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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鹦鹉雪玉的这几句传言,简直如晴天霹雳,震得魏无双心神无主,双睛茫然直视,难发一言。
雪玉在当空几个盘旋,见魏无双无言,遂叫了声:“魏姐姐,二十年后再见!”双翼微束,一点银星便往云蓊雾郁的冷云谷中飞般而入。
魏无双一时急昏,被白鹦鹉这一声“魏蛆姐”又复叫醒,蓦然记起一呈,赶紧捡起一块石子,闪电般的抛向谷中,并强提真气传声叫道:“雪玉回来,我还有事托你!”
少顷以后,雾影之中又飞起一点银星,白鹦鹉雪玉盘空一匝,落在魏无双左肩。魏无双轻轻抚摸那雪羽灵翎,含笑说道:“葛龙骧师弟,身陷西昆仑星宿海黑白双魔手中,大雪山玄冰峪七指神姥师徒与柏青青师妹,杜人龙师弟虽已往救,人手仍嫌太薄。几位老人家既然闭关,则必须另外请一两位能帮黑白双魔的绝世高人才好。东海罗岛邴,卫两位老前辈功力超凡,最为理想。但路途太远,我纵然拼命奔波,也必误事、你是通灵神物,飞行绝快,若能代我去走一趟东海,我便先行赶到昆仑,请七指神姥等人宽心稍待。”
白鹦鹉雪玉偏着头儿叫道:“不老神仙的先天易数真灵,他说找还有两趟远路要跑,另一趟我知道是后年中秋的黄山论剑,却想不到居然还要跑趟东海。去一定去,但得先禀告主人葛仙子,西昆仑路远,魏姐姐先走吧!”
魏无双实在心悬葛龙骧安危,听白鹦鹉雪玉已允去请邴浩、卫天衢二人,也顾不得自己长途劳顿,立即再踏万里征途,奔向西南疆西昆仑星宿海而去。
星宿诲有二,一在青诲省境,泉水百泓,沮泻散涣,履高下瞰,灿若列星,故又有“星宿海”之名,俗称“黄河之源”。另一处则在新疆南境喀喇昆仑山之西,冰峰百丈,绝壑干重,无数怪石列于弥漫云雾之内,宛如繁星列宿。常人足迹固难到此,即身怀极好武功,偶一失足,照样有死无生,故而又号“修罗绝域”。修罗二圣黑白双魔所居,乃是后者。
麻面鬼王呼延赤、活尸邬蒙二人,因倚仗身有御寒灵药,并为掩蔽行迹,甘受“子午寒潮”冻体之苦,远从百里以外,就自那幽深冰谷之中潜进七指神姥“九宫玄冰大阵”的“死门”之内。巧遇葛龙骧不识生克厉害,妄用本身纯阳真火硬抗“子午寒潮”,以有限纯阳敌无穷无尽的万载玄阴,自然越来越觉阴盛阳衰,奇寒难耐,终于除了用“乾清罡气”护住心头一点微温之外,人已几乎等于冻死。
活尸邬蒙相貌虽恶,心地颇好。想起当初远下中原,若非葛龙骧、柏青青等人相助,自己早在蟠冢山黄岭头丧生于青衣怪叟邝华峰掌下、所以发现被”子午寒潮”冻僵之人竟是旧识葛龙骧,立以师门御寒灵药“温元护心丹”,喂他服下,并与师兄麻面鬼王力争,插剑留书,将葛龙骧带回西昆仑星宿海。
黑白双魔,一名黑修罗公孙丑,一名白修罗宫玉。因四十多年以前,遭遇一次挫折,从此埋首穷边,苦心精研绝技,并教导自己弟子麻面鬼王呼延赤,活尸邬蒙、雪衣无常段子超等修罗三鬼,如今自觉势力养成,所练修罗绝学成就极高,足与中原各派一争长短,并雪洗昔年挫折之耻,遂派遣三代弟子多人,分赴中原,探测各派动静。
获得归报武林十三奇多半归隐,公孙丑及宫玉已觉扫兴,再加上龙门山幽谷三名三代弟子死在七指神姥门下及天心谷主人玄衣龙女柏青青手中,黑白双魔哪得不怒气冲天?立派麻面鬼王呼延赤、活尸邬蒙往大雪山玄冰峪,邀约七指神姥至星宿海一会,先夺“西疆霸主”
之号,然后亲率二、三代弟子创教中原,使修罗武学,光扬天下。
呼延赤,邬蒙把葛龙骧带回西昆仑星宿晦之际,黑修罗公孙丑。自修罗宫玉两个老魔,正在“修罗宝殿”之内盘膝静坐。麻面鬼王呼延赤躬身祟告,业已留书邀约七指神姥三月之内来此一会,并凑巧发现洛阳龙门天心谷主葛龙骧在七指神姥的“九宫玄冰大阵”之中,被“子午寒潮”冻僵。因其妻玄衣龙女柏青青,曾系本门三代弟子一人,故一并带回请师尊发落。
活尸邬蒙身是次徒,自然要由大师兄禀报师尊。但听麻面鬼王呼延赤这样说法,知道不妙。还未来得及开口,右坐的自修罗宫玉已把两条雪白龙眉,微微一扬,冷声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妻既伤我门下弟子,可自灵石洞口摔入星宿海内就是。”
邬蒙知道星宿海怪石森列,灵石洞口与之相去又达百丈有余。别说葛龙骧全身冻僵,知觉未复,就是他神智清醒之时,也必粉身碎骨,无法逃生。而且师尊话一出口,从无更改,葛龙骧似已名注枉死簿中。但自己要把葛龙骧带来之意,目的本在利用此地特有的“灵石温乳”及师尊的“一阳丹”为他疗冶寒毒报恩,如此一来,岂非大悖初衷,恩将仇报?
万般无奈,邬蒙只得硬着头皮,躬身说道:“启禀师尊,这葛龙骧当年在蟠冢山黄石岭,曾自青衣怪叟邝华峰手下救过弟了……”
白修罗宫玉不等邬蒙话完,便自冷冷问道:“你莫非想替他求情?难道修罗门下弟子,能够白死不成?”
邬蒙见事已至此,索性朗声答道:“弟子哪敢为对方求情?不过一来这葛龙骧昔日对弟子有恩;二来他是被‘子午寒潮’冻僵,不是弟子与师兄之力擒来。乘人之危杀之似乎不足为武!”
白修罗宫王“哼”了一声尚未发话,那坐在左首听了半天未出一言的黑修罗公孙丑,却微翻眼皮说道:“邬蒙说的第一点不成理由,第二点却颇有理由!依你之见,应该把这葛龙骧怎样处置?”
活尸邬蒙脸上一片湛然神光说道:“请师尊恩赐一粒‘一阳丹’,弟子替他冶好身中寒毒,略以报恩,等他武功复原以后,就在这修罗宝殿之前,仗师门传授再擒此人,交由恩师处置。”
黑修罗公孙丑一阵朗声大笑,震得殿宇摇晃,笑毕说道:“你是修罗门下,应知我所立规戒、任何想得‘一阳丹’之人,必须要能逃出老夫一掌!”
邬蒙点头答道:“恩师休看此人年轻,但已得不老神仙诸一涵真传.或能逃得过恩师三掌以下。”
自修罗宫玉目射精光,看了邬蒙一眼说道:“他若能敌我弟兄任何一人三掌,你是否擒得住他?”
邬蒙慨然答道:“弟子救葛龙骧,为的是报昔日之恩;擒葛龙骧,则为的是复今日之仇!
师门威望所关,必当竭尽所能,拼死为战!”
黑修罗公孙丑一阵点头人笑说道:“想不到修罗门下,居然出了一个你这样恩怨分明之人,总算难得!这粒‘一阳丹’,你且拿去,配以灵石温乳,使他寒毒尽祛。功力全复以后,再带到修罗殿前,吃我三掌!”
邬蒙听大师尊黑修罗公孙丑此语出口,知道葛龙骧性命已可暂时保全,遂接过那粒“一阳丹”,谢了师尊。抱起一息仅存,知觉尽失的天心谷主葛龙骧,回转自己所居之处,一到室内,赶紧命人准备一大盆冷水,将葛龙骧除了口鼻以外,全身浸在冷水之内。哪消片刻,水面立结微冰。邬蒙破冰抱起葛龙骧,吩咐再换冷水。接连换了七盆冷水过后,第八盆上,把葛龙骧浸入水中,水虽仍然奇冷砭骨,但已不再结冰。邬蒙遂抱起葛龙骧,赶往星宿海之上的灵石洞内。
这灵石洞,在一座刺天峰的近峰顶处,峰下千寻绝壑,终年云蓊雾郁,而在云涛雾海之中,又有不计其数尖锐如刀的嵯峨怪石,隐现森列。自峰顶俯观,绝似一壑白云,无数列宿,“星宿晦”之名也由此而得。
邬蒙人洞以后,把葛龙骧放在—·池色如黄晶、微温而并不太热的“灵石温乳”之中,自己守候在旁,每隔一个时辰,开动调节机关,将“灵石温乳”略为增加热度。七个时辰过去,“灵石温乳”业已加热别人手难入程度;满室水汽蒸腾,葛龙骧口中方自发出呻吟之声。
邬蒙手法绝快,葛龙骧才一出声,立刻将其提出“灵石温乳”,把那一粒朱红如火的“一阳丹”,替他塞人口中,和声说道:“葛小侠,你被九宫玄冰大阵之中的‘子午寒潮’冻僵,现始恢复知觉,但在体内寒毒尚未全数驱除净尽以前,千万撇除一切杂念,听任所服灵药随气血自然流走全身.等到四肢百穴之间突然感觉一阵奇热如焚之际,立调本身‘玄武煞气’、‘寒灵丹精’,使阴阳二气归一,走‘九宫雷府’,度‘十二生楼’。只要升至‘玉枕’,冲破‘生死玄关’,便还你安然自在与一身内家功力了。”
葛龙骧虽在极热的‘灵石温乳’之中浸泡了那么久,但身上觉得仍自骨髓以内往外直冒丝丝冷气,寒颤不休。直等“一阳丹”以后,丹田升起一股暖意,才觉得略为舒适。他因不知身在何处,只听邬蒙口音似生似熟,慢慢张目一看,认出竟是昔年所交西昆仑门下活尸,不由神色一惊。但他深知利害,微微惊愕以后,立即重闭双目,照邬蒙所说,先求尽驱寒毒.其他均等自己功力完全恢复再问。
葛龙骧在灵石洞中,由活尸邬蒙守护,慢慢驱除寒毒之事,暂且不提。那位柔肠寸断的玄衣龙女柏青青与一片纯真的冉冰玉二人,此时业已赶到西昆仑左近。
原来冉冰玉知道恩师七指神姥性情,极可能随后追回自己。所以特别嘱咐那只通灵雪狒,等自己走后大半日光阴,再将那封邬蒙书柬交出。表面上是请七指神姥往援,其实是想乘恩师未到以前,见识见识这两个与恩师争夺“西疆霸主”的黑白双魔,到底有多么厉害?
赶到西昆仑山下时,二女因对方凶名久著,也不敢小觑敌人。找了一幽秘之处,尽量歇息用功;等到长途飞赶的劳累完全消失以后,再施展轻功往峰上攀去。攀登不到半腰,突然有一片密林之中传出几声令人听来毛骨悚然的凄厉鬼叫。
柏青青、冉冰玉二女,均知修罗门下鬼气森森,所以闻声止步。由玄衣龙女发话,向林内叫道:“林中朋友,何必装神弄鬼?请出一会!”
林内又是一声凄厉鬼哭,悠悠晃晃地走出一人,此人身材极高,约在七尺左右,骨瘦如柴。披着一件雪白长衫,衬着一张驴脸,越发显得其黑如漆。眉毛极浓.双睛深陷、鹰钩鼻、篾片嘴,一望即知是个阴刁险恶之辈。右手握着一根丈来长,核桃粗细的铁棒,目光又冷又毒地觑定二女,拦住去路,一声不响。
柏青青认得他手中那根铁棒,正与活尸邬蒙所用的修罗棒完全一样,知道棒中藏有剧毒银丝,厉害无比!忙把自己得自八臂灵官重子雨的“磁铁五行轮”暗中备好,左手拢住青霜剑柄,抢步当先,当拦路的白衣瘦长之人间道:“我认识你手中所用的修罗棒,你是修罗三鬼之中何人?”
白衣瘦长之人冷冷笑道:“雪衣无常段子超奉命巡山,这西昆仑五十丈以下,任人自在游行,五十丈以上,却不容妄越雷池一步!”
柏青青听他叫做“雪衣无常”,觉得这个外号颇名副其实。因邬蒙留书,是把葛龙骧带来疗治寒毒,用心不坏。所以对这挡住上峰去路的修罗第三鬼戒意虽生,敌念未切。朱唇微启,再度问道:“我们有位同伴,被修罗第二鬼活尸邬蒙带来……”
雪衣无常段子超不等柏青青话完,便自问道:“是不是不老神仙诸一涵的弟子,天心谷主葛龙骧?”
柏青青方一点头,雪衣无常段子超冷电似的目光,又扫视二女全身上下一遍,语音更冷说道:“你们大概一个是玄衣龙女柏青青,一个是七指神姥弟子,想要上峰做甚?”
柏青青扬声答道:“要见公孙丑、宫玉两位前辈!”
雪衣无常段子超突然发出一阵宛如枭鸣的长声狞笑,震得远峰近壑齐作回音,笑毕摇头说道:“武林十三奇,只能在中原称雄,七指神姥也只能在大雪山玄冰峪中自尊自大。到我西昆仑,却容不得你们任性张狂,修罗二圣不是这样见法!”
冉冰玉听这雪衣无常语气之中,敌意颇深,不由发话问:“两个穷边老怪,化外魔头,也有这么多张致!你且说说看应该怎样见法?”
雪衣无常段子超又是一阵狂笑说道:“见法倒也不难,只要你们先偿还我们下三代弟子三条性命,化为厉鬼以后,本无常才以勾魂铁令把你们拘到修罗殿中,再去参拜修罗二圣!”
玄衣龙女柏青青应声叱道:“段子超,你休要口角轻狂。我若非看在与你二师兄活尸邬蒙昔日相识份上,便叫你这雪衣无常立化无常,永坠修罗地狱!”
雪衣无常段子超阴丝地嘴角一撇,右手微抬,修罗棒机簧轻响,内中所藏剧毒无比的“毒龙须”,已化作一大蓬银丝,向柏青青、冉冰玉迎面飞射而至。
这近距离的骤然发难,本来极不易躲,但玄衣龙女柏青青在一见雪衣无常段子超所用兵刃是修罗棒时,“磁铁五行轮”早已打开袋子备用;所以在他嘴角一撇,目射凶光之际,左手便即紧握轮柄。“毒龙须”化成一大蓬细丝喷出时,冉冰玉趋避无从,正有些惶急,玄衣龙女左手的磁铁五行轮迎空画了一个圆圈,一阵叮叮微响.“毒龙须”便自全被吸去、五行轮随手一甩,“玄鸟划沙”,斜切雪衣无常段子超左胯。
段子超以为自己出其不意,举棒发难,二女无论有多高武功,也必难逃一死。哪知柏青青五手轻挥,旋光电转,一大蓬“毒龙须”便如泥牛投海般无影无踪-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人会用磁铁制轮,颇为惊异柏青青这样绮年玉貌怎学会了传劲吸物的“先天无极气功”?惊容未了,五行轮的锐利齿轮己到腰下。
雪衣无常段子超的武功不弱,“孤雁横飞”飘出丈二,但足尖点地即回、修罗棒霍然生啸,照准玄衣龙女,拦头猛扫,柏青青微微—哂,五行轮“春云乍展”,往上便格-但雪衣无常段子超这一棒拦头横扫,来势虽猛,却是虚招、在棒、轮将接未接之时,突然沉腕顿肘,改以“毒龙寻穴”飞点柏青青丹田要害!
玄衣龙女柏青青在黄山论剑之后,整整三年未出天心谷一步,日夜均与夫婿葛龙骧参研各种绝技,功力突飞猛进,大非昔比。此时即令掌中是剑,雪衣无常段子超的这种手法也无非班门弄斧,何况用的是一柄磁铁五行轮,兵刃本身就有克制作用、雪衣无常顿肘沉棒,玄衣龙女的五行轮照样随之下沉,磁铁的先天吸力再一发挥,“当”的微响,轮、棒便即粘吸一处。
当初大雪山中,柏青青自八臂灵官童子雨遗尸上得这柄磁铁五行轮之时,龙门医隐就曾对她告诫,此轮虽能粘吸对方兵刃,但万一对手功力过高,反易弄巧成拙,受制于人。柏青青此时毅然这般用法,一来自认功力精进,制得住这个黑白双魔门下的雪衣无常;二来新近服了一颗冉冰王所赠的朱红雪莲实,想要藉此试试真力内力方面受益多少?
雪衣无常段子超至此仍不知对方五行轮是磁铁所制,以为柏青青想把自己的修罗棒也用“先无无极气功”夺过手去。这样想法,段子超反而高兴,因为修罗门下人人都练有一种“修罗气劲”,随本身武功深浅,强弱各异,高的足可拔山扛鼎,裂石开碑;低的也可增强战斗韧力,缠到对手的真力消耗以后,再行反攻制胜。
段子超身为黑白双魔的三名嫡传弟子之一,把这“修罗气劲”业已练到精妙地步,双臂之力何止千斤?见修罗棒、五行轮互相粘吸以后,“嘿”的一声功运右臂,居然被他往上挑起一寸!柏青青王面霜浓之中,含有一股冷然哂笑;修罗棒本来往上斜垂,雪衣无常二度施功,棒高三寸,业已快被他挑到平行之势。
粗看形势,似是雪衣无常段子超的内家真力强过玄衣龙女,但段子超自己心中在卜卜乱跳;知道不妙!因为自己每次奋力一挑,照说对方一个女孩儿家早巳震裂虎口,脱手振飞;但连挑三次,均仅挑起一寸,岂非对方操纵自如,能够随意控制?
段子超并末小觑柏,谷二女,但总以为对方剑术掌法或较巧妙,这种天生就是男子擅长的真气内功,绝不会强过自己!所以心中虽已警觉,仍不肯服。猛把所学“修罗气功”全数发自单臂,瞠目一声震天狂吼,尽力向上挑棒!玄衣龙女柏青青依旧面色从容,单手持轮,容对方慢汲慢地挑起半寸左右。就这区区半寸距离,即行耗去雪衣无常段子超的大半真力,额上已涔涔冒汗。
柏青青估计对方已成强弩之末,口中突作龙吟,“少阳神功”力贯五行轮,往下一压!
雪衣无常段子超一声怪吼,右手鲜血迸流,人退七尺。那根独门兵刃修罗棒,却硬破柏青青震尘埃,砸得山石射出一溜火星,当当连声!
就在段子超惊惶无惜之际,西昆仑绝峰峰顶,又如闪电般的扑下一条黑影,身形一现,是个大头红发,浓圈密点,满脸文章的矮身人.因为他把招牌挂在脸上,柏青青,冉冰王均一望而知,这就是修罗三鬼之首,麻面鬼王呼延赤。呼延赤见来人是两个妙龄美女,三师弟雪衣无常段子超却连兵刃均已出手,虎口被人震裂,不由有点大惑不解。
柏青青乘呼延赤转向段子超问活之际,向冉冰玉低低说道:“玉妹的一颗朱红雪莲实,为我增加不少力。你且用磁铁五行轮一旁掠阵,让我借这两个老怪孽徒,试试三年以来刻苦参研的璇玑剑法!”
冉冰玉知道柏青青先是满腹急怒醋火,真相大白以后,却因为葛龙骧被掳而化作了思念情愁。最好是有个机会,让她一泻胸头积忿。遂含笑点头,接过那柄磁铁五行轮,退后数步,凝神掠阵。防止麻面鬼王、雪衣无常师兄弟,再度依仗修罗棒中“毒龙须”暗下毒手。
玄衣龙女交轮之后,一翻腕肩,抽出那柄精芒夺目、寒光砭人的青霜剑;弯下腰拾起地上的修罗棒,抛向雪衣无常段子超,口中微哂道:“这根哭丧棒儿还你,你们师兄弟尽管齐上,那位七指神姥的高足冉姑娘,只作旁观。柏青青要以一对二,叫修罗门下开开眼界,瞻仰中原剑术奥秘。免得终日骄狂,不知天高地厚,夜郎自大!”
麻面鬼王呼延赤听三师弟段子超说柏青青擅传气吸物的“先天无极气功”,心头不由一愣,知道对方只要身怀这种绝顶气功,自己师兄弟修罗棒内的“毒龙须”便失去效用。但是柏青青叫自己兄弟联手齐上,暗想师门修罗棒专习联手御敌,威力无边!以二对一,难道还敌不过什么玄衣龙女不成?偏头向白衣无常叫道:“师弟动手,我们施展‘和合修罗’擒住贱婢,交由恩师发落!”
雪衣无常段子超凶暴成性,虽然在柏青青“少阳神功”猛压之下,震伤右手,但仍不自量;心想:“修罗棒法是以一左一右相反招术不停变幻,使对方心神摇乱莫知所措。自己右手既被震伤,遂用左手持棒。与麻面鬼王互一点头,以一式“浪卷流沙”,分成左右双方,向玄衣龙女下盘疾扫!
玄衣龙女转向避棒,挥剑还攻。一招“逆水推舟”,青霜剑精芒腾彩,剑锋横砍麻面鬼王面门;剑柄也不空闲,随手撞向身材颇高的雪衣无常右腰“天枢”重穴、修罗双鬼分向左右飘身.然后急攻抢进。因两人一高一矮,矮的麻面鬼王呼延赤右手修罗棒骤如风雨,全攻中下两部;高的雪衣无常段子超,却时以招术相反而真力极猛的一支左手修罗棒,向柏青青上部扫击。
玄衣龙女则剑走轻灵,施展的是冷云仙子威震群邪的“地玑剑”法,但见精芒闪闪,玄衣飘飘。她这三载天心谷刻苦精研,加上葛龙骧全心全力亲自授招。果然把诸、葛双奇的“璇玑剑”法练得神化已极。修罗双鬼在当世武林之中,除去十三奇以外,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师兄弟双战柏青青不下,而且雪衣无常的修罗棒上还被青霜剑削下三枚狼牙,哪得不暗暗心寒,又惊又佩。
手执磁铁五行轮,一旁掠阵的冉冰玉,觉得这位玄衣龙女柏青青,在剑术造诣上,自己确所不及。内力掌法,则因未曾较量,无法判断。不过心中已有个大概估量,认为诸、葛双奇的绝世神功不会低于思师七指神姥。
她这里思想未定,动手之人的胜负已分。原来玄衣龙女施展“地玑剑”法斗过百合,只削下雪衣无常段子超修罗棒的三枚狼牙。自觉久战不下,难以为情。左手翻处,竟把葛龙骧的紫电剑也自掣出,右手“地玑”,左手“天璇”;右手“青霜”,左手“紫电”。这一来璇玑同运,紫青合璧,威力简直罕世无伦。三招过后,玄衣龙女的身形巳杳,只见场中一圈神妙莫测、不可方物的青紫精虹,逼得修罗大、三两鬼手忙脚乱地团团直转。
麻面鬼王呼延赤毕竟知机,挥动修罗棒,挡过紫电剑的一招“乱石崩云”,便即大声喝道:“来人既然有此功力,已合规定,呼延赤带你们去参谒修罗二圣。”
柏青青微笑收剑,冉冰玉纵过来,交还磁铁五行轮,并拉着玄衣龙女的玉手笑道:“姐姐的璇玑双剑,冠冕武林,小妹叹为观止,有机会教我几手好么?”
柏青青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绝世容光笑道:“等你葛大哥脱险以后,找他去学。他是不老神仙真传,比我强得多呢!”
麻面鬼王呼延赤、雪衣无常段子超见二女谈笑自若,根本就未把自己看在眼内,心中不由恨极。但以二对一仍未占得便宜,哪里还敢逞凶,仗着地形熟悉,师兄弟二人肩头一晃,拔空直上三丈来高,攀登绝峰,想在轻功上略为找回颜面。
哪知玄衣龙女素以轻功见长,当年龙门山凌空三丈,飞渡十丈长河,就曾使葛龙骧为之心折,冉冰玉则更是终年上下雪峰冰壁。西昆仑虽然山高万仞,也有冰险阻途,却哪里拦得住这两位巾帼奇英,罕世侠女:她们二人,刚刚赶到中峰,修罗殿中业已好战开锣。
原来葛龙骧自服下“一阳丹”,驱散身上寒毒之后,虽然冻僵多日,但因他一来禀赋极佳,近年内外功行又复大进;二来岳父龙门医隐,所留的“太乙清宁丹”“益元玉露”等囊中又有的是.所以一两日之间,人便复原。邬蒙倒真是恩怨分明,告知葛龙骧一切经过以后,便把他带到修罗殿前,去见黑修罗公孙丑和白修罗宫玉。
白修罗宫玉见葛龙骧英姿焕发,卓立殿前,神情不卑不亢,看见邬蒙所言不虚,此子果然已得不老神仙诸一涵真传。但要说是能够接得住自己三掌,因年龄火候关系,仍恐未必。
当下目注葛龙骧,发话问道:“你在大雪山玄冰峪被‘子午寒潮’冻僵,邬蒙因昔日蟠冢山黄石岭头曾受你救命之恩,特地把你带回,用本山灵泉救冶,并向我索取灵药‘一阳丹’,我这“一阳丹”炼制极难,曾立有规例,非禁得住老夫三掌之人绝不轻给。如今你寒毒已除,老夫半生怜才,若真挨得住我三掌,你妻伤我门下之事,从此不究也罢。”
葛龙骧昂然朗声答道:“晚辈本来不敢放肆,但老前辈既然定有规例,只得螳臂当车,勉接三掌。至于拙荆在洛阳龙门,误伤老前辈门下之事,不论谁是谁非,葛龙骧先自代为谢罪。”
这一席话,说得极为得体。自修罗宫玉眼皮微扬,看着葛龙骧说道:“你先接老夫三掌,其余一切慢谈!邬蒙击钟为号,金钟每响三声,老夫便发一掌。”
邬蒙应声领命,走往殿角,扯动丝绳。梁上一具金钟,便即极其清脆地“当”的一响!
余音方落,邬蒙又扯丝绳,金钟二响!
葛龙骧心中主意早巳打定。因为知道以白修罗宫玉这等身份,第一掌必然不会使出全力,以后则可能一掌比一掌更重。所以决定第一掌用师门绝学“弹指神通”,加上练到六成的“乾清罡气”硬搪一下;第二掌则倚仗昔日苗岭阴魔邴浩所传神妙无方的“维摩步”,予以闪避;第三掌定然威力极强,则用“维摩步”再加上东海神尼秘授的“散花手”,想来足能抵挡,第三掌过后,再看老怪如何动静。
他主意打好,方把“乾清罡气”,及“弹指神通”的真气提到十二成之际,殿顶金钟第二响的余音已在若有若无之间。邬蒙目光一瞬葛龙骧,见他岳峙渊淳,知道业已准备,遂伸手扯动丝绳。
白修罗宫五虽见葛龙骧气定神闲,沉稳得异乎寻常,但自忖除了诸、葛双奇、七指神姥及苗岭阴魔等人以外,放眼当前武林老一辈人物之中,罕有人能敌自己。这葛龙骧年岁太轻,根骨再好,似也禁不住自己五成掌力。所以根本身不离座,听得金钟三响之时,右掌微推,向葛龙骧发出六成真力。
黑白双魔武功极高,绝非妄自尊大。故而所发虽只六成真力,亦如浪卷涛翻,威势已非小可。
葛龙骧在白修罗宫玉右掌一扬之际,便即十指齐弹,逆击对方所发掌力,并在十指弹出后,跟着双掌齐推,加上了不老神仙的震世绝学“乾清罡气”。
自修罗宫玉小视对方,只以六成真力发掌。葛龙骧则因对方威望过高,是以全神应付。
所以双方所发劈空劲气一接之下,白修罗宫玉不但不曾击动葛龙骧,自己反觉真气微微一震。
这一来不由惊诧得大出意外。双方对掌,金钟未歇,刹那间又复三鸣。白修罗宫玉浓眉双挑,移山倒海地劈空一掌,这次用足了八成真力。
葛龙骧第一掌不曾吃亏,心中深知这是对方小视自己所致,毫未因而算满、仍照预计,施展苗岭阴魔邴浩所传“维魔步”之中的“鹿女听经”,欲前又却、似拒还迎地青衣一飘,便自脱出了白修罗宫玉的掌风以外。
一来葛龙骧这三年内外功力大进,二为“维摩步”是苗岭阴魔邴浩数十年心血结晶的罕世武学。所以白修罗宫玉只见葛龙骧以一种极为神妙的步法,闪过自己第二度所发掌力,仅仅青衫襟角为掌风略为拂动。
以西昆仑修罗二圣黑白双魔的武林威望,出手对付一个年轻后辈,居然两度无功、别说白修罗宫玉过分惊奇,连那坐在左首,低眉合目不大讲话的黑修罗公孙丑,也把双眼一开,殿中顿时多了两道冷电似的精光,向葛龙骧炯炯注视。
白修罗宫玉突然一阵纵声长笑,笑声足足延续有半盏热茶的时光。笑完自右首的修罗宝座之上,缓缓起立。这时邬蒙因双手暂时停手,加上那种极其静默的紧张气氛,竟自出神注意殿中变化,忘击金钟。
自修罗宫玉见自己业已起身,那青衫一袭,英姿飒爽的葛龙骧,依旧岸然卓立,毫无怯色。浓眉不由再度微扬,回头向邬蒙问道:“老夫尚有一掌未发,金钟何故停响?”邬蒙闻言慌忙扯动丝绳,便即又是“当”的一响。
自修罗宫玉缓缓往前,葛龙骧却一步不退,殿面金钟才敲一响,两人之间距离业已缩至八尺。葛龙骧“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的这份沉稳,真使白修罗宫玉对这年轻俊品人物的胆识功力,心中暗赞。
宫玉此时目光本来注定葛龙骧双足,防范他再用适才那种神奇步法闪避自己雷霆万钧的最后一击、但偶然一瞥之间,瞥见葛龙骧右手挽着“玄武真诀”,左手拇。中、无名三指,圈成凤眼,食指、小指半屈半伸,形式似花非花,颇为美妙;足下踏的却是两个阴阳卦象。
白修罗宫玉武学渊博,知道葛龙骧右手所挽“玄武真诀”,是准备施展他师门绝学“乾清罡气”与“弹指神通”,足下所踏卦象,可能就是适才所施展的神奇步法;但左手那种似花非花的姿势,却好似极熟极熟,偏偏一时竟又想它不起。
白修罗宫玉忽然瞥见葛龙骧衣襟被自己掌风拂动,末复原状,襟旁露出一粒核桃大小,黑沉沉之物。顿时恍然大悟,葛龙骧左手奇形指法的来历已自想出,面上突现一种奇异光辉。
刚待吩咐邬蒙停击金钟一响,丝毫不用功力双掌一推,人便仍自纵回修罗宝座之上。葛龙骧以为他这最后一掌,无疑石裂天开,猛裂无比、所以丹田提足“乾清罡气”,右手“弹指神通”,左手“散花手”,足下暗踏“维摩步”。把自己所会的几桩当世绝学,一齐准备妥当待敌,哪知自修罗宫玉居然虚应故事似的,双掌空推,便即纵回.心头也真弄得大惑不解。
白修罗宫玉回座以后,向黑修罗公孙丑说道:“大哥,想不到西昆仑之上,居然能够再见到玉簪贼婢的沉香手串与她独门的‘散花手’法。”说完,转对葛龙骧面容一冷,突罩寒霜说道:“老夫兄弟言出不二,三掌既过,你妻伤我门下之事已不追究。但另有事比此重要百倍,望你据实直言,不可对老夫丝毫瞒哄。”
葛龙骧虽然一时迷茫,但他何等聪明,一听白修罗宫玉向黑修罗公孙丑说话之言,立时知道教自己散花手法的东海神尼(前身玉簪仙子),定与黑白修罗双魔结仇颇重。听白修罗宫玉一问,葛龙骧昂然答道:“我葛龙骧虽然年轻学浅,但自重人格,从无虚言,老前辈问我莫疑,疑我莫问!”
白修罗宫五点头说道:“好一个‘问你莫疑,疑你莫问’,少年风骨嶙峋,委实可爱!
老夫想先借你襟旁之物一观,那可是一十八粒沉香手串?”
葛龙骧解下沉香手串,上前递与白修罗宫玉说道:“老前辈所猜不差,这十八粒沉香手串及散花手法,均是东海觉罗岛上的一位神尼觉罗大师所传所赠。”
白修罗宫玉接过沉香手串,细一审视,目光遥望远天,似是遥想当年往事。片刻过后,突然目中神光一闪,把沉香手串交还葛龙骧,诧声问道:“这分明是失踪江湖很久的玉簪仙子之物,你怎说是东海觉罗岛的什么神尼的……”
葛龙骧收好沉香手串,不等白修罗宫玉话完,便即答道:“东海神尼觉罗大师,前身正是苗岭阴魔邴浩老前辈的爱侣玉簪仙子。”
这回黑修罗公孙丑也自开口,几乎是与白修罗宫玉同声发问:“东海神尼觉罗位居何处?
怎样走法?”
葛龙骧合掌低眉,肃容笑道:“神尼与邴老前辈四十年深嫌化解以后,心愿俱了,业已西归极乐:老前辈何处可寻?”
黑白双魔闻葛龙骧此语,同时各自惊得一怔,两人脸上均现出一种大失所望之色。
就在此时,一名值殿侍者报道:“呼延赤、段子超引来玄衣龙女及七指神姥的弟子冉冰五,在殿外求见。”
葛龙骧自天心谷情天生变以来,魂牵梦绕,无时不在想煞爱妻颜色。加上闻报是与冉冰玉同来,足见那一场百口难办的风流罪过,可能业已不需自己大费唇舌解释,自然益发喜形于色。
白修罗宫玉却向侍立在旁的活尸邬蒙说道:“呼延赤、段子超,不奉我修罗令符,擅自引外人妄登昆仑,应按门规惩戒。准备蚊筋神鞭,当殿各鞭四十!”邬蒙脸上神色一惨,但不敢多言,躬身领命。自殿后取来一具朱漆铜盘.盘中放着一根卷成一堆的紫色长鞭。
自修罗宫玉又对报信侍者说道:“玄衣龙女柏青青与本门仇怨已解,可以客礼相待,请放殿中落座。七指神姥之徒在龙门山杀我门下弟子两名,居然也敢来西昆仑!可命呼延赤受刑以后,在殿前擒住此女。”侍者领命传言。刹那之间,带来了面带懔惧凄惨之色的麻面鬼王呼延赤、雪衣无常段子超与柏青青、冉冰玉二位女侠。
玄衣龙女柏青青见黑白双魔如此分派,哪肯自己入殿落座而把冉冰玉一人留在殿外?连葛龙骧也自殿中一跃而出,与柏。冉二女并肩而立。葛龙骧见爱妻玉容清减,柏青青何尝不觉葛郎憔悴?彼此交换无限深情而带有歉意的一瞥以后,碍着冉冰玉在旁,并无交言,只是互相不大好意思地把头一低。柏青青玉手伸处,递给葛龙骧紫电剑,准备夫妻二人以紫电、青霜剑合璧,会会这名震天下的修罗二圣黑白双魔。
葛龙骧方自把剑接过,白修罗宫主一阵冷笑说道:“小辈们不识抬举,呼延赤、段子超之刑暂免,可与邬蒙三人把殿前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替我擒住。”
活尸邬蒙深知葛龙骧夫妇功力,麻面鬼王呼延赤、雪衣无常段子超则刚才在峰下,以两根修罗棒尚斗不过玄衣龙女柏青青一人,但师命难违,只得硬着头皮,各抽出修罗棒,准备出战。
就在三人略显迟疑,尚未走下殿阶之际。黑修罗公孙丑眼皮倏地一睁,喝道:
“且慢!”向白修罗宫玉说道:“二弟,崔老婆子已来,我们还让小一辈的胡闹什么?”
黑修罗公孙丑话声方落,修罗殿顶有人朗声长笑,宛如坠絮飘云般的飘下一条白影,正是大雪山玄冰峪的七指神姥。她站在葛龙骧夫妇及冉冰玉身前,手指殿内,高声叫道:“公孙丑老儿的耳力还不错,比你那泥塑木雕似的二弟强多了。”
白修罗宫玉此刻脸上好不难堪。知道一来七指神姥功力过高,二来自己传命呼延赤等出战,发话分神,以致人到殿顶,均未发现。羞怒交集之下,一声暴吼:“老虔婆休要张狂,叫你尝尝这泥塑木雕的宫玉厉害!”左手长约四尺二寸,风磨铜所铸的修罗宝杖往地上一点,“叮”的一声,像只巨鸟似的扑出殿外,右掌狂抡,打出一股劲疾无伦,重若泰山压顶的劈空罡气,直向七指神姥当头击到。
七指神姥面容骤冷,“哼”的一声,两只银色长衫大袖向上一翻.卷起一阵强烈寒飚,迎向宫玉。两位绝代高人,便自硬对一掌。自修罗宫玉被七指神姥双袖所卷寒风,震得在半空中倒退数尺。七指神姥也为对方掌力逼得足下往后连换两步。葛龙骧等人,更是觉得罡风拂动,劲气排空,几乎站不稳脚。
这样势均力敌的一击而分,七指神姥心头微觉担扰,黑自修罗兄弟二人的脸上却略现喜色,因为七指神姥试出白修罗宫玉在内家真力方面,已与自己仿佛,尚有一个可能更高明的黑修罗公孙丑,绝非葛龙骧夫妇或冉冰五所能应付?
此时黑修罗公孙丑也自修罗殿中拄着那根修罗宝杖慢慢走下阶前,与白修罗宫玉并立一处,向七指神姥说道:”武林十三奇窃名多年,我就不信他们那几手功夫,就准能胜得过我们这几个穷荒老怪。你若肯与公孙丑兄弟合作,以三人之力创教中原,放眼宇内.常无敌手!
今徒伤我门下之事,自然也一笔勾销……”
七指神姥不等黑修罗公孙丑话完,便即摇头笑道:“别说我老婆子在冰天雪地之中一住四十多年,早已淡泊了争名好胜之念。就是真仍存在当年火性,也总还有自知之名。诸一涵、葛青霜那一对神仙眷属,穷探武术奥秘,成就确已超凡,你以为人家就胜不过你这穷边老怪?
我料你必然不服,冷云谷又离此太远。何况以徒弟比徒弟,你这三个孽徒合手齐上,据我看来也不是葛龙骧一个人的敌手。”
黑修罗公孙丑比自修罗宫玉心思稍细,见麻面鬼王呼延赤、雪衣无常段子超入殿之时的神情,便知道他们在峰下吃柏、冉二女苦头。而葛龙骧既然身居天心谷主人,适才又能接闪白修罗宫玉威势无伦的劈空掌力,确实足能以一对二。心中一转,回头叫邬蒙在殿上取来一根齐眉铁棍,脱手掷向七指神姥,冷笑一声道:“老婆子大概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小一辈的那些不成熟的手法,我们哪里看得入眼?来来来,公孙丑与你较量一手,‘借物传力’,败者听从胜方指挥如何?”
七指神姥接棍在手,暗想自己这边实力稍弱,魏无双所请援兵尚来赶到。像这样以真力较胜负,一阵赌输赢之举.倒确实对自己有利。不知公孙丑何以出此?难道他真个自信内家真力能强过自己不成?
黑修罗公孙丑见七指神姥未曾发话反对,遂微微一笑。左手拄着的修罗宝杖,改用右手斜举胸前。七指神姥怎肯示弱?也自单臂持棍,往黑修罗公孙丑的修罗宝杖之上一搭。两人各自闭目凝神,提足丹田真气,经由指臂传向杖端,全图能把对方兵刃压到向下斜垂,便可算得胜。
这种比试方法,本来绝对公平、因为七指神姥与黑修罗公孙丑,同样都是数十年刻苦修为,功力难分上下。故而修罗宝杖与齐眉铁棍始终向上交叉斜举当空,纵然偶有起落,刹那之间必然又复持平,谁也无法把对方压得低下一寸半寸。但相持一久,七指神姥却心头暗叫不妙。想不到这个不大讲话的黑修罗公孙丑,居然用心如此险恶,只怕自己一世英名,要断送在这西昆仑绝峰的修罗殿外。
原来黑修罗公孙丑用来传力的修罗宝杖,是风磨铜所铸,连紫电、青霜这样罕世宝刃均所难伤。而七指神姥手中的齐眉铁棍,却是普通钢铁。双方均是当代武林之内数一数二的高人,互出全力以争胜负之下,杖端所蓄的内家真力何止千斤?加上彼此功力均等,是所有重力必然全由两根兵刃担负,所以耗到一炷香之时,七指神姥虽然依旧神色自如,但手中那根齐眉铁棍却已渐渐有点弯曲。
一旁屏息静观的葛龙骧等人,何尝没有看出七指神姥所遇危机?惟江湖规戒之中,像这种双方以真力硬拼,非等见出胜负除非是辈分高出比赛双方之人照例不能中间插手。
所以空自代七指神姥着急,却无法相助。尤其是冉冰五见恩师上了公孙丑的恶当,形势极端不利,急得连连问计柏青青、但玄衣龙女此时还不是与葛龙骧、冉冰玉一样地束手无策?
黑修罗公孙丑见自己已占优势,微开双目,向七指神姥说道:“老婆子数十年英名得来不易,毁于一旦,岂不可惜?如能听从公孙丑之言,我们就此收手。”
七指神姥以一种凛然不可逼视的目光,看了公孙丑一眼,冷冷说道:“我老婆子就算落败,也比你胜的光荣。你以为你仗着风磨铜杖的这点便宜,就足以稳居胜面么?”
说也奇怪,黑修罗公孙丑想是暗用机谋,内心有愧,偌大的人物被七指神姥这一眼看得心中一慑。七指神姥何等厉害,乘对方心中一慑,突然出声一啸。就用那根微显弯曲的齐眉铁棍,硬把黑修罗公孙丑的风磨铜铸宝杖,压得往下垂落二寸有余。黑修罗公孙丑这一惊非同小可,忙自慑定凝神,把数十年生命交修的“修罗气功”,一齐贯注右臂,才又慢慢争回均势。
这么一起一落,杖头真力更加。七指神姥本身功力虽不输人,但那根齐眉铁棍已难支持,明显现出弯曲形状。黑修罗公孙丑见状,狞笑连连,不断提聚真力,加注修罗杖头。七指神姥的齐眉铁棍,也自越来越见弯曲。就在眼看黑修罗公孙丑即将依照诡计奸谋,使七指神姥饮恨西昆仑绝峰,而七指神姥心中也已决定,等支持到手中铁棍将折未折的刹那之间,便即跳下万丈深壑以全一世英名的危机一发之间,突自遥空传来二声嘹亮鹤鸣。
这声鹤呜,葛龙骧太已熟,听出就是自己曾经几度骑乘,东海神尼觉罗大师所养的那只绝大灵鹤,不由得扬眉高声叫道:崔老前辈只要再能支持片刻……”
一言未了,灵鹤两翼风云,已到当头,鹤背上一点灰影,自数十丈高处,宛如泻电飞星,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无形潜力,直向七指神姥、黑修罗公孙丑二人之间凌空疾降。那两根难分难解的修罗宝杖与齐眉铁杖,居然竟被那股莫大无形潜力硬给分开。来人身形一现,倒颇出葛龙骧意料之外。是个貌相清奇的灰衣老僧,但眉目之间,依稀可辨出,正是昔日传授自己“维摩步”法,在武林十三奇中与堵、葛齐名的苗岭阴魔邴浩。
邴浩先离鹤背下扑,但鹤背之上居然还有一人,正是那位费尽心力、跋涉奔劳的魏无双,在灵鹤离地尚有五六丈之时,也自凌空而降,落在葛龙骧、柏青青等人身侧。
邴浩,魏无双一到,西昆仑峰下,宛如电疾风飘般的又抢上一人,正是天心七剑之中排名第五的小摩勒杜人龙。这一来,群侠声势大增,黑白双魔不由暗暗心惊。对方老老少少,明明暗暗,究竟来了多少人物?
邴浩解开七指神姥与黑修罗公孙丑互较内力的修罗棒及齐眉铁杖后,向黑白双魔合掌低眉说道:“贫僧慧空,也就是昔年的苗岭阴魔邴浩,不知贤师兄弟是否还认得我这昆仑旧识么?”
黑修罗公孙丑眼看即将倚仗修罗宝杖之力,使七指神姥饮恨西昆仑峰之际,却被这位苗岭阴魔邴浩化身的慧空大师突如其来,搅得功败垂成,心头哪得不愤恨之极。虽然明见对方自数十丈高处飘落当头,武功已到入圣超凡地步,但自恃一身修罗绝学,依旧傲不为礼,脸罩寒霜地冷冷说道:“你来得正好。公孙丑,宫玉二人,颇想会会那位四十年前曾对我师兄弟有一掌之惠的玉簪仙子。当年旧债未了,纵然参禅学佛,也不能使你夫妇真如了了,般若空空!目下是你代表玉簪动手,还是要我弟兄东海一行?”
慧空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昔年邴浩在俗之时,愚夫妇偶游昆仑,邂逅贤师兄弟。因彼此均属景慕已久的武林人物,遂拆掌过招,淡谈所学。互相印证,自然非胜即败。想不到这一点如烟旧事,公孙兄始终还记在心头。玉簪自四十年前,与邴浩误会反目以后,即归佛门。刻苦修为之下,参悟人天,撒手尘埃,西归有乐已有三载。俗语云‘人死不记仇’!何况彼此不过是一点名气之争,根本就没有什么如山重恨,邴浩自东海削发以来,名心尽了,嗔念齐消。无论昔日之事谁是谁非,敬向贤师兄弟当众赔礼,愿把一场杀劫化作祥和。公孙兄与宫兄且自受我一拜。”话完,果然向黑修罗公孙丑、白修罗宫玉,合掌躬身,深深一拜。
黑白双魔同时飘身,避不受礼,黑修罗公孙丑高声叫道:“昆仑山一掌沾衣,使我弟兄埋首星宿海四十年,羞见江湖同道。你以为就凭几句口舌之力,便可使公孙丑、宫玉甘心罢手?玉簪既死,难得你自行投到。不必再谈什么谦退仁义,快些现出你苗岭阴魔骄狂自大的本来面目。无论徒手相搏,还是以兵刃过招,公孙丑斗你一千回合!”
慧空大师见黑修罗公孙丑大声叫嚣,气得须眉都在颤动,不由微叹一声。依旧是那副祥和神色,蔼然笑道:“四十年灵山埋首。想不到贤兄这等功参造化之人,居然不曾勘透一个‘嗔’。苗岭阴魔之号,早在第一次黄山沦剑以后化作灰烟,邴浩既已身归佛门,甘入地狱,也要解却这段嫌怨。我愿以一掌还一掌!当年昆仑山一掌沾衣,今日西昆仑绝峰一掌偿债。
随便贤兄弟何人出手,当胸重重打我一掌,总该消除了心中之恨了吧?”白修罗宫玉认为这位昔日号称普天之下最难缠难斗的苗岭阴魔,表面上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哪里会白白挨自己师兄弟力能开碑裂石的当胸一掌?想把对方逼得当众失言,遂缓缓举步,走到慧空大师面前,冷冷说道:“宫玉委实不信苗岭阴魔一入佛门,就会有如此的宽宏襟怀与菩萨心肠。你如真肯吃我一掌,不但尽释旧恨新仇,宫玉并约束所有门人,不出西疆一步!”
慧空大师双眼湛湛神光,一看宫玉笑道:“宫二兄的末后一语未免又落下乘。须知此心如真,宇内无非乐土,此心不正,蒲团亦是刀山!分什么出不出西疆?只在你是否能以‘仁义’二字教导门下弟子。慧空远自东海来此,禅课不可久荒,宫二兄请自发掌。”
白修罗宫玉仍然认为慧空大师是想倚仗绝世内功硬杭自己一掌,不由暗把全身功力提到九成以上,照准低眉合目、垂首站在身前的慧空大师,呼地一掌当胸击去。
黑修罗公孙丑与白修罗宫玉同是一样的想法,但他从“苗岭阴魔”四字的昔日威名,与适才鹤背飘身,宛如天仙下降的气势看来,心中觉得这慧空大师功力超凡,可能真挨得起师弟一掌。所以一面心中计算,这一掌打过之后,怎样打个藉口食却前言,一面却在暗地注意对方用的是何种防身功力,以备翻脸动手之时,克敌制胜。
但既未见慧空大师有任何提气凝功现象,身子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灰色僧袍,脸上神情则安稳和祥和真像一尊普渡世人的西天古佛。就在黑修罗公孙丑尚未看出对方究竟意图何在之际,白修罗宫玉业已发难,狂飚怒卷,威能摧岳移山的当胸一掌,硬把一个慈眉善目的灰袍老僧震得飞出丈许,口中狂喷鲜血,倒地不起。
七指神姥一见这种情形,赶紧纵身抢到慧空大师身畔,取出两粒“朱红雪莲实”喂他服下,并回顾白修罗宫玉叱道:“普天下武林之中,也找不出像你这样无耻之辈!崔逸今天拼着骨化形消,也要把你这修罗绝域扫平不可!玉儿,准备你的‘冰魂神砂’,我破例准你任性施为,在这西昆仑绝峰之上,见人伤人,见物毁物!”
冉冰玉如言取出一把黄豆大小晶丸,握在掌中;葛龙骧,柏青青的紫电、青霜剑与小摩勒杜人龙的天心剑,一齐霍然出鞘;魏无双功行百穴,怒视黑白双魔;连那一只灵鹤,也在天空振翼长鸣,似有觑准白修罗宫玉下扑之势。黑白双魔则真未想到慧空大师果然诚心化怨解仇,丝毫不曾施展功力防护,弄得呆在当场作声不得。
慧空大师昔年慨传葛龙骧“维摩步”法,并为柏青青救治被黑天狐宇文屏所点的“天残”
重穴,所以众人之中,以他夫妻与这位老前辈的感情最深。玄衣龙女首先发难,一招“柳拂旌旗”,青霜剑聚一片青芒飞扫白修罗宫玉;葛龙骧配合爱妻行动,紫电剑精光腾处,一招“花迎剑佩”也自幻起千百朵剑花,电闪刺出。
这两招是璇玑双剑之中的和合绝学,加上青霜剑青霜腾彩,紫电剑紫电飘空。强如白修罗宫玉,也看出剑是前古神剑,招是武学奇招,变幻莫测,威势无比。不敢恃强冒失接招,肩头微晃,退身已在两丈之外。
葛龙骧、柏青青夫妇正待以紫青合壁,再运玑双剑进击、慧空大师服下“朱红雪莲实”
后,神色已渐渐恢复,但气力仍嫌极弱地叫道:“葛葛老弟!贤夫妇不必动手,这朱红雪莲实有起死回生之力,贫憎服下以后,已不碍事。”
葛龙骧、柏青青闻言住手,慧空大师深深略作呼吸,缓步走到黑白双魔身前,依旧毫无敌意,一脸祥和微笑,依然说道:“昔年玉簪仙子在昆仑因一掌沾衣,开罪贤师兄弟,适才贫僧已代偿还,倘两位嫌事隔三十年,一掌不够,则贫僧愿意再受一掌。”
黑白双魔见这慧空大师,若非有朱红雪莲实这稀世灵药救治,几乎已被一掌震死,此时却仍然这般大仁大义,不由感动得双双长叹一声。黑修罗公孙丑发话说道:“大师这般慈悲旨愿,令公孙丑兄弟惭愧无地!新仇宿恨彼此一笔勾消,除却万分必要之时,我必须约束门下弟子少涉中原,免得彼此再生嫌隙。”
这回却是葛龙骧夫妻同声答道:“两位老前辈请放宽心,武林万派本是一家,善恶只在一心,门户何分正邪?贵高足等,只要能以一身武学济弱扶贫,普天之下,何处不是光扬西昆仑绝艺的大好所在?龙骧师兄弟等虽被江湖美称正派,但行事倘稍违师门规戒,四海虽大,照样无尺寸之土可以容身!彼此恩怨既清,不敢打扰老前辈清修,晚辈等就此告退。”说完便与魏无双、杜人龙等,向黑白双魔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先退过一旁。
慧空大师及七指神姥师徒,也向黑修罗公孙丑,白修罗宫玉举手为别。公孙丑、宫玉二人睑上,此时果然祥光一片,含笑亲把诸入送到昆仑绝峰山脚。
与黑白双魔分别以后,七指神姥笑对慧空大师说:“朱红雪莲实虽然无伤不救,功能起死回生,但灵效却似没有这般快法。白修罗宫玉那一掌,是挟忿施为,打得极重、大师居然……”
慧空大师不等七指神姥话完,哈哈大笑说道:“黑白双魔昔年虽然有恶迹,但却能在星宿海一忍四十年,足见其人可度。贫僧才故意先以仁义动之,倘委实不能感化之时,彼此再动武力,哪知这场戏唱得不错,他那一掌,早被我先天罡气化于无形。不过随裳腾身,并略为咬破舌尖,喷血骗他一下。谁料这种伪装举措居然收效,不但感化了两个老魔,并且叨光了神姥两颗稀世灵药朱红雪莲实呢!”
众人听后,不由均觉哑然。七指神姥暗想这位慧空大师如今已是佛门高僧,举措之间,却依然有他前身外号“苗岭阴魔”的阴猾之处。但阴而不险,猾而不刁,用得恰到好处,出发点又是一片仁心,反而令人感觉这种手段用得极为善良可爱。遂向慧空大师笑道:“崔逸得玄冰峪地势之利,每隔二、三十年,总有几株朱红雪莲实被我发现,所以并算不了什么特殊稀罕之物,大师何足挂齿?这段恩怨既了,崔逸要去往西康小相岭幽谷,看看我那苦命的妹子崔妙妙,我师徒就此告别。”
魏无双含笑说道:“晚辈请冷云仙子所豢灵禽白鹦鹉雪玉,远去东海叩请慧空大师助拳,本身却往西昆仑急赶。哪知甫过四川,彗空大师已然飞到。是大师发现晚辈.接引跨鹤同来,不然此时可能尚在西疆之外、小相岭崔老前辈之处,晚辈曾有半年之内代其解誓之语,正好恭随老前辈前住践约。龙弟、青妹及杜师弟,是不是一同去呢?”
葛龙骧、柏青青对慧空大师看了一眼,慧空大师业已会心微笑说道:“我这半路出家之人,禅课不能久荒,必须立返东海。你们尽管走你们的,但我想约位小友,到觉罗岛上作客半月,有人愿意尝尝这长途御鹤.天风拂面的滋味么?”
葛龙骧知道慧空大师此举必有深意,方看了杜人龙一眼。杜人龙何等聪明,知道这“万妙归元降魔杖”法后十七招未练成以前,天心七剑之中得数自己功力最弱。东海觉罗岛上,除了这位神功绝世的慧空大师以外,还有一位极喜提携后辈的卫天衢卫老前辈,半月勾留,无疑获益莫大。何况三师兄已在示意,遂赶紧含笑答道:“凭虚御风,原是神仙之乐。大师若不嫌杜人龙俗骨凡胎,小可愿往东诲,小随二位老前辈,扫叶听经,看炉守药。”
慧空大师含笑点头,向葛龙骧说道:“第一次黄山论剑以前,觉罗大师曾在东海对你预示禅机,十二因缘,无非人我,三千世界,俱是情天!‘缘’之一字,不来无可求,来则无可拂。
你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平生重大风险业已多半度过,但第二次黄山论剑报却父仇,便当勘透俗累,进参上乘功果。”
葛龙骧躬身受教,慧空大师又向七指神姥说道:“黑白双魔凶锋既杀,神姥威震西陲,中原又有这些善体天心的少年英杰。但等黄山会了,几个穷凶极恶的老怪受诛,武林之中想可清平上个一、二十年。我们雪山、东海虽然相距甚遥,若有因缘,当再相见。”话完,手携小摩勒杜人龙,未见任何动作,倏地平升六七丈高,落向空中鹤背。
慢说葛龙骧等人,连七指神姥对这种不落丝毫迹象,带人平步蹑空的绝世神功,也不禁为之失声赞叹。
慧空大师在鹤背之上,哈哈笑道:“临走还要卖弄这种小小神通,连我自己都感觉到可笑之极。大概在能把苗岭阴魔的习性消除净罄之时,也就是慧空的功行圆满之日。”说完与杜人龙向众人把手一挥,灵鹤长唳中,双翼轻扑,便向东南遥空,飘飘而逝。
七指神姥等人对空出神良久,便自赶往西康。但到了那条绿发仙人崔妙妙所居的小相岭幽谷之内,只见山洞已被巨石封死。石上镌字留书说道:“蒙一语,破迷关:泰岳倒,东海干。世间皆乐土,此地即灵山!魏小友等再来之时,请恕崔妙妙慢客。因为我在这小相岭幽谷之中,虚度四十春秋,凋敝了朱颜绿鬓。如今即悟禅机,索性再闭关十年,静参性命天人之道。便中如晤家姐崔逸,请代致候!”
魏无双看完,轻轻拍手向七指神姥说:“妙妙妙!绿鬓仙人老前辈,真不愧妙妙之名。
虽然被嗔心仇障掩蔽灵明这久,但一旦了澈,却又大异常人。我还以为崔老前辈参透泰山之石、东诲之水的禅机以后,可能在我们未到之前便即脱身。如今细想纵此处脱身,更置身何处?好不容易藉此机缘跳出红尘。难道再去跳入红尘以内?这种想法岂非大入魔道?好个‘世间皆乐土,此地即灵山’!据我看来,连老前辈也不必与令妹相见,乱她禅心。好在十载光阴,弹指即过,彼此已别三十年,也不在乎再加这十年小别。”
七指神姥此时真感觉到魏无双、葛龙骧、柏青青一班少年男女,个个如同威凤祥麟,无论情性武功、见识丰标,均是上上之选。
说也奇怪,玄衣龙女柏青青本来满腹情仇,仗青霜剑闯大雪山,想要搏杀冉冰玉,但一旦误会冰释,柏、冉二女惺惺相惜,业已好得个蜜里调油,一旦即将分袂,彼此均依依不舍,黯然神伤。葛龙骧看在眼中,愁眉尽解。魏无双看在眼中,却别有会心地发出一种神秘微笑。
柏青青挽着冉冰玉一双素手,眼角微现泪光,向七指神姥说道:“柏青青一句肺腑直言,不知老前辈可会见怪?”
七指神姥微笑说道:“老婆子自认生平确实有些怪僻,但与你们相处这些日来,颇有点被少年人爽朗英风所化,有话尽管直说无妨。”
柏青青笑道:“晚辈看来,幽境灵山,学仙学佛,最少应该是中年以后之事。倘若年岁轻轻,就要一尘不染、五蕴皆空,究竟什么所谓‘上乘功果’,则世间一切邪恶魍魉,谁去诛除?孤苦善良,谁去济助?所以柏青青认为仗剑江湖的济人义举,才是真正的‘上乘功果’而为求驻颜长寿的灵山潜修,却不过是因为自己未曾辜负一身所学,对人对世已尽心尽力,有了交代以后的自私打算而已,冉冰玉是一位身怀绝世武功的巾帼奇英,老前辈何以要今她久居冰天雪地之中……”
七指神姥不等柏青青话完,便即点头笑道:“你这种道理讲得对极。我要带冉冰五回转玄冰峪之故.是要尽半年光阴,把几桩薄技倾囊相授,然后便命她随同你们行道江湖。魏姑娘沉稳机智,女中英杰,我这劣徒再履中原之时,无论什么事,均请你代我做主便是了!”
魏无双自七指神姥的语意及眼光之中,有所体会,彼此会心一笑。七指神姥便带着与魏、葛,柏三人难舍难分,妙目含泪的冉冰王,飘然而去。
且说谷飞英与荆芸在冷云谷勾留的三数月中,不但冷云仙子葛青霜、龙门医隐柏长青对自己两位爱徒,择奥心传,循循善诱,连那侠丐奚沅也在独臂穷神柳悟非的嘻笑怒骂之下,得了不少益处,魏无双自大雪山玄冰峪赶来求救之日,恰好不老神仙、冷云仙子,龙门医隐、独臂穷神及天台醉客,决心把冷云谷从此关闭,不问人间琐事,在二十年内,连门下弟子均不准进谒烦渎。所以冷云仙子遣白鹦鹉雪五代魏无双东海求援以后,也命谷飞英、荆芸、奚沅三人,出山行道。
三人上得谷口,谷飞英终因对这片与自己极熟极熟的冷云谷要违别多年,忍不住驻足回头,又向谷中凝视,只见谷中白云苍郁,朵朵上升,刹那之间,目光已不能透视盈丈之下。
谷飞英叹了一口气道:“为什么一参性命交关的天人大道,就会变得冷酷无情?别人不淡,就是我们那位独臂穷神柳师叔,平日何等激昂慷慨,豪气干云,如今也跟着我师父、师伯他们学得像个老和尚似的,镇日低眉合目。倘若神仙全是这样,就是学到神仙,又有什么意思?”
荆芸听谷飞英说得有趣,不由掩口一笑。但身后的一株古松之上,突然响起一阵龙吟虎啸般地纵声狂笑说道:“小娃儿们,居然敢在背后批评师长,胆子可真不小!”
三人一听笑声,便知正是适才还在静室之中低眉合目的独臂穷神柳师叔。但谷飞英深知自壑底下登谷口,除了攀援百丈绝壁,再走那条一线石梁之外,别无他途。独臂穷神居然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超前赶到,可见得武学一途委实无穷无尽,老一辈的绝技神功依旧无法企及。
回头看时,坐在临崖一株古松虬枝之上的,可不正是那位破衣百结的独臂穷神?谷飞英在诸位长老之中最不怕他,含笑叫道:“我早知柳师叔用你‘龙形八式’之中的‘天龙无影’身法,赶过我们,藏身在此,所以才特地激你出来,师叔不在静室之内参修无牵无挂的金丹大道,是不是有什么任务要交派给我们呢?”
独臂穷神柳悟非哈哈笑道:“你倒可以算得上是灵心慧质,猜得一点不差。我赶来之意,确实是因为冷云谷从此闭关,而老花子却尚有一点心愿未了。”
谷飞英偏头一笑道:“英儿追随柳师叔的时日不多,我只知道有事,却猜不出是什么事来,但无论何等重大任务,只要有所交派,便绝不会有负师叔厚望。”
独臂穷神一面走向冷云谷边,一面怪笑道:“两位小女娃儿,不要心里笑我老花子怪得出奇,老花子如今要规规矩矩地办件正事。我那杜人龙小鬼,资质人品都还不错,在老花子临闭关前,想替他找个老婆,你们哪一个愿意嫁他?”
老花子这宛如横空劈雷地突然一问,问得谷飞英、荆芸两位巾帼奇英,红霞满面,双双低头,不知怎地答话才好?
奚沅也窘得无法作声,还是独臂穷神手指荆芸,哈哈笑道:“谷飞英将来可能也要学师父一样,潜心苦修,高蹈远隐,老花子看中你了!”说完也不等人答话,便又哈哈一笑,竟往百丈云之中,飘然纵落。
谷飞英促狭非常,见独臂穷神一走,居然向荆芸道起喜来。荆芸急不得,恼不出,越发窘得无地自容。还是奚沅解围笑道:“柳老前辈诙谐玩世,荆七妹何必认真?倒是我们已离冷云谷,却往哪里去好呢?”
荆芸藉机下台,转过话头笑道:“三师兄等人大雪山及西昆仑之事,不知是否了结?我们不如西北一游,顺路追上前去。”
谷飞英、奚沅一齐点头赞同,三人遂往南疆西昆仑星宿海方向行去。
但才入四川境内不久,便已遇上奇事。当地有一座不知名的大山的极深之处,重森密莽,形势极为险恶。三人因贪看落日余辉,才自不择路途地越走越深,但个个是一身绝艺神功,哪里会把这种路径崎岖,山形险恶放在眼内?
荆芸正行走之际,突然听得七八尺以外的丛草之内,似有蛇虫之类爬行,“飕”地一声!
眨眼看去,果然是条五彩斑斓山蛇,但仿佛双头歧生,行走极速,在草头之上,摇动一丝波纹,转瞬即逝。
奚沅打量目前地势,除了陡立百尺的壁立悬崖,就是藤蔓滋生的野树长草。自己一行三人,遇敌不怕,但在这种四面受敌,施展不开的地形之下,斗蛇委实太难。遂略为皱眉说道:”今夜云厚星稀,乘着这云隙内尚有月光之际,一面前行,一面注意有什么地势较佳容易防范之处……”
话犹未了,月光之下突有一条黑影一闪,竟自那百尺悬崖之上,凌空飞落五六条似鞭非鞭、似绳非绳之物。荆芸清叱一声,天心剑霍然出鞘,精芒生辉。一招“天罗网雀”化成一片剑幕旋向当头。那五六条黑影齐被剑光斩断,原来全是活蛇。有两条却下半身堕入草中,上半身居然仍被逃走:
这一来三人全自身怀戒意,凝望崖顶,但崖顶却不现人,只发出铁线黄衫端木烈那阴丝丝、冷冰冰的语音说道:“万蛇噬骨,不过三更!”简简单单的八字过后,便自寂然,再无任何声息。
奚沅、谷飞英.荆芸三人等了片刻,不见动静,荆芸恨恨说道:“此人不敢出面明斗,却仗那些毒蛇暗中捣鬼,实在可恨之极。我们还是照奚大哥所说,一面前行,一面察看有利地势。我负责右方,奚大哥则注意迎面当头,这样走法,纵然来上七八十条毒蛇,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奚沅,谷飞英遂依荆芸所说,各自凝神防护,缓缓前行。此那本已不太明彻的月光,多半全被云遮,丛树乱革之间一片黑暗。而暗影之中,发现前后竟有数以百计的炯炯蛇目.在草间树上闪烁若星。但怪的是绝无一条对三人加以袭击,奚沅知道这些蛇群,都是经过端木烈加以训练,不到三更,决不发难。但一到三更,定即一拥齐上,越往前走,仿佛蛇群越多。而且长林间杂草一望无际,另一边则始终是断壁悬崖。这样走法,走到何时是了?
天上云层厚密,五月五星,根本无法看出时刻,奚沅不由深为担心,向谷飞英,荆芸说道:“倘若这些蛇群,从四面八方同时来袭,太已难防。只要一条上身,虽然七妹囊中有药可冶,也极惹厌。不如择一高树,专心只防下方。能够度过黑夜,熬到天明,便好得多了。”
此时茂草之中的蛇目,已自闪烁得无法数清,腥恶之气更是令人欲呕!谷飞英自黯淡微光之下,打量附近几株树上,均有蛇目发亮,只有距离三丈以外的一株无叶枯树,不但颇为高大,并经仔细注目,尤甚异状。遂向奚沅笑道:“奚大哥说得对,我们就到那株枯树上栖身好么?”
奚沅也看中这株枯树,把头略点。谷飞英天心剑往前一穿,青光腾处,人随剑起,便自往那树上飞去。他们不动,群蛇只在四处缓缓随行,但谷飞英这一飞身,竟有十几条蛇影蹿起当空,好似意在阻她上树。
谷飞英哪里会把这十几条毒蛇放在心上,一招地玑绝学“横扫乾坤”,青芒电掣,腥血横飞!惨啼怪声中,十来条毒蛇便已变成数十段黑影,纷纷坠落!一面斩蛇,一面猛提“乾清罡气”,半空中平步蹑虚,飘上枯树。果见树上千干净净,喜得叫道:“奚大哥与七妹快来,我们就在这树上坐到天明,再把端木烈所养毒蛇搜杀个痛快!”
语音方落,远远突然响起一种吹竹异声:丛草之间的干百蛇目,居然一齐无光;并且悉悉索索的,似乎齐往四外移动退去。奚沅.荆芸不管对方是何用意,双双腾身纵上枯树,与谷飞英分向三面望好,注意四外。奚沅比较细心,恐怕这株树上也有蛇藏身。但上树之后,见树上光秃秃的一叶全无,心中遂放,默计时刻,此时当在二鼓初过,三更未到。
远远的那棵树上的那种吹竹声,隐约宛转,并且时时移宫换羽,走出一种奇异的曲凋。
草中则群蛇尽退,一片寂然。只有猎猎山风,吹得空中浮云若驰,使那星光忽明忽暗,为这绝岭深山增加了几分险恶神秘之色。
奚沅因自己所用兵刃,只手中一只竹杖,虽然身是穷家帮中长老人物,用杖制蛇素有专长,但蛇数太多之时,却不及谷、荆二女的“天心剑”来得锋利趁手。何况三人之中,功力也是自己最弱.所以心头深自戒惧紧张:把一囊月牙飞刀准备停当,向谷飞英、荆芸说道:
“据我估计,此时天色当已将近三更,大概远远那种如泣如诉的乐音一停,群蛇便将来犯……”
话犹未了,远方裂帛似的豁然一声,乐音已自停奏。片刻极静的死寂过去,正对奚沅的前方,现出两盏绿灯,自草间树顶凌空冉冉而来,更有一种万蚕食叶的沙沙之声随之俱响。
奚沅入耳便知.正是无数群蛇在丛草之内蜿蜓游走。
两盏绿灯进得十丈左右,便可辨出绿灯之后,似有一个黄衣人虚空趺坐,随着绿灯冉冉前飞、三人方才诧异,彼此距离业已更近。原来见的两盏绿灯,只是一条头如水缸的极大巨蟒双目,而蛇魔君铁线黄衫瑞木烈,却依旧一身黄色长衫,面容冷得像个冻死人般的,稳稳坐在蟒头之上。
端木烈手中持着一根似箫非箫的西域竖笛,在进到离三人寄身枯树约摸两丈之时,手中竖笛轻轻一点蟒头,巨蟒立时停游,不再前进。四外乱草之内的沙沙爬行之声,也自同时并寂。但听“唰,,的一声,无数光华闪处,自草中昂起干百个蛇头,凶睛炯炯,宛若寒星,整个布成了一个极大圆环,把三人寄身枯树围在其内。
端木烈冷冷看了树上静如山岳、丝毫不作惊容的三人一眼,举起手中竖笛凑在唇边,吹了一声颇为柔和的单音,群蛇顿时万目齐开,慢慢依旧把头垂入草中,恢复了一片死寂气氛。
奚沅见群蛇低头敛迹以后,一面示意谷飞英、荆芸二女紧防群蛇突然侵袭,一面向蛇魔君铁线黄衫端木烈发话道:“端木魔君,你在华山下棋亭,曾暗用‘独目金蛇’害我奚沅,尚可说是误会你结拜兄长赛方朔骆松年死在我手之故。但乌鞘岭赤霞峰,分明已遇真正仇人黑天狐宇文屏,彼此已无嫌怨可言。今夜却在这绝岭荒山,又复倚仗群蛇逞凶作威作甚?”
蛇魔君铁线黄衫端木烈伸手抚摸了一下下蟒头,冷冷说道:“朋友死了,极其容易再交,我所豢养灵蛇倘若伤损一条,却无殊白费端木烈多年心血。宇文屏杀死了我拜兄骆松年,却作了我的义姐。一个小偷大哥,换了一个名列武林十三奇的大姐,端木烈只占便宜,绝未吃亏。所以这一段恩仇,早已成过眼云烟,不必谈了。”说到此处,目中突现凶光,一注荆芸。
荆芸倏地一惊,暗想此人别未多时,怎地目光如电?武功似乎高了不少,莫非黑天狐宇文屏把“紫清真诀”传授给他不成?
端木烈略停又道:“荆家贱婢,冒充红裳姹女桑虹,在乌鞘岭赤霞峰头,用百毒金芒连伤我‘赤鳞鸡冠蛇’、‘七步青蛇’,‘双间锦带’。此恨委实高比泰山,深逾东海!你与谷家贱婢,当日也是动手之人,如今已在端木烈的万蛇围困之内,绝无侥幸?我宇文大姐明天也来,但你们等不到天明,必已在万蛇口中,被吞完血肉变作三堆骷髅白骨了!”
奚沅。谷飞英、荆芸三人听见黑天狐宇文屏也在此处,却比身被群蛇围困更觉惊心。但也想不出及早脱身之法,只好暂蠲百虚,先自凝神,抱元守一,注意这位黄衫蛇魔怎样发动群蛇攻势,此时三人所坐,正好成一“品”字形,背背相依。奚沅面对瑞木烈,谷飞英。荆芸则各自注意当前动静。
端木烈话完以后,缓缓举起手中竖笛,吹了一个尖锐单音。“唰”地一声,乱草丛中的干百蛇头又复重行昂起,万道凶芒,齐朝树上三人炯炯注视:他用作乘骑的青色巨蟒,红信一伸,也似有所动作,端木烈轻拍蟒头说道:“阿青乖点,杀他们用不着你!”回头对身旁草中,“嘘”了一声说道:“阿红先上,把那花子咬死!”
草丛之间,应声升起一条一丈来长的红影,宛如长虹电射,直向坐在枯树之上的奚沅蹿去!
奚沅到眼便自认出这是一条毒性颇烈的火赤练蛇,手中青竹杖攥住中央,用杖尾照准宋蛇七寸疾点。火赤练蛇虽非罕见之物,但能长到这么大,也有灵性。知道七寸要害不能受杖,空中蛇头略偏,便巳闪过,仍然照直蹿到。
奚沅是丐帮长老,制蛇素具专长。何况冷云谷这一勾留,得诸长老指点,武功又有大进。
用青竹杖尾点蛇,本与武家过手一般,乃是虚招,见蛇头闪过,执在青竹杖中央的右手小指一压,拇指一顶,杖头便自快如电光石火一般,正好敲中火赤练蛇的双眼之间。那么大一条青蛇应手立毙,坠落草间,一动不动。
端木烈知道谷,荆二女武功更强,不愿群蛇多所死伤,才想先自奚沅这最弱一环之上动手:哪知竹杖一敲,毒蛇立毙。不由狞笑连声,目中凶光怒射,和那支竖笛在口中低吹三声,立有七八条蛇影自草中凌空飞起,齐向奚沅蹿去,奚沅知对方蛇数太多,加上蛇魔君铁线黄衫端木烈与那条青色巨蟒,更有黑天狐宇文屏以为后援,自己三人,今夜恐怕难逃大劫。但无可奈何之下,只有遵照不老神仙诸一涵临行所云:“但顺天心,莫问祸福!”能挨一刻,便挨一刻,能杀一蛇,便杀一蛇。而且三人都是一样心思,所以虽处奇绝凶险的境地之中,依然沉稳已极,不露丝毫躁意。
第二次的七八条蛇影,仍是齐向奚沅飞到。奚沅这回改握青竹杖尾,使出“万妙归元降魔杖”法一招绝学“万蜂戏蕊”,内家真力贯注掌心;随手旋起一片青光,光中幻起干百杖头,分向飞蹿而来的群蛇点去!这一招杖法绝学,不但立毙八蛇,连所点部位都与那条首先发难的火赤练蛇一般,是在两眼之间中杖死去。
蛇魔君铁线黄衫端木烈睹状,不由心惊:暗忖:“华山下棋亭及乌鞘岭赤霞峰两度交手以后,自己因相助黑天狐宇文屏练成不少‘万毒蛇浆’,蒙他结为义弟,并传授‘紫清真诀’功力大进。这奚沅难道也有奇遇,不然武功怎会突然高到如此地步?”惊疑之下,觉得还是命令群蛇从四面齐上猛攻为好。真若不能奏效之时,再行发动自己那最为毒辣的事先布置,任凭三人武功多高,也必绝难逃死。主意打定,方把那支竖笛往唇边一凑,准备传音命令,突然眼前乌光一闪,飞来一段枯枝,正好打在竖笛中腰,竖笛立裂,自己所吹之音竟自变成一声裂帛怪响。
原来谷飞英一面注视当前动静,一面冷眼旁观。看出蛇魔君铁线黄衫端木烈号令群蛇,全是吹笛传音,心想若把他这一支竖笛毁去,最低限度可以叫他多费不少心力、所以折了一段枯枝发出,事情也凑得真巧。端木烈正想号令群蛇进攻,折枝飞到,竖笛一裂,所吹竟成了一种裂帛之音,而这种裂帛之音,正是端木烈平昔命令群蛇退却的信号。
刹那之间,草丛之内所藏的万蛇齐动,一阵悉悉索索地沙沙爬行之声,竟自全部调头往后退去。
端木烈气得面色铁青,扬手一掌拍在青蟒头上,高声叫道:“阿青,快叫它们不准乱动!”
青蟒果真通灵,极为难听地“呱呱”叫了两声,群蛇才又是一阵骚动,停止不退。
那端木烈狠狠地向树上二女一男看了两眼。荆芸恨他骄横狠毒,也学谷飞英折枝代箭,但一手三枝。上一枝招呼了蛇魔君铁线黄衫端木烈,下面两枝打他所坐巨蟒的炯炯双目。
端木烈如今武功大非昔比,这回不比方才无备,见树枝飞到,肩头略晃便即避开。坐下青蟒也是通灵之物,倚仗自己皮鳞特厚,刀剑难伤,只把眼睛一闭,想把飞来树枝弹落。哪知荆芸心思极巧,早就看出这条青蟒太大,定极凶恶。所以打端木烈的只是一段枯枝:而打青蟒双目的,却在树枝之中又夹了两根细如银丝,目力难辨的透骨神针,并发而至!
内家神功讲究的就是要练到“飞花碎石”、“喷水伤人”。所以光是两段树枝已经够受,何况还加了两枚透骨神针?青蟒虽然天赋异禀,双眼一闭,全身刀剑难伤,但眼皮柔软薄嫩,苦头吃得不小。怒啼一声,蛇身翻滚,竟把个端坐在蟒头上的蛇魔君掀落丛草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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