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良恍然大悟,杨帆道:“我想做的那件事,原本打算要去找一个人帮忙的,没想到张氏兄弟按捺不住自己跳了出来,这件事由他二人出面比那个人还要妥当些,我就不用麻烦别人了,直接找他们就是!”
许良正想问杨帆究竟打算用什么办法迫使军器监就范,任威便领着一个人远远走来,扬声唤道:“杨将军,这位李先生想见见你。”
杨帆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悦:“这军营里头也真该立立规矩了,怎么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往里领?就算有人想见我,也该请示于我,得我允许再说,如今先斩后奏,还通报我做什么。”
可他定睛一看,心中那丝不悦登时烟消云散,这个人的确不是辕门守军敢阻挡的,随在任威身边的那个中年人一身月白sè儒袍,颌下无须、白净面孔,正是太平公主府的大管事李译!
杨帆快步迎上去,对面李译已然拱手微笑道:“杨将军!”
杨帆也还礼笑道:“李管事,好久不见,怎不使人通报一声,杨某也好至辕门相迎!”
李译欠了欠身道:“李某只是我家主人身边一个奴婢,当不得杨将军亲身出迎。将军如今身在行伍,又值cāo演新军的关键时刻,本不该打扰的。只是我家主人备酒设宴,将军您便是主客,是以派我送来一封请柬,有请将军务必出席。”
李译说着,便取出一封请柬,双手奉与杨帆。
杨帆有些奇怪,太平设宴相请?没道理啊,太平找他,一向都是在夜黑风高之际,相会于四野无人之时,乒乒乓乓,龙争虎斗一番,纵然有事要谈,也是分出胜负高下之后,于大汗淋漓中相拥而谈,怎么今rì这般高调?
展开请柬一看,杨帆顿时恍然。
原来太平公主此番相请,打得幌子乃是致谢,感谢他将胞兄安全护送至京。
杨帆完成使命,皇帝那儿已经有了赏赐,可作为当事人,庐陵王还没有什么表示,他也没法表示,这位即将的皇太子,其实依旧毫无权力,而且在即将被选定为皇太子的关键时刻,他也不敢有所表示。
对他老娘,这位庐陵王总有点无所适从的感受,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全无把握,于是最好的办法就是学习他老弟,缩在东宫什么也不做。这样的情况下,有些事情由他的胞妹出面就比较合适了。
首先,太平是女人,表面上和朝廷、官场是没有关系的,她代表家兄设宴致谢,纯属李家私事,不会引起太大的震动和各方的猜测,最起码,别人想要发难,理由也不够充份。
再者,她是武则天最宠的女儿,如果所作所为不甚合乎武则天的心意,回头去御前撒娇弄痴,道个歉说她自作聪明也就了事了,不致于牵累到她那个受气包儿似的哥哥。
虽说朝廷对天下人公布的是由一位职方员外郎赴房州接回庐陵王一家,其实官场中人都清楚,庐陵王先行还京且一路颇多曲折惊险的故事,也知道杨帆在这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否则庐陵王怕是已经以太子规制入敛安葬,坟头都长出草来了。
所以庐陵王对杨帆表示谢意是天经地义的,如今他比梁王武三思的宴请晚了几天,已经可以说是很不近人情了,不过考虑到这位未来太子爷的艰难处境,勉强也可以被人接受,可他若是根本不作表示,那就令人齿寒了。
杨帆想了一想,颔首道:“有劳李管事,本将军一定准时出席!”
杨帆不是没考虑过武则天的反应,但他根本没有费心去分析自己出席太平之宴武则天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要说对武则天的心态之了解、对朝堂政局的看法之准确,太平公主高屋建瓴,比他高明多多。
他能成为“千骑将”,对李家的未来至关重要,如果他答应赴宴对他会有不利的影响,太平公主根本不会举办这场谢宴,就算要装装样子,也一定会对他提前有所暗示,叫他婉拒不去。
李译得了杨帆的回复,欣欣然离去。杨帆望着他的背影苦笑一声,心想:“本想这件事不用麻烦她了,想不到她自己找来了,也好,张氏兄弟欠了我人情,也不必急着叫他们还,总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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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陆毛峰陆郎将就似早就等在外面似的,白一丁走了没多久,就有人来报,说是左领军卫郎将陆毛峰拜访。
杨帆接见了这位陆郎将,此人国字脸、剑字眉,身材魁梧,仪表堂堂,一番交谈下来,杨帆发现此人允文允武,兼而备之,难怪能被二张看重,网罗门下。如果抛开此人的政治背景不谈,倒真是一个难得的将材。
杨帆已经打定主意要借二张这副肉盾,抵挡“千骑”今后可能遭受的来自各方势力的侵蚀,当即答应邀他加入“千骑”,担任右郎将之职。陆毛峰欣喜不已,自回领军卫准备,杨帆这边也马上行文,着人送左领军卫。
陆毛峰刚走,杨帆便对许良道:“郎将之职,还有一个空缺,你我得抓紧时间寻摸可用的人才,耽搁久了,难保不会再被什么人惦记上,便是没有旁人插手,只是二张眼热,再塞一个人进来,我们也不好推却,如今还是宁滥勿缺吧。”
许良点头称是,这时戍守武库的那位队正又来请示,询问几时可以召集兵丁逐批登记,以便在甲仗器具上刻字登记,分配武器。他官职小,进不来帅帐,杨帆让任威出去,只吩咐了他一句话:“杨某不急,你且候着!”
那位队正人归杨帆管着,不敢多话。前程又在军器监手里捏着,不敢不从。军器监逼得紧,他不能不一次次来催问,杨帆这边始终轻描淡写,对那武库中的甲仗兵器根本不闻不问了,他再来时连话都不给他传,这个队正真似夹在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这一rì,杨家捎来一封家书,杨帆见了信,马上同许良、楚狂歌等几员将领说了一下,告假离了千骑大营。
家书是娘子小蛮写来的,其中夹杂的几句看似随意的家常话,其中却大有文章。那几句话的意思是有人要见他,对方是独孤世家的人。
杨帆与独孤世家建立同盟之后,一直很默契地在行事,但是他给予独孤家的便利,主要集中在由“继嗣堂”打理的商业方面。
政治上面,在他代理天官侍郎,继而自污下台后,捧上去的那位新的考功郎中就是独孤世家栽培多年的人,这方面倒不需要他太cāo心,那位赵郎中投桃报李,也会对独孤世家尽可能的照顾。
如今独孤世家突然要与他见面,杨帆不知出了何事,因此急急返家去了。
洛阳城南,不为人知的实则属于独孤世家的那桩宅院里面。
独孤宁珂的闺房掩着厚厚的窗帘,只在角上开了一隙,露出一抹淡淡的清光。
独孤宁珂躺在榻上,她的胞兄独孤宇坐在榻边,轻轻握着她的手,兄妹二人正低声说着话儿。
“阿妹,今儿我约了杨帆见面,一会儿要去他府上拜访。”
独孤宇知道小妹最喜欢听杨帆的事情,平时总是有意把尽可能多的有关杨帆的消息叫人透露给她知道,尤其是杨帆妙计迭出,戏弄得一班武氏杀手东奔西走、狼狈不堪,成功把庐陵王护送还京的那段故事。小妹更是常常叫人说起。每当那时候,她的脸上就会露出一丝俏皮、得意甚至为之骄傲的笑容,那是小妹难得的一笑。不过,亲zì yóu他把有关杨帆的消息说与小妹听,这还是头一回。
独孤宇知道小妹不会询问,所以主动把寻求与杨帆见面的缘由对小妹介绍了一遍。
宁珂沉吟片刻,轻声道:“你想插手千骑?”
独孤宇道:“是!为兄所图,只是一个位子,并无其他目的。千骑一旦组成,今后之重要不言自明,为兄只是想有备无患而已。”
宁珂轻轻叹息一声,幽幽地道:“千骑将既是二郎,阿兄何必多此一举?”
独孤宇忙道:“为兄自无不信二郎之意,只是……求人不如求己,在千骑中有个自己人,于我独孤家总是更方便些。”
宁珂微带沙哑却不失悦耳柔和的声音道:“你打算调去千骑的这个人,xìng情脾气、品格秉xìng如何?”
独孤宇道:“他叫讳之,论辈份,是你我的侄儿,论岁数,倒比你我还大上十多岁,十六岁便弃文从伍,如今是邠州道折冲府果毅都尉,治军自有所长。他是我独孤家远支偏房子弟,平素与嫡房接触不多,这一次还是他主动请求家族为之作用。
你也知道,府军之制rì益败落,继续混迹府军,根本没有前途。这人的忠心不成问题的,总是咱独孤家的人,如果背弃家族,天下之大,他也将再无法立足,没有人会信任一个连自己家族都会背弃的人。”
宁珂轻叹道:“以小妹之见,吾家稍涉政坛,有利家族即可,实不宜再涉足军伍。”
独孤宇不以为然,道:“今有赵郎中铨政于天官府,若再有独孤讳之领兵于千骑卫,我家文武两途便皆有出路了。政途且用之,武途蜇伏之,但有机缘时,亦可为我家立下武功,则我独孤世家崛起,岂非不可阻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