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木儿的使节赶到鞑靼之后,与去瓦剌的使节所受到的待遇并不一样。因为鞑靼可汗本雅失里也是一个穆圌斯圌林。他的哥圌哥坤贴木儿当初被鬼力赤所杀,本雅失里曾远赴中亚,投奔贴木儿帝圌国,就此撒依了伊圌斯圌兰教。鬼力赤汗去世以后,太师阿鲁台把他迎接回来,立为可汗,所以从骨子里,他对贴木儿帝圌国的抵触远不及瓦剌。
同时,由于近两年来鞑靼的处境一直不好,内外交困之下,阿鲁台被圌迫选择向大明靠拢,以对抗瓦剌的入侵,这种向大明示弱的行为,引起了鞑靼各部首领的强烈不满,现在这种不满的情绪在贴木儿帝圌国的使节到达以后达到了顶峰,各部首领纷纷向阿鲁台施压,建议对明采取强圌硬态度。
阿鲁台太师虽然控圌制着整个鞑靼,但是这么多部落首领表示不满,令他也深为不安,与心腹手下一番议论之后,他决定:处决明国使节,拒绝明国封赐,以此安抚诸部首领愈来愈不满的情绪。
如果放在以前,他是不敢的,但是贴木儿已经东征,相信明廷皇帝很快就能收到消息,到那时候,对使节被杀的事情,明廷皇帝只要够明智,一定会选择息事宁人,那么处于内外交困中的鞑靼就能籍此重振声势,并趁大明与贴木儿帝圌国开战之机积蓄实力,重新崛起。
主意即定,阿鲁台马上把这个意见告诉了他的傀儡可汗本雅失里,召开鞑靼各部王公台吉大圌会,宣布这个决定。
初冬,薄薄的雪覆盖着草原,经风一吹,浮雪移动,雳出黑一块黄一块的地面,与那积雪交相掩映,如同一张胡乱涂抹的画板。
鞑靼可汗本雅失里的驻牧之地,一拨拨的部落首领纷至沓来人喊马嘶,显得热闹非凡。
本雅失里的大帐里,各部首领齐聚一堂,毛毡铺地长案摆开,案上摆着大块的烤羊肉和盐巴碟子,此外还有奶酒、奶豆腐、奶皮子等食物,匆匆赶到的各部首领都盘膝而坐,用随身的小刀切割着羊肉,蘸着盐巴大口地吃着。
有那交情好的首领,便端着碗,找到自己的朋友痛快地畅饮整个大帐中一片热闹气氛。很快地上就堆了一地的酒坛子,上首大汗本雅失里和侧首太师阿鲁台的位子还空着,两位首领人物还没有出现。不拘小节的首领们已经杯筹交错,喝得不亦乐乎了。
“大汗冉!太师到!”
接连两声大喊,帐中顿时一静,正开怀畅饮的各部首领们都放下了刀子、酒碗,将油渍麻花的手在毛中上胡乱擦一把,便站起来帐帘儿本来就是挑着的,大汗本雅失里昂首阔步,沿着中间的绣花毡子走进帐来距他一步之遥,亦步牟趋地跟着太师阿鲁台。
“参见大汗!参见太师!”
等两人到了案后站定,鞑靼各部所有的头人、贵圌族便向他们抚胸施礼,齐声高呼。
“刚刚下了雪,大家跑这么远的路,辛苦了,来,咱们先干上一碗!”
旁边女仆斟满了酒,本雅失里端起酒碗一仰脖子,一碗烈酒便一饮而尽,举手亮碗,滴酒不劓。
“矢汗好酒垂!”
有几个头人拍着马屁,然后大家也棒起酒碗,一一喝干了碗中烈酒。只有阿鲁台太师没有喝光,他很斯文地抿了。酒,笑吟吟地看着大伙儿。
本雅失里喝完了酒,把酒碗一放,高声说道:“大家伙儿坐吧!”
他的双手往下一按,各部头人们便稀里哗啦地坐了下去。
“各位,今儿召集大家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与大家伙儿商量!”
本雅失里一说正事,大帐中顿时寂静一片,各部首领都竖圌起了耳朵,听着他说话。
本雅失里道:“是这么一回事儿,大明国派了使节来,招挠本可汗,只要咱们承认是大明藩属,受大明封诰,每年贡赋点东西,以彰君臣之道,就可以互市贸易,互不侵犯,如今这明国的使节,已经赶到咱们这儿了,召集各位来,就是想问问大家伙儿的意见,咱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坚决不答应!大汗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怎么能向汉圌人低头?咱们草原上的汉子怕过谁来,它不跟咱互市贸易,难道咱们不能抢么?明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大汗与我哈斯乌拉一路兵马,我马上就一路杀到大都城去!”
“就凭你?你要有这个本事,想当初咱们就不会被赶回草集了!”
“你敢长敌人志气。弱自己威风?我看你跟辽东汉圌人眉来眼尖的,是不是也要投降明人?”
“你放圌屁!”
“敢骂老圌子!来来来,跟老圌子较量较量!”
这人说得兴起,把酒碗一甩,跳到毡毯中圌央,扎撒着双手,晃着膀子,就要跟那位摔跤,类似的争辩声此起彼伏,但是仇视大明的声音明显占了上风,很快,那些呼圌吁与大明友好相处,向大明称臣纳贡的部落首领便落了下风。
阿鲁台太师一直面带微笑,看着他们吵来骂去,始终不发一言,本雅失里冷眼旁观许久,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喝道:“统统住口!”
帐中顿时一静,本雅失里傲然站起,沉声道:“哈斯乌拉说的对!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怎么能向敌人低头俯首!不管是瓦剌那群叛圌徒,还是大明这个敌人,不管我们的处境是如何的艰难,我们,永远不向任何人低头!”
“好!大汗说的对!”
“大汗英明!”
众多顽固的仇明份圌子疯狂地叫嚣起来,本雅失里双目一眯,寒声说道:“来啊!把大明使者郭骥,给我带上来,乱20分尸!”
“且慢!”阿鲁台笑眯眯地道:“大汗,这明国使节胆大包天,妄图招拢大年,固然该死,念在他在明廷也是一个大官,大汗就给他一个慈悲的死法吧!”
“嗯,也好!就依太师所言,来人啊,对大明使者郭骥,施以马跨之刑!”
蒙古人认为,不施刀剑的死,灵魂就能保留在身圌体里,这是最慈悲的死法,但是缢死也是不用刀剑,本雅失里偏要施以马踏之刑,分明就是要在各部头领面前立威,同时也是给那些对他一直以来对大明示弱政圌策不满的部落首领渲泻怒气。
可怜那郭骥以及一众使节随从立即被绑了上来,身上裹一层毛毡,一个个横着置于帐前,兴圌奋的蒙古勇圌士呼喝着,很快,就是一个千圌人队,从可汗大帐前狂飚而过,数千只马蹄践圌踏在几个大明使者身上,毡毯中立即传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帐中观看的众蒙古部落首领放声大笑,纷纷举起酒碗互相请酒,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帐前一个千圌人队的蒙古铁骑,驰过去的人立即绕回来,形成一个持续不断的圈子,那践圌踏的马蹄便也无休无止。
马蹄下,毡毯渐渐从圆柱形变成扁平,一滩滩血水从毡毯中渗出,马队依旧没有止歇。
兴高采烈的蒙中铁骑依旧不断地践圌踏而过,毡毯下已经没有一点声息,但是他们依旧没有停止。这项刑罚,要孙骨零散、肉成泥,才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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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身殿上一片压抑。
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的官圌员们齐聚一堂,人员之齐,几乎相当于一场小朝会了。
解缙愁眉紧锁,向朱棣建议道:“皇上,遣使出海一事,是不是先放一放?还有,安南战事,待小有斩获,达到惩罚之目的,是否也该收兵,以便集中全力,应对贴木儿帝圌国来犯之敌?”
朱棣冷笑道:“不就来了一个瘸子么,怕了?”
解缙苦笑,心道:“这又不是较量个人武艺,那贴木儿的确是个瘸子,可是这样的瘸子,普天之下、古往今来,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呀,或许能与之媲美的,只有成吉思汗,这样一个人物,焉能轻视。”
朱棣眉尖一挑,跃跃欲试地道:“贴木儿,哼!朕久仰他的大名了,听说他称霜西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朕正想与他一较长短,他肯来,再好不过!出海的大船继续准备!安南战事继续进行!无需为了一个贴木儿而停止,他要战,俺便战,大不了,朕御驾亲征,与他一决高下!”
刚刚晋升户部尚书的夏原吉一听差点儿哭了:“皇上,打仗要花钱的啊!造木船远航南洋要花钱;修书、修大报恩寺要花钱;经略辽东要花钱;扩建北圌京圌城要花钱;修大运河要花钱;征讨安南更费钱,偏偏太祖高皇帝订的税率特别低,又砚定了永不加赋。现在皇上又要在西线开战,你让臣上哪儿给你弄那么多钱呐!”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鞑靼那边也出圌事圌了,否则夏尚书就得直接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