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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清风梦不成——邱任悠远琴声能返美人魂
         古代有些事情看似不可理喻,尤其在今天的人们看来,神道之事极为幽眇以至于不可想象,甚或就是不足为训的。但在古人那林林总总的记载里,它却占有相当大的比例。作为认识和观照古代的人情风俗及其世象,我们有时又不能一概弃之若敝屣;因为如果那样,并不就是一种科学地对待我国文化遗产的态度。

  孝宗乾道年间(1165年~1173年),清河人邱任年纪虽轻,但却才貌超群,只是在几次考试中他却都没能考取;加以在家不被继母所容,他便只身流落到了南方一带。

  一个天气晴朗的晚上,邱任乘船到了江陵。此时,星星与月亮争辉,湖水共长天一色。对此美景,他心想此时正可以消遣一下,以释放自己那郁积许久的牢愁。他命书僮焚起清香,并拿出随身携带的古琴弹奏起来。那悠远的琴声在夜空里传出老远,连水天那边的水禽都扑扑楞地惊飞而起,然后,它们又飞掠了回来。

  忽然间,邱见有人推开自己的船篷,便警觉地站起身子,却发现一位姿容淡雅、风韵轻扬的女人正款款而来;而她的身后有侍女手拿明灯跟随着。邱当即就心情翻滚起来,想不到在这个夜晚,居然还能面对如此美貌的女子!于是,他便对她深施了一礼。这女人回答道:“刚才被先生这美妙的琴声所深深吸引,所以我才不避嫌疑地前来跟您相会。”邱又问起她的名姓,她回答是两淮盐运使何公的姬妾,小字叫翠薇;由于主妇的嫉妒,她就被迫在书亭里居住,那里名花缭绕,曲水萦环,确实有着一派极为迷人的风光。最后,她还试探性地邀请他去她那儿看看。邱自然巴不得这样,但又担心被守门的老太婆阻拦着不让进去。女人笑说,有我在,那老太婆又有何可怕的?这样,邱就跟着她去了。

  但见幽亭里的风景跟外面的果然大不一样。香风送爽,红灯明灭,架上的图书又大多是他平生所没有见过的,邱不禁大为感叹。此时,邱遂开始挑逗她,她却低着头不说话。他便会意了,当即上前跟她亲热起来,两人就极尽绸缪之事。事后,这女人说:“贱妾业已委身于您,希望您能记住今晚这么美好的时光。”邱迅即表示,自己难得美人如此倾心相待,自然是铭心刻骨的。说罢,他便填了首《忆秦娥》的小令赠给美人;其词曰:

  香篆袅,罗帏锦帐风光好。风光好,金钗斜亸,凤鸾颠倒。

  恍疑身在蓬莱岛,邂逅相逢缘不小。缘不小,最关情处,娥眉淡扫。

  这美人读罢此词,不觉也兴致勃勃地和了邱任一首:

  杨枝袅,恩情无限天将晓。天将晓,漏穷鸡唤,教人烦恼。

  邮亭一夜风沙少,匆匆后会应难保。应难保,最伤情处,残云风扫。①

  邱仔细读罢她这首和词,大加赞叹道:“读了您的佳作,拙作自愧跟大作便有天壤之别了!这还不只是前人所说的碔砆跟美玉的差异而已!”而女人则哭泣着说道:“贱妾不能尽情地跟您诉说情怀了,但有一份罗巾赠送给您。您就在归途中慢慢打开看吧,只是恐怕使贱妾感到太羞愧了呢!”

  船只靠岸了,邱打开那罗巾看时,原来它的上面所写的是一首七言绝句诗:

  不断尘缘露本真,翠薇花下绕香魂。

  如今了却风流愿,一任东风啼鸟声。

  第二天,当邱再次去访问时,却只见那空亭里幽静得怕人;原来他所见到的所有景物,此时却都不复存在。他便惊讶地前去询问守卫该亭子的老妇人。回答说,这是主人何公的书亭,姬妾翠薇当时由于受到他极度宠爱,而被主妇用药酒毒死,并埋葬在此处。而亭旁四周种植着的那些紫薇花就是用来纪念她的。至于先生昨晚遇见她,莫非那就是她的灵魂么?

  听了老妇人这段解说的邱任,不觉就心生悲叹地步着翠薇诗作的韵脚道:

  精爽依稀逼太真,何缘月下觑芳魂。

  清风一阵浑无迹,惟听流泉呜咽声。②

  写了这首“次韵”诗,邱任遂再次到她坟墓前祭奠了一番,并把此诗给烧了;然后,他便双眼含泪地惆怅而归。

  按:① 这只能算是广义的“和韵”。因为该和词仅首尾两韵相同,其余并不相同,故尚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步韵”或“次韵”。② 在诗人通用的“平水韵”中,两诗中的“真”属十一真部,“魂”属十三元部,而“声”则八庚部,尤其是庚部跟以上两部绝不通押,这是定例;但此诗韵盖属方音而押者;这在宋代以后的某些作家里仍是不难看到的一种创作现象。又,两诗中的“任”、“听”,均为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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