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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击惊涛破骇浪 战场露锋芒
1931 年9 月。

  秋风送爽,天高云淡。

  陈赓离开上海,跋山涉水,几经周折,经过河南信阳前往鄂豫皖苏区,开始了新的战斗历程。

  此时,正值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九一八事变”。蒋介石置民族危亡于不顾,却加紧了对鄂豫皖苏区的重点“围剿”。

  陈赓一踏上苏区的土地,就感到一股的人的革命热浪。这里到处是激动人心的场面。新的战斗生活在召唤着他。他一来到苏区,党组织就安排他任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第十三师三十八团团长,积极投入反围剿的各项准备工作。

  11 月初,由红四军和红二十五军合编的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在湖北黄安县七里坪宣告正式成立。陈赓晋升为十二师师长。

  红四方面军成立后,集中全力攻击南线敌人盘踞的黄安。陈赓率十二师担任主攻任务,协同兄弟部队英勇战斗。

  黄安位于大别山的南麓,是鄂东北重镇和南线蒋军伸入根据地的重要踞点。

  陈赓初到根据地,就被委以如此重任,他既兴奋又紧张。从秘密的智力较量到公开的武装斗争,这一战是陈质战斗生涯的转折点。接到任务后,陈赓投入到紧张的战斗准备之中。

  11 月10 日夜,陈赓以三十四团向下徐家、三十六团向东王家发起猛烈攻击。守军赵冠英遭此突然袭击,慌忙于十一日上午派了两个团的兵力向黄安增援。陈赓率部一举击溃敌援军,并部署力量阻击南逃之敌。

  14 日上午,三十四团与南逃之敌展开一场恶战。三十四团团长许世友率领全团战士,不顾敌人机枪的扫射,挥起大刀率先冲入敌群,战士们个个如猛虎下山,使出浑身解数与敌人展开激烈的肉搏战。最后,敌人弃阵逃跑。

  21 日,黄安战役转入第二阶段。陈赓率第十二师担负紧缩包围圈的任务。为诱敌远离城池于野外聚歼,陈赓巧妙布置,设置口袋,俘虏近千名敌人。陈赓又趁势紧缩包围圈,把守军赵冠英紧紧地逼到危城绝地。此时适逢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赵军军营一片鬼哭人嚎,陷入四面楚歌之境的赵冠英叫苦不迭,士兵们怨声载道。

  12 月18 日,宋埠、黄陂之敌以八个团联合大举北援黄安,敌人凭借其优势火力一举突破前沿阵地,蜂拥而来,严重威胁着红四方面军总部的安全。

  在此危急关头,总指挥徐向前亲临前线,调陈赓十二师三十五团和三十三团从王家湾由右翼包抄;以总预备队三十团由倒水河西岸作左侧迂回;将三十一团和三十二团置于嶂山正面。经数小时的激战,终将二千多敌人包围歼灭,从而彻底粉碎了蒋军增援的企图。

  22 日,战役转入第三阶段,总攻黄安。陈赓精心布署,决定以三十五团担任主攻,将三十四团二营置于城东门佯攻。

  黄安战役历时四十三天,无日不战,最后攻占黄安城,歼灭敌第六十九师,活捉敌师长赵冠英。这一战,迫使南线蒋军居于守势,从而巩固了鄂豫皖根据地的中心区域。

  紧接着,红四方面军又发动了商潢战役。

  1932 年1 月19 日,红四方面军第十、十一、十三师由黄安向北,红二十五军七十三师由皖西向西对进,合力发起攻击。陈赓率十二师从西面直捣汤恩伯盘踞之地,协同兄弟部队完全控制了商潢公路,切断了敌人之间的联系,完成了对商城之敌的孤立与包围。

  商城之敌被围之后,频频向河南呼救。河南刘峙急令第二十路军总指挥率七十六师急驰潢川,会同潢川之敌,分两路驰援商城。

  面对气势汹汹的敌军,红四方面军别无选择,只有硬着头皮,与敌人展开搏斗。陈赓的十二师在此危急关头,又担负起正面御敌的艰巨任务。

  1932 年2 月1 日,狂风呼啸,大雪纷飞。豆腐店,这个在地图上找不到的仅有十余户人家的小村庄,这里道路曲折,东西两面临河,南边是一片森林,北边是一条高岗。陈赓实地勘察,认为这实在是一个理想的打援战场。

  经过精心部置,一场漂亮的伏击战就在此打响了。陈赓率部连续击溃敌人十九个团的二十多次进攻。豆腐店一役,陈赓声名大震。当年参战的红四方面军将领在谈及商潢战役时,都盛赞陈赓直接指挥的豆腐店之役是整个战役中最精彩的一幕。蒋介石的嫡系二师师长汤恩伯一出马就碰到了陈赓这一颗硬钉子,蒋介石赖以起家的第二师遭到歼灭性的打击。一气之下,蒋介石撤了汤恩伯之职。

  同年6 月,潢光战役中,陈赓又率十二师三面包围双柳树。陈赓采取“三面围攻,网开一面”的战法,从东、南、西三个方面向敌人展开围攻,另以一个团的兵力隐蔽集结在双柳树以东,环山以北地区,虚留北面为出路,诱敌突围时予以追歼。这一战斗,全歼敌军一个旅,击毙其旅长。

  当时任十二师三十四团团长的许世友,事后回忆双柳树之战时说:

  这个战役的部署,充分表现了陈赓同志机智灵活的指挥艺术,当时我们三个团对敌人两个团,在兵力对比上并不占绝对优势,况且敌据守于工事之内,强攻硬打不易奏效。采取三面包围,网开一面的战法。

  诱敌撤离既设阵地,这就为我军歼敌子运动之中打下了基础。

  仅仅八个月时间,红四方面军即四战四捷。活捉赵冠英,痛打汤恩伯,生擒厉式鼎,严惩陈调元,歼敌六万多人,彻底粉碎了蒋介石对鄂豫皖苏区的第三次围剿。红军声威大震。陈赓的军事指挥艺术初露锋芒,被誉为未尝一挫的红十二师师长。

  庐山。

  蒋介石别墅。

  蒋介石得悉对鄂豫皖苏区的第三次“围剿”又以失败而终,恼羞成怒,立即召开军事会议,确定了首先集中主要力量消灭鄂豫皖、湘鄂西两区红军,然后进攻江西中央苏区的第四次“围剿”的总战略。

  1932 年5 月,蒋介石又亲自出马,担任鄂豫皖三省“剿匪”总司令,坐镇武汉。调集主力组成左、中、右三路大军,附四个航空队,总共约三十余① 见许世友著《我在红军十年》第158 页。

  万人的强大阵势,发动了对鄂豫皖苏区的第四次“围剿”。这次,蒋介石是下了决心要一举歼灭红军。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凭借他优势的兵力和武器装备,为什么就对付不了红军?

  形势对红军来说是异常严竣的。在严寒酷暑中转战了数月的部队已疲惫不堪,急需休整。而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当时任中共鄂豫皖分局书记兼军委主席的张国焘,却对形势作出了完全错误的估计,没有作反围剿的各项准备,却反而命令红军主力向京汉线出击,从而丧失了反围攻的有利时机。当各路敌军发起总围攻后,张国焘方才如梦初醒,急忙命令红军仓促应战。

  陈赓接到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的命令后,即率红十二师先行出发拒敌,星夜转移到红安七里坪,与敌展开了一场恶战。

  陈赓所部与兄弟部队一起,冒着炽烈的炮火和敌机轮番轰炸,向敌展开猛烈反击。有的指战员与敌人肉搏十余次,血染征衣,仍轻伤不下火线,坚持战斗。胡山寨一役中,陈赓在指挥战士们向敌人发动冲击时,一颗子弹飞来,正好打中他的右腿膝盖,鲜红的血,立时染红了衣裤。陈赓咬紧牙关,继续指挥战斗。在场的徐向前总指挥看到了,命令他立即离开战场,陈赓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火线。

  战斗仍在紧张激烈地进行着。陈赓未等卫生员将伤口包扎好,就急着要去指挥战斗,可他的腿已无法活动。陈赓心急如焚,他命令警卫:“快找一副担架,把我抬到战场去!”就这样,警卫们用担架抬着陈赓,又来到了指挥现场。

  陈赓躺在担架上,指挥红十二师与兄弟部队红十师在河口以东击溃了敌人一个旅和胡宗南第一师一个团。第二天,敌第二师又向河口东北地区进犯,陈赓又在担架上指挥战士用刺刀、手榴弹打退了敌人七八次冲击。

  红军艰苦作战两个多月,虽多次击溃敌人,终因张国焘战略指导思想的错误,未能扭转战局,导致第四次反围剿失利。红四方面军被迫撤出鄂豫皖根据地,越过平汉线西进。一路上,陈赓仍躺在担架上指挥战斗,成为担架上的指挥员。

  10 月,红四方面军来到河南,此刻伴随着战士们的,没有欢声笑语,只有疲惫和沮丧。陈赓的心情更是沉重,丢弃了无数革命志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鄂豫皖根据地,他心里痛苦极了。面对张国焘搞的那套宗派主义和肃反运动,陈赓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营垒,却被张国焘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第四次反围剿为什么失利?带着这种种疑问,陈赓陷入痛苦的思索中。他的腿在流血,他的心也在流血。

  部队走到河南南阳、新野之间时,陈赓的伤腿已严重化脓感染,无法随部队行动。于是组织上决定让他离开部队,前往上海治疗。陈赓的腿无法行走,于是大家想出一个办法:让陈赓扮成商人,腿上生疮,去城市医院治疗。

  另派两名机敏的战士装扮成脚夫,推着独轮小车送行。三人乔装打扮就绪,就上路了。

  三人行至一个山乡小镇,已是太阳落山,他们决定在此歇口气。不料他们刚在一家饭铺坐下,就碰到民团的人来查店。民团的人上下打量着陈赓。

  问:“从哪里来?”

  陈赓急中生智回答说:“从樊城来。”

  “干什么的?”团丁继续追问。

  “卖桐油的。”陈赓随口答道。

  “你们住樊城哪条街?”

  这可把陈赓问住了,他从没到过樊城,他只依稀记得樊城滨临汉水,就顺口说道:“住河街。”

  陈赓暗暗捏了一把汗,等着对方发作。奇怪的是那几个团丁听了,并没说什么。难道樊城当真有一条河街?陈赓心里想。

  乔扮成“脚夫”的两名红军战士,忙端起酒杯,请团丁喝酒,民团班长把杯子一推拒绝了,又继续盘查其它人去了。

  陈赓和两名战士暗自高兴。一名战士正欲问:“师长,你去过樊城?”

  话未出口,团丁们又转过来了。原来他们听陈赓口音不对,对他仍有怀疑。

  陈赓等三人吃饱饭后准备歇一晚上,明天再赶路。当晚,四个团丁也住到了这家饭铺,并把陈赓他们三人夹在了中间,盯得紧紧的,他们想等明天把陈赓等三人带到南阳详细盘查。

  陈赓一看这阵势,退无路退,躲无处躲,怎么办?

  陈赓见势不对,忙从身上掏出二十块银元交给饭铺老板说:“我这儿有二十块大洋,先存你这儿,明早走的时候再取,这屋里人杂,我不能不防着点儿。”

  陈赓这话是有意识给团丁们听的。老板受了贿赂,连忙说:“你放心,明天早晨,如数奉还,我这里吃的,喝的,抽的,想用什么尽管开口!”说着拿出几瓶酒,几包烟,把四个团丁灌得酩酊大醉。然后,老板又给陈庚指了条路,两名战士又推着陈赓上路了。

  连走了几天的路,他们一行才辗转到达郑州。这时陈赓的腿伤势更严重了。他们一到郑州,便连忙找了一家医院。说来也巧,就在两名战士扶着陈赓下地时,迎面走来一位年轻的军官。

  尽管陈赓一副商人打扮,这位军官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惊奇地叫道:

  “陈赓!你..这是怎么啦?”

  陈赓抬头一看,此人是黄埔一期的同学,现在是胡宗南部队的一名高级军官。

  陈赓摇摇头,装作不认识对方,他用一口流利的上海话说:“阿拉弗姓陈,阿拉是从上海来格搭做生意■,依格位长官认错人哦!”这位黄埔同学看看陈康的腿,又看看陈赓的脸,心中疑团仍未消除:真怪了,世上难道有长得如此酷似的人么?可陈赓是湖南人,这人一口标准的上海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将信将疑地走了。

  那人一走,陈赓赶紧离开这家医院,乘火车离开了郑州。

  陈赓暗自庆幸,多亏有一口流利的地方方言把他骗过,否则,大祸难逃。

  “师长,你是跟谁学的这口标准的上海话呀?”一战士凑近陈赓身旁小声问。

  “阿拉太太是上海人。”

  “噢,你太太是上海人!俗话说:‘你学八方话,四海吃得开。’这趟出来我们要托您的福喽!”一名战士说。

  几句上海话,闯过一险关。陈赓三人好不高兴!说笑着二名战士又推起小车吱吱呀呀地上路了。

  1933 年3 月。春暖花开。

  陈赓又回到了上海,第二次住进了牛惠霖骨科医院。这次牛大夫热情地接待了他,并把他安排在一间舒适且安全的病房。经牛大夫的精心治疗,不到一个月,陈赓的伤就好了。谢别牛大夫,陈赓出院回家了。

  陈赓是个闲不住的人。出院后,他找到过去在上海地下工作时的朋友,向他们讲述红军的英勇事迹。他那些充满激情,诩诩如生的精彩讲演,常常使听者为之倾倒,深受感动。当时就有人认为这些故事比苏联小说《铁流》所反映的战斗场面更

  激烈,气势更雄伟,如果有一个作家把它写成书,一定比《铁流》更令人惊心动魄。

  党中央宣传部根据一些同志的记录,把这些故事油印出来,党组织叫宣传部的冯雪峰把这个油印的谈话记录送交鲁迅。鲁迅先生看了十分受感动,便邀请陈赓到他家做客。

  听说鲁迅先生要邀请他去做客,陈赓欣喜若狂。他平时就爱读鲁迅的作品,今日有缘相会,他一定要把红军战士的生活和战斗,详详细细他讲给先生听,请先生为红军战士写书。想到这些,他兴奋极了,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先生家去。

  到了预约的那天,陈赓身着灰色线呢长袍,还特地在大襟上面别了一支闪亮的金笔。陈赓照照镜子,自己也满意地笑了:“嘿嘿,行啊,我陈大将军竟是如此风度翩翩!”

  妻子王根英在一旁听了,笑道:“瞧你美的!说不了三句话就漏馅儿了,满嘴火药味儿,告诉你,先生可是个大文人,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儿!”

  “夫人的话一定记在心里!”陈赓嬉笑道。

  陈赓在江苏省委宣传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秘密来到鲁迅先生的家。

  还未进屋,鲁迅就出来迎接了。能见到一位真正的红军将领,鲁迅也非常激动。

  陈赓向鲁迅先生行了个鞠躬礼,说:“啊,鲁迅先生,您好!啊,您还和从前一样!”

  鲁迅不由得一惊:“从前?!难道我们见过?!”

  “是见过,在照片上!”陈赓高兴而又顽皮地一笑。

  “哦,原来如此!你很幽默!”

  短短几句话,二人都被逗乐了。

  鲁迅把陈赓引进书房,特意将陈赓让到书桌前环臂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书桌旁的藤椅上。

  谈话开始了,主要是陈赓讲述。陈赓绘声绘色地讲述红军作战情况,苏区人民生活。鲁迅聚精会神地听着,时而默默点头,时而浓眉紧皱,时而开怀大笑。

  陈赓谈到军民关系时,说:“先生,自古以来,兵匪一家,可在咱们红色苏区,却是军民一家。有一次一位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在国民党军队搜查的时候,她推开敌人的刺刀,硬是扑上去,紧紧抱住了我们的伤员,说是她男人。靠着这位姑娘的掩护,我们的那位伤员才免于一死!”

  陈赓滔滔不绝,先生为之感动,动情地说道:“多好的姑娘啊!”

  谈到红军战士的战斗场面,陈赓更是激动不已。他说:“一天,我带着一个团,要翻山越岭,绕到敌军后面,我们刚钻出一条山沟,不好!正和来抄我军后路的敌十三师相撞了,一个团对付敌人一个师!面对如此悬殊的兵力,我军战士抢先一步爬上山头,居高临下,全团一起大声吼叫:“冲啊,杀啊!..喊声惊天动地,敌军听到这如雷的吼声,早已吓破了胆,不战自溃,接着,战士们直向敌军扑去,把敌人打得晕头转向。”

  鲁迅和他身旁的许广平听得入了迷,雪前的烟雾在鲁迅眼前缭绕升腾,他那双拿着陈赓勾画的草图的手在微微颤动。听罢陈赓的叙述,他久久地仁立在窗前,遥望西天,激动不已。

  时间在极度地兴奋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间,他们谈了整整一下午。天到傍晚,许广平邀请客人吃饭。鲁迅拉着陈赓的手步入餐厅。鲁迅亲自打开一瓶韶兴者窖,两人边饮边谈。

  两杯酒下肚,陈赓情绪更加奔放。苏区军民的战斗,红四军战士的生活被他讲活了。

  “先生,您写了那么多,您知道得那么多。在您面前,我简直是个文盲。”

  陈赓谦虚地说。

  “是的,我的确写了许多东西,但我还没有写像你这样的人,还没有写到你们红军——中国的脊梁!”

  “啊,中国的脊梁!”陈赓的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您说红军是中国的脊梁?”

  “是的,红军是在用血用肉、用头颅书写中国的新历史!你们是在用前赴后继的战斗,创造最伟大的作品!”

  陈赓兴奋他说,“先生,我一定把您的话带到前线去,让红军战士们都听到您的声音,让您的声音和我们一起战斗!”

  夜己很深,月亮已悄悄地爬上天空。鲁迅拉着陈赓的手,送他下楼出门,并为他雇了一辆黄包车。

  在回家的路上,陈赓仍沉浸在无比的兴奋之中。

  几天后,陈赓再次应邀来到鲁迅先生的家,将军与文豪促膝相谈,为陈赓富有传奇性的生活又增添了色彩斑澜的新篇章。

  与陈赓的两次谈话,给鲁迅先生以极大的震动。先生对于写一部反映苏区红军战争题材的小说,在心里酝酿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几次与冯雪峰谈起要写一部像《铁流》那样的作品来反映红军生活。但鲁迅先生不熟悉红军及其战斗的实际情况,这很难给他以创作所需要的灵感和真实感,而先生的创作态度是很严谨的,终于未能动笔。后来,先生不幸早逝,这一写作愿望终于未能如愿,这不能不说是中国文坛上的一大遗憾。

  就在陈赓即将离开上海的前一天,陈赓来到上海贵州路北京大剧院看电影,不幸被叛徒认出,当场被捕。将军蒙难,在狱中受尽折磨。蒋介石耍尽花招,终不能使陈赓“悔过”,最后迫于各方面的压力,被迫释放了陈赓。

  经历了四个月监狱生活的磨难,1933 年8 月,陈赓来到上海,找到中共上海临时中央,随即又经赣东北转入红都瑞金。

  此时红色根据地受临时中央的错误领导,党内一大批正确路线的执行者受打击、遭排挤。毛泽东首当其冲!陈赓历尽千难万险,好不容易回到党的怀抱,可迎接他的却是接受审查,取消其共产党员的称号!

  这是怎么啦?陈赓愤怒、痛苦,可他对革命、对党的一片忠心仍矢志不渝,他坚信乌云终究遮不住太阳。怀着这样的心情,他到红军学校担任教官,不久后又被任命力红军步兵学校校长。

  不久,中央军委命令,中央红色区域的四个军事学校——红军大学、彭杨步兵学校、公略步兵学校和特科学校合并组成红军干部团,番号为“中央第一野战纵队第四梯队”,陈赓担任团长,宋任穷任政治委员,归中央军委第一纵队司令叶剑英指挥。

  这是一支非常奇特的队伍,不仅陈赓自己的问题没有公开的结论,另外还有不少干部,也是被“左”倾错误领导者迫害打击视为“包袱”、“累赘”

  而欲抛弃的。但干部团有优势的装备,人才济济。

  秋风阵阵,落叶遍地,一片凄凉。

  1934 年10 月,红一方面军指战员,怀着沉重的离情别绪和欢欣的转移战斗的兴奋,告别了瑞金,告别了中央苏区,精神抖擞地踏上了艰险的征程。

  决定中国革命历史进程的二万五千里长征,从瑞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并不叫长征,而叫战略大转移。最初采取这一行动,有很大的被动和盲目性,只因为有了遵义会议,才使二万五千里长征有了史诗的意义。

  陈赓带着干部团这支特殊的部队,跟随中央红军从江西南部瑞金县铜锣湾出发,开始向西线突围。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中央红军怀着依依惜别的心情,一步一回头地走着。他们告别了红色故都,告别瑞金父老,告别兄弟姐妹,踏着夕阳,走远了,走远了,在苏区人民的视线内消失了。

  两个月过去了,红军突破敌人的一道道封锁线。湘江一役,红军与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最终虽突破了湘江,但八万红军损失三万五千人。

  在惨重的损失面前,红军指战员们越来越感到困惑。红军要转移到哪里去?红军的前途何在?这样硬拼下去能行吗?

  即是临时中央的主要领导博古,也是六神无主,万般无奈。湘江之役,红军损失过半,博古感到责任重大,可又一筹莫展,痛心疾首。在行军路上,他拿着一支手枪朝自己的脑袋比划,苦恼得不能自拔。红军当时的“头羊”

  精神面貌是这等状态,可见红军濒临什么境地了。

  红军继续向湘西开进,只能把红军带向灭亡的绝境。在此紧要关头,毛泽东力主放弃会合二、六军团的意图,改向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前进,开辟新的根据地。毛泽东据理力争,党内多数同志也逐步清醒过来,站在毛泽东一边。红军改向贵州方向前进,几乎没放一枪一炮就占领了黎平。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的贵州,在寒冷的冬天,变得更加凄凉,萧瑟,红军的到来,给这里增添了生机。

  12 月18 日,皓月当空,繁星闪烁。党中央在黎平召开了政治局会议, 研究红军战略方向问题。会后,我军向遵义进发。但欲取遵义,须强渡乌江。

  乌江,是贵州第一条大河,江面虽不宽,但两岸峭壁悬崖,水深流急,十分险要,是天然的屏障。先头部队抵达乌江,发现渡口只有两只木船,红军如何渡江呢?中央军委经过研究,认为只有架设浮桥,才能迅速渡过乌江。

  架设浮桥的任务就交给了陈赓领导的干部团。

  元旦夜,任务下达给干部团工兵连。战士们顶着风冒着雨,在漆黑夜空下沿着畸岖的山路急进,于天亮前赶到了江边渡口。

  陈赓首先派人到江边测量了乌江水情,决定扎竹排,搭浮桥。他还特意请来技术指导员,并将工兵连全连二百多名学员分为器材供应、编制竹排,架设、救护、预备等作业小组分头行动。他们用三层叠起的竹排做桥脚,每对桥脚中间铺两根枕木,枕木上连接四个桥衍,再铺上门板钉上横木,组成一节节门桥。战士冒着严寒和对岸敌人的炮火,把门桥送到江里。可门桥一进到深水就像脱缰的野马直向下游冲去,无人能控制。怎么办?后面敌人的追兵将至,全体红军将士的安危全系于此,陈赓心急火燎。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凑成一个诸葛亮”,每当这种时候,陈赓就会召集大家献计献策,共同讨论研究。最后陈赓根据大伙的意见,用大小石头装在竹篓子里,四周插上粗大的竹杠,作为锚爪,锚的顶端再系上一根粗锚纲、这样才把门桥固定住了。问题解决了,陈赓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加油干哪!同志们!”他大声鼓舞着战士们。

  浮桥不断地向前伸。突然,投锚组组长手中的竹篙被迎面敌人一颗炮弹打落,他一头栽倒在门桥上,门桥立即失控。在这危急时刻,投锚组组长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扑通一声跳入水中,用手拉住门桥的边沿,用胸膛死死地顶住门桥。门桥下移的速度减慢了,险情解除了,可投锚组组长却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经过三十六个小时的紧张战斗,浮桥终于架起来了。四路大军浩浩荡荡地通过浮桥向对岸前进,直取遵义。

  毛泽东走过浮桥时,连声称赞:“真了不起,我们工兵就地取材,用竹排架起这样的浮桥世界上都没有!”

  当薛岳纵队追至乌江时,红军已烧掉浮桥,跃马在乌江上游一百里以外了。

  乌江天险终于变成了红军的通途。“莫道乌江天堑,看红军等闲飞渡!”

  但它却真正成了追堵中央红军的国民党中央军的天堑。

  中央红军突然挥戈遵义,甩掉了十几万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为中共中央在遵义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提供了可贵的时机。

  为保卫遵义会议的安全,陈赓派肖劲光率上干队由桐梓赶到遵义,负责会议的安全。长征开始时,肖劲光被视为犯人失去了党籍和军籍。上干队在经娄山关时,顽强地顶住了敌人的进攻,坚守娄山关,保证了遵义会议的顺利召开。

  事后,周恩来接见肖劲光,对他说:

  你这次主动坚守娄山关,为遵义会议顺利进行作出了贡献,是有功的。你的问题过去搞错了,处分不算数,恢复党籍、军籍,中央准备安排你的工作。”

  遵义会议,结束了临时中央的错误统治,确立了毛泽东的领导地位,从而成为中国革命由失败走向兴盛的重要转折点。

  1935 年1 月27 日。

  土城镇。

  中央红军撤离遵义挥师北上,到桐梓后,发现四川军阀刘湘的部队已渡过长江,准备对我红军进行阻击。27 日,中央军委到达土城镇,决定利用当地有利地形,集中优势兵力,对敌实施合围夹击。并作如下部署:一军团继续北上夺取赤水城,以三军团三个师、五军团二个师占领土城镇以东,朱德总司令亲临三军团指挥,刘伯承坐镇五军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红军就与敌人展开了一场恶战。猛烈的炮火,染① 见《中共党史资料》第五辑314 页。

  红了土城的天空,长征以来一次最为激烈的战斗——土城战役打响了。原来的敌人兵力远不止两个旅四个团,而是四个旅八个团,共一万余人。此时红一军团已奔袭赤水城,红军面对优势敌军,受到严重挫折。毛泽东立即电令一军团速返增援。在一军团尚未到达之际,战斗紧张地进行着。五军团阵地被敌军突破,伤亡很大,敌人抢占了山头,步步紧逼土城镇,逼向马山中央军委指挥所。后面是赤水河,若不能阻止敌人的进攻,红军将陷入背水作战的危险境地,中央军委指挥所更是危在旦夕。

  在这危急关头,毛泽东急令干部团发起反冲击。陈赓临危受命,率干部团把敌人抵挡了下去。干部团全体将士拼命奋战,重创敌军,一直坚持到一军团返回增援。

  站在山头指挥战斗的毛泽东欣喜地赞许道:“陈赓行,可以当军长!”

  红军直取遵义城,蒋介石亲自来到重庆督战,采取堡垒主义与重兵进攻相结合的战术,企图压迫红军于遵义地区,然后聚而歼之。毛泽东将计就计,佯攻贵阳,而将主力南下云南昆明。当蒋介石发现这一情况后,急忙调中央大军和滇湘部队尾追而来。这时,毛泽东又突然从昆明兵分两路,直逼防务空虚的金沙江。

  金沙江蜿蜒穿行于川滇边界的深山峡谷,水流湍急,波涛汹涌,地势险要。红军如不能迅速北渡金沙江,就有被敌人压缩在深山峡谷中歼灭的危险。

  毛泽东下令速渡金沙江,甩掉追兵。干部团的任务是抢夺皎平渡。接到命令后,陈赓立即召集会议进行战斗部署,他向五连连长交代:“中央决定我军北渡金沙江,并把抢夺皎平渡的任务交给了我们干部团,我决定以二营为先遣支队,你们五连为前卫连。你们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尽可能迅速地抢夺渡口,掩护后续部队渡江。马上出发!”

  五连战士接到任务后,即连夜踏着崎岖的山间小道,直奔金沙江。他们爬山越岭,经过两天一夜的急行军,赶了两百多里路,达到江边,迅速夺得了敌人过江侦察的两只渡船。根据敌情,五连决定以一二排分头乘船渡江,渡江后,一排以突然动作消灭对岸敌人的一个正规连,二排也一举歼灭对岸敌人保安队,迅速控制了渡口,搜得七条木船,解决了中央机关和全团的渡江问题。

  这时,陈赓又突然接到通知,得悉原先准备在另外两处渡口渡江的一军团和三军团,由于那里江面太宽,敌人飞机不断骚扰,无法实施原计划,决定也转到皎平渡渡江。

  陈赓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深知这一仗是干部团长征以来第一次独立作战,它关系到全军的安危,此仗只能打胜,不许失败。

  当陈赓得悉四川军阀刘元璋两个团已从会理出动,准备抢占通安州时,陈赓迅速决定除留先遣营维持渡口秩序、工兵连准备架桥外,其余由他亲自率领连夜出发与敌人争夺通安州,以扩大纵深,巩固渡口。

  五月的云南,酷暑难当。

  四十里的山路有十多里是悬崖峭壁,只有半尺多宽的羊肠小道可攀登,旁边是望不见底的深谷,一不小心掉下去便会粉身碎骨。干部团五连的勇士们,顶着酷热,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射击,艰难地行走在这崎岖的山道上。

  拂晓,五连准时到达山顶,并迅速在会理通往渡口的必经之路旁的山丘上布阵待敌。

  不久,五连左翼发现有两营敌兵向前运动,右翼也发现有敌军防守。双方很快在山顶隘口处接上了火。

  “陈团长真英明,昨夜要是在山沟里宿营,今天不知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昨夜因在睡梦中被叫醒而闹情绪的一名战士现在心服口服了。

  根据敌情,陈赓作了周密的部署,他向大家动员说:“同志们,前面是敌人,后面也有薛岳的追兵,我们全军在这里渡江,大家说怎么办啊?”

  “咱们死也要死在通安州,决不返回金沙江。”战士们齐声回答,声如洪钟。

  在猛烈的炮火的掩护下,尖兵排的战士们勇猛前进,见有石头滚下来,就向旁一闪,等石块滚下去了,又迅速地跑步通过危险地带。费了好大劲,尖兵排才运动到离隘口约一百米的一处“死角”集结。

  冲锋号一吹,战士们奋不顾身,端起刺刀朝敌人猛冲过去。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破了胆。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终于打垮了据险顽抗的敌人。

  干部团又一鼓作气,追击敌人,活捉敌团长以下六百多人。从此干部团声名大震。

  这时,金沙江上七只小木船开始日夜不停地摆渡,经过九天九夜,中央红军在皎平渡顺利渡过了金沙江,完全跳出了几十万敌军的围追堵截。

  1936 年5 月。大渡河两岸白水茫茫,漫天大雾,只有大渡河水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这里曾经演出过一场悲壮的历史悲剧:1863 年太平军最后一位领袖石达开所部四万士兵全部葬身在大渡河。

  红军渡过金沙江后,到达四川会理。党中央在会理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

  会议决定继续北上,与红四方面军会合。由会理北上,必须经过大渡河。红军后有数十万大军追赶,前有四川军阀扼守着所有渡口。蒋介石猖狂地吹牛说:“后有金沙江,前有大渡河,几十万大军左堵右击,共军插翅难飞!”

  然而,英勇的红军不是石达开,他们以坚忍的毅力,冲破险风恶浪,战胜了大渡河不可飞越的神话,一举飞夺泸定桥,抢渡大渡河,甩掉了国民党几十万大军的追击。

  年后,在大渡河泸定桥边,一座纪念碑上留下当年红一军团政委聂荣臻的撰文,其中专门提到这样一笔:干部团不断击溃和消灭河东岸敌人,对四团夺取泸定桥起了策应作用..

  毛泽东对干部团评价极高。他曾设想,如果中央红军和四方面军会合受阻,就把干部团留在川东,由它创造新的根据地。

  当中央红军向陕北挺进时,又遇到了马鸿逵的骑兵追击。

  毛泽东对陈赓说:“后面的敌人是条讨厌的‘尾巴’,让他们一直跟进陕北,对我们很不利,一定要把这条尾巴斩断在根据地门外!”

  “是,干部团保证完成任务!”陈赓向主席敬了一个军礼,响亮地回答。

  陈赓找到第五连连长肖应棠,问:“你们连还有多少学员?”

  “还有四十二名,加上炊事员和我们两人,共四十八名。”肖应棠指了指旁边的支部书记张文礼回答。

  “虽然我们只有几十个,打国民党一个营没问题!”肖应棠又补充道。

  陈赓又问:“学员情绪怎样?装备如何?”

  肖应棠:“同志们情绪甚高,大家很想打个胜仗作为与陕北红军的见面礼!部队装备也挺好,打仗没问题!”

  “好吧,那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们了!”陈赓说,“敌人害怕我们与陕北红军会师,想把我们主力吸引在吴起镇以南地区,然后调集陕甘宁地区的反动军队来围歼我们。现在马家军又像一条尾巴一样紧追着我们。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把追击我们的敌人骑兵阻击住,掩护主力部队在吴起镇集结。”

  根据陈赓的精心安排,五连三个班分别潜伏在东西两面山坡上待敌。

  干部团四十八名学员在肖应棠连长的带领下,挥起大刀,冲向敌人,硬是把追击红军的“尾巴”砍下一截。

  干部团再立新功,保证了红军主力向吴起镇顺利前进。

  川西,白雪皑皑。

  干部团开始攀越的第一座大雪山就是夹金山。雪山是“天空鸟飞绝,群山兽迹灭”的一片白皑皑、高耸入云、神秘莫测的奇险世界。山坡是一片原始森林,越往上走,路越窄,坡越陡,雪越深,气温越低,呼吸越困难,行动越艰难。雪山气候变化无常,时而晴空万里,刺得人睁不开眼;时而大雾迷漫,笼罩整个山头;时而寒风大作,乌云蔽天;时而毛毛细雨,靠靠白雪;时而满天冰雹。

  对于双腿残伤的陈赓来说,这需要克服怎样的困难!可陈赓天生是个乐天派。他艰难地爬到高坡上,向正奋力往上爬的战士们喊道:“同志们,老乡都说雪山是神仙山,鸟飞不过,人烟绝迹,只有神仙能过,如今我们上来了,岂不成了神仙!”一席话,说得战士们都乐了,劲头也上来了。

  翻过雪山,干部团又进入草地。这里举目荒凉,没有人烟,没有树林,没有飞鸟,是一个死寂的世界,连空气也很稀薄。正是:“草滩千年绝人烟,鸟禽无踪荒一片、泥坑吞人黑水毒,雨雪雾雹多变幻”。千年草地,阴风沉沉,只有红军的到来,才给它带来一些生机。

  红军战士艰难地行走在这茫茫草地上,死神威胁着他们,饥饿煎熬着他们。

  这时,周恩来、王稼祥等同志重病在身,无法行走。原先抬担架的同志也都病倒了。中央决定重新组织一支担架队。正在考虑担架队队长的人选时,陈赓闻迅而来,自告奋勇请求担任担架队队长。

  “把任务交给我吧!我陈赓没有多大本领,但有一颗对革命赤诚的心,只要我的心脏还在跳动,就一定能把周副主席抬到目的地去!”

  一路上,陈赓紧紧跟随在周恩来担架旁,他和担架队的同志,以坚强的毅力,克服了各种难以想象的困难,一路小心地抬着周恩来等中央领导同志艰难地行走在雪山草地之中。

  一天,周恩来发高烧,昏迷不醒。毛泽东得知,立即指示:“赶快找傅连暲医生来!”可当时傅连暲医生在相距很远的地方,无法及时赶来。眼看周恩来的病情越来越重,陈赓急中生智,马上让一名担架队员到附近背阴的山岗去取来冰雪降温。周恩来苏醒过来了,经过几天的精心护理、治疗,周恩来竟奇迹般地康复了。事后,周恩来感激地对陈赓说:“东征时你曾经救过蒋介石,长征途中你又救了我!”陈赓笑道:“假如那时我知道蒋介石竟是如此反动,我就不会从战场上把他背下来了。”

  红军艰难地行走在茫茫草地上。六天六夜过去了,终于看到了草地边际,胜利在望了。第七天,陈赓骑着马慢慢地走在草地上,这时,他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战士坐在地上,他忙朝小战士身边走过去,只见小战士面色苍白,顶多只有十二三岁。陈赓对他说:“小家伙,走不动了吧,来,上马吧,我们一起走!”

  小战士抬头看了看他,笑道:“不,你走吧.我不骑马,我能走,不信,我还可与你的马比赛呢。不过,我要等我的同伴。”

  陈赓看看他,然后解下自己的干粮袋,递给了小战士,嘱咐说:“吃下这点青裸,就会好些!”

  陈赓骑马没走出几步,回头一想,不对,立即策马回鞭,欲带小战士走,可是已经晚了,只见小战士的脸已没了血色,双眼已闭上,他已停止了呼吸。

  陈赓十分难过,后悔刚才没硬拉着他上马。一路上,小战士的形象在他脑海中不停地闪现。心中默默地念叨:“多好的战士呵,我对不起你!”对同志,他充满了深深的爱。

  经过七天七夜艰苦跋涉,与死神搏斗,红军终于走出了水草地。沓无人烟的茫茫草地,留下了红军战士的足迹。

  陈赓凭着顽强的毅力,迈着一双残疾的双腿,硬是走完了这段常人难以想象的路程。

  1935 年6 月13 日。

  夹金山下。

  一片欢腾。

  红一方面军第二师的先头部队第四团与四方面军第二十五师七十四团,胜利会师。两支兄弟部队的指战员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当晚,为庆祝两军会师,举行了联欢晚会。战士们尽情地唱啊,跳啊,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然而,此刻四方面军的领导张国焘在微笑的面孔背后,却另有打算。他妄图利用红军和党中央面临的暂时困难,趁机威胁中央,阴谋篡党夺权。

  因为陈赓曾在鄂豫皖苏区工作过,毛泽东要他对这次会师多做点工作。

  一天,陈赓去见张国焘,张国焘问:“你在一、四方面军都干过,你觉得哪一个部队好?”

  向来直率的陈赓未加丝毫思索,就回答说:“一方面军打仗勇敢,群众纪律好,政治工作做得好。四方面军打仗勇敢,政治工作和纪律性较差。”

  陈赓本来说的都是大实话,可却戳了张国焘的痛处,张国焘竟勃然大怒,拍案大骂。陈赓没料到张国焘心胸如此狭窄,更没料到他对自己会发这么大的火。通过这件事,他更加看清了张国焘的真面目。张国焘对陈赓从此怀恨在心。

  一天,政治保卫局局长邓发告诉陈赓:“张国焘要杀你了,已经挟持川陕省委作出了决定。”陈赓听了,大吃一惊,他虽知张国焘对他怀恨在心,但没料到张国焘会对他起杀机。

  邓发又把这一消息报告了毛泽东和周恩来。

  毛泽东、周恩来立即派人给陈赓送去一封信,命他速去毛儿盖。陈赓见信后当夜即回毛儿盖,路上遇到张国焘的一个死党,又诬骂陈赓“开小差回来”,陈赓对之未加理睬,火速赶回毛儿盖。

  听说陈赓来了,周恩来高兴地出来迎接,并亲自把陈赓安排在毛泽东身边住下。毛泽东说:“看他张国焘还敢来杀人不?”

  不久,毛泽东派陈赓到新成立的红一方面军司令部工作。

  在反对张国焘分裂主义错误的斗争中,陈赓坚定地站在毛泽东正确路线一边,又积极地向毛泽东反映情况,提出意见,毛泽东认真听取了这些意见,及时地纠正了工作中的偏差,使一些被错误关押的同志很快得以释放。

  1935 年10 月。陕北吴起镇。

  中央红军与陕甘根据地的红十五军团在吴起镇会师,胜利结束了二万五千里长征。

  红军到达陕北,陈赓改任红十三团团长。

  蒋介石又派大军围攻陕甘宁根据地,妄图趁红军立足未稳之际加以消灭。

  对此,中央决定在直罗镇一带打一个歼灭战,以彻底粉碎蒋介石的围攻。

  两天后,敌人钻进了我军设伏的直罗镇。战斗开始前,中央领导决定让所有伤病员一律留下休养。陈赓一听说这消息,立即找到第一军团参谋长左权,非要参加这次到陕北的第一战不可。左权说:“你双腿受过伤,长征走过来已实属奇迹,这次战斗你就不必去前线了,我可以代你指挥。”

  陈赓一听,仍是不依。左权深知他的倔性子,只好说,“如果你执意要上前线,那就配给两匹马代步吧!”

  陈赓听了又说:“长征我是走过来的,不是骑马来的!”

  左权没法,只好把团特派员找去,嘱咐他给陈赓准备好一副担架,担架不要离开陈赓身边。事实上,这副担架一直闲着。

  就这样,陈赓坚持要上前线指挥,十二团又担负起军团的警戒掩护任务。

  11 月20 日,三颗信号弹升起之后,各部队按照预定方向奔袭前进,拂晓前包围直罗镇。

  战士们一路小跑,陈赓拄着棍子赶夜路,可总也走不过小伙子,渐渐地,他落在了部队的后面。警卫员一看急了,连忙轮流背起陈赓,追了上去,终于赶上了部队。

  一夜的奔跑,陈赓率十三团准时到达指定位置,协同兄弟部队将敌人团团围在了直罗镇。毛泽东亲临前线。陈赓率十二团占领直罗镇后,毛泽东热情地向陈赓问候,祝贺胜利。

  直罗镇战中,陈赓左手拇指被飞来的一颗子弹打伤,当即鲜血直流,可陈赓仍乐哈哈地说:“想不到敌人的枪法还如此准确,正好打在了我的左手拇指上。不过不要紧,断一根拇指丝毫不影响我指挥战斗!”

  直罗镇一战,红军共歼敌一个师加一个团,俘敌五千三百六十多人,为红军在陕北扎根举行了一个奠基礼。

  不久,陈赓调任红军第一军团第一师师长。

  西安。

  蒋介石行营。

  红军三大主力胜利会师,使蒋介石十分震惊,他急忙调胡宗南等中央军及东北军、西北马家军等一百二十个团,包围陕甘边区,蒋介石亲临西安督阵。

  十二月的陕北,北风裹着漫天飞舞的黄土,吹得人眼都睁不开。胡宗南率第一军四个师,浩浩荡荡地从南向北向红军开来。

  为了粉碎敌人的追剿,中央决定集中红军三个方面军的主力部队,狠狠打击敌人。

  战斗开始前,大家考虑到陈赓多次负伤,双腿行走已很困难,师部领导要求他留在师指挥部指挥,由其他同志到主攻团去。陈赓经不住众多领导的一再劝说,勉强同意了。可战斗一打响,他的心就直痒痒。正当战斗打到最紧要关头时,陈赓来到了前线。大家惊奇地问他是怎么来的,他却乐哈哈地说:“我是爬着来的!”

  黄昏,红军开始了反击。陈赓率领红一师从东向西,攻击敌人防守的一座山。十三团担负师的主攻任务,红一师、红二师与红四师三个方面军展开了对山城堡的合围。

  陈赓拄着根棍子,来到担任突击任务的十三团,对十三团团长魏洪亮说:

  “敌人是胡宗南的精锐,我们千万不能轻敌,要准备啃骨头,动刺刀、马刀。

  今天是夜战,夜战是我们红军的拿手好戏,要猛,要机动,要灵活..”

  几分钟后,战斗打响了。战士们个个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敌人开始拼命抵抗。几分钟后,敌人不战自溃。站在山头指挥的陈赓下令:“追!追!追!”

  战士们个个挥起马刀,喊着口号,拼命猛追不放。

  胡宗南的所谓“精锐”之师,碰到红军的夜战,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山城堡夜战,俘虏三百多名敌人,打垮了胡宗南的一个整师。这是红军长征的最后一战,也是结束十年内战的最后一战。

  胡宗南,这位陈赓黄埔同期同学,从内战爆发,他都是当红军的运输大队长,这末尾一战,他遇到了他的同学加对手,打垮了他的一个整师,从此胡宗南怀恨在心。

  内战就要结束了,日本帝国主义者的铁蹄踏进了中国大片领土,初露锋芒的陈赓即将奔赴抗日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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