当宽广的平台之上,业已坐好了不少人物。

夏侯娟闪目看去,只见除了“六残帮”帮主独孤智外,内三堂堂主,何撑天、云千里、彭白衣、总护法濮阳勇、以及东门柳、东门芳父女,均已在座。

另外,还有三人,一个是瘦小干枯的黑衣老叟,一个是发呈墨绿色泽,服饰奇异,但可看出,属于王者装束的绿袍老人,一个是一身白衣,但在胸前绣着两颗红心的中年美妇。

夏侯娟看在眼中,不问便知,这面貌陌生,从未见过的两男一女,便是合称为“海外三魔”的“三手魔师”高松泉、“绿发魔君”毛陵和“双心魔后”文雪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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