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八年,徐海东同志由于积劳成疾,从华北抗日前线回延安养病。当时我正在抗大三大队六小队当指导员。一次,我抽空去看望海东同志。我和海东同志已有两年多没有见面了,久别重逢,格外亲切。一见面,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异常激动地说:“好!好!我们又见面了。”说着说着,泪水扑簌簌地流了出来。看到这情景,不是久经沙场的人,是体会不出徐海东同志这真挚的感情的!我连忙向前敬了个礼,并且劝他说:“首长有病,不能太激动,以后我经常来看你。你有事,可随时叫我。”
“不啦!不啦!”他一边打断我的话,一边认真地对我说:“你还年轻,党交给你的任务就是学习,一定要把革命理论学到手。你知道,党中央办抗大,不容易啊!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各地把最优秀的人才送到延安来,你们可得把他们带好,办好抗大!”稍停了一下,他深情地说:“我这次有病,党中央、毛主席非常关心我,让我静心休养,但想到许多战士在前方英勇杀敌,我怎能躺得下呀!我决不辜负党中央对我的关怀,养好病,争取早日重返前线!”
这次见面,海东同志从全国抗战形势到个人学习,谈了许多。只是因为他身患重病,怕影响他的健康,我就急忙告辞了。但他“重返前线”,一刻不忘党的民族解放事业的崇高精神,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一九三九年,海东同志身体稍有好转,就向党中央建议,要求到抗日前线工作。当我听到他重返前线的消息后,就急忙赶到他那里,向他提出回前线的要求。他说:“党中央已决定成立新四军江北指挥部,那里十分需要干部。中央决定让我去,我考虑你们原是红二十五军的,熟悉情况,曾向总政建议派一些同志去。至于你去不去,由总政组织部决定。”
不久,总政组织部通知我和一些同志重返鄂豫皖根据地,开展敌后斗争,心里非常高兴。
八月初,我带领二十多名化装成伤愈归队的抗大学生,通过敌人的封锁线,秘密来到中共河南省委所在地河南省确山县竹沟镇。九月,刘少奇同志在徐海东、曹获秋、刘瑞龙等同志陪同下,来到了竹沟。一到竹沟,刘少奇同志就召集新四军留守处干部会议,传达党中央的指示。他说,抗战以来我国政治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国民党顽固派正在加紧反共,制造摩擦,破坏全国的抗日斗争。为了巩固和发展华中的大好形势,要求我们坚决执行党中央的“荫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方针,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因此,少奇同志指示留守处人员不要留得太多,把多余的干部分到新四军五师、四支队和六支队去开辟新的工作。
根据少奇同志的指示,徐海东同志征求我的意见,要我到四支队工作。当我听了少奇同志的讲话和海东同志决定我跟他一起工作后,心里格外高兴。在少奇同志离开竹沟之后,我们一行三十多人于十月上旬踏上征途,直奔豫皖苏边区。
行军途中,我们看到少奇同志和几位负责同志边走边谈,调查豫皖苏风俗民情,商议今后如何开展敌后根据地工作的打算,是那样的融洽,彼此尊重,互相配合,使我深受感动。在路上,刘瑞龙同志一再鼓励我们,要多接近少奇同志,他平易近人,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向他提出。由于少奇同志一路上紧张地工作,运筹华中的大事,我们没有过多地打扰他。
一路上海东同志非常高兴给我们谈了好多。“哈哈,我们又回老家了!”他那爽朗的笑声饱含了他对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广大人民的深情厚意!他又说:“我还能干几年,跟顽固分子再打几仗!要告诉反动派,过去他们没有消灭我们,今后更不可能把我们消灭掉,等待他们的将是人民战争的铜墙铁壁!”这铿锵有力的话语,表达了共产党人誓与日寇血战到底的决心。
他还谆谆地教导我们:“你们很年轻,正是大干的时候,不要辜负老区人民对我们的殷切期望。”“我们这次回来,能否搞好工作,关键在于我们要与当地的干部搞好团结,搞好上下、左右的关系。三年来,鄂豫皖苏区红旗不倒,人民是付出了高昂代价的,吃了许多苦;根据地的部队是立了大功,做出了很大贡献的。我们应该虚心向他们学习,不要只看人家的缺点,以老大哥自居!”
我们一路走着,他耐心地引导我们,教育我们。这就使我明确了今后的工作方向,应该注意的问题,对于即将开始的工作,信心更足了!
经过十几天的行军,于十一月初我们安全地到达了安徽省涡阳县新兴集--新四军第六支队所在地。第六支队司令员彭雪枫同志热情地接待了少奇同志和我们大家。
在新兴集,刘少奇等同志听取了彭雪枫等同志关于豫皖苏边区工作情况汇报。当彭雪枫同志谈到近一年来部队发展很快,向少奇同志要干部时,刘少奇同志指着身边的徐海东,对彭雪枫同志说:“找你们的副总指挥,请他帮助你们解决问题。”
会后,徐海东同志对于第六支队的情况,认真地进行了研究。他考虑,六支队是一个新发展起来的部队,骨干力量少,急需要干部。因此,在征得少奇同志同意后,果断地把从留守处带来的部分干部,分配给第六支队。
在谈到我的工作时,海东同志对我说:“宋应敔同志(我原来的名子),本来我想把你带到四支队(海东同志兼四支队司令员),但情况有了变化,六支队发展快,现在有些困难,我们应该支援他们。”他还向我解释:“干部是党的,不是哪一家的,哪里需要,就应该到哪里工作!再说,彭雪枫同志是个文武双全的同志,文化水平高,打仗很勇敢,有经验,爱护干部,对干部要求严。只要你主动积极地工作,关系是能很快搞好的!”
当我谈到怕带不好队伍,打不好仗,有些信心不足时,他大声地对我说:“打仗这玩意,看起来很神秘,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不过是个大老粗,窑工出身,开始打仗我也不会。不会,学麻!多打几仗,不就会了。一个部队的作风也是如此,是打出来的。部队的作风好不好,关键时刻能不能冲得上去,主要看干部。所以部队的好作风、好传统,是干部带出来的。因此,我希望你,把我们党的三大作风、光荣传统,带到新的部队中去!”最后,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宋应敔同志,你已是一个老同志啦,我相信你一定能从革命的全局出发、做好党的工作。”在徐海东同志耐心帮助下,我愉快地接受了新的任务。
不久,海东同志就与我们分手了。
事隔几十年,每当我想起徐海东同志对我的教导时,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们应以徐海东同志为榜样,谦虚谨慎,顾全大局,努力工作,不断前进!海东同志虽然与世长辞了,但他的崇高思想,将永远铭记在人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