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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庆胜利法外施仁政 弄机巧鬼蜮拆姻缘
  乾清宫和毓庆宫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整个皇宫差点翻了个儿,但是离毓庆宫不远的文华殿里,遏必隆和熊赐履仍在悠闲地下棋。

  半年来遏必隆驻守江南,征调粮税,远离了京师是非之地,也使他有时间、有机会仔细权衡一下政局。看来,当今皇上是个有为之君,不仅精明聪敏,而且谋事深沉,得到朝廷大臣的拥戴。鳌拜如果为非作歹下去,复灭败亡,指日可待。自己不能再跟着他走了。尽管他把粮务的差事办得很好,想以此来弥补以往的过失,但对这次皇上召见,还是感到忐忑不安。

  熊赐履和他不同,今日皇上要动手除掉鳌拜的事,他是参加了谋划的。来文华殿陪同遏必隆等候召见,也是康熙的旨意。此刻,看看天色不早,估计着,那边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开口了:“鳌中堂昨天晋升太师,一等公,今个,恐怕就要成为阶下囚了。”

  “啊?!——熊大人,你此话怎讲?”遏必隆大吃一惊!

  熊赐履似乎没有听见他的问话,在殿里来回走着,“唉!造孽呀!放着排排场场的辅政大臣不做,身为开国元勋而又不知自重,却偏要结党营私,图谋不轨,欺君压臣,涂毒百姓。还能有好下场吗?别以为,当今皇上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遏必隆更慌神了,“这……这……”他结结巴巴、吭吭哧哧,老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熊赐履突然在他面前停下了:“遏必隆大人,不知你想过没有,如果鳌拜以谋君篡逆治罪,皇上将如何看你呢?”

  遏必隆浑身上下,直冒冷汗,连忙上前拉住熊赐履,颤声说道:“熊大人,我,我,啊你,你是知道我的,我对皇上可没有二心啊!”

  “哼……要说你这半年来,身在江南,办理粮务,也算得尽心尽力,没有入了鳌拜一党,参与他谋逆篡位的事,倒也不错。可是,你身为辅政大臣,受先帝托孤重任,位列鳌拜之上,七年多未,你不思报先帝知遇之恩,秉忠良护国之志,却助纣为虐,甘作鳌拜之附庸,置军国大计于不顾。时至今日,鳌拜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遏公,你该当如何自处呢?”

  一番话,说得遏必隆如五雷轰顶,他顾不得大臣尊严、辅政的身份,拉着熊赐履的袍子几乎要跪下了:

  “熊大人,你,你要救救我呀!”

  “如今之计,除了你自己,谁也救不了你。”

  “啊……熊…大人,你说清楚点。”

  “我料此刻,鳌拜已经就擒,皇上将在乾清宫发落此事,你赶快去进见请罪,也许皇上会法外施恩的。”

  遏必隆还算听话,说了声“谢熊大人指教”,便飞也似地跑向乾清宫去了。

  没过多久,便听乾清门那边传呼之声:“宣遏必隆上殿!”遏必隆来到乾清宫殿内跪伏地下,偷眼一瞧,还有一人也跪在身边,却是康亲王杰书。

  见他二人都来了,康熙说:“杰书,你先起来!”又问道,“遏必隆,你知罪么?”

  “奴才……知罪!”

  见他认罪,且又病体瘦弱,康熙倒觉得他很可怜,口气也软了下来,“尔罪有几条,说与朕听!”

  “奴才身力辅政大臣,受先帝托孤之重任,奉职不力,致使贼臣鳌拜肆无忌惮,欺君乱国,今天子圣躬独断,庙谟运筹,剪除元凶,实天下苍生之福也。奴才既惭且愧,伏乞圣裁。”

  “我问你,”不等遏必隆说完,廉熙便截断他话道,“尔既知鳌拜奸佞,为何缄默不语,鳌贼圈地换田屡犯禁令,你为何又一言不发?苏克萨哈为维护朝纲,弹劾鳌贼,你又为何与鳌拜朋比为奸,杀害忠良?”听着康熙的责问,不仅遏必隆连连叩头请罪,旁边侍立的杰书也是面无血色。

  “康亲王杰书!”

  杰书吓得一跳,连忙跪下。“奴才在!”因过于慌张,袍角未及撩起,几乎绊了一跤。也不等康熙发问,他便颤声说道,“奴才自知罪重如山,奴才之罪比之遏必隆更重,肯求皇上严加惩治!”

  他到底是本支皇亲,自幼康熙便经常见他,有时他还把自己抱到膝上玩耍,此时见他如此胆战心惊,又触动了怜悯之心。便说道:“革掉杰书的王爵,革去遏必隆的顶戴花翎!你们下去吧!”

  “扎!”两个内侍立刻过来,摘掉了二人的顶戴花翎。二人又叩头谢恩,黯然下殿。

  望着二人的背影,康熙忽然想起自己将要选遏必隆的孙女为妃,又念他去芜湖办粮有功,便说道:“回来!”

  已经下阶的杰书和遏必隆听见有旨,连忙转身回来,哈着腰跪下,颤声回道:“奴才在。”

  康熙长叹一声,缓缓道:“依你二人之罪,”革职已是轻罚,姑念尔等或是皇室宗亲,或系先朝老臣,都曾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特给尔等一个赎罪的机会——命你二人往刑部监审鳌拜,如再有徇情之处,朕定要严加惩处。”说到这里,他扫了一眼脚下的二人。杰书、遏必隆二人已是涕泪俱下,伏奏道:“皇上待臣如此宽厚,定当勉力报效。”说完便退了出去。

  康熙见他二人退下,又叫道,“魏东亭!”

  魏东亭见唤,赶忙闪出班次,一个千儿扎下,高应一声:“奴才在!”

  “尔佐命有功,加封为北安伯,御前带刀行走,赏穿黄马褂。”他顿了一下又道,“传旨:晋封明珠为头等侍卫,御前行走。其余有功人员概由魏东亭叙议奏上。”

  “吴六一!”

  “臣在!”吴六一也忙出班跪倒。

  “朕将重用于你,现且赏你兵部尚书衔统摄部事,待朕后命。你可与杰书、遏必隆共同会审鳌拜一案!”

  “臣领旨!臣还有下情奏明,慕僚何志铭诛除反贼献策有功,前遵诏命,已委其为兵部主事,加侍郎衔,请主上裁定明诏宣谕!”

  “嗯,知道了,着吏部来办。”康熙说着便站了起来。现在大功已成,他急着要去见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行从后半夜起就一直待在奉先殿,密切注视着乾清宫和毓庆宫的动向,看着殿内正中的祖宗灵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阵阵心潮起伏。她想起和皇太极、多尔衮一起,为创建大清基业,所经历的惊心动魄的往事。想起八年来,为扶植自己的爱孙玄晔,化费的无数心血。现在终于要摊牌了,对于今天的擒鳌大计,她信心十足,但做为一个有胆有识的女政治家,她不能不想到,万一事有不测,将派谁出宫去调兵,热河来的勤王部队又将让谁去统帅,她热血沸腾,仿佛又回到当年万马奔驰、血肉横飞的关外战场。正在这时,一个太监兴匆匆地跑了进来,“启奏老佛爷,咱们皇上打胜了!鳌拜、班布尔善等人都被拿下了!”太皇太后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鳌拜被关进了大牢,几家谋反逆臣的府邪被抄了,这件事轰动了皇宫,轰动了北京城,也轰动了天下。

  大臣们几天会审下来,才知案情的复杂远远超出想象之外。康熙在养心殿,每日都要召见杰书、遏必隆、吴六一他们几个。魏东亭对会审情况也了如指掌,想起康熙去年对班布尔善的判断,魏东亭对这位十五岁的少年皇帝更加折服。这一天,康熙又在养心殿里召见了杰书、遏必隆等一班人,康熙笑着说:“众位爱卿,鳌拜和班布尔善的案子要尽快结案,以安天下人心。哼,班布尔善这个人阴险狡诈,朕早看出他和鳌拜不是一伙,你们问的怎么样了,他们俩究竟谁是主逆呢?”

  杰书连忙赔着笑说:“万岁爷圣明!主逆还是鳌拜,只班布尔善身为皇室近支,鼓动谋逆,其罪之重不在鳌拜之下,实在分不出谁主谁从。”康熙点了点头道:“这话有道理,此人巨奸大滑;可惜鳌拜一生聪明,却上了他一个大当,遏必隆,依你看呢?”

  遏必隆听康熙的意思,似有回护鳌拜的意思,便想作进一步试探,圣意到底如何,眨了眨眼,也凑上来说:“依《大清律》定谳,这等罪名,不分首从,都是要凌迟处死的。至于如何发落,臣等以圣命是听。”

  听了这话康熙有点儿不高兴了,“你仍改不了这个老毛病。”康熙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以为他推诿,“一个主意不出,能叫忠臣?你倒说说看,鳌拜之罪有无可赦之处?”

  遏必隆这才明白康熙的意思,不害怕了,也敢说话了:“死是死定了的,只是也有几等死法。奴才以为,鳌拜到底是托孤重臣,以从龙入关有功论之,似可从轻发落,处以斩刑也就够了。这也是我圣主仁慈之心。”

  最后这句话说得康熙心里很受用,又正合太皇太后的意思。正要褒扬几句,忽见熊赐履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便问道:“熊赐履你怎么不说话?”

  熊赐履这会儿正全副心思在想这一问题,见康熙点到自己,忙躬身答道:“皇上圣明,鳌拜的罪是不必去说它了,无论怎样处置都不过分。如今至要之点不在于鳌拜本人如何,而在于是否有益于皇上图治之大计,所以如何处置实在非同寻常——奴才昨日与索额图议至三更,终无定见。不敢有欺饰之心,请圣上容奴才再想想。”

  “好!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杰书,遏必隆,你们也学着点,只会舞刀弄剑,没有治国的本领那怎么行呢?!你们再议一下,不必胆怯,有什么说什么,就以此为宗旨罢。”

  “臣等尊旨”,众人走了之后康熙又把魏东亭叫回来,让他去问问伍次友对这件事是怎么个看法。

  魏东亭回到家里一看,嗜,明珠和伍次友正谈得热闹呢。只见明珠眉飞色舞地把街头听到的传言都给兜了出来:

  “嗨,大哥你没出去,老百姓听说捉了鳌拜,那是人人欢喜个个称快呀。”一抬头见魏东亭走了进来连忙招呼:

  “哎,虎臣来了,这次,你出了大力呀,不过,不是我抢你的功,要没有我献的那个‘天罗地网’的计策,你们几个还真得再费点劲儿呢!现在,你去外边听听,谁不夸皇上圣明,有的人说,鳌拜准得被灭了九族点了天灯,还有的人说剐了他也不解恨。哎,那些个被鳌拜弄得家破人亡的人呐都等着看这老贼怎么死呢!叫我看,真要凌迟处死,一刀一刀地剐了他,还真便宜了他呢!”

  明珠指手划脚他说了半天,哪知道伍次友听了却冷冷地一笑说:

  “哼哼,谁要是给皇上出这个主意,便是个傻瓜。皇上要真地剐了鳌拜那更是一大失策。”

  明珠听了一愣:“啊?!大哥,你,你怎么这样说呢?”

  伍次友微微一笑:“哈哈哈,鳌拜此时好比放在案板上的肉,杀不杀,都一个样,可是世祖皇帝留下的四位辅政大臣,索尼连气带病死了;苏克萨哈被杀了头;遏必隆丢了顶戴花翎,再把鳌拜一剐,哎,那就全齐了。他们多坏,多无能,也不至于一无是处吧,辅政大臣都这个下场,那百官能不寒心吗?更何况南方还不平静:吴三桂他们更是蠢蠢欲动,很多统兵将领都是鳌拜的老部下,要是听说鳌拜被处死他们能不疑心害怕吗?”

  这一席话说得魏东亭和明珠恍然大悟,魏东亭更感到皇帝今儿个露出的口风恐怕也有这个意思。正想再问下去,索额图来了。伍次友一见到他连忙起身:

  “东翁恭喜恭喜!你立下盖世奇功,恐怕指日就要高升了。听说贵府女公子即将被选入宫为妃,真是双喜临门呐!”

  索额图满面春风笑着说:

  “噢,哪里哪里,这都是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恩典,至于说到喜麻,恐怕先生到要大喜了呢!”

  “嗯,我?我有什么喜事啊?!”伍次友不解地问。

  “如今奸贼已除,天下太平,以先生的大才,朝庭还会不重用吗?”

  伍次友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说:

  “哎,我是无可、无不可的,不计较什么在朝在野,只是惦记着龙儿的功课。前天你告诉我说,他陪太夫人进香去了,不知何时回来呀?”

  索额图微微一笑说:

  “啊,对对对,我正是为这事来的。家母明日回京,伍先生如有兴致,我想请你去郊游散心,也许能碰上他们回来呢!”

  伍次友高兴他说:“好好好,那明天我一定要去。太夫人回京我理应去迎接,再说还可以早点见到龙儿。”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第二天一早,索府派了一乘青布小轿过来抬着伍次友,索额图骑马护轿。轿子一上街可就招人注意了。为什么呢?

  因为索额图如今的身份不同了,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他护驾有功,又即将成为皇亲。今儿个见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护持着一顶青布小轿,倒有点奇怪了。哎,这轿子里坐的人难道比索大人的身份还贵重吗?走着走着伍次友觉得不太对劲儿,心想:“哎,不是去郊游吗?怎么不往城外走,反倒向紫禁城方向去了呢,他正在纳闷儿,就听外边一声高呼:

  “此处文官下轿,武将下马!”

  伍次友更糊涂了:这,这不是午门吗?怎么走到这儿了呢?

  索额图翻身下马,正要上前答话,从里面飞跑出一个太监大声喊道:

  “圣上有旨,特许伍先生乘轿入宫。”

  侍卫们一听,连忙闪开,让出一条路来。索额图手扶轿扛前导,小轿颤颤悠悠地抬进了皇宫。轿里的伍次友如痴如呆,也不知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有这么大的福气蒙圣上传谕乘轿入宫呢,

  他不明白,正在皇宫内等待朝见的文武百官比他更糊涂呢!一个最常见,最普通、平民百姓谁都能坐的青布小轿竟然抬进了皇宫,护轿的又是在皇上面前最得宠的索额图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呢?看那索额图毕恭毕敬的样子大伙更想不通了,这小轿里到底坐的是哪位大人呢?

  小轿终于在太和殿门口停下了,索额图掀起轿帘,把伍次友扶下了轿。御前侍卫穆子煦气字轩昂地走下台阶,面南而立高声说道:

  “奉上谕,着伍次友进殿见驾。钦此。”说完又上前一步低声说:

  “先生好,您大喜了!”

  伍次友晕头晕脑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穆子煦神密地一笑说:

  “啊,先生不要着急,上去您就知道了。”说着和索额图一边一个拉着他走上丹墀。

  伍次友只好硬着头皮和他们进殿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礼。行完礼一抬头,他不禁愣住了:啊!在这庄严肃穆、金壁辉煌。异香扑鼻、光彩夺目的太和殿里,在那镶玉嵌宝、雕龙涂金、至尊至贵、神圣无比的御座之上,头戴金冠,端然高坐的人正是自己数年来朝夕教诲,相教相亲的学生——龙儿。他,他怎么会变成皇上了。看看两边,站满了贝勒、贝子,九卿部院文武百官、大小臣僚,却都是一个个躬身侍立,没有一点儿声音。再看看前面魏东亭、穆子煦等一班子老熟人,个个精神抖擞地侍立在龙儿的身后。啊!这是真的,龙儿就是皇上,伍次友终于明白过来了,他脱口而出叫道:

  “龙——那个儿字还没出口,亏他聪明马上改口为:“龙主万岁!”说完便深深地磕下头去。

  看着平常倜傥风流、挥洒自如的伍次友被索额图他们摆布得如痴似呆,看伍次友在自己面前诚惶诚恐地跪着,康熙的心里不由得感到一种骄傲和满足,更加体验到主载天下的威风。可是,霎时间,他又觉得一阵惆怅,几年来,半师半友,亲密无间的情意从此完了。他说了声:

  “先生请起,赐坐!”

  伍次友还是跪着没动。索额图上来把他扶起来,坐在小太监搬来的绣墩上。

  就听康熙说道:“伍先生,数年来蒙你授业教习使朕获益匪浅,正如先生所言欲求真知,须经磨炼,所以朕不得不将身份隐瞒,还望先生体量朕求学之苦心。”

  康熙这番话说出来,伍次友豁然开朗,几年来,许多猜疑,不明之事,一下子全明白了。他站起身来躬身答道:

  “臣一介寒儒,以布衣亵渎君主,谬讲经义,有污圣听,请皇上治臣不恭之罪!”

  康熙微微一笑:

  “哎,先生言重了,你何罪之有?如果刚一开始就知道朕是天子,那么朕怎么能听到你的金石之言呢!伍先生,今日朕请你来,为的是向众官宣诏,特许你唤我为龙儿,咱们君臣之名虽定,师友之情常存,望先生一如既往对朕常加教诲。”

  伍次友感激涕零,跪下磕头谢恩,又听康熙说道:

  “先生请坐,小魏子,取先生当年策试的卷子来。”

  魏东亭听得这一声,忙从太监手中取过一卷文书呈上。康熙将卷纸展开,微笑着又看一眼,然后交与杰书,说道:“这是三年前伍先生应试的策卷《论圈地乱国》。不但文笔雄劲,气势磅礴,而且立论精辟,谋国深远,陈述治国要略,精深之至,实力不可多得之佳作。你给大家念念,如果朝臣当中都能像伍先生这样,鳌拜怎么能专权,如果天下士子都能像伍先生这样我大清国何愁不日益倡盛。你念给大家听听。”

  杰书知道为了这份策卷,几年来惹出了多少大事,自己当初又是如何在皇上和鳌拜之间左右摇摆,他知道皇上为什么叫自己念这篇文章。遏必隆呢,更是如芒刺在背,越听越出汗,等到念完了便抢着上前跪下:“皇上,听了伍先生的策论,臣更觉得惶恐,伍先生天下奇才,肯请皇上委以重任。”

  康熙今天心里高兴,更不想当着伍次友的面给哪个大臣下不来台,便说:“嗯,此事朕自有安排,明珠,你们侍侯伍先生回去候旨,众卿,你们也都跪安吧。”在一阵山呼万岁声中,康熙退朝了。

  回到养心殿,康熙在苏麻喇姑的侍奉下,换了便装,躺在靠椅上,他的心情格外舒畅,觉得天也高了,地也宽了,啊!做一个按照自己的意志发号施令的皇上,真叫人痛快。可是,他还有心烦的事,最叫人不放心的,就是吴三桂。这个人拥兵十几万虎踞云贵,开矿、煮盐、铸钱,还制造兵器,储藏军火,囤积粮食、委派官吏,他安的是什么心呢?还有坐镇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称雄福建的靖南王耿精忠,这两个人也不容忽视。西北的准葛尔蠢蠢欲动,台湾的郑成功拒不称臣,如果三王连手作乱当何以处置呢?

  他正在凝神静思,外边传来一声呼叫:

  “奴才魏东亭给主子请安!”

  康熙这才猛醒过来笑着说:“进来吧,朕正要找你呢!前天让你问伍先生的事,他怎么说啊?”

  “噢,伍先生说以不杀鳌拜为好,反正他已经不能再生祸患了,留下他反能安人心,使朝庭官吏,军中将佐感恩戴德,为皇上效命,就是三蕃想要生是非也得惦量惦量。”

  魏东亭还没说完呢,康熙就霍然而起:“好!先生一言定乾坤,就照他说的办!外面对伍先生怎么看呢?”

  “噢,百官们当然是交口称赞了。百姓们知道了这件事也很高兴,夸伍先生学问好,称颂圣上礼贤下士功德齐天。”

  “嗯,伍先生,朕是一定要重用的。不过眼下不能马上封官,官儿大了,众人不服;官儿小了呢,又委屈了先生,而且先生生性孤僻,别人又看他是朕的老师,反到使他难以做人呐!嗯……这样吧,你口传朕的密旨,请他为我拟一个除掉三蕃的方略来,但此事务要机密,除你和先生之外,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臣遵旨。”

  “还有他和婉娘的事,朕瞧着也就该办了,虽然伍先生比婉娘大了那么十几岁,但是婉娘一直倾心于他,不会觉得受委屈的,婉娘侍奉过太皇太后和先皇,又跟在朕的身边,伍先生也会满意的。”

  “主子圣明,这件事早该办了,只是……”

  “噢,你说的是满汉不通婚吗?让伍先生抬入旗籍不就行了嘛。不过,这事你先别说透,”说着冲里面喊了一声:“婉娘,你出来,谢谢小魏子,他要给你当月老了。”

  一直躲在壁纱厨后边的苏麻喇姑,羞红着脸儿走了出来向康熙叩头谢恩:

  “谢主子恩典,奴才……嗯……还是回到太皇太后那儿更好!”

  康熙听了哈哈大笑:“哈哈……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太皇太后不答应。过几天凑个机会,朕替你求老佛爷,小魏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朕办差去呀!”

  “扎!”

  处理了这几样事康熙觉得格外兴奋,便让苏麻喇姑伺候笔墨,亲自起草了处分鳌拜等人的诏书,他乘着兴头文不加点一挥而就,写完了又看一遍,觉得文采略显不足可是也不愿意再改了,写了大大的两个字:“钦此”,就放下了笔,又冲外面喊了声:“张万强,传膳!”

  索额图在府上备了酒席,要专请伍次友,另外呢,请明珠、魏东亭等人做陪。明珠最爱热闹,巴不得有这机会呢。一大早便先赶来了。进了索府,明珠一眼就看出索额图的脸上并不高兴忙说:“哎,索大人,听说令侄女要入选进宫了,怎么不见笑容啊,!”

  “噢,明大人来了,不瞒你说,今天,正是亡妻祭日,如果她能活到今天,不知道会怎么高兴呢!”一边说着眼圈都红了。

  明珠不由一阵高兴,正瞌睡呢,枕头送来了。笑着说:“索大人,我能叫你双喜临门。你瞧着婉娘如何呀?”

  索额图一听就明白了,忙摆着手说:“哎,不行,不行!太皇太后早先是想把她指给皇上,可是我瞧着皇上的意思是想把她配给伍先生。”

  明珠得意地一笑说:

  “啊:索大人,您别着急我有办法,能使您和伍先生两全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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