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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白日飞头 同门增敌忾 清流照影 玉女费疑猜
吕四娘“咦”了一声,柳眉倒竖,道:“是谁这样大胆,居然敢上邙山偷头?”甘凤池伏地听声,道:“还未去远,快向北追!”白泰官、路民瞻等同门兄弟与关东四侠纷纷追出。甘凤池道:“烦朗月禅师与元霸大哥在此镇守,三哥五哥和杨老英雄到南边出口巡视。二哥四哥在庵内守灵,其余的人随我追去。” 
  甘凤池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伏地听声之技百不失一,追了一阵,果然发现有一行四人,正自飞奔下山。吕四娘轻功一展,流星陨石般直冲下去,倏忽到了山腰。定眼一看,那四人原来是天叶散人、车辟邪、董巨川和甘天龙。 
  原来年羹尧自逼反了因之后,心中惴惴,回到军营,只见军中气氛肃穆,想不到竟是允祯御驾亲临,年羹尧急忙进营叩见。允祯对他解决允堤之事,大加赞赏。年羹尧心中稍安,乘机禀道:“了因恃功傲主,非但不听我的将令,而且在背后诽谤圣上,说圣上能有今日,全是他的功劳。我说了他几句,他负气走了。想是要回京面圣,先告我的状呢!” 
  允祯眼珠一转,哈哈笑道:“我倒想见他!”年羹尧一震,面色青白。允祯轻抚年羹尧肩头,道:“年大将军,你是朕擎天柱石,统率大军,昼夜辛劳,何苦与这个山野匹夫生气。”又笑道:“他想见我,只恐他见着我时,已说不出话了!”立刻把天叶散人、车辟邪、董巨川、甘天龙四人召来,降旨道:“限你们在十天之内将了因首级带来见我!”允祯正要倚重年羹尧,趁机牺牲了因,以收怀柔之效。天叶等四人出帐之后,年羹尧跪下叩头,道:“主上洪恩,小将肝脑涂地,不足图报。”允祯一笑将他拉起,道:“朕还有大事与你商量。”和年羹尧进帐后密谈。 
  天叶散人等沿途查探了因踪迹,了因相貌凶恶,又是个和尚,查访并不困难。天叶等虽知了因厉害,但心想以四人之力,亦足以制他死命,放胆追上邙山。想不到上到邙山之时,了因已经死了,天叶散人等大吃一惊,慌忙把了因首级割下,飞逃下山。 
  吕四娘追到山腰,冷笑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乱闯么?”车辟邪见只是吕四娘一人!心想:“人人都说这贱婢剑法厉害,我且试她一试。”长剑一指,一招“斗转星横”,斜刺横抹,吕四娘一声冷笑,霜华剑向外一展,霍地飞起一团银光,只轻轻一绞,就把敌招破了。车辟邪正想进招,吕四娘剑尖一指,疾如电闪,刷的竟向咽喉刺到,车辟邪横剑一挡,吕四娘的剑似银蛇般陡滑下来,车辟邪急退三步,还是躲闪不了,手腕被剑尖划了一道伤口,长剑几乎把握不牢。天叶散人见状危急,赶忙横攻一掌,这才解了车辟邪之危,大声喝道:“贱脾,你把师兄害了,该当何罪?” 
  吕四娘怒道:“干你何事?快把了因首级还来!”刷刷两剑,与天叶散人斗在一起,车辟邪翻身进剑,侧面助攻。董巨川叫道:“点子硬,砂石多,风紧,扯呼!”意思是说:吕四娘不好对付,而且她的党羽又多,已经来了,风头不对,还是走吧!天叶散人一记“手挥琵琶”,阴掌反击,吕四娘还了一剑,天叶散人武功不在了因之下,左掌改拳,一招“卸步搬拦撞”抢攻进来,吕四娘回剑反击,车辟邪虚击一招,趁势奔出,这时甘凤池、玄风道长和柳先开已经赶到,与董巨川、甘天龙二人交上了手。车辟邪挺剑冲出,冷不防吃了柳先开一记钢环,头痛欲裂,逼得和柳先开游斗。 
  再过些时,群雄一齐来到,天叶散人无心恋战,双臂一分,左掌一搭,轻拔吕四娘剑把,右掌反来截击吕四娘皓腕,这一招以攻为守,甚为厉害,吕四娘一转剑锋,身移步换,变招斜戳,天叶散人就在这一瞬间,脱出了吕四娘的剑光圈外。 
  玄凤道长和白泰官双双抢上,天叶散人大喝一声,左手一招“神鹰攫兔”,向白泰官当头抓下,右手一招釜风铁拐,趁势又避开他右手剑招。天叶散人在一个照面之间,接连避开三般兵器的夹击,还能趁势反击,玄风大怒,剑拐兼施,与白泰官左右截击。吕四娘叫道:“不把了因首级还来,休想下得山去!”天叶散人闷声不响,反手一掌,呼的一声,把白泰官的钢刀震开,转身又闪过玄凤道人一剑,双臂一振,飕的窜起一丈多高,在玄风道人身旁飞掠出去! 
  吕四娘素知玄风好胜,所以不愿以三打一,合击敌人。这时见天叶散人以大摔碑手震退师兄,急忙挺剑追上,天叶散人迅若狂飚,衣袖一拂,将柳先开五指钢环一套,车辟邪脱出身来,飞奔下山。就在这霎那间,吕四娘己如影附形,一缕青光,剑锋急指到天叶散人身后,天叶散人一声长笑,右手一扬,喝道:“好东西来了!”一个红布包袱,向吕四娘劈面掷来,吕四娘低头伸手,一把接着,天叶散人叫道:“贱丫头,哭你的师兄去吧!”吕四娘手指触处,圆忽忽的,料包袱里是了因的秃头,怔了一怔,天叶散人直冲下山。 
  董巨川和甘天龙双战甘凤池,见势不好,一个盘龙绕步,风车般的一转一绕,也脱出身来,连跌带滚,自山坡上直滚下去。他练的是八卦游身掌的功夫,全身骨节,活动如意,滚下山坡,不怕受伤。来邙山的四人中,甘天龙武功最低,正想跟着逃命,甘凤池大喝一声,反手一掌,迅若奔雷,甘天龙方奔出两步,突觉背心如中铁锤,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在地上打滚。甘凤池还想下山追敌,吕四娘笑道:“了因的首级已经取回,由他去吧。” 
  甘凤池解开二包袱,只见了因首级颈血未干,面目狰狞可恶,陡然想起他昔年替师传艺,同门切磋等等情事,不觉滴出泪来,叹口气道:“也罢,咱们替他把首级缝上,也算叫他落个全尸。”挟起甘天龙回到师傅墓旁。 
  李源等到南边山口巡视的人尚未回来,这时天已黄昏,晚霞成绪,鱼娘忽道:“瞧,天边那一片红云!”那片云红得出奇,就像天边张了一张红幕,玄风道:“红云出现,定有血光之灾!”吕四娘笑道:“岂有此理!”过了一阵,红云越扩越大,南边天际,红了半天,甘凤池突然叫道:“嵩山火起!”众人登高一望,果见嵩山那边隐现火光。 
  邙山与嵩山遥遥相对,相距三百余里,在邙山这边看得见嵩山火起,火势可知,甘凤池和吕四娘面面相觑,白泰官奇道:“嵩山少林寺五百僧众,个个身怀绝技,为何扑火不了野火,竟让火势燎原,真真奇怪!”吕四娘道:“只恐这把火是清廷放的!”甘凤池一阵颤栗,陡然将甘天龙一把抓起,喝道:“你是清宫侍卫,定知这把火是谁放的!”甘天龙狩笑道:“你们已自猜中,何必问我!以少林寺的威势,与朝廷相抗,尚自灰飞烟灭!你们几个人做得了什么大事?识相的快把老子放了!”甘凤池怒极冷笑,骈指朝他胁下一戳,甘天龙顿觉体内如有无数小蛇,乱窜乱咬,痛得连连哀号。甘凤池道:“你们为何要上邙山偷头,快快从实招来!不然还有苦头你受!”甘天龙逼得如实招了。甘凤池咬牙说道:“想不到允祯与年羹尧这样狠心。可惜这厮来迟半日,否则也可让了因知道,知道他所卖身投靠的皇帝,是个什么东西!”要知道江南七侠虽然联剑诛凶,师兄弟之情,到底还有,以吕四娘那样痛恨了因,激斗之时,尚自手下留情,留他全尸,而允祯反而要取他首级,这怎不令群雄恼怒。 
  甘天龙供完,甘凤池一把将他抓起,摔下山谷。吕四娘道:“了因恶贯满盈,死无完尸,也是得之报。”吕四娘知道甘凤池心事,知他对了因之死,颇有惋惜之情,所以出语开解。甘凤池道:“话虽如此,只是让允祯那厮,取去了因首级,我确是心有不甘。”吕四娘轻轻笑道:“七哥不必恼怒,他日我誓将允祯之头取来,在师傅灵前祭扫便是。”甘凤池见吕四娘如此豪迈,暗暗佩服。这时嵩山那边火势越来越大,远远望去,就如一条赤色的长蛇,把嵩山围了几匝,白泰官担心道:“三哥六弟怎么还不回来?”白泰官与六师弟李源交情甚好,知他肩上毒刀之伤未愈,又在恶斗了因之后,担心他会出事。吕四娘抬头一望,笑道:“五哥不必挂心,这不是他们回来了吗?咦,怎么多出了一个人?”到南边山口巡视的是杨仲英路民瞻和李源三人,这时却见左侧山峰现出四条人影,甘凤池奇道:“这又是那位高贤来了!” 
  眨眼之间,四人来到山上,吕四娘叫道:“咦,一瓢大师你也来了?在宽呢?”一瓢和尚颓然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吕四娘朝他面上一看,不觉惊呼:“怎么你受了伤了,幸好这伤不重,七哥,你给他活活血路。” 
  原来那日冯瑛离开了年家之后,问得邙山离陈留只是几百里路程,记得师傅的吩咐,想在独臂神尼墓边的树上留字给吕四娘,便也赶往邙山。一路想道:“这吕四娘名闻天下,连师傅也称赞她的剑术,若见着她,得好好向她请教一番。”这日到了邙山,已是黄昏时份,她从南面登山,刚入山口,山崖上突然扑下一人,恶声骂道:“哈,你这女贼居然也敢到邙山来了!你的飞刀呢?再抖一手吧。”那人口出骂言,手挥腰带,身手甚是矫捷,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头和一个少年,这三人正是到南边山口巡视的李源,路民瞻和杨仲英。须知李源身为江南七侠之一,在江湖上未曾受过什么挫折,那日中了冯琳一刀,引为奇耻大辱,正想在邙山事了之后,便去查访冯琳来历,报这一刀之仇。而今遇见冯瑛,只道是冯琳自投罗网,当然不肯放过。 
  冯瑛听了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正自莫名奇妙,李源腰带一挥,倏的向她手腕缠来,冯瑛一闪闪开,问道:“喂,你说什么?你是谁呀?”李源扑上一步,把腰带当为软鞭施展,又是一招“长蛇绕树”,向冯瑛纤腰疾扫,斥道:“好歹毒的女贼,烧了灰我也认得你!”李源武功不在白泰官之下,更兼在怒火头上,出手又狠又快,冯瑛闪了几下,几乎给他腰带扫着,怒道:“你不讲理,休怪我手下无情。”嗖的一声,拔出宝剑,李源一招落空,顿觉脑后生风,敌人已绕到自己身后。李源急忙移身转步,只见晃晃的剑尖,正向自己的咽喉指来,李源腰带一抖,揉身进招,想夺冯瑛手中宝剑,哪知冯瑛剑法,乃是天山真传,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在李源腰带舞成的弧圈中穿来插去,剑剑不离李源要害。李源纵不受伤,也非冯瑛对手,何况又是刀伤未愈,而且在激斗了因之后! 
  路民瞻见同门受困,拔刀助战,杨仲英看得甚为诧异,心道:“这女娃子的剑法怎么如此厉害,比我那个丫头强得多了!”李路二人并肩合战,兀是守多攻少,处在下风,激战多时,路民瞻刀法一变,脚尖依着八卦掌的步骤,走离官,奔坎位,一招“神龙抖甲”,刀锋反斫敌人肩胛,冯瑛换了两招,没能碰他兵刃,颇为奇怪。原来独臂神尼毕生沉浸武学,正所谓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所以每个门徒所使用的兵器,都有所不同,而且都有独特的技艺,路民瞻传的是八卦紫金刀法,按着五行八卦方位进招,守中带攻,乃是专为碰着强敌时用的。冯瑛进了几招,没有占得便宜,心中一急,剑招一变三,竟把天山剑法中最精妙的“须弥剑式”施展出来! 
  路民瞻刀法虽有专长,但到底不如天山剑法的神妙,尤其是天山剑法中的“大须弥”剑式,变化奥瀚,不可究洁,每一招中都藏有许多变化,当世可与抗衡的只有独臂神尼传下的“玄女剑法”,但除了吕四娘之外,其他七人习艺之时,独臂神尼的“玄女剑法”尚未练成,当然也无从传授。路民瞻与李源被冯瑛剑法一逼,顿时手忙脚乱。杨仲英见势头不好,取下弹弓,嗖嗖数弹,连珠疾发。 
  杨仲英号称铁掌神弹,弹弓上的功夫自是非同小可,冯瑛的剑正使到疾处,见杨仲英发出暗器,心中笑道:我的大须弥剑式泼水不进,你这小小弹子何足道哉!剑招催紧,仍然直取李路二人,不把杨仲英的弹弓放在心止。冷不防叮当数声,剑尖颤动,冯瑛虎口隐隐生痛,剑招全失了准头,路民瞻的紫金刀与李源的腰带乘机并袭! 
  原来大须弥剑式,虽是神妙之极,杨仲英的神弹也的确打不进去,可是冯瑛功力到底稍差,杨仲英的神弹非但准头极好,而且劲力奇大,要不然他的弹弓怎能称为天下第一?还幸冯瑛的剑乃是宝剑,这才不致被弹弓打崩缺口。 
  冯瑛大吃一惊,幸在杨仲英的神弹一阵密袭,迅即过去,到李路二人进招之时,她已能缓了口气,运剑抵敌。 
  殊不知冯瑛固然吃惊,而杨仲英吃惊更甚,他的神弹天下无敌,竟然一颗打不进去,听那噼啪之声,密如炒豆,铁弹子想是全被敌人的宝剑劈裂了!若然敌人是享有盛名的人物,如了因、甘天龙、天叶散人有此功力尚不出奇,但敌人却仅仅是个十多岁的女娃子!杨仲英不知,冯瑛所使的断玉剑是宝剑,加上她滴水不入的剑法,这才能够抵御。 
  弹弓一停,李源与路民瞻又给逼得连连后退,李源叫道:“杨老前辈,快发弹子!”杨仲英拉弓再射,如此一松一紧,李路二人才堪堪与冯瑛打个平手。 
  过了一阵,杨仲英一匣六十四粒铁弹已决发完,冯瑛兀是未退,杨仲英乃是北五省的武林领袖,殊不想弃弹运掌,助李路二人合攻一个女孩。而且杨仲英看了冯瑛的剑法,虽不识其名,但也暗暗佩服,怜才之念一起,大声叫道:“此地乃是独臂神尼陵墓所在,今日武林群雄在此公祭,怎可携剑上山?快给我滚下山去!”此话明是示意叫她逃走,可是冯瑛正在上风,听了此言,越发火起,心道:“我的师傅都没有这么大的臭架子,你这老头敢喝我下山?”剑招越发催紧。激战中只听得一阵断金切玉之声,路民瞻的八卦紫金刀给冯瑛的宝剑削成两段。杨仲英大惊,顾不了身份,提起铁弹弓,上前遮挡,还未奔到场心,只见路民瞻已被冯瑛迫到崖边,路民瞻腾挪躲闪,连运几种身法,都脱不了她的剑光笼罩! 
  冯瑛的心意其实并不是想将路民瞻置于死地,她只是恨他们无故欺负;所以想惩戒一下他们。杨仲英一急,把最后三粒铁弹打出,冯瑛缓了一缓,山崖下突然窜上一人,路民瞻叫道:“一瓢大师救我!”那和尚一拳捣出,蓦然大叫一声,飞掠丈许,冯瑛也叫了一声,像断线风筝飘下山谷。 
  原来一瓢和尚与江南七侠乃是至交,听得路民瞻叫声,赶着救人,又见冯瑛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未防敌,先救友,一招“排山运掌”,突推出去,掌力虽然雄劲,但中防门户大开,冯瑛剑法通玄,剑尖一颤,已刺到他咽喉下的“愈气穴”,还幸在冯瑛并不蓄意伤人,见一瓢闪身退避,剑尖趁势一偏,在一瓢肩头刺了一剑,但自己也给敌人掌力震得立足不稳,飘下山谷。 
  一瓢和尚武功精湛,吕四娘见他受伤,甚为诧异,问杨仲英道:“是什么强敌来了?”路民瞻恨恨说道:“就是在杭州遇到的那个野丫头,这丫头好不狠毒,”李源也道:“我所中的毒刀,也是这丫头放的。我与她素不相识,她竟然下此毒手,小小年纪,就这样邪恶,长大了定是武林一患,八妹,咱们趁她羽毛未丰,把她除了吧。”李源一到邙山,就与众同门合斗了因,所以未有暇说及受伤之事。吕四娘听了,颇为惊诧,心想,冯琳武功虽然不错,但要说她伤得了一瓢大师,实难令人置信。在杭州见她距今不过一年,难道她的武功就精进至此?正想说话,一瓢和尚已站了起来,微笑说道:“这女孩了并不狠毒,路兄李兄怪错人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奇:怎么一瓢自己受了剑伤,还替敌人辩解。甘凤池也道:“依一瓢大肺的伤势来看,这女孩子确非狠毒之人。”李源诧道:“此话怎说?”一瓢解开外衣,露出肩上伤痕,只见在琵琶骨边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剑尖所及,在“通海穴”上留下钉头大的一个红点,“通海穴”是上身血脉枢纽之一,所以被剑尖一点,气血不能流畅,要甘凤池替他推血过宫。 
  李源道:“出手便刺穴道要害,还不是狠毒么?”一瓢道:“这女孩子剑法之妙,老纳生平仅见。想是她剑与心合,所以随意所指,都是穴道要害,并不是她有意要将老纳置之死地。试想她的剑尖已刺到琵琶骨上,只要稍为用力,老纳的琵琶骨还不被她挑断?哈,那老纳可变成了废人,再不能练武啦!”路民瞻一想:以那女孩子的剑法,果然可以把一瓢大师的琵琶骨挑断。而且不但如此,事后细想,她对自己也似乎手下留情,要不然有好几次她都可以把自己刺伤。不禁大惑不解。 
  吕四娘笑道:“不管她是否邪恶,我们都不能除她。”李源道:“怎么八妹认得她吗?她是谁?”吕四娘道:“可能是天山易老前辈的传人,也可能是双魔的徒弟。”路民瞻奇道:“这怎么说?”吕四娘正想把唐晓澜对她所讲的故事说出,看了一瓢一眼,忽又停住。 
  路民瞻道:“八妹怎么不说下去?”吕四娘笑道:“这故事太长,一瓢大师远来,必有要事,咱们先听一瓢大师说吧,”一瓢道:“也没有什么要事,在宽见你久不回来,叫我携书找你。”吕四娘道:“那么只留他一人在仙霞岭吗?”一瓢道:“在宽进镜真快,现在非但已能行走自如,而且内功也有了点根抵了。他已经不用别人照顾啦!”吕四娘道:“他未下过山吧?”吕四娘知道在宽性情,他若无特别事情,必不至请一瓢来找自己,因此怀疑他曾下山见过什么人物。 
  一瓢从怀中摸出书信,递给吕四娘;边道:“他未下过山,只上个月你的一位堂侄叫做吕元的曾找过他。”吕四娘本来面有笑容,拆信一看,登时转为惨白。原来信中报告的是:新皇帝即位之后,立即派兵将吕留良的族人全捉了去,只逃出了一个吕元。而且除了把吕留良的著作毁版焚书之外,又将吕留良吕葆中的坟墓挖了,掘出尸体,戳尸枭示。吕元间关逃上仙霞,不见吕四娘,只好对沈在宽说知此事。沈在宽知道一瓢和尚古道热肠,若然给他知道此事,必然不顾性命,闯牢劫狱,非唯无助,而且有害,思之再三,决定瞒着一瓢,只请他带信给吕四娘。 
  一瓢见吕四娘面色灰白,问道:“在宽说些什么?”吕四娘把信给他,拔出宝剑,一剑将身旁一块大石,劈为两半,含泪怒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甘凤池等把在宽的信传看了,道:“既然如此,咱们都同去吧!” 
  第二日群雄同下邙山,吕四娘悲痛稍减,才把唐晓澜的故事说了,李源道:“如此说来,冯瑛冯琳乃是相貌极为相似的孪生姐妹,那么我所碰到的也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了?”吕四娘道:“连唐晓澜都分辨不出她们,更不要说我们了。”甘凤池道:“要分辨他们,只有一法,姐姐的武功较高。”一瓢道:“假如妹妹的武功也精进了呢?”甘凤池道:“那就无法辨认了。”一瓢道:“唐晓澜呢?”吕四娘道:“他和十二指神偷陈德泰在雪魂谷养伤。” 
  一瓢又道:“允祯这厮真狠,他登位不过数月,就兴大狱,而且还一把火把少林寺烧了!”甘凤池问道:“你从嵩山经过吗?”一瓢道:“我在路上见年羹尧的大军开往嵩山,只好绕道避过,不久就见嵩山火起,少林五百寺僧,个个身怀绝技,若然被他们一网打尽,这就真是武林旷古未有的浩劫了!”甘风池想起当年护送印宏上嵩山,曾听无住禅师预料到少林将有大劫的话,道:“无住禅师高瞻远瞩,但愿他能逃过这场浩劫。”群雄遥看三百里外的嵩山,火势未灭,都不禁烯嘘叹息。 
  按下吕四娘等人不表,且说冯瑛逃出邙山之后,思前想后,觉得下山以来,种种经历,都非常奇怪。路上无端碰到一些人要追她,年羹尧又把她当成另一个女子,而今在邙山碰到的那个手挥腰带的少年,又硬说自己曾用毒刀伤他,真不知是何道理! 
  冯瑛想来想去,心道:“莫非这世上有一个相貌和我极为相似的人?”走过小河,临流照影,绝世丰姿,连她自己也看得呆了,喃喃说道:“我不信世间上还有一个这样的人!”心中狐疑已极,突然转了念头,逞向陈留行去,想再到年家,务必探个水落石出。 
  “莫非世间上有一个相貌和我极为相似的人?”“我不信世间上还有一个这样的人!”冯琳这时,也是如此呆呆的想。 
  她那晚从年羹尧卧室中的复壁暗门逃出之后,偷了一骑马,连夜跑出陈留,想起李治把她当成易兰珠的徒弟,口口声声叫她“玻妹”,年羹尧一回来就问她有否出过园子,还说在路上见她和双魔打架。如此看来,一定有一个人极似自己了。冯琳也不自觉的临流照影,顾影自怜,叫起来道:“我便是我,世间只应有一个我,那能有两个冯琳!”她本来也想再回年家探个下落,但为了俱怕了因,只好茫然的向前乱走。 
  一日,冯琳正在路上行走,忽见前面一骑白马,马上坐着一个女子,披着大红斗篷,白马红裳,十分抢眼,看她腰悬佩剑,还有暗器皮囊,想必也是练武的人。冯琳心道:我出道以来,还未碰过几个会武艺的女子,不知此女武功如何?好奇心起,放马奔驰,跟在她的后面。那女子听得背后有得得蹄声,回过头来,盯了冯琳一眼,冯琳见她眉如弯月,眼若晨星,口唇微微翘起,美是美了,但却带着一副傲岸的神情,像是有刺的玫瑰丛中放着一颗水密桃,美艳之中却又似有不调和、和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冯琳讨厌她这一种神情,见她睁大眼睛盯着自己,她横了她一眼。那女于忽然“啐”了一口,作了个鄙屑的神情,双膝一夹,刷的一鞭,把马儿打得放开四蹄,绝尘而去。 
  冯琳自小在皇府长大,众人把她捧得像凤凰似的,几曾受过这样闲气?不觉心中慌怒,暗道:这女子好没礼貌,好,我偏要跟着她走,气她一气,冯琳忘记自己身上穿的乃是男子服装,那女子见她紧跟后面,以为她意存轻薄,所以发怒。 
  若然这女子是普通的女子也还罢了,这女子却正是以骄纵著名江湖,时时闹小姐脾气的杨柳青。江湖上的朋友出于尊敬她的父亲,北五省的武林领袖“铁掌神弹”杨仲英,所以个个让她几分。她却以为是自己技艺出众,俨然以“女侠”自居,就益发骄纵,任性而行。这次她父亲和唐晓澜远赴京华,本来叫她留守家中,临行还郑重吩咐,不准她出门乱闯。她等了几月,不见父亲回来,又思念唐晓澜得紧——唐晓澜虽和她订了婚,但却迟迟不肯结婚,令她颇为不满,但这种事情,女孩儿家,却不便说出口来,——竟然不理父亲吩咐,单人匹马,独上京华。 
  冯琳却是小孩心性,见杨柳青神情傲岸,屡屡在马背上回眸盯她,越发要跟着她走。杨柳青快时,她也快马加鞭,杨柳青慢时,她也放松僵绳,不即不离,总保持在三十步距离之内。冯琳在皇府长大,不知骑过多少名马,骑术比杨柳青高明得多。杨柳青给她逼得怒从心起,七窃生烟,看看已走到林边荒僻之地,蓦然勒马横鞭,摘下弹弓,回脖叱道:“你这小于是干什么的?” 
  冯琳“哧”的一笑,道:“大姑娘,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你管我干什么?”杨柳青柳眉倒竖,叱道:“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是那条线上的?胆敢跟起你的姑奶奶来啦!”冯琳伸出手指在脸上一刮,笑道:“又不是和你对亲家,好个大姑娘,你查根问底做什么?这条路可又不是你的。你能走我不能走?” 
  杨柳青嘿嘿冷笑,高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冯琳接口答道:“知道你是出来找汉子的大姑娘!”杨柳青杏脸涨红,怒喝道:“好小子,年纪轻轻,口舌轻薄,饶你不得!”一技弹弓,流星般打出三粒铁弹,冯琳一个“镫里藏身”躲过第一粒,双指一伸挟着了第二粒,轻轻一弹,双弹对撞,将杨柳青的第三粒铁弹也打落了。一翻身坐上马背,笑道:“哈,没打着!” 
  杨柳青大怒,弹弓再曳,弓如满月,弹似流星,冰雹般飞射过去,冯琳叫道:“哎呀,不好!”突然一个倒栽葱跌下马背,但却并不跌倒地上,而是纤足轻勾马背,倒挂起来,那匹马斜刺里冲出十余丈外,杨柳青的弹子嗖嗖的在马背上飞过,仍然没打着她! 
  冯琳抖露了这一手绝妙的骑术,杨柳青不禁暗暗惊心。说时迟,那时快,冯琳陡然又翻身上马,叫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接刀!”拍马一冲,两柄飞刀电射而出!冯琳的飞刀之技,得过钟万堂的真传,又得过韩重山的指点,确是非同小可。杨柳青觑准来势,柳腰一扭,待闪过她第一把飞刀然后再把第二把飞刀打落,那料冯琳的第二把飞刀后发先至,杨柳青刚向左边一闪,一道寒光已经疾飞到面前,杨柳青慌忙把弹弓一挡,只听得“咋嚓”一声,弹弓竟自当中断了。颈边一阵冰凉,第一口飞刀又贴肉飞过。这还只是冯琳意存戏耍,并不立心伤她性命,要不然这一柄飞刀早已穿喉而过。 
  杨柳青又惊又怒,抽出佩剑,拍马上前,要和冯琳拼个死活,忽听得背后又传来了马蹄之声,冯琳眼利,已隐隐瞧见,二三里外,来了数骑,马上的人似是“公差”。心道:若是允祯派来的人那可不好。且放过这泼婆娘吧。左手一拍马颈,那匹马乃是年羹尧所养的战马,给她一拍,蓦地长嘶。杨柳青忽见冯琳的马疾风般飞驰过来,眼神一乱,将剑朝马背上冯琳的身影疾刺两剑,那刺得着,忽觉头顶给人轻轻一拍,风声呼呼,那匹马已从身边飞过,杨柳青一摸头顶,头上所插的两根玉钗已被冯琳取去了! 
  杨柳青大怒,拍马追赶,越追越远,过了些时,连冯琳的背影也不见了。 
  冯琳马快,半个时辰,跑出了廿余里外,遥见远处嵩山矗立,松了口气,心中想道:听说嵩山乃是少林寺所在,少林寺有天下武术总汇之称,我学了这么多各家各派的武功,不知能否与少林寺的僧人抗手,油然起了到嵩山礼拜之心,傍晚时分,走到了一个小镇,名叫郭家镇,问起镇上居民,知此地离嵩山只有两日路程、马快的大半天就到了。 
  冯琳在镇上找了一间最好的客店住下,吃过晚扳,正想安歇,忽听得外面有女子的声音说道:“掌柜的,给我一间最好的上房,有没有?”掌柜的恭声答道:“杨女侠,你老来要,没有也得有。小二,来呀,把贵客带到东厢上房去。”冯琳听得声音好熟,在门缝里张望出来,见果然是路上碰到的那个女子,笑了一笑,心中暗道:“这一点本领,就称起女侠来啦!”杨柳青要的房间正巧就在她的隔邻。 
  杨柳青进了客房,掌柜的亲来侍候,送茶送水送饭忙了半天,杨柳青道:“辛苦你啦,王老头。”冯琳在隔室听得铿然有声,杨柳青道:“这锭银子赏给你啦!”掌柜的道:“哎呀,小的可不敢要你老的银子,杨老爷子前年替我们除了镇上的恶霸,小店一年也省了十两规银,感激还来不及,怎好意思要你的银子。”杨柳青道:‘那是我爹的事,总不能白住白喝你的。”掌柜的推辞再三,这才接了。道:“你老早安歇吧。”说着退出房门。冯琳暗道:听这样说来,这泼婆娘的父亲倒像是个侠义中人。接着听得隔房悉悉索索之声。冯琳想道:待她熟睡之后,我且搜她一搜,看她是谁的女儿。 
  再过一阵,冯琳听得隔室微有鼾声,正想起身,忽听得外面人声步声,店门打开,住客们惊醒骚动,掌柜的大声叫道:“公差来查夜啦!客官们都守在房里,不要出来。”冯琳心中枯慑,披了衣裳,坐在床上。听那些公差的脚步声,似是分成两路,分头搜查两边的客房。 
  冯琳惴然戒备,隔房陡然传出吵闹之声官差哈哈笑道:“你是江湖的卖解女子吗,你的汉子呢?”一个官差道:“人家是大闺女呢!”杨柳青叱道:“搜完了就给我滚出去。”先头那官差嘻嘻笑道:“没搜完呢!房间里搜完了,你的身上还没搜!”语音未落,只听得啪的一声,那官差的脸上似乎中了一掌,杀猪般叫将起来。杨柳青喝道:“给你姑奶奶滚出去!”这么一闹,搜东边客房的官差顿时蜂涌而来,杨柳青娇叱一声:“滚!”左右开弓,拍拍两掌,用家传铁掌的“力跌千斤”招数,把两名官差摔出门外,拔出佩剑,一跃而出,官差叫道:“好凶的贼婆娘啊!” 
  纷乱中有人喝道:“先把这贼婆娘缚了!”顿时刀剑相交,劈劈拍拍的在外间天井打将起来。冯琳听那兵刃相触之声,吃了一惊,道:“咦,官差之中居然有如此高手!”探头窥望,只见四名官差将杨柳青围在核心,为首的使一柄钩镰枪,吞退抽撤,招招厉害,杨柳青给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形势十分危急。冯琳心道:“好,看她同是女子份上,救她一救。”双指连弹,把取自扬柳青头上的两支玉簪弹将出去,杨柳青陡见冯琳,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这坏蛋和官家的鹰犬乃是一伙!这回糟了!” 
  使钩镰枪的那人身形一闪,叫道:“留神!”围着杨柳青的两名官差突然倒在地上,原来是中了冯琳暗器打穴的道儿,杨柳青跃出圈子,冯琳嘻嘻笑道:“奉还你的玉簪,你怎么不接呀!”杨柳青疾风般的冲出客店大门,技起弹弓,劈劈拍拍的向里面乱打。使钩镰枪的怒吼一声,拔开近身的铁弹,正要追出,忽听得一个女子阴恻恻的说道:“把这小子拿下,哎,‘他’不是臭小子,他是女扮男装的野丫头,皇上所要的钦犯!” 
  冯琳一听,吃了一惊,这女子竟是韩重山的妻子叶横波!冯琳宝剑一挥,夺路而走,左手一扬,三柄飞刀,两柄取那使钩镰枪的汉子,一柄取叶横波。叶横波冷笑道:“哈,教会徒弟打师傅啦!”一掌劈空,冯琳那口飞刀给掌风震得倒飞回来,与后发那两柄飞刀相撞,一齐跌落石阶。使钩镰枪的那条汉子已飞步上前,一招“龟蛇锁江”,钩镰枪一伸,锁拿冯琳的宝剑,冯琳一个盘龙绕步刷刷两剑,先把旁边的两名公差刺伤,回身与那使钩镰枪的斗在一起。 
  叶横波磔磔怪笑,大声叫道:“臭汉子,正点在这儿,快来瞧你的乖徒弟呀!”蓦地里震大价一声巨响,西边一间客房板壁倒塌,木片纷飞中惨叫之声大起来,只听得韩重山高声叫道:“臭婆娘,正点在这儿!” 
  冯琳放眼一看,在火把光中,只见一个枯黄焦瘦的和尚,双目炯炯有威,大喝一声,左手抓起一条大汉向石阶摔去,右手一掌将韩重山的辟云锄震开。韩重山在武林中已算是一等一的好手,竟然给这老和尚的掌力震得连连后退。冯琳分心一看,那钩镰枪的一抢掷来,险险给他刺中,冯琳迫得凝神一志,抵御敌人。耳边但听得韩重山叫道:“臭婆娘,快过来,王敖,你留心那野丫头的飞刀,只准捉活的,你小心些儿!”叶横波盯了冯琳一眼,抽剑助他丈夫,所有卫士,也都拥去围攻那老和尚,只剩下那个使钩镰枪的汉子缠着冯琳。 
  酣战中只听得连连惨叫之声,想是那些卫士给老和尚一个个打跌了。使钩镰枪的那汉子武功甚强,冯琳双眼注定他的兵器,不敢旁观,心中暗数那不同音调的惨叫之声,霎那之间,似已有八人重伤倒地! 
  原来这个和尚乃少林寺以前掌经堂的首席高僧,如今身为少林寺监寺的弘法大师。弘法大师乃少林三老之下的第一人,自前任的监寺本无大师被年羹尧害死后就由他升任监寺,雍正(允祯年号)登极之后,少林寺主持无住禅师料知浩劫将临,好在他早两年己命少林寺的僧侣携带法物经卷,暗中疏散,一支走福建莆田,一支走广东南海,在少林寺被火焚的前夕,寺中僧众已十九疏散。那日,听得年羹尧驻军朱仙镇外,风声甚紧,弘法与达摩院中的长老便请主持走避,岂料无住禅师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赶快走吧,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弘法等当然不肯,无住禅师说道:“允祯与年羹尧若到嵩山,不见老衲,怎肯干休?我纵苟活一时,也必累少林寺僧被朝廷追捕。佛祖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衲不德,亦愿身体力行。”弘法等仍然不肯,无住庄严合什,毅然说道:“我今以少林寺主持身份,令你等速离!”少林寺寺规最严,弘法等人只好最后一批离山,第二日年羹尧的大军就把嵩山围得水泄不通。 
  雍正和年羹尧都曾出身少林,深知寺中僧侣厉害,早准备了最厉害的火器,以三百名配备有硫磺火筒的御林军,在少林寺周围乱扫,那喷火筒中间贮有硫磺火硝白磷等引火之物,一揭筒盖,白磷点燃,烈焰立即喷出,一扫着殿瓦墙壁,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火光弥漫开来,在数百年前,这已是无可抵御的火器,允祯犹恐有失,在喷火队之后配以数十名大内高手,再在外围配了千名神箭手,准备寺中僧侣突围。谁知火势熊熊,少林大门紧闭,竟没一人逃出。 
  允祯大感意外,对年羹尧道:“难道寺中僧侣甘受焚毙?”转眼之间,少林寺已成火海。一片墙摧栋折之声,烧了半天,只有当中那座石塔还未倒塌,忽见石塔上端坐一人,年羹尧道:“少林寺的主持耐不住火烧,跑上塔顶来了?弓箭手小心!”话声未停,无住禅师口宣佛号,突然从塔顶一跃而下,跳入火海,过了片刻,那石塔轰隆倒下,少林寺三十六大殿,与华严宝塔,尽都灰飞烟灭。年羹尧松了口气,道:“少林寺的主持已投火自焚,僧众想必都已在火海中化为灰烬!”允祯心想,无住禅师乃是五百僧众之首,连他也未逃脱,其他僧众想必没有先他而逃之理,只是还有一事未明,那石塔高十余丈,虽在火海之中,也应可多延时刻,何以这样易于倒塌? 
  允祯不知,华严宝塔的倒塌,半是由于火力所攻,半是无住禅师自毁。无住一级级的走上塔顶,在每一层塔基,都用掌力震松砖石,然后再在塔顶现身,让雍正皇帝亲自见他投火自焚,令雍正安心,这才保全了少林寺的许多僧侣。因为雍正见“首要”已除,纵怀疑有少数僧人逃脱,追究也不严紧了。 
  雍正与年羹尧放火烧了少林寺之后,留下一批人在山上看守,另外派一批人在嵩山周围三百里内搜查巡视。为的是预防有别派高人到嵩山问讯,所以在嵩山周围张下罗网。 
  火烧少林寺之后半个月,搜查渐宽,允祯带了哈布陀等人,另办一件大事去了。只留下韩重山夫妻在河南境内主持巡视事务。至于嵩山之上,则留下海云和尚与御林军统领秦中越驻守。弘法大师打听得清廷防范稍松,心悬无住禅师,偷偷回到河南,始知主持已壮烈牺牲,于是昏夜上山,在华严宝塔旧址,取了一掬泥土,作为少林寺的圣物,准备带回莆田,永留后代弟子瞻仰。弘法大师武功卓绝,偷上嵩山,留守的海云和尚等人,丝毫不觉。可惜逃了一关,逃不了第二关,终于在小镇的客店中,遭遇了韩重山夫妻的盘查。 
  与冯琳对敌的人名叫王敖,是河南抚衙中的第一高手,河南巡抚派他协助韩重山搜查。此人武功虽然不若韩重山夫妻,但却比冯琳稍高,而且他也是打暗器的能手,练有极其歹毒的独门暗器。 
  冯琳与王敖恶战,连用了好几派武功,都脱不了身。猛然想起韩重山要捉活的说话,心道:此人不敢伤我的性命,怕他何为?剑法一紧,全取攻势,冯琳武功与王敖相差有限,既无性命顾虑,强攻猛打,凌厉无前,王敖给她逼得连连后退,看看就要冲出门去。王敖咬了咬牙,抢先一步,堵住大门,钩镰枪一伸,格住了冯琳宝剑,左手一扬,无光无声,冯琳忽觉腕骨似给蚊子叮了一口似的,微感酸麻,也不怎样在意,用无极剑中的“千钧一羽”招数,将王敖的钩镰枪粘出外门,唰唰两剑,冲开一条逃路,一跃跳出大门。猛听得王敖哈哈笑道:“野丫头,你中了我的独门暗器啦!还不乖乖的弃剑投降,请我救治?”冯琳怔了一怔,王敖追到背后,冷不防冯琳也回手一扬,两柄飞刀,左右分到,王敖旋身一格,当的一声,钩镰枪打飞了一柄飞刀,可是第二口飞刀却斜刺掠肩飞过,王敖转身稍缓,肩上一痛,火辣辣的也着了一下。王敖大怒,喝道:“泼丫头你找死啦!”钧镰枪风狂雨骤,再把冯琳的宝剑裹住。就在此时,猛听得砰然巨响,客店的大板门碎成几块,飞出门外,几条黑影,倏然冲出。 正是: 
  初闯江湖遭暗算,隐伏危机尚不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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