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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洗血仇代庖逞凶
  她不禁失声惊呼道:“师傅,你看,那不是哑师兄靳三绝,与人交手么?”

  臧妙贞忙伏身舱门,伸首一看,果然是三元帮洞庭湖分舵舵主小白龙尤四海,与师侄靳三绝两人,在那大船面上恶斗。

  她一面命船家落帆,向那大船靠去,一面站立船头,连连摇手,扬声呼道:“两位请住手,住手,都是自己人哪!”两船一靠,那大船动手的都已看清来人是谁,早各退身三步。

  妙贞一跃上了大船,稽首说道:“尤舵主,别来无恙,贫道稽首了。”

  那尤四海急忙扔去兵刃,拱手为礼,说道:“妙师傅,你好!法驾今天过此,是准备上哪儿去呀?”

  又指着哑巴靳三绝问道:“这位哑巴,你认识么?”

  妙贞说道:“他是我师姊的弟子,名唤靳三绝,今日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事,来开罪舵主。”

  说罢,又连连打着各种不同的手势,命靳三绝,向尤四海见礼。

  尤四海也忙上前与靳三绝握手释嫌,并笑对妙贞说道:“这位靳兄弟,不知怎的,打听到这船是洞庭湖君山的,一声不响,硬要上船。又因语言不通,船上有个伙计与他发生误会,一下被他扔下了水,是以,我们两人就动起手来啦,唉!他的功夫真俊,妙师傅!幸亏你及时赶到,恐怕他再走十招我准得落败。”

  “请问大师,你可是要上君山敝寨去么?”

  妙贞笑道:“我正有事,要拜访齐总舵主哩。”

  尤四海说道:“这敢情好,请你将那只原来的小船遣回吧,我们这就马上开船,直放君山。”

  妙贞说道:“那小船上,我还有个人哩。”说罢唤出青云,携全行装,也来过大船。

  众人按位分别就座!

  妙贞对靳三绝说道:“三绝,你就将事情的原始本末说个明白吧!”

  靳三绝立即据案草书,道出原委——

  前几天,白沙洲水月庵里,那个姓邝名青云的师侄,来此求援,得悉散花仙子臧妙贞,遭人暗算,芳心气恼已极,遂破例差了靳三绝下山,协助师妹复仇。

  她又听说,对手的武功了得,恐其不敌,乃取过自己侄儿毒手摩勒叶方,留在庙里的淬毒钢镖一支,交他使用,并嘱其此镖厉害,可专对付那个高手。

  哪晓得哑巴的武功虽然高强,只因不能言语,遇事隔阂重重自较一般普通人,要差劲的多。

  加之,他艺高胆大,又从未遇事挫折,致无形中养成了一种骄矜习气,对任何事故都是随意去做,从不考虑什么前因后果。

  他随邝青云一同来到水月庵,经师叔臧妙贞交代了一番,就莽莽撞撞的夤夜杀进双义镖局,事后,他也的确不知所伤的人,尽是些事外无辜。

  靳三绝当晚逃至汉川那大湖附近,被青萍剑客翁一苇,刺伤了右臂,又一脚将他踢下山坡后。

  他乘势向下一滚,在那昏暗影里,才发现已滚进了一丛矮矮的树林,连忙蹲身摸索,躲至一株较大的树下,蜷伏不动。

  突听得山坡上一声清叱过去,震耳欲聋,心想:“这老头儿除非有精湛的内功,怎能有恁充沛的中气。”

  心念未已,突又听得一阵凌厉无比的金风破空之声,正向他藏身之处,过头盖顶地凌空劈至。

  吓得他忙又蹲起身形,向右急让三步,耳听身后,随即响起一阵哗啦之声,枝折叶落,历久不绝,“乖乖!好凶的声势,这是件什么东西呀?”

  良久,良久,山坡上寂无声息,想那两人已走。

  肩头上的一剑之伤,原不甚重,但当他被踢落山坡,扑扑跌跌碰碰撞撞之际,又受了一阵遍地的荆棘刺扎后,可真增加了几成伤势。

  先因逃命要紧心情紧张还不觉怎样,现己敌去身安,又加上晨风蚀骨,顿感伤口剧痛起来。

  他当下又试着伸长身形,略微摆动又感那腰间一脚之伤,隐隐作痛。

  他从枝叶隙里,仰望天际,但见辰星已收曙光已露,连忙解下腰间包裹,向树枝上一挂。

  又脱下了那套脏湿透的夜行衣靠,拭净了肩背上的血迹后一扔,再又向树上取下包裹解开,用包袱皮将肩头伤口捆扎停当。

  然后,穿上包裹里带的那身箭袖,拾起地下兵刃,走至刚才枝折叶落处一看,只见那树桠间夹着的正是自己的那柄金钢日月轮,不禁心头大喜,急取过手来,又回身将扔了的那身夜行衣靠寻着。

  拭净了兵刃上的水湿泥土,才一手挟着那对金钢日月轮,步出树林爬上山坡。

  他站立坡前,眼光四下一扫,果见西南角上,一片湖水,远映眼帘。

  他起身上路,取道西北方行去,忽听得车声辚辚,蹄声得得,阵阵传入耳内,抬头向前一望,见有一辆马拉的镖车,车身轻浮想是空的。

  车上插有一面汉镇四海镖局的镖旗,另有五个骑马的镖头和趟子手模样的人,随着镖车迎面而来。

  他行至道中,见状不觉心中一动,连忙将金钢日月轮,向左右一分,归藏背后,蓄势以待。

  转眼间,那族车马人众,已临近身前,靳三绝即抡动双轮一个腾步欺身,猛出左手,向车前马上一个手擎金背刀的大汉当胸点去。

  那马上大汉一面推刀荡开来式,一面高声喝道:“朋友,你是哪条线上的?怎的一清早,就向我们这空镖车里横撞。”

  那大汉说罢,接着就飘身下马,抡刀与靳三绝拚斗。

  这时,众人已纷纷下马,将车马丢在道旁,那大汉的一匹红马也溜向车后,啃吃道边青草去了。

  靳三绝因为右臂不灵,只以左手单轮,一声不响的点、刺、劈、挂,向对方一路急攻。

  由于他力大轮沉,招式快猛,逼的那位抡刀镖师节节后退,无法还手。

  蓦地里由那车旁,又闪出一个左手持拐,右手擎剑的少年,高声呼道:“老四闪开,让我来取这厮。”

  那少年边说,边抡开手中兵刃,欺身进步,直向两人拚斗处扑来,替下这使刀镖师,接手又与靳三绝放对。

  靳三绝与这拐剑少年一交上手,就看出对方武功了得,招式老练,也就不敢大意,忙将双轮抡圆,打算尽力一拚。

  哪晓得自己,因昨晚折腾了一夜,且身负两处重伤,武功上,较平时已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刚才又与那使刀的镖师,恶斗了一阵,更耗损了许多气力。

  现所遇上的恰又是个高手,是以,两下斗上十招左右,即感肩头腰际阵阵刺痛,双轮招式,渐失灵活。

  他略一沉思,不敢恋战,即抡圆双轮,使出了一招“五丁开山”,猛向那拐剑少年,当头砸去,将对方逼退了两步。

  接着刷的一声,拧身一跃,上了镖车车蓬,又双脚向车蓬上一点,只见他,快如闪电般,跃身上了正在道旁吃草的那匹红马。

  他一跨马背,裆下一紧打马就走,朝西北方向落荒而逃。

  “追!截住!”这时,持剑少年上马,向靳三绝身后,尾随急追。

  这前后两骑,在荒野间,如风驰雷掣般,向前追逐,晃眼已奔出十余里,早将原地的车马人众,撇下老远老远。

  靳三绝扭头一看,见那少年,在身后紧追不舍,忙暗自怀中摸出约五两重的银绽一颗,反身扬臂,抖手向后打出。

  他左手持着兵刃,控制马缰,以右手打出那颗银锭。不料出手后,又牵动肩头伤口,一阵剧痛。

  那打出的银锭,也因之失了准头,本是直取来人面门的,由于伤口牵掣,却使低了劲,一下反将后马的鼻子,击个正着。

  那马骤然受此一惊,只痛得它“希聿聿”,一声长嘶,前腿一掀,竟人立起来,险将那拐剑少年,直摔落马下。

  那拐剑少年,经过这场阻挠,已是无法追敌,再举目一看,前面一人一骑,正绝尘而去。

  转眼间,更去得踪迹不见。

  他没奈何,只得弃敌不追,怏然而回。

  靳三绝一招得手,就马不停蹄地向前飞驰,再扭头一望,已不见追骑,这才放缓辔缰,沿着陈家河一路行来,当晚就到了三阳店。

  这三阳店,是个山地大集镇,人口众多,市面繁荣,且距大洪山不远,靳三绝平时经常前来。

  本地的人都晓得这个哑巴,是大洪山口长春阁妙善师太的弟子,是以,靳三绝虽有口难言,但在这里,对于一切交往,及食宿问题,却较其他的地方要方便的多了。

  他当晚在三阳店,落店投宿,晚间又将伤口用清水洗净,重新包扎了一番。次日一早,继续打马起程,天未晌午,已进入了大洪山区,沿着山麓,转身正北方前进,下午已抵大洪山口长春阁。

  这时,百花仙子叶妙善,于晚餐后,正来在大洪口郊外,散步闲眺,见远处驰来一骑高头骏马,心想:“是谁呀?”

  盯眼望去,才看清马上坐的竟是靳三绝,心方一喜。

  那靳三绝一马来至当地,已离庙不远,猛一抬头,见姑姑一人正站在大洪口山边,急忙飘身下马,牵着牲口,迎将上来。

  妙善当下见他那副狼狈样子,心中又急又痛,忙打手势,问其所以,他摇首连连,面带一阵惨笑,回一手势后,两人遂进入庙来。

  靳三绝又将牲口,牵入后院现成的马厩中拴好,加上马料,才从马鞍旁取下兵刃,转进禅房。

  他在禅房中,稍事洗漱,就取过纸笔,振腕急挥,将代师叔复仇以及受伤经过,一一道出。

  妙善就马上亲自动手,为他疗伤。

  先解开肩头一看,见有三寸来长,深已及骨的血口一条,因拖延了两天,未曾敷药之故,伤口上已开始溃烂。

  他忙用沸冷了的清水,将伤口洗净。

  取过一柄小型薄刃金刀,刮去伤口上层腐肉,又重新用水洗净后,乃以长春阁秘制的独门疗伤圣药拔毒生肌七灵散,敷罢伤口包扎停当。

  然后,命他上床躺卧,她也跃身上床,调息行动,将周身真气,提集两臂,又将他的双腿并拢。

  骑坐他的腿上,双掌拊着他的丹田,运出她那精湛无比的内家真力,用催血过宫的手法,分左右渐次向上,循着他两肋和胸前的“气海”,“气俞”,“云门”,“中府”,各大要穴,来回的推拿,反复的按摩。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始行罢手。这时,靳三绝舒适已极,忙打手势,表示痛楚已失,伤势已愈。

  两人分别起身,妙善令他去套间休息,自己因累的遍身大汗,乃换过衣襟,盘膝床前,屏息净虑,重新行起功来,以恢复疲困。

  靳三绝自回庙调息了几天后,伤势已愈,体力已复,叶妙善乃写了一封长信,命他持赴洞庭湖君山,谒见三元帮长江总舵总舵主铁掌镇八方齐逸群,寻询毒手摩勒叶方的下落,邀他回山,为她这位娈童复仇。

  他挟了兵刃,仍骑着劫来的那匹红马,离开大洪山南下,取道京山,至岳家口渡过襄水,直至白螺矶,找了一家客栈。

  用罢午餐,就向这客栈里将马匹寄放了。

  他当下写了一张要搭船赴君山的小条,召来店伙一看。

  那店伙知他是哑子,就回写了一张纸条,推开临江窗户,向那江边一指,又将纸条,照着靳三绝打一手势。

  靳三绝看罢纸条,扭头向那江边瞥去,果见码头上,停泊着一艘双桅帆船,桅杆顶上悬着一面黄色三角小旗,旗上绘有品字形,三个连环圈标志,乃明白这船,是三元帮将开往君山的船。

  他谢罢店伙计,离开客栈,就想来搭乘那船,不料一到江边,船已启碇,离岸外荡,正扬帆转舵,朝洞庭湖方向驰去。

  靳三绝一看着急了,当下也就毫不犹豫,猛将身形拔起两三丈,斜刺里刷的一声,向前窜去,已飞身上了那艘双桅帆船的船头。

  水蛇张三是这艘船的领船头目,他蹲在船桅下,突见这个背插日月双轮,一身疾服劲装的少年,离岸那么远,竟能一跃上船,这份轻功也着实令他一惊。

  只这一惊,当然不能算完,那水蛇张三忙挺身起立,向船头来人,高声喝道:“你这厮,是哪里冒出来的?吃了豹子胆,野人心么?怎恁的不知死活,向这船上乱撞,你说!你说!”

  靳三绝站立船头,左手向水蛇张三连摇,右手向君山方向连指,面色十分紧张一声不响。

  那张三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是指挥自己,命将这船从新靠岸,又见他不开腔答话,更以为是瞧不起自己。

  这个小小头目,不觉心中大怒,气往上冲,一手拾起船上竹杆,便猛向靳三绝当胸点去。

  靳三绝见这人恁凶恁不讲理,怎一见面,就动手打人,心头也兀自有气,忙伸左手向上一撩,一手抄住点来的竹杆,使用了五成臂力,向怀里一带,将那水蛇张三带得向前一踉跄。

  接着一个斜步欺身,猛伸右手,一下又扣住了他的右腕脉门,着力向外一扔,只听得“扑通”一声,就将那个身形庞大的张三,连人带杆扔下江心去了。

  靳三绝马上拔下肩上日月双轮,横立船头,蓄势待发。

  “船上有贼!拿下!拿下!”船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吆喝,同时,也忙着下水救人。

  这时,船并未停,仍继续向那洞庭湖口扬帆前进。

  那躺在舱里休息的三元帮洞庭湖分舵舵主小白龙尤四海,已被适才这阵吆喝惊醒,忙起身问道:“什么事?”

  有个伙计,就将刚才船头之事,对他述说了一遍。

  他向舱里四下一看,没有一件称手的兵刃,就去后面舵舱里取过一对青钢蛾眉刺,钻出舱门,向船那头高声喝道:“你这娃娃,是哪里来的,为何上船行凶,如不说出缘由,哼,在这水面上,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靳三绝一看来人,显然是个较有身份的舵主,忙冲着他点头一笑。

  仍一声不响的将双轮归入了左手,右手正伸向怀中,想掏出那封信来,给来人一看,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不料那小白龙尤四海,也会错了意,以为是他在掏取暗器。

  当下为抢制先机,下手为强起见,急抡开蛾眉双刺,一个腾身欺步,猛向靳三绝迎面劈来。

  那靳三绝猝不及防,吓得一跳,忙挫身退步,双轮一分,使出一招“大鹏展翅”荡开双刺。

  接着左手轮,一招“油锤贯顶”,右手轮“海底捞针”,直取对方上下两路,迅捷无比,凌厉已极。

  双方一往一来的,正打得难分难解,这时,船已到了城陵矶附近水面,及至那散花仙子臧妙贞由邻船上一现身,两人这才罢手。

  臧妙贞看完靳三绝写在纸上的一番话后,娇声笑道:“你们今天这场打斗,可说是误会中的误会啊!”

  这时,水蛇张三已经一头钻进舱来,先向妙贞师徒见礼之后,回身又向靳三绝拱手道歉。

  妙贞指着靳三绝,笑对张三,说道:“张头,你遇事包涵点儿,他是个哑子。”

  水蛇张三极力的称赞那靳三绝,说道:“妙师傅!这位哑兄的武功真俊,我今天这个跟头,栽的并不冤,请你放心好啦!”

  妙贞也明白他的意思,他之所以极力的抬举靳三绝,也就是等于替自己的武功捧场,听他说罢,也只好当面谢了。

  那靳三绝,也忙着对张三,含笑点头,连连拱手不已,这就算是他的无言一礼,回致歉意。

  妙贞当下又写述他所误伤的那个金刀钱玉,并非对手,而自己的仇人名叫宇文杰,却是另一个黑衣少年。

  现在一时虽还不明这黑衣少年的真实下落,但只向汉镇双义镖局一打探,便可分晓,云云。

  靳三绝看罢,心想:“这敢情好,当晚,卖尽气力折腾一夜,自己身上连负两伤不说,还险将这条性命,也给陪上,还落个误伤无辜,这不是前功尽弃吗?”他一时不知所以,只紧瞪着眼向她出神。

  臧妙贞又接笔写道:“你心里不必难过,我们这就前往君山,寻那叶方,一同商议报仇之事!”

  一帆风顺,船行不停,日落时已抵君山大寨。

  小白龙尤四海立即将她们师徒三众,让至迎宾馆款待,自己飞身进寨,告禀总舵主去了。

  不一会,那铁掌镇八方齐逸群,率领着大小舵主,齐至迎宾馆,又将她师徒三人迎进大寨。

  当晚就摆开荤素筵席,为她们接风。

  靳三绝当席,掏出了叶妙善的那封长信,双手呈给齐逸群,他拆开看罢,当时并没有言语。

  一时酒罢席散,齐逸群将她们三人安置在左厢偏寨歇宿。这偏寨中,也有客厅,客厅两旁,也有清静的寝室。

  众人来在偏寨客厅坐定后,那臧妙贞再也憋不住了,只听她说道:“齐总舵主,我今天来打扰贵寨,一来是彼此多年未晤,特借此专诚拜候,二来是有点小事,却要向你求助。”

  齐逸群道:“臧仙子,唉!唉,不该,不该!”他刚说出仙子二字就觉得用这种称呼不对,忙又改口称呼,说道:“妙师傅,拜候万不敢当,你我是多年的稔友,无论何事,只要齐某力所能及,那是无不应命,怎好说来求助呢?”

  臧妙贞逐将自己一身武功被毁情形,及靳三绝为她复仇受伤的经过,一一说了,只瞒着与金友吉相会一节不言,最后,请他差人,寻来毒手摩勒叶方为她复仇,并请他出面相助,以增胜算。

  齐逸群说道:“这样吧,我明天就差人去趟武陵山,找那叶方去,令师姊妙善来信,也是找他,不过,听说他现在武陵山,正随着仇总坛主,练习一种什么厉害无比的武功,只不知练成没有哩。”

  齐逸群当下眉头一皱,又接口说道:“宇文杰这人,最近已响遍了江湖,山东崂山二圣,那么高的武功,听说在他手里,未走上三招就落败了,若果真要与此人为敌的话,确是件棘手的事哩。”

  妙贞面带微愠道:“那么,我们就这样罢了不成吗?”

  齐逸群解释着,说道:“你不要误会,我这样一说就是怕他,我对这件事的意思,是事先应详加策划,以求万全,谋定后动,以多胜算而已。”

  “唉呀!我真懒得听,哪来的这么多的道理。”

  齐逸群又附耳悄声说道:“我看,还是以先恢复你的武功,最为要紧,晚间,我来看看你的伤势,不知我的力量,能否助你复元哩。”

  那臧妙贞听罢红晕双颊,转动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向坐在一旁的邝青云、靳三绝两人脸上,轻轻一扫后,并没言语。

  大寨里派来了两名丫环,一名小厮,侍候三人,在这偏寨分住了三间寝室。

  齐逸群奉陪了一阵后,也就起身告辞。

  时已午夜,月色朦胧,君山全寨,除了临班值夜的舵主之外,其余的人们均已入睡了。这时,臧妙贞寝室的窗门,忽无风自开,了无声息。

  接着,有条黑影如精灵鬼魅般,轻飘飘地落身床前,只这份轻功,已令床上那人,暗地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向本人附耳悄声说道:“伤势就在胸前,看似无甚痕迹,但只要一经提气行功,即感刺痛。”

  来人听罢,返身关好窗门,燃起烛光,解开妙贞上衣俯首向那胸前双峰之下,仔细一看,并无丝毫伤痕。

  即伸出左掌,拊着胸前,稍一推拿,亦无甚异状。

  他遥遥一掌,将桌上灯光扇熄,脱去外衣,轻身上床,将妙贞两腿并拢,己身骑坐在她的两腿之上。

  然后,屏息凝神,调息行功,将自己周身真力,自气海提集两臂,双掌向她的丹田上一拊。

  他是江湖上有名的铁星掌,能于五七丈内劈空碎石,内功精湛,素负盛名,故有铁掌镇八方之称。

  那武陵三元帮的总坛主云梦羽士仇元迪,对他非常赏识,除了畀以长江总舵的总舵主一职外,还授权他负对外交际一切,对内便宜行事之责。

  依其如此,可见一斑。

  那齐逸群当下默运玄功,自她的“丹田”穴起,掌分左右,循着她身周身各大要穴,以及督、任二大经脉,各推拿了一遍。

  然后,俯身贴耳问道:“如何?”

  她只在枕上,连连摇首。

  齐逸群心头不禁一愕,暗忖:“这受的是什么伤呀?怎的我这推血过宫的功夫,今晚竟失了效呢?真是奇怪?”

  想罢,又将全身真力,运集两掌,掌上再吐真气,先拊着“丹田”,分左右循序向上而至“玉枕”,推血过宫,助其真气,能上达“天灵”再由“玉枕”,循序向下而至“丹田”,助其真气,能下通“涌泉”,然后,又打通她的胸前的督、任二脉,以这样又来回的推拿了数遍。

  他心头又暗自琢磨道:“她周身经脉,以及各大要穴,均通畅无阻,并没毛病呀?她为什么竟不能提气行功,哪有这样的怪事呢?”

  又俯身贴耳,悄声说道:“你再提气,试试看!”

  她仍旧摇首不说。

  这时,他也没法,自己已经累的一身大汗,只得摸索着将湿衣脱掉,伏在她的身边睡了。

  那臧妙贞因与他是多年的稔友,且许久未晤,对他今晚的要求,自然不好坚拒,更何况自己,正有求于人呢!

  次日一早,臧妙贞心事重重,双眉不展,独自一人,正在庭前花圃间,踱步消遣,耳听一阵细碎的步声,远远传来。

  她那玉首微仰,即瞥见齐逸群,由大寨那里,极轻巧的向这厢走来,她也急忙停步相待。

  那齐逸群至临近,即轻声悄语,说道:“昨晚,你那身内功,也被毁了么?”

  臧妙贞听得双靥绯红,低首不语,旋又频频摇首,面带一阵惨笑后,径向那偏寨前回身就走。

  齐逸群说罢,一眼见她那种懊丧神情,方自悔失言,不该触其隐痛,以致引起了她的伤心。

  也就默无一言的,随着身后,步进客厅。

  客厅中,早已经摆好早餐,齐逸群陪着她们师徒三人,分宾主人座,边吃边说的回答着。

  “今天一早,我就派了本寨里,一名轻功最好的舵主过天星杨旺,赴武陵去了,动身时,我曾交代他,取道华容、石门,抄近路走鹤峰。再向西南折入武陵山丁甲砦总坛,如总坛或中途不耽搁的话,论他那身轻功,最多不过五七天的光景,就可打回转啦。”

  臧妙贞即席稽首,道谢不迭。

  齐逸群脸上现出一阵谦虚的笑容,说道:“本寨一切简慢,殊非待客之道,我想留你们三位,在这里宽住几天,候叶方来了,再一同启身,怎样?”

  臧妙贞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总舵主,我庙里无人,还是早点回去为是,不过,你答应为我助拳之事,究竟怎样呢?”

  齐谗群正色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只等叶方一到,我们就马上商量行事,必要时,我或许还要亲来武昌一趟哩。”

  臧妙贞这才由衷地向他报之一笑。

  饭罢,臧妙贞写了一信,交靳三绝面呈乃师,另写一条,嘱其同船动身,仍取道皇螺矶,回转大洪山。

  不一会,湖下伙计回报,包赴武昌的专船已经雇妥,请示开船的时间。

  臧妙贞等三人,随即起身告辞,齐逸群率领大小舵主多人直将她们送上船后,她乃遥立船头,始与岸上众人,连连稽首,殷殷道别。

  她一到水月庵就把自己对面的那间禅房,收拾一净,作为师姊来此后的寝室,这禅房里面,另有套间,心想:“就是哑巴来了,也只好这样安置嘛。”

  长江的气候多变,这时,虽是十月小阳春的天气,应较温暖,但因连日下了几天毛毛细雨,昨又刮了一夜秋风,故天气仍旧阴晴不定,寒意顿重。

  不料次晨,天公虽已风息雨停,可是,大江中心以及南北两岸,又漫起了一天的蒙蒙大雾。

  这时水面上,无论是来往渡江,或是上行下游,所有的船只,均已停航。

  这为的是,船行江中雾阻视线极易发生危险之故,除了一些因有急事的人们,不计危险,非要开船不可的,那只能算是例外。

  还有,那些专在水面上,做没本钱生意的人们,正好趁雾行事,饱掠一顿,得手后,更借这满江里漫天大雾,放胆地张帆远航。

  清晨,汐阳江边,由岸上来了一位年约三十岁上下的貌美道姑,只见她,生得玉首蛾眉,双靥映春,目如秋水,口似垂樱,云髻高挽,玄袍长披,髻顶白色道冠,肩插三尺龙泉,姿采飘逸,宛似玉树临风。

  独行雾中,恍如文殊再世,正由那岸上向江边款款而来。

  待在江边船上的一群舟子们,抬头一看,都不觉一呆。

  那道姑到江边,轻绽樱唇,微启贝齿,说道:“船家!我要过江去,不知你们哪个愿去。”

  众船家异口同声的说:“大师傅,你不看,这漫天的大雾,视线太差,叫我们怎么走嘛。”

  那道姑笑道:“这样说来,你们都是不敢去的啦。”

  船家们都连连摇首。

  那道姑又笑道:“连我都不怕,你们还怕什么呢?你们这些船家们,竟一个大胆的人也没有么?”

  忽听得右首排尾一条船上,有人高声答道:“大师父,我渡你过江,但是,你可得多给我点钱。”

  “给你二两银子,怎样?”

  “成,大师父,请上船吧!”

  这个船家,却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生得一身虬筋,力蛮如牛,今见这个貌美的道姑,只身渡江,心头早已有点蹦蹦跳。

  假使没有浓雾的话,就是不给船钱,他也愿意,当下他就载着那位道姑,运桨转舵,朝对江鼓浪前进。

  这一叶扁舟,行至江心,正在浪里向前钻动之际。这时,于雾幕层层中,忽瞥见下游五六丈远处突出现了一条大船,船重载满,正扬帆西上,直向这只小船拦腰撞来。

  这小船顿感进不及,退又不可,只吓得那个小伙子的船家,亡魂皆冒,尽向来船大声疾呼,哪里还有回应。

  船中的道姑见状,也颇心惊,她仍丝毫不动声色的,忙暗地里从怀里一摸,接着,右臂一扬。

  将掌中的两名青钱,猛向那艘大船的桅缆,抖手打出,只见两点寒星,在这浓雾空中,微微一闪。

  就先后听得后船轻轻的“咔嚓”之声,接着“哗喇”一声暴响,那艘大船,马上就绳断帆落,船身自横,飘留江心,停止未进。

  这时,这只小船恰好与那艘大船,擦身而过,危殆之至。

  那艘大船,正前进得好好的,风迎布帆,忽然无故自落,船上人家,都不禁一愕。

  不料船头间,恰有一人亲眼见到是这小船上的那个道姑做的手脚。

  他忙挺立船头,拱手说道:“请问大师父,是哪路高人,为何无故破坏我们弟兄的大事?”

  这小船,仍自鼓浪前进,不予理会。

  忽听得船头上,一声断喝:“你既怕事,就接我这个吧!”

  接着就是“嗖”,“嗖”,“嗖”,于这蒙蒙迷漫中,只见青光连闪,直向道姑当头罩下。

  那道姑亭亭玉立,站在船中,只见她右手袍袖,向上一拂,就将迎面飞来的三宗暗器,一齐抄在手中。

  伸掌一看,却是三支燕尾透风钢镖。

  她当时见那船上大汉,恁般无理,也兀自有气。

  不由得蛾眉倒竖,杏眼圆睁,怒声喝道:“清晨大早,你这厮,不是找死了么?这个,还给你吧!”

  说罢,她将接过来的三支钢镖,向那大船头上,抖手打出一支,就听得“扑通”一声,已有人中镖受伤,栽倒舱下。,接着那大船上,掀起了一阵吆喝,“放箭,放箭,拿弓箭来,赶快放箭。”

  这时小船,虽离大船已有五七丈远,但其距离,仍在弓箭射程之内。

  那道姑还想回船转身,迎着飞蝗,向那大船迎斗过去,但这样纠缠下去,又恐耽搁时间太久,实非所愿。

  假若就这样的走了,不去理会他们吧,那飞射过来的箭雨,叫这身后的船家,又如何抵挡呢?

  她伫立舱中,正犹豫不决间,忽另一打算,如电光火石般掠过心头。

  她一面命船家努力鼓桨,一面与船家对立着,高高挽起双袖,将全身真力运集两掌,然后,分张两臂。

  只见她那纤如春笋的双掌,频频不停地向水面推动,她那掌心中,似发出一般急劲无比的无形力道,直向船尾两旁水面撞去。

  只激得浪翻潮涌,水星四溅,这时,船已如箭射般,向前飞驰,较原来加快何止十倍以上。

  身后那艘大船已在这大雾迷漫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由那大船上所射出的阵阵箭雨,只听得飕飕连声,一齐坠入船后江心去了。

  那道姑,这时,已经累得玉容苍白,额头见汗,收回双臂,停止行动,连忙又坐下舱去。

  那船家见她闭目屏息凝神静坐,似因刚才那阵“劈水行舟”受累过甚正需休息不便打扰,他仍只一股劲的双臂摇桨,继续推舟前进。

  片刻后,那道姑玉头一抬,杏目陡睁,于浓雾笼罩下,由眼中射出两缕精光,令那船家不敢逼视。

  道姑马上又恢复常态,双眉一层,两靥添涡,满面含笑地说道:“看不出,你这人真行,胆量也好,船家!你贵姓呀?”

  “我姓江,名叫江通海,大师父,刚才这艘大船,严重载满,竟敢在浓雾中航行,船上的人又恁横,我看,八成不是什么好路数。今天除非遇上你大师父,否则,我这船可真完啦。”

  道姑也明知那船是条盗船,她当时不想回船转身,迎斗过去,也怕与对方的主儿照了面,拉上了渊源,将闹个没完,及至听得船家江通海这么一问,只得含糊其词地应着,“管他哩,我们走吧!”

  江通海又向那道姑搭讪着,说道:“大师父,我也曾练过几天把式哩,就从没见过有你这样高功夫的人,我很想从师,不知你肯否收我这样的徒弟呀?”

  那道姑笑道:“你练过武么?看样式,也有点像。看你的资质很佳,且胆量更好,仅这样就很合本门收徒的条件,何况,你还有武功的根基呢?不过,可惜你是个男子!”

  那江通海听得道姑,连连地称赞他,方自一喜。

  及至听不收男徒的话,又顿感失望,不由的嘘了一口长气,说道:“嗳!这样一来,我拜师是没望的了!”

  那道姑见状,“嗤”的一声,双靥生春地笑道:“你这个人,不要恁自丧气呀,我虽不能收你作徒弟,还不能传你武功么?你只要有武功学,就行啦,又何必争这一个师徒的名分呢?”

  “大师父!这敢情好!”江通海得意得笑了。

  道姑问:“你现在多大年纪,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呀?”

  江通海说道:“我今年已二十岁了,家里还有老娘。”

  道姑又问:“住在什么地方呢?”

  江通海说道:“现住在汉阳鹦鹉洲夹河沿,哟!大师父,我还不知道你的法号,是怎样称呼哩。”

  那道姑笑道:“我俗家姓叶,道号妙善,现在大洪山大洪口长春阁出家,今天过江,是到白沙洲水月庵,看我师妹臧妙贞去的。”

  江通海说道:“那么,我就径送大师父上白沙洲,不要到武昌去好啦。”

  妙善说道:“也可以,不过,我既不能收你作弟子,那,你就不能称我是师父呀!以后你就喊我是姑姑吧……!唉!不对,看我的年纪,也大不了你好多,这样罢,我们就姊弟相称好啦!”

  江通海乐极不知所以,道:“我怎敢当呢?”

  妙善又正色说道:“这有什么关系,我们今天,一见面就投缘,你这个人,我还真是喜欢,认你作个弟弟,不好么?”

  江通海,将双桨一放,马上就推金山,倒玉柱,双膝一跪,趴在舵舱里,“碰、碰、碰”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起身,又一躬到地,才红着脸嗫声说道:“大姊,这三个响头不算拜师,却是我认姊呵!”

  妙善当下也颇为高兴,连忙起身摇手阻拦道:“弟弟,你只要说到就是,不必行此大礼嘛!”

  两人这一互相礼罢,算是认定了姊弟,确定了关系。

  不一会,船已靠了白沙洲江岸,那江通海就由舵舱里,猛使一个箭步,跃身上岸,反手将船头带正。

  搭上跳板,由船边欺身向前,双臂一伸,准备扶这位大姊上岸。

  妙善立身船头,也就毫不客气毫无羞涩地猛舒右臂伸出纤掌,一把抓住他那满布虬筋的肩膀。

  试想,一个有绝顶武功的人,上下船只,还需人扶吗?殊不知妙善这一抓,却另有深意在焉。

  妙善当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觉得这位弟弟的身体,真结实如牛,心中暗喜,随就轻盈款款步过跳板,上得岸来。

  这才将手一松,娇声笑道:“弟弟,谢谢你啦。”

  她边说边由怀中,掏出约十两重的银绽一颗,向江通海手里一塞。

  “大姊,你这是干什么嘛?”

  妙善一手握住他的右腕,一手将银子向他掌中一放,又笑道:“这银子,不是给你的,你回去对妈妈说。今天结识了我这个大姊,银子是我请你买点东西,孝敬妈妈。听姊姊的话,收下,只等这里的事情一了,我会来找你的。”

  妙善说罢,又经一番珍重道别后,才飘身前进,径向水月庵扑去。

  江通海当下也就无话可说,只得称谢不迭,收下银两,回身上船,又在江边待了好久,始快快离去。

  这时,已雾散云收,一轮艳阳高悬,顿照得大地皆春,人间尽暖,这,正是十月小阳春的天气。

  臧妙贞正在庙中,仰望天际,似有所思。

  忽听得一阵砰砰之声,有人叩门。

  随款步向前,伸手将山门一开,猛一抬头,不禁玉首连摇,双目落泪,一头扑向来人怀中,大放悲声。

  妙善见状,不由得黯然神伤,双臂一圈,将妙贞一把搂在怀里,耳鬓相偎,陪着垂泪不止。

  这时,已经惊动了邝青云、伍素月、张净修、边冷如四个弟子,一齐向前,围着师伯见礼。

  两人相抱痛哭了一会,妙善这才温语说道:“妹子,好啦,好啦,有话我们进去慢慢地说吧!”

  又吩咐弟子们,将山门掩上,然后一手挽着妙贞,那妙贞也如小鸟偎在妙善肩下,双双步入禅房。

  妙贞问:“师姊,今晨这么大的雾,你怎过江来呢?”

  “我接得你的信后,就动身,昨天到了汉阳,唉!今早江边,本来没船走的,所有的船家,都不肯开船,后来,竟有个大胆的,愿送我过江。”那妙善说到此处,压低嗓门,悄声说道:“我与那船家,两人还在船上认了亲,结拜了姊弟哩,妹妹!这个人真好,人也诚实,身体更结实,还不过二十岁,我看他好多地方要比哑巴强,是以,他想从我练功夫,我也答应他啦。”

  说罢,冲着妙贞,来个会心的一笑。

  这一下,将那刚停止呜咽的妙贞,也逗笑了。

  妙善接着将刚才在江心里,与人相斗的情形,述说了一遍,又掏出接来的一支钢镖递给妙贞。

  妙贞接过一看,说道:“使这镖的是三元帮的嘛,你不看,这镖的燕尾上,不是铸着三元帮的标志么?因为两下未照面,只不知道是谁罢了。”

  “我就因为不愿与他们照面,怕引起一些无谓纠葛,是以,才露了一手‘劈水行舟’的功夫,催船前进,就很快的离开了那艘大帆船。”

  妙善似很得意地,说道:“也因为这样,才引起了江通海的惊异,硬要从我学艺哩!”

  “妹妹,你受伤的情形和伤势怎样,我都不大清楚,你究竟为了什事,将身体弄成这个样子呢?”

  那妙贞不觉又是一阵咽头哽塞,热泪盈眶,她姊妹两人,关在一间屋里,何话不可说?妙贞这才拭净眼泪。

  遂将如何结识晴川四公子之一的金友吉,后来,有个名叫宇文杰的少年,如何来伤了自己,毁了全身武功,当场将人救走。以及靳三绝如何前往复仇,又误伤了双义镖局里镖师等经过,详细的对妙善密语了一阵。

  妙善神情诧异地说道:“噫,那宇文杰,不是河南人么?他怎又会在武汉一带出现了呢?”

  “师姊,你认识他么?”

  妙善道:“不,我不认识!只是听人传说而已。”说罢,即沉首不语,似有所思,半晌,才又说道:“他在郾城,打败山东崂山二圣的时候,武清扬那么厉害的人,就听说没有与他走上三招,到后来,南阳的小霸王单天庆,又碰在他手里,那更不用说了,只一个照面,就当场吃鳖,我看这个人,确实不大好缠哩。”

  妙贞又赶着解释,说道:“不,师姊,这个人的武功,虽高不可测,但他,确是一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小孩子,看那样子,是极易受人圈套的。”

  妙善问:“哦!你的伤势,在身上哪里,现在还感觉怎样呢?”

  妙贞当时就脱去上衣,袒开胸腹,说道:“你看看,就在奶下。”

  妙善一手扒开她的双峰,盯眼一看,见无什么伤痕,伸双掌向胸前一摸,也无什么异状,遂笑道:“没有什么嘛。”

  “我胸前经那宇文杰单掌一拂后,外表上并无伤痕,同时也不痛苦,就是不能提气运功。”

  妙贞说到此处,也压低嗓门,悄声说道:“不单是这呵,连我那内视的功夫,也随同毁啦。”

  妙善问:“真的嘛?那,你怎知道的呢?”

  这一问,只问得妙贞也不禁双靥绯红,她又悄声说道:“我受伤后,并没留意这个,是前几天,去趟君山时,才试出来哩。”

  妙善又温语安慰着,说道:“没要紧,这总归不能提气行功之故,只要武功一复,一切都会归元的。”

  妙善又接着说道:“依我看,还是设法找那宇文杰来,先恢复你的武功要紧,至于报仇一事,等方儿来了再说。”

  “妹妹,因为我们到底是一辈女流,只要别人不找我们的麻烦,我们是不便向那些男人们生事的呀。”

  妙贞说道:“那孩子前几天,曾来过这里一次,说,如有事找他,可去问双义镖局就行,我想,我们已伤了那镖局里人,如若再去找他,定会引起他们的疑心,将招出更多的麻烦。但,还有一层,那孩子也曾答应为我恢复武功,可是,并没说什么时候为我恢复,是以,他说话,我尚未置信哩!”

  妙善说道:“我看这事,只去找那金友吉,就可将宇文杰诓出来,何必去找那双义镖局呢?那翁一苇老家伙,也是个不大好吃的果子呀!妹妹,你放心好啦!现在,我已有个计划在这里,只等方儿一到,我们就依计行事吧!”

  姊妹两人,在房里商议了半天,始获得了初步协定,那妙贞又忙着为师姊,张罗饮食寝处各事去了。

  妙善来到水月庵,转眼已是三天,闲下无事,想来汉阳访访那位新结义的弟弟江通海去,将意思告知妙贞后,就只身来到汉阳鹦鹉洲。

  她步进夹河沿,见这一带的居民,不是船家,就是渔户,中间街道狭窄,两旁房屋简陋,看得她不禁眉头一皱,收想:“这地方怎么住嘛。”

  她来至街中,向一个正坐门前,补缀渔网的中年妇人,打一稽首,问道:“女施主!请问你,有个船家江通海是住在哪里呀?”

  那中年妇人,抬头向她略一打量,乃放下针线,用手向南一指,说道:“大师父!这南街头,坐东朝西,第三家那间屋子便是的。”

  妙善含笑道谢,随即折身迳向南街头行来。

  乃至到了第三家门前一看,双门紧闭,环境清洁,心想:“这孩子的妈划定是个爱清洁的人。”

  她站立门前,稍一思索,就款步向前,伸手叩门。

  “呀”的一声,大门开处,即听得一阵洪亮而熟悉的口音,说道:“噫!大姊是你来啦。”

  那江通海一面说着,一面让客进门,又一面高声道:“妈!那叶家大姊来啦!”

  妙善问:“弟弟!今天你是回得比较早些么?”

  “是的,我刚回家来,正帮着妈,在厨房里烧火哩。”

  这时,由后面走出一位精神矍铄,年约五六十岁的老太太来,看她穿的虽是一身粗布衣裙,却洗涤得异常清洁。

  她忙向前,含笑稽首,说道:“妈!你好。”

  老太太一把将妙善拉着,就堂前坐下,又向她全身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满脸慈祥地含笑答道:“谢谢你!我的身体还硬朗,姑娘,请坐吧!前天海儿一回家,就告诉我了,说你这位姊姊,本事大得很哪,那天若不是遇上你呀!我这孩子,可就危险啦。”

  妙善含笑说道:“妈!天下无论什么事,都是讲个缘法呀!尤其是我们出家人,更是重视缘法!”

  老太太呵呵笑道:“好!好!孩子,你就在寒舍用个粗茶淡饭,寒舍有的是空房,你就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日再走吧!”

  妙善慕声道:“多谢妈的照顾!”

  饭后,妙善要江通海演练其以往所学之功夫,好量才施教。

  江通海恭谨的脱下外衣,准备练拳。

  面对着江通海那副结实的身子,阵阵爱意不由浮溢在妙善的心里,当然,她所赏识的还不止这一点。

  江通海在院中,立了个八字,将腰间板带,紧了一紧,随就丢了个架式,练了一套罗汉拳。

  一时将十八手招式练完,面不赤气不喘,拱手说道:“大姊!献丑了,请多指教。”

  妙善说道:“难为你了,弟弟!你赶快将衣服穿好了再说吧,免身体着凉!刚才你所练的这套罗汉拳,是目前江湖上最盛行的了,它出手时,势威力猛见长,由于你在武功上,没有根基之故,练起来,却威而不猛,浮而无力,看是好看,可是,不能与行家过手。从今天起,你可暂时不练这个,待我传你口诀,由调息运息,着手练起,先扎稳根基,待内功有了火候,再练那拳脚上和兵刃上的功夫吧!”

  说罢,就约他进了那后间卧房!

  一看,这个单身汉的寝室,收拾得还真不错,房中不但窗明几净,床上的帐衾被褥,更十分整洁。

  她在房中,向江通海传罢口诀,自己又将理气入门的功夫,示范了一遍,才回归前房就寝。

  临睡时,她由怀中摸出了一叠银票,向老太太手里一塞,接着,又向她耳边,“叽哩咕噜”,耳语了一阵。

  老太太也就千肯万肯的,将那叠银票收啦。

  次日一早妙善辞过老太太,仍由江通海亲自驾船,送她上白沙洲,又随着她一同进入水月庵,拜见臧妙贞,冲着她直呼二姐。

  妙贞一见到这个年轻英俊,身体结实得有如一条蛮牛般的弟弟,心里不由得也颇为高兴。

  转眼间,又过了十天,仍不见叶方前来,二人也渐感焦急。

  这一天,两人正坐在禅房里细语,那妙善忽伸掌连摇,示意噤声,自己又凝神侧耳,倾听了一会,急声说道:“方儿和哑子,全来啦,正在外间,像和人发生争执咧,我们赶快去看看。”

  两人打开山门,妙善抢步上前,向江岸树林口,一眼望去。

  果见叶方、靳三绝两人,正在林外旷处,围斗一个红面长髯,身穿黄袍,手持朱漆拐杖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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