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泽严肃地点头道:“凡人被这种阴毒所侵,尔后,每隔三日,当气血运行三百六十五周天,便发作一次,发作之时,状类疯狂,人性完全消失,体内经脉全部倒行逆流,其痛苦的程度,实非旁观者所能形容于万一,须经过十二时辰之后,方能恢复正常。”
宇文彤道:“那么,你方才点了他几处穴道,其后果将如何?”
康泽黯然叹道:“一个时辰之后,他将七窍狂喷黑血,全身萎缩而亡。”
宇文彤勃然变色道:“老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康泽神态一肃,正容道:“老朽与赵畏虽非至交好友,但平日慕名已久,何忍见他在人前露丑,掌门人应体谅他适才欲自碎天灵台自尽之苦……”
宇文彤摇手止住道:“难道舍此一途,便当真无法挽救他一命吗?”
康泽沉吟道:“解救之法并不是没有,只是太难了些。”
“如何?”
“首先必须服以护心固本之药,然后以‘八象手法’遍点其全身五阴经穴,同时,动手救治之人,必须身具‘坎离玄功’或‘两仪真气’之类的玄门绝学,方能导引其逆运的气血归入正轨……”
康泽说至此处,略为一顿,摇头苦笑道:“护心固本之药本已极为难觅,何况当今武林之世,身具此种玄门绝学之人,可说是寥寥无几,这岂不是太难了吗?”
宇文彤道:“若无护心固本之药,仅以‘两仪真气’导引其气血归入正轨,其后果将是如何?”
康泽沉吟半晌,答道:“充其量只能将其性命保住,但一身武功则将尽付东流,形同一个废人了。”
宇文彤冷冷道:“此种人能苟延残喘,已是天降殊恩,还想保存武功吗,请老先生将他扶卧榻上,待在下动手救治。”
康泽闻言,不由又惊又喜,惊的是宇文彤竟然身具这般玄门绝学,若当真任意诛仇时,武林焉有宁日。
喜的是赵畏这一条老命,总算保住了,当下即将赵畏抱起,放置榻上。
宇文彤立即默运“两仪真气”,贯注双手,施展“八象手法”,运指如风,倾刻之间,遍点赵畏浑身五阴经穴。
只见赵畏身上汗出如浆,长叹一声,缓缓醒转。
康泽趋前柔声道:“赵兄,你身中‘离魂焚心阴功’伤势,已为敝掌门人治好,只可惜未能觅得护心固本之药,以致赵兄一身武功……”
赵畏陡地一震,起身坐着,急声道:“什么……”却又黯然一叹,凄然道:“兄弟能得享天年,于愿已足,要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武功,还有何用呢。”
宇文彤冷冷接口道:“那是你的事情,我也管不着,但我的话尚未问完,却不许你再推三阻四。”
赵畏垂首叹道:“尊驾对老夫有活命之恩,夫复何言,请尽管问吧。”
宇文彤沉声道:“依我判断,你必然知道这封密函是何人所发,其次,那施展‘离魂焚心阴功’伤害于你之人是谁?是否与发此密函者同属一人?”
赵畏点了点头,却又摇摇头,满面懔惧之容,瞪视着康泽,默然不语。
宇文彤怒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康泽一旁躬身道:“掌门人息怒,关于施展‘离魂焚心阴功’加害赵兄之人,老朽大略已知是谁。”
宇文彤“哦”了一声,道:“是谁?”
康泽干咳一声,徐徐说道:“当今武林之世,能用这种阴功伤人于无形的,仅有一人,但据老朽所知,此人已有数年不曾在江湖出现……”
宇文彤不耐烦地插嘴问道:“此人究竟姓甚名谁?”
“此人无名无姓,只因他行踪影忽,居无定所,且武功绝高,为人阴险狡毒,故江湖上都称他‘三影魔君’……”
康泽说至此处,侧首望了望赵畏,只见他默然点了点头,康泽于是又说道:“这魔君伤人的手法极其阴毒,被害之人往往连他的影子还未见到便遭了毒手,这位赵兄受害的情形,大概也是如此,是以赵兄只知其人而不识其人,故此无法说出……”
说至此处,又望了望赵畏,果见他又点头默认。
宇文彤恍然若有所悟地说道:“不用再说了,我对此事脑中已有一个轮廓,只须寻着这‘三影魔君’,便可以获得解答。”
说罢,转对白衣女郎道:“在下问话已毕,姑娘请便。”
白衣女郎摇头道:“不必了,看这位赵大侠的情形,恐怕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我还是另外找线索吧。”
宇文彤诧道:“怎么,你不是为了‘朱雀环’而来的吗?”
燕山大侠赵畏苦笑道:“这位姑娘之事既与‘朱雀环’有关,何妨说给老夫听听,或许老夫能够对姑娘有所贡献也未可知?”
白衣女郎乃对赵畏行礼道:“晚辈葛青霜,家父‘云中一鹤’葛逸文,据说是在六年前离家远出,寻觅‘朱雀环’的下落,从此便音讯杳然,晚辈数月前艺满返家,方悉此事,乃四出探访与‘朱雀环’有关之人和事物,询问或查究家父下落,老前辈如能有所赐示,当感恩不尽。”
燕山大侠赵畏“啊”了一声,道:“原来姑娘乃‘云中一鹤’葛大侠的千金,失敬了。”
语音微顿,无限感慨地说道:“老夫对令尊当年慕名已久,不想他也为了这不祥之物而失踪,惭愧得很,老夫对令尊的下落,根本就一无所知,尚祈姑娘见谅。”
葛青霜凄然一笑,道:“老前辈说那里话来,晚辈此行虽然未尽如理想,但已经获益良多……”
宇文彤在旁接口道:“令尊葛大侠的讯息,或能在‘三影魔君’身上查出,在下与姑娘目的相同,何不结伴同行,以壮声势?”
接着,又将自己及康泽的姓名说了。
葛青霜略一沉吟,对康泽道:“康老前辈可知那‘三影魔君’的藏匿之处吗?”
康泽迟疑道:“这个……这个……”
忽地发现宇文彤正以暗示的目光对自己凝注,遂一转口气,道:“这个老朽虽不敢说有十分把握,但决不致令姑娘失望。”
葛青霜喜道:“如此晚辈便厚颜附骥了。”
他这一答应同行,宇文彤心中的欣喜,自不在话下。
于是,三人遂连夜离开这座几成鬼域的庄院。
月色凄迷,空山幽寂,康泽在前,宇文彤居中,葛青霜殿后,各展轻功,向前疾跃飞驰。
途中,宇文彤暗地施展传音人密内家功夫,对康泽道:“老先生对寻找‘三影魔君’之事,是否确有把握?”
康泽也用传声回答道:“掌门人明察,实在没有丝毫把握。”
“那么,我们现在往何处去?”
“老朽悉听掌门人卓识。”
宇文彤略一沉吟,传声道:“据赵畏言及,当日峨嵋‘玄鹤道长’曾追击我三叔王颐,结果不知去向,在下意欲前往峨嵋,一访‘玄鹤道长’,顺路亦可查探那‘三影魔君’的踪迹,老先生以为如何?”
康泽把头一点,倏地身形微顿,放目略一打量方向,然后折往西南方奔去。
葛青霜跟在后面,自然不知前面两人在干什么,遂也随着朝峨嵋的方向奔去。
三人一口气驰出百数十里地,时已过了子夜,露凝草梢。凉气袭人,宇文彤惟恐葛青霜体内伤毒初愈,不胜此夜寒露重,遂叫康泽停下来,打算觅一处歇脚之地。
放眼四望,夜色溟蒙之下,但见山峦重叠,林木萧萧。停身之处,乃是一道峻峭的岭脊,左右矗立着绵亘无际的原始森林。
正眺望间,忽地一阵阴风拂过,顿听“啾啾”鬼哭如潮,起自四百八方,那哭声凄厉刺耳至极。
两旁森林中,随着这鬼哭之声一起,立见千百点绿幽幽的阴磷鬼火,明灭闪烁,浮沉不定,在森林间回旋飞翔。
夜深山寂,突然出现这般鬼哭之声以及幽灵之火。令人有如置身鬼城之感。
康泽脸色微变,沉声道:“大家留意。”目光如电,缓缓向两旁搜寻,暗地运功蓄势,仿佛面临大敌。
“呛当”一声龙吟,葛青霜已横剑绰立,凝神待敌。
宇文彤冷冷地向两旁森林一瞥,“哼”了一声,冷然喝道:“何方鼠辈;竟敢在本少爷面前闹鬼,还不快滚出来。”
“啾啾啾啾”回答他的仅是一串鬼哭之声。
林中的千百阴磷幽火,却倏地化分作四丛,自四方朝他们冉冉飞来。
距离渐近,那绿幽幽的磷光,映照得三人眉宇尽碧。
但奇怪的是,这四丛幽灵之火,明明乃是人工造成,而火光中却不见半个人影,难道真的有鬼不成?
葛青霜目睹这般怪现象,不由心下一虚,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脚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宇文彤大喝一声,猛运“无极玄功”双掌横扫而出。
“呼呼”,狂涛般的掌风,排山倒海地卷入四丛阴磷幽火之中,顿时飞砂走石,枯草败叶纷纷旋起半空。
“啾啾”鬼哭倏然停歇。
千百点阴磷幽火一阵回旋翻滚之下,齐地倏然熄灭。
但是,在他们三人的前后左右,却出现了十二个僵尸般的幽灵。
这十二个幽灵,个个都披着一件复头掩面的长垂至地的黑色斗篷,那一张张半露在外的脸面,在夜色溟蒙之下,竟是如此惨白,瘦削,仿佛是死人的骷髅,那一对对深陷的眼眶中,闪烁着惨绿的光芒。
他们三个一组,并肩紧靠,挨挤着面对宇文彤等三人而立,静寂不动,默然无声。
宇文彤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快说。”
夜风萧萧,四周像死一般沉寂。
康泽嘴皮微动,施展“蚁语传音”,对宇文彤道:“这是‘冥魔’门下‘十二幽灵’,今夜不知何事在此出现,掌门人应慎防才好。”
“哼。”宇文彤一声冷笑,对静立面前的三个幽灵叱道:“你们既是幽灵,为何在人间出现,待本少爷送你们回返阴司。”
喝声一落,猛然一掌劈出。
狂飙卷处,三个幽灵齐地发出一声鬼啸,竟然虚飘飘地腾空而起,凌空一个翻滚,依然降落原地。
宇文彤冷笑道:“看不出你们果然有点鬼门道,再接一掌试试。”
说话声中,潜聚“两仪真气”,左手一掌缓缓推出。
一股奇强潜力,无声无息地向三个幽灵压去。
三个幽灵依样葫芦,齐地发出一声鬼啸,顺着压来的潜力,腾空而起,那知——
宇文彤右手一扬,骤然发出一股巨大无朋的吸力,将他们身躯紧紧吸住,左手一翻一送,大喝一声:“去。”
“砰”,一声巨响之下,三个幽灵在空中齐声厉叫。身子像断线风筝一般,翻翻滚滚,直摔出去。
怪事。
眼看这三个幽灵在空中翻滚之势忽地一顿,宇文彤立感一股阴柔至极的无形潜力,将自己击出的掌劲缓缓压退下来,不由心头一凛,大喝一声,真力暴提,右掌猛然击出。
狂飙卷处,那一股阴柔无形的潜力倏然消逝,“哗啦咔嚓”,附近林木登时被宇文形发出的内家掌劲,击撞得枝叶纷飞,碗口粗的树干,一连折断了十数根之多。
那三个幽灵竟然又像鬼魅般无息地静立在原处。
宇文彤勃然大怒,喝道:“‘冥魔’何在,你若不现身,你门下这十二个小鬼,就要连鬼都做不成了。”
他喝声甫落,陡地——
“鸣咽”一声倏长凄厉的鬼哭,起自左侧森林之中,划破静寂夜空。
哭声刺耳,闻之令人心悸神摇,灵魂似欲脱离躯体。
康泽与葛青霜二人登时为之神色大变,寒颤一个接一个从心底冒起。
宇文彤一正心神,气纳丹用,仰天放声大笑。
笑声激越,有若鸾鸣九齐,响澈天地,群山四应。
鬼哭之声顿时黯然失色,继之寂然消逝。
康泽,葛青霜二人神智随即一清。
但见左侧森林中,一连枝摇叶动,冉冉飘出一条长大的白影。
这条白影虚飘飘地,离地三尺,恍如踏空而行,缓缓朝宇文彤飘来。
……三丈……两丈……一丈。
这条白影倏然停住,徐徐降落地上。
吓,敢情这条白影乃是一具骷髅骨架。
只见一袭复头掩面,近乎透明的白色斗篷当中,裹着一个仅剩皮包骨头之人,那骷髅头盖骨下,两个又深又大的眼眶中,射出两道惨绿骇人的冷芒,静静地注视着宇文彤。
宇文彤晒然笑道:“阁下大概就是‘冥魔’了,你为何不在阴司地府,却跑到阳间来作什么?”
这形似骷髅之人吐出一缕其冷如冰的声音,缓缓说道:“不错,我就是专送阳间之人入地狱的‘冥魔’,小子,你竟敢与我门下幽灵动手,又一再犯我圣讳,嘿嘿,地狱之门业已为你开了,嘿嘿嘿嘿。”
宇文彤冷冷道:“谁入地狱,此时尚未可知,阁下如此论断,不嫌早了些吗?”语音一顿,倏地脸孔一沉,沉声道:“你半夜三更,装鬼扮怪阻我去路,意欲何为?”
冥魔毫不动怒,口气严冷如冰,一字一字地说道:“很简单,只要将死鬼赵畏给你之物乖乖献出,便饶你等一个全尸。”
“怎么?赵畏死了?”康泽失声问道。“弄死个把废物,也值得大惊小怪。”冥魔的口气,冷硬有若岩石玄冰。
“哈哈哈哈。”宇文彤蓦地仰面大笑道:“很好,很好,阁下这脾气,很对本少爷口味,不错,我的确在赵畏那儿得到点东西,阁下想要的话,嘿嘿,光凭这两句话,行吗?”
冥魔冷冷说道:“你能击毙‘天潢教’下‘鹑首侯’,武功已算不错,但在我冥魔眼中,仍是不堪一击……”
“住嘴。”宇文彤一声断喝,叱道:“废话少说,先接我一掌,看是否不堪一击。”
喝声中,左足斜跨一步,单掌护胸,右掌一招天王撑伞,夹七成“无极玄功”,暴击而出。
他适才掌震三个幽灵之际,所发劲力突被冥魔在暗中逼住,即知对方乃自己出道以来仅见劲敌,故此刻出手招式,严密慎重至极。
冥魔目注宇文彤,竟然不闪不避,也不出手抗拒,“嘿嘿”冷笑道:“这种掌力,我就接一百掌又何妨。”
他话声未落,宇文彤右掌猝然推出,大喝一声:“去。”
“两仪真气”骤化一股无坚不摧的锐风劲风,夹排山倒海之势,疾撞过去。
“轰轰”然一声闷雷般的巨响爆发,冥魔身上的白色斗篷“猎猎”飞飙,口中发出一声厉啸,蹬蹬倒退两步。
宇文彤撤掌冷笑道:“我这不堪一击的掌力如何?”
冥魔缓缓跨前两步,目中绿光冷冷射在宇文彤脸上,阴森森地说道:“小子且慢张狂,我三掌之下,你将化为脓血而亡。”
言罢,口中又发出一阵“啾啾”鬼语。
那十二个幽灵同时“鸣咽”一声鬼哭,斗篷飞扬,迅似魅影,略一闪动,立将康泽与葛青霜分别隔离,包围起来。
宇文彤大喝道:“鼠辈竟敢以多为胜。”
霍地身形电旋,双掌齐出,向那十二个幽灵击去。
“嘿嘿嘿嘿。”一阵阴森冷笑,冥魔已鬼魅般挡在宇文形面前,冷冷道:“小子急什么,这就轮到你了。”
说时,那袭白色透明的斗篷微微一抖动,两根骷髅骨般的手掌疾探而出,十指如钩,猛地一扬。
颇见十缕色带淡红形如实质的劲气,从指尖激射出来,含蕴着触鼻欲吐的腐尸恶臭,向宇文彤搂头罩下。
宇文彤目睹冥魔的内家劲气,竟炼至这种境地,心头不禁一凛,当下,潜运“无极玄功”护住全身,“两仪真气”尽贯双掌之上……
忽地,鼻端突闻对方指风中的腐尸恶臭,心念蓦然一动。
于是,左掌往上一扬,略挡来势,身形一摇一晃,施展“云龙九现”身法中的一式“深海潜龙”,踉踉跄跄地反向冥魔扑去。
冥魔那里知道,宇文彤曾服下“要命头陀”一粒至毒的丸药,周身百毒不侵,这时,眼见他脚步踉跄,还以为他已中毒不支,不由得意“嘿嘿”冷笑道:“小子,你已中了我的‘赤尸阴煞’,快点乖乖挺尸去……”
笑语之声未毕,宇文彤陡地一声大喝,双掌暴击而出。
“蓬蓬”,冥魔骤不及防,腰胁之间登时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掌。
可是,这冥魔乃当代有数的几个魔头之一,功力非同小可,尤其那一袭白色斗篷,更是一件御刀枪掌力的异宝,是以难受重创,不但未曾丧命,反激起一股凶残之性。
只听他喉间发出一声凄厉鬼啸,扬起的双手猛然一落,十指箕张,疾向宇文彤抓去。
宇文彤没料到这魔头竟然如此凶悍,欲想撤身闪避已然无及,当下真气暴提,一式“金刚擎天”,双掌一翻,猛地往上一托。
双方出手之势,均迅逾闪电,隐闻两下轻微响声过处,只见两人二十根指尖已经胶着在一起。
两人运聚的内家真力,立由指尖源源袭向对方。
顿见冥魔的一袭白色斗篷隆隆鼓起,浑身骨胳“轧轧”作响,深陷的双目中,惨绿光芒闪烁着电,十根枯骨般的手指被宇文彤托住,竟不能压下分毫。
宇文彤儒衫飘飘,无风自动,俊脸微酡,星目中神光电射,神态凝重至极。
显然,双方功力悉敌,一时间难分胜负。
但另一方面,康泽和葛青霜被十二个幽灵围住,这时已然险象环生。
皆因这十二个幽灵,乃冥魔亲传弟子,功力之深,并不稍逊于康泽,且身法飘忽有若鬼魅,出手之际,那腐尸恶臭之气,散满空间,令人欲吐。
康泽与葛青霜二人,除了发掌挥剑拒袭还击之外,还须运功闭窍,或是硬用掌风剑气,将对方发出的剧毒掌劲击散。
这样一来,一心分两用之下,二人的拳掌剑招,威力遂不免大为减弱。
康泽功力深厚,阅历经验丰富,此刻力拒六个幽灵围攻,尚还可以勉强支持不败。
而葛青霜则因功力较浅,虽然仗着手中长剑乃是上古神兵,剑招奇奥凌厉,但时间一久,招式自然散慢下来。
这时,宇文彤与冥魔互以内家真力相拼,正在紧要关头,虽然瞥见心上人险象环生,却是无法分身救护,不由暗地着急。
“啊。”葛青霜忽地一剑划空,那张粉脸几乎被一个幽灵的指尖戳中,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
宇文彤闻声,心头登时一震。
冥魔忽地“嘿”然冷笑,双手倏地往下一沉。
宇文彤立感十缕其冷如冰的内家劲气,骤从指上逼进体内,浑身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知道就在自己心神这一疏忽之间,已被对方所伤,不由又急又怒,奋起神威,大喝一声,将全身真力尽聚指上,猛然发出。
冥魔眼看已然得手,心中方在狂喜之际,那禁得住宇文彤这一下拼命地全力反击。
登时,他那五脏六腑被“两仪真气”一阵急遽激荡之下,位置全部错开,只闷吼了半声,便颓然倒地。
宇文彤真力用尽,一连几个寒颤过处,浑身顿成坚冰,直挺挺仆倒地上。
就在宇文彤身子刚一沾地的刹那间,右侧森林中掠出一条人影,迅似石火电光,探手将他抱起,只闪得一闪,便隐没入林中。
那十二个幽灵眼见乃师受伤,齐地发出一声鬼啸,舍了康泽与葛青霜二人,旋风般抬起冥魔,刹时间都消失于黑暗中。
康泽略一定神.低喝一声:“追。”当先向右侧森林纵去。
葛青霜迟疑了一下,终于一顿足,也随着仗剑飞入林中。
星移斗转,残月西沉,夜幕渐收,转瞬——
一轮红日自群山背后升起,映照得山中一草一木,仿佛披上一幅金红色帐幔。
在一道向阳的绝崖峭壁,半腰之间,现出一个丈余宽广的崖洞,那曦和的晨光斜射入洞中,温和地照在两个人的身上。
这两人,一个是面如冠玉,眉目如画,身穿藏青丝质长衫,头戴文生巾的美少年。
此际,他盘膝坐在地上,双眉紧闭,惶急而又关切地凝视着横卧在膝上的另一个人。
这人浑身僵硬,面色灰败,双目紧闭,气息有若游丝,他,正是昨宵与冥魔互拼内力,失神受创的宇文彤。
美少年显然已使用过种种方法,均不能将宇文彤救醒,眼看他鼻息越来越弱,不由急得双手乱搓,泪珠几乎夺眶而出。
但在这种情形之下,着急也是陡然,美少年急了一阵之后,心情渐趋平静,缓缓合上眼帘,思索解救宇文彤的办法。
蓦然,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已想出解救的办法,但是,当他张开眼睛之际,却突的玉面通红,有如喝醉酒一样,怔怔地瞧着怀中的宇文彤。
半晌,他忽地一咬牙,小心翼翼地将宇文彤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
当他替宇文彤脱至最后一层贴身内衣时,他的玉颊不但红,而且热烘烘地,星目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双手竟然不停地颤抖起来。
终于,宇文彤的一副强壮健美,光洁如玉的胴体,赤裸裸地呈现在美少年的眼前。
这时,美少年仿佛着魔一般,竟然忘其所以地,贪婪地,用手在宇文彤宽阔雄壮的胸膛抚摸着,逐渐向下面移动。
倏然,一阵凉爽的晨风从洞口吹进来,美少年像触电似地打了个寒噤。
轻轻“啐”了一声,猛地出手如电,运指如飞,一口气拍点了宇文彤的“太阳”、“少阳”、“阴明”等六阳经脉。
然后,他双手动手如飞,迅快地将自己的衣服也脱个精光,啊——
他,这美少年,浑身肌肤滑腻如脂,胸前高耸着一双滴粉搓酥的新剥鸡头肉,那圆圆的小腹之下,细草茸茸,鸿沟隐现……
他,不……她,原来是个美娇娃。
她衣服脱光之后,更不犹豫,陡地全身像蛇一般,将宇文彤紧紧搂抱,两副赤裸裸的胴体,缠得一丝空隙都不露。
同时,她两片喷火的樱唇,也紧紧含住宇文彤的双唇,左掌按在宇文彤的“丹田”穴上,右掌则紧贴他背后“悬枢”大穴。
这情形,正和宇文彤日前为葛青霜驱毒疗伤的景况完全相似,假若宇文彤这时仍有知觉的话,将不知会有什么感想了。
她,为了觊觎“朱雀环”而半途逅邂宇文彤,一见钟情,作茧自缚,在燕山大侠赵畏庄中,虽然一时使性离去,但是,她对宇文彤到底怀有双重欲望——一是占有他,二是藉他而获得“朱雀环”,是以沿途追踪不舍。
适才,她苦思解救宇文彤之法,居然悟出以阴济阳,阴极阳生的道理,冒险施展“真阴导阳大法”。
他想用本身纯阴之气,融合宇文彤体内所中的“赤尸阴煞”,以激励引发宇文彤体内被封闭的纯阳真气,进而将“赤尸阴煞”的伤毒消灭。
这种“真阴导阳大法”运用之际,乍看似是香艳销魂无比,但实际上,对双方都是危险至极,她若非对宇文彤怀有极大的欲望,那是万万不肯这样冒险施为。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宇文彤那僵冷的躯体,已然渐渐温暖,柔软起来,呼吸也由微弱而渐转顺畅正常。
但转瞬间,宇文彤却突然浑身寒热大作,一忽儿其冷如冰,一忽儿又变得炙热如焚,喉中呻吟不绝,手足急遽不停地挣动,满脸痛苦之容。
她明白这正是他体内阴阳二气互战的现象,也正是整个疗伤过程中,最紧要的关头,当下,加紧运功度气,将他搂得更紧,直恨不得两人溶合成为一体。
蓦地——
斜照进洞中的阳光一晃,风声飒然,剑气森森,掠进来一个手持宝剑的白色人影。
她闪目一瞥,立刻认出来人乃是和宇文彤同行的葛青霜,心头登时又羞又急又怒。
葛青霜骤见这一幅巫山云雨图,不由羞恼交并,娇叱一声,猛然挥剑劈去。
伏在宇文彤身上的美娇娃就在这心神一震之下,度入宇文彤体内的玄阴真气立时截断,心知宇文彤已然无法再救。
且见剑光电闪而至,遂顾不得他的死活,娇躯疾翻,斜滚开去。
仰卧地上的宇文彤那一副赤裸的躯体,登时毫无保留地映入葛青霜眼帘,只羞得她玉面通红,“哼”了一声,慌不迭掉头跃出洞去。
那美娇娃眼见功败垂成,不由把葛青霜恨入骨髓,怎肯善罢干休,当下,一把抓起地上的衣服,匆匆穿好,娇喝道:“贱婢休走。”
喝声中,香肩一晃,疾如电闪,往洞外追去。
她的身影刚在洞口消失,宇文彤却忽地一声长呻,一跃而起。
这时,但见他星目圆睁,眼珠满布血丝,似要喷出火来,浑身肌肤红赤如火,对自己通体一无寸缕,竟浑然不觉。
他忽地几个虎跳,旋即“哼”了一声,颓然倒卧地上,四肢一阵抽搐,肌肤登时变得惨白骇人,脸色灰败如死人一般。
他蜷伏地上颤抖了一会,陡地一声大叫,又复纵身而起,肌肤顿转红赤,双目圆睁,眼角流出一丝血丝,在这方圆不过丈许的崖洞中,手舞足蹈地一阵狂跳乱撞。
半晌,他复又一声呻吟,萎缩地上,颤抖不止。
原来,他体内的元阳之气正被引发高涨,与侵入体中的“赤尸阴煞”互相抗拒之际,那一股导人体内经脉之气突然消失,遂至阴阳二气失却控制,任性发作,有如脱缰之马,此消彼长,在体内排荡不停,致有这种狂乱的现象。
他伏卧地上抽搐颤抖了一会,阴消阳生,于是,又大吼一声,猛然跃起。
这一次,狂乱的情形更加厉害,只见他七窍之间,全都渗出淤黑血液,拼命地朝那坚硬冰冷的洞壁乱撞。
一时间,“砰通叭达”之声不绝,那洞壁固然被他撞得石屑纷飞,震撼不止,但他也撞得遍体鳞伤。
但是,他竟然一无知觉,只顾到处乱碰乱撞。
忽然——
怪事发生了。
当他一头向左侧洞角撞去,“砰”的一声巨响之下,洞壁上忽地裂开一道狭仅容人的缝隙,他这时哪还能收得住前冲之势,登时一个倒栽葱,撞进了这道缝隙里去。
时间慢慢消逝,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宇文彤静静仰卧地上,这时,他浑身肌肤已恢复正常的颜色,神智也逐渐清醒过来。
他觉得体内忽寒忽热的难受之感已完全消失,但四肢百骸酸软痛苦无比。
气血运行之际,经脉之间,仿佛有千万根芒刺在流窜,非但阻滞不畅,且带来阵阵难以忍受的痛楚。
他心中默默思索着,自从与冥魔互拼内力,惊闻葛青霜呼声,以致为冥魔所伤,至奋力还击,昏迷过去为止。
后来,迷惘中似乎曾经有人替自己运功度气疗伤,但此刻怎地会独个儿仆卧地上,康泽和葛青霜呢?
此外,从目前的感觉,所受的内伤似乎已经大为减轻,那么,自己的伤势是怎样转好的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翻腾着,终于,他获得了部分答案。
开启这部分答案之钥,乃是一阵阵沁人鼻端的清凉异香之气。
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距离他脸部不到三寸之处,赫然长着一株茎白如玉,枝叶俱无的异草。
那异草梢头长着晶莹翠绿,大如鸽卵作六角形的果实。那阵阵清凉异香之气,便是从这果实发出。
宇文彤乍见之下,不禁心头狂喜,认得这异草果实,乃是九府仙种,名为“蓝田玉果”,凡人服之,不但能永驻容颜,转丑为妍,更有起死回生之功。
当下。探手摘下这个“蓝田玉果”,塞入口中,牙齿微一用力,果实立即裂成六瓣,登时,芳腾齿颊。
果瓣在口中略一滚转,便化作一股清凉之气,顺喉而下,渡十二重楼,入九宫雷府,直逼丹田,顿觉一缕澈骨寒气,自丹田激起,猛然往四肢百骸窜去。
顷刻之间,宇文彤有如置身冰窑,仿佛连骨髓都冻僵起来之感。
他料不到这“蓝田玉果”竟然有这般厉害,心中不由暗吃一惊,忙翻身盘膝跌坐,运功抗拒。
这一运功之下,突觉那已然耗尽的真力,竟蓬蓬勃勃地更胜先前,有如黄河堤决一般,直向百穴经脉攻去,体内的酸软痛苦,针戳芒刺的种种痛苦,顿告消失。
百穴经脉一通,气血立畅,人也进入了忘我之境。
当他行功完毕,醒来时,但觉浑身气血和畅,舒泰已极,遂张目起身,上下左右一打量,却不由惊得他发出一声诧呼。
首先,他发现自己竟然身无寸缕,上下身伤痕斑斑,头发散乱,尘土满身,狼狈至极。
其次,他竟然是困在一间无门无户,宽仅丈许的狭长的石室之中。
赤身露体还不打紧,而是这石室既然无门无户,到底他是怎样进来的呢?又怎样才能出去呢?
宇文彤略一镇静心神,仔细在四周石壁上探索,打算寻出那道秘密的门户之所在,突然——
他的目光被右侧洞壁上一道石槽吸住了。
在这石槽内,嵌着一柄形制奇古,苍翠斑斓,长达三尺开外的古剑。
这无门无户,四壁空空的神秘石室之中,竟然藏着一柄形状不类今物的古剑,纵非神物,也必非凡品。
宇文彤注目移时,随即走过去将这柄古剑取下,仔细审视。
此剑乃上古青铜铸成,宽有三指,长约三尺八九寸,腹上刻二十八宿,背铭山川日月,面列星辰,在手中略一掣动,立发翠绿宝光,若流星灿于夏夜。
宇文彤虽不识此剑之名,但毫无疑问乃属剑中之极品,当为上古所遗的神兵利器,可是,这古剑却无剑鞘,未免是美中不足。
宇文彤送在石槽以内,及附近洞壁摸索搜寻,结果,剑鞘没有找着,意外却发现了另一件奇事。
原来,在那放置古剑的石槽,离未端不远,亦即原来古剑剑尖所指的洞壁上,有一条手指粗细的刻痕。
这条刻痕往外延伸约有三尺之后,一连三个转折,即变成无数线条,纵横交错于丈许宽洞的洞壁之上。
仔细观察之下,发现后面的刻痕,尽管纵横交错,繁复异常,但始终乃是开端的一条刻痕,一气连贯而成。
在石槽的右上角,刻着一行古篆字:“能入此室,已是有缘,如能意正心诚,必可悟出其中奥秒。”
词意极为明显,乃是指这纵横交错的刻痕中包含着一种奇奥绝学。
宇文彤将这些刻痕反复审视,苦苦思索之下,终于从石槽中藏古剑之事,而推断出这些纵横交错的刻痕,必然是一套极为奇奥的剑法。
结论已得,于是,他立即聚精会神,面对洞壁上的刻痕,开一始仔细揣摩起来。
他这一推断,果然十分正确,这些纵横交错的刻痕,正是一套冠绝天下的剑法。
但见他脸上神色渐渐凝重,星目中炯炯发光,沿着壁上的刻痕迅速移动,最后,他竟然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
因为,他已悟出这一套剑法,其威力简直大得不可思议,似乎每一招均有惊天动地之威,排山倒海之势,一经发出,则任敌人如何厉害,都难幸免于剑下。
瞬际,他已由激动而归于平静,复又深深沉潜于纵横交错的线条之中。
时间在寂寂中悄悄逝去,终于,他长长地吁了口气,缓缓后退至石室中央,脸上神光焕映,喜气直透眉稍。
显然,他对这套奇绝的剑法,业已参悟出每一招式的变化,了然于胸。
陡地——
他双眉一沉,错步旋身,一振腕,一道耀目的翠绿光虹,掠地而起。
蓦地,翠虹倏敛,化成一缕碧绿,疾如星火,平胸电掣而出。
这一招“万法之源”,正是壁上的所刻剑法的起手第一式,宇文彤一剑刺出之后,手腕一翻,紧接着依照石壁上的刻痕,一招一式演练下去。
但见一道翠绿光虹,上下翻飞,左右纵横,势若惊霆迅电,挟龙吟虎啸之声,盘旋飞舞于石室之中。
忽地光华骤敛,宇文彤木然凝立原地,剑尖斜触地面,对着石壁怔然出神。
原来,当他演练到最后一招“万源归宗”之际,剑锋一圈,一敛,疾然前刺的瞬间突觉手中古剑,忽地变得沉重无比。
剑尖猛地往下一沉,几乎把握不住,心知有异,遂即时撤招收势。
他凝视壁上,运用智慧,苦苦思索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方始想出其中的关键来。
那就是,这最后一招“万源归宗”,招式发出之际,必须凝聚全身功力,灌注右臂,直透剑身之上,方能发挥其威力。
亦即是说,假如使剑之人,功力不够的话,也无法发挥这一招威力。
骊珠即得,宇文彤肃然卓立,澄神定虑,重新开始演练起来。
但见光华电耀,宛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而出,沉寂的石室中,立时又响起了震人心魄的龙吟虎啸之声
约有半盏热茶光景,这套奇奥冠绝天下的剑法,已施展至最后一招“万源归宗”。
宇文彤念动功行,全身真力刹时尽凝于右臂,剑锋一圈,一敛,照式疾然刺出。
顿时——
石室之中,激荡起一阵锐啸,一股劲厉无匹的罡风,倏地自剑尖电射而出。
势若奔雷掣电,恍如天河倒泻,宇文彤身不由主地随着这股奇猛之势,闪电般挺剑向石壁冲去。
这一剑,正刺在石壁上那纵横交错的刻痕最末梢的一点之上,只听——
“噗”地一声,这柄三尺多长的古剑,竟然直刺入石壁中,尽没至剑柄,其势方止。
宇文彤不禁为之一愣,正待将剑拔出,陡闻“轧轧”连声,身前石壁,忽地齐着剑锋,中分为二,缓缓向两边裂开。
首先令宇文彤惊喜的是,他手中的古剑,剑身上竟套着一个古锈斑斓,非金非革,不知何物制成的剑鞘。
其次,这石壁裂开一尺左右,便不再动,裂缝以内,但见青光灿耀,氤氲蒙蒙,看不清其中景物。
但在此际,宇文彤已经无暇再作考虑,也顾不得自己身无寸缕,立运“无极玄功”护体,一闪而进。
他脚刚一落地面,“沙”的一声,身后石壁已然合拢,不由暗叫一声“侥幸”,凝目四下一一打量——
这一瞧之下,顿令他心头一怔。
他置身之处,乃是一间数丈方圆,也是无门无户的石室。
此室既无门户,身后石壁已闭,将怎样脱身出去?
他怔了一会,只好暂将这问题抛开,移动脚步,再次在室中详细观察。
赫然入目的乃是石室中央,竟然有一具奇伟的石棺,棺乃青石凿成,棺盖当中,交叉刻着两幅形似肩胛的图案,对正这图案的石室顶上,悬着一颗青光四射的宝珠。
石棺之前,有一石架,架上垂着一盘手指粗细的线香,那氤氲之气,便是从这盘香上发出的。
石棺后面靠壁处,安放着一张玉石条案,只见那案上整整齐齐地摆着许多珍玩,衣物,书箱。
宇文彤遂躬身对着石棺,默祝请恕擅自取用之罪,然后在那一叠衣物中,捡出两件内衣以及一袭蓝色丝质的长衫穿上,这才仔细浏览案上其他器物。
陈列案上的珍玩,件件均是精巧异常,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宝,但宇文彤的目光,却被一本薄薄的绢册吸住了。
这本绢册的封面上,写着四个金色古篆字:“龙潜秘录”。
顾名思义,这绢册内所载,显然乃是一种奇功绝学,宇文彤强忍住心头的狂跳,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但见首页上写着:
“‘龙潜秘录’,乃余隐居之后,穷半甲子之功,竭思殚智苦研之心得,惜余天命将终,无法亲传之于世,乃录之以留赐本门后学,若非本门中人,有缘得入室中而获此手稿者,务望善体余心,习之用以卫道除魔,并转交与‘铁骨门’当代掌门弟子,外室古剑,乃五帝时神物,剑名‘太乙’,石壁刻痕乃余所创之六十四式‘无极剑法’,一并赠与入室之人,慎之,宝之。”
宇文彤阅罢,不由怔然出神,几乎不信这是事实,因为,这位龙落子,正是“铁骨门”的开山祖师。
他记得小时,曾听母亲像说故事般道及,在百年多前,武林群雄纷起,互争雄长,以致天下大乱,江湖上一片血雨腥风,无一时一刻安宁。
那时,本门师祖龙落子突然出现江湖,创立“铁骨门”,挟惊世骇俗的奇绝武功,独挽狂澜,帖邀天下群雄,会于鄂西荆门山翡翠谷中。
他施展绝学,挨次将群雄慑服,然后晓以大义,不应因一己之私而使武林元气大伤,应以习所学,用之于济世安民,发扬武德。
群雄慑服之下,遂共尊龙落子为武林盟主,但各人心中并不因此而除却争雄之念。
其后,武林中果然平静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同时,“铁骨门”也日益壮大昌隆,声威几乎凌驾其他九大门派之上。
可是,就在一个晚上,这位开山祖师竟然不留片纸只字,飘然离去,不知下落。
没料到竟然会隐居于此,潜研绝学,宇文彤怔然神往了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遂一整衣衫,在石板之前大拜了八拜。
方始盘膝坐下,怀着虔敬的心,展开这本“龙潜秘录”。
这本绢册,虽仅薄薄二十余页,但其中所载,举凡拳,掌,指,腿,以及身法剑法等等,无不是至精至玄之学。
尤其是最后三页,对道家“先天罡气”修习的诀窍,阐释极为详尽,只须依诀习练,虽不能成仙证道,但普天之下,将无人能敌这至高无上的玄门奇功。宇文彤再三诵读之下,觉这最后三页上的词句,固然是阐释得极为详尽,可是,他每多读一遍,即越加发现其中玄奥之处,远超过字面上的解释,真是字字含义无穷,句句博大精深,任是天资如何聪慧之人,也难望于短时间内将其参悟透澈。
这一来,不由他掩卷沉思道:“这石室中既无粮食,而这本手稿所载的绝学,又非短时间内可习练成功,显见乃祖师爷不喜欢人在此室中人久渎他老人家,那么,这室门启闭之法,自然应该有所指示才对。”
思忖及此,于是,又将这本绢册细细翻阅一遍,果然在封底后面,记载着石室门户启闭之法,当下,将绢册藏入怀中,又对石棺叩拜默祝了一番,这才按照指示,一层一层启开石壁,置身于最外面的崖洞中。
这时,夕阳将落,崖洞以内,光线十分幽暗,但宇文彤的目力,因服食过“蓝田玉果”之故,是以无须运功,在暗中视物亦如同白昼。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霍然是一顶中嵌翠玉的文生公子巾,那一块翠玉,在幽暗中发出晶莹的碧光。
巾旁堆着他原来穿用的衣衫,宇文彤乍见之下,便知曾有人替自己运功度气疗伤之事,并非自己的幻觉。
同时,更从这顶文生公子巾,认出那替自己疗伤之人,正是那位萍水相逢,领自己到赵畏的庄院,意图谋取“朱雀环”的美少年。
那么,他到那里去了呢?从他遗落头巾一事判断,显见离去时的匆忙,定是外敌突然侵入,方会有此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