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刚要说话,张泓愃、乔枕花、柳君央带着一群家丁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进大厅就嚷:“赈银失窃了?这他娘的究竟怎么回事儿,老蒯,老蒯,你快给我说个清楚,是关小坤干的?”
蒯鹏正迫不及待地等着叶小天揭开谜底,忙道:“你们先别吵,站一边去,听小天说!”
张泓愃、乔枕花等人愣了愣,蒯鹏此人性情粗犷,且一向目中无人,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么服贴了,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很听叶小天的话啊。
叶小天向他们颔首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又转向关小坤道:“这证据很容易找到,义卖那天,银箱是由你这酒楼的八名伙计一路抬回国子监的,只要我能证明银箱不是在国子监失窃的,那这八个人就难逃干系,是么?”
关小坤脸色难看之极,犹自嘴硬道:“你如何证明?”
叶小天道:“那些伙计抬着银箱离开酒楼后,只在一个路口因为碰上迎亲队伍正在路过,停下歇息了片刻,此前此后,那银箱就再未离过他们的肩膀。如果我现在找一口同样的箱子来,里边装满银子,你那些伙计只要能照着当日的路线抬着银箱再走一遍,一路并不歇息,我叶小天向你叩头认罪!”
叶小天初时说话语气还缓和,说到后来时已是声色俱厉。关小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拳头迎面重击了一下。猛地退了一步,脸色惨白。
汤显祖悠然道:“当日押运银两的可不只蒯鹏一人,还有邢捕头等十多个捕快。就算蒯鹏记的不清楚,十多个捕快也不可能都记差了,所以,可以把他们找来做人证,全程跟随,确保你的伙计能走得一丝不差!”
关小坤本来还想狡辩,听到这里再也无言以对了。叶小天微笑着转身蒯鹏和乐司业道:“现在。我明白他们去国子监库房把砖头从箱子里搬出来的时候,为什么要把三口箱子都撬坏。而门锁却完好无损了。”
张泓愃、乔枕花等人听的莫名其妙,忍不住插嘴道:“砖头?什么砖头?”
蒯鹏不耐烦地道:“一会儿我再给你们细说。”
蒯鹏迫不及待地向叶小天问道:“你快说,为什么?”
叶小天道:“不是因为他们开得了门锁,却开不了箱子的锁。故弄玄虚是一方面,而最主要的原因是……,银箱被他们换过了,你身上的钥匙已经打不开那几口箱子,所以他们要把锁头撬坏,当我们发现银两被盗后,谁还会闲极无聊,去尝试用钥匙打开那已被撬开的锁头呢?”
蒯鹏拳掌相交,兴奋地道:“不错!不错!我若现在回去试试。我的钥匙必然是打不开那些锁头的。哈哈,你这头脑,当真精明已极。居然可以想到这么多。”
叶小天笑道:“其实我不明白的还有许多,比如,他们没有出入过国子监,是从哪儿找的人帮忙,那些人又是从哪儿找到的仓门钥匙,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他会告诉我们的。对不对?”
叶小天说着,悠然转向关小坤,此时关小坤已然脸色苍白如纸,似乎站都站不稳了。
“大人,三楼搜遍了,没有!”
“大人,二楼搜遍了,没有!”
“大人,一楼……”
蒯鹏正兴奋欲狂,坏消息却一个接一个的传来,蒯鹏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蒯鹏对自己手下抄家的本事还是非常信得过的,况且那是一笔数目庞大的银两,不是一根针,哪能藏得那么容易,除非是被人抢先运出去了。如果是那样,尽管他们掌握了不容抵赖的理由,只怕这官司还有得扯皮。要知道关小坤他爹可是礼部尚书,而且他背后还有一个小公爷呢。
“银子已经运走了么?”叶小天也是心中一沉,可他看了关小坤一眼,突然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如果银子已经运走,关小坤此时就不应该出现在百膳楼!如果银子已经运走,就算我的理由能驳得他哑口无言,他也一定会抵死不认,可他现在的慌张,绝不仅仅是对我的推测无言以对……”
叶小天斩钉截铁地道:“银子还没运走!”
他说这句话时,一直紧紧盯着关小坤的神色变化,关小坤没有令他失望,那刹那之间的惊恐落入叶小天的眼中,叶小天心中大定,对蒯鹏道:“绝不会错,银子还在百膳楼!”
蒯鹏现在对叶小天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马上吩咐道:“重新给我搜,梁上床下,哪怕是一只马桶都不要放过,给我仔仔细细地搜。”
那锦衣校尉对叶小天的话不太服气,要论抄家,再没有人比他们锦衣卫更擅长的了,而他们方才就是按照抄家的标准搜的,怎么可能有所遗漏,可百户大人已经吩咐了,只好领着人重新杀回楼上。
张泓愃振臂一挥,道:“老乔,君央,带着你们的人,咱们一起搜!”
“你……你们,凭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关小坤慌慌张张地说着,可是底气严重不足,已经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搜,茅厕也给我好好搜一搜,拿竿子把底下给我搅一搅!”蒯鹏当真是打算掘地三尺了,他在国子监时就这么干过,现在还想这么干,只不过这回有小弟代劳,不用他亲自跑去搅粪坑了。
厨房门口,毛问智、华云飞并肩站在那儿,望着厨房里面。百膳楼这大厨房的面积相当大,几乎相当于前面大厅三分之一的面积,五十多个灶台,因为不是饭时,这时只有二十多个生着火。一些厨子和帮工正在备菜,案板上、水案上摆着各色食材。
叶小天走过来,向厨房里看了看。问道:“这里搜过了么?”
毛问智道:“还没,银子怎也不会藏在这种地方吧?”
叶小天道:“不搜怎么知道,一个地方也不放过,搜!”
“好!”毛问智挽挽袖子就和华云飞走了进去,一个大厨不快地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跑到伙房来乱翻什么?”
马上就有一个锦衣卫迎上去,手腕一翻。亮出腰牌,道:“锦衣卫拿贼。少废话,一边儿去!”
“锦衣卫拿贼?”那大厨愕然看着毛问智“哗啦”一声拉开一口大抽屉,双手插进去,在那冰块冻着的鱼鲜里翻着。那里头连个侏儒都藏不下。
叶小天走进去,慢慢巡视左右,他从早饭之后就再没吃过东西,忽然看到一盘炸好的丸子,顺手拿起两个丢到嘴里,忽然注意到旁边一只泔水桶是空的,叶小天指了指那只泔水桶,一边嚼着肉丸子,一边对一个帮工含糊不清地道:“你们这厨房的泔水桶怎么都是空的?这一白天都没生意做么?”
那帮工道:“我们百膳楼生意极好。怎么可能没生意,泔水刚刚运走了。”
叶小天眉头一皱,道:“这个时辰才运泔水?”
那帮工道:“近来出入城池盘查甚严。所以收泔水的有时傍晚才到。”
“哦!”叶小天又拿起一个肉丸子丢进嘴里,忽然注意到有两个帮工合力抬着一只泔水桶刚刚打开厨房的后门,叶小天道:“收泔水的才来?”
那答话的帮工道:“是啊!”
叶小天注意到他一闪即逝的紧张,突然心中一动,他马上拍了拍华云飞的肩膀,朝毛问智大声喝道:“这边。快!”说完快步向厨房后门儿赶去。
后门外小巷内停着几辆驴车,车上装着一些泔水桶。马夫们持鞭站在一边。地上放着二十几只泔水桶,几个醉仙楼的伙计正合力将一只只泔水桶抬起来,吃力地往车上放。
叶小天冲出后门,见此情形,大喝道:“不许抬走!把泔水都放下!”
那些伙计骤见从后门冲出好几个人,其中还有两个锦衣卫,不由有些惊慌失措。一个锦衣卫冲上去,骂道:“他娘的,你耳朵里塞了驴毛吗,没听见我们的吩咐?把桶放下!”
这锦衣校尉说完抬腿就是一脚,正踹在那泔水桶上。那正抬着泔水桶的两个人哎呀一声,手中的泔水桶失手跌落,侧翻在地上,泔水流了一地,一枚枚银锭也从桶中散落出来。
毛问智眉开眼笑地道:“哈,找到了!找到了!”
这时,关小坤也从后门跟了出来,一见这般情形,转身就跑。叶小天叫道:“抓住他!你们看着银子!”叶小天急急摞下这句话,就和华云飞向关小坤追去。
关小坤沿着长长的水案逃去,一路把些鱼鲜蔬菜盘碟大碗向身后的叶小天和华云飞掷去,阻碍着他们追赶,仓惶地逃进大厅,蒯鹏正拄着刀站在大厅上左顾右盼,忽然听到远远的传来叶小天一声大喊:“抓住他!”
蒯鹏抬头一看,恰见关小坤从后面仓惶地逃进来,马上快步迎了上去,关小坤见状,慌不择路,沿着一侧楼梯逃向二楼,可是才爬上几阶楼梯,恰又见张泓愃和乔枕花从楼上走下来。
关小坤像困兽一般左逃右窜,可惜四面八方都是张泓愃几兄弟和锦衣卫的人,最后被迫逃上戏台,被渐渐逼近的张泓愃等人团团围住。关小坤脸色苍白,满头冷汗,颤声道:“我……我……,你们要干什么?”
叶小天追上来,大声道:“银子找到了!就是他干的!”
张泓愃几人一听,登时都用凶狠的目光瞪向关小坤,张泓愃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冲关小坤狞笑起来:“姓关的,你有种!说吧,你现在是想死呢……,还是想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