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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事出突然,凌壮志根本无备,惊愕间,“大头矮脚翁”的那只宽大手掌已经抓到,于是急切间,飘然闪开了。

  宫紫云在矮脚翁一愣之际,即以提高惊觉,这时脱口一声娇叱,出手如电,直点矮脚翁的右碗。

  矮脚翁没想到宫紫云会出手,而且奇快无比,如不撤掌,热必被她点上,因而大喝一声,停身收掌,横退五步。

  于是,瞪大一双眼睛,惊异的盯着恭谨玉立的宫紫云,怒声问:“你这丫头,怎敢与我老人家出手?”

  宫紫云知道“大头矮脚翁”最喜爱晚辈中的小儿女们,因而,故意装痴作呆的含笑恭声说:“晚辈怎敢与你老人家动手?”矮脚翁听得一愣,依然气虎虎的问:“方才你不是还点我老人家的手腕吗?”

  宫紫云故意强词夺理的说:“晚辈那是虚招,你老人家不撤掌也不会点上。”

  矮脚翁气得又是一愣,瞪着一双大眼,咧着一张大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单掌摧碑赵其南趁机哈哈一笑,爽朗的说:“大头鬼,快入座吧,酒菜都凉了,难道你真好意思和他们小一辈的争气?”

  矮脚翁也的确觉得宫紫云可爱,这时听赵其南一打圆,也就住手了。

  虽然他住手了,但,凌壮志怒气未消。

  他,双目爆张,额上青筋突现,大声喝道:“你这是何道理,你干女儿死了却向我索还!”

  单掌摧碑和宫紫云一见,顿时惊呆了。

  矮脚翁发现凌壮志眉飞如剑,朗目射电,俊面上肌肉颤动,杀气直冲天庭,象这样对付他的人,六七十年来尚属首次!

  因而顿时大怒,大脑袋一晃,暴声说:“我说的是我的干女儿万绿萍!”

  凌壮志一听,脑际轰然一声,双眼一黑,喉间发咸,痛心大喝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箭,仰面倒向身后。

  宫紫云一见,花容失色,惊叫一声,飞身将凌壮志抱住。

  大头矮脚翁伸着大头,瞪着大眼,一瞬不瞬的望着俊面苍白如纸的凌壮志,久久才摇了摇大头,径自坐在桌前的大椅上。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摸凌壮志的脉门,霜眉才由蹙在一起了。但他身为主人,理应竭尽全力将凌壮志救活过来。

  于是,强抑心中焦急,即对满面泪痕的宫紫云,宽声说:“凌小侠只是急怒攻心,气血凝聚难散,只要耐心推拿一番即会醒来,再服老朽的一颗‘大魂返魄丹’,就无事了。

  宫紫云这些道理岂能不知?只是她一见凌壮志吐血,方寸就乱,这时一经点破,即将凌壮志抱至大厅左侧的一张大胡床上,平仰放好,盘膝内,开始循序推拿。

  单掌摧碑赵其南,转身正待进入内宅,只见矮脚翁,摇幌着大脑袋,正杯倒酒干的大喝起来。

  矮脚翁嘴大似碗,满桌菜肴,刹那间被他吃了个菜光盘净,两壶上好陈年美酒,眨眼也要喝干。

  单掌摧碑看他这阵猛吃猛喝,不顾凌壮志死活之像,心里就有些生气,但他身主人,又不便发作,只得走过去,低声提醒说:“大头鬼,凌小侠怎怒攻心,情势相当厉害”

  矮脚翁大头一幌,也不看赵其南一眼,反而理直气壮的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那干女儿万绿萍却为他痴情相思,吐血而死,至少他现在死不了啦。”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听,气得一楞,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正在为爱夫凌壮志推拿的宫紫云,早已气得粉面铁青,娇躯颤抖,那双玉手似乎拿不准穴道。

  继而一想,觉得怪老头心痛干女儿为情玉殉,说两句气话也是常理,何况他的个性,原就怪诞不羁。

  单掌摧碑赵其南,见矮脚翁仍一杯一杯的喝个不停,的确有些怒意了,但他仍强压心中怒气,平静的说:“大头,万姑娘忍受不幸玉逝,老朽听来都感到悲痛,难到你作义父的心里不难过?”

  矮脚翁喝干了杯中酒,以玩世不恭的口吻,随意一笑,说:“所谓干女儿,就不是亲生的,即使不是亲生的何必那么认真,这年头气坏了身子,可不是好玩的,你有妻子儿女照顾,我呢?”

  说着,大眼一翻,两手一摊,显出一幅孤苦伶仃的可怜像。

  赵其南一见,气得一跺脚。转身走进厅后,径自去取药了。

  宫紫云听了矮脚翁的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无情无意的话,竟会出自颇受人敬的矮脚翁的口里。

  想到那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万绿萍,为情削瘦,终日流泪,在石门镇外相遇时的那副憔悴神态,实在令人可悯可怜,她虽然明知凌弟弟有意避而不见,但他仍为凌壮志辩护,而不发一句怨言。

  宫紫云想到万绿萍呕血而死的悲惨结果,泪珠在合闭的凤目中,宛如断线的珍珠般,一颗接一颗的滚下来。矮脚翁不时觑目偷看,一面喝酒,一面不停的摇大头,没人知道他这位怪诞老人看了宫紫云的落泪是何感想。

  就在这时,那阵已经远去的马队,似是去而复返,再度传来杂乱的马嘶蹄奔声,同时,愈听愈真切了。

  宫紫云立被这阵如雷蹄声惊醒,睁眼一看,发现爱夫苍白如纸的面庞,已恢复了红润,脉博也恢复了有力的跳动,但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一阵急速衣袂飘风声“单掌摧碑”赵其南,由厅后飞身纵进厅来,神情焦急,面色大变,手里托着一颗红色药丸,急步奔至宫紫云面前,同时焦急的说:“快将这粒药丸给凌小侠服下去,这次他们折马驰回,必是前来舍下,方才凌小侠将她的长剑击飞,如发现凌小侠在此,定然不会放过老夫。”

  说着,急忙将手中的药丸交给宫紫云。

  宫紫云正在悲忿之际,加之想到青衣少女怨毒的说要杀她,因而芳心顿起杀机,于是伸手接过药丸,同时沉声说:“她如果胆敢前来,那是她自己找死。”

  说话之间,已捏开凌壮志的牙关,将药丸放进口内。

  一脸茫然神色的矮脚翁,不由笑着问:“赵老大,我大头还以为你们为混蛋小子不醒来而焦急呢?你们说的是谁,竟是如此厉害,而将你这位山西总舵主吓成这副样子。”

  赵其南脸红都不红,惊悸已使他忘了矮脚翁的揶揄,于是焦急的说:“是大河教主邱铜川的女儿。”

  矮脚翁听了也不禁轻“噢”一声,脸上神色一动,再度不解的问:“这丫头来此作什么?”

  单掌摧碑赵其南的老脸上,已急满了冷汗,尤其听到马嘶蹄乱已到了门前,不由惶急的说:“我要赶紧迎出去,她们已经回来了,想必是到达前面王家镇,发现凌小侠未曾过去,又回来了”

  话未说完,左面厢房屋脊上,立即传来一声清脆冰冷的声音:“不错,总舵主不欢迎吗?”

  刚刚走出厅外的赵其南一听,不由脱口一声轻啊,倏然停住脚步,抬头一看,惊得几乎晕厥过去。

  只见青衣背剑的邱莉花,婷然立在屋脊上,樱唇哂着冷笑,杏目闪着寒芒,娇美的面庞上,充满了凶残的杀气。

  赵其南这一惊非同小可,身不由己的退后半步,老脸上的冷汗,像落雨般的流下来,慌得一抱拳,急忙恭声说:

  “欢迎总督察芳驾光临,卑职倍感荣幸,恭请总督察厅上坐。”

  话声甫落,厅内立即暴起一阵拍桌子的“叭叭”声响,接着是大头矮脚翁的破口大骂:“赵老大,几年不见,想不到你变得如此卑微下贱,真叫我大头为你难堪,你当年的雄风何在,那种视死如归的豪气哪里去了?”

  赵其南被说的老脸通红,但他怎能当着邱莉花的面,向矮脚翁解释,这样作完全是为了家。

  这时,对面迎壁处,已涌进十数个带兵刃的劲装大汉来,六个香主身份的中年人,傲然立在当前。

  立在房上的邱莉花一听,骂声不是凌壮志,立即怒声问:“是什么人在厅上狂言乱嗥?”

  话声甫落,身形微动,飘然落在院中。

  就在她身形刚刚落在地上的同时,厅门人影一闪,矮脚翁已满面怒容的纵至厅外,同时,大脑袋一幌,怒声说:“是我老人家。”

  邱莉花一见,立即发出一阵轻蔑的“格格”娇笑,说:“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大头鬼,在终南山麓,本姑娘念你成名不易,饶你不死,今夜却又在此显魂!”

  矮脚翁气得须发皆张,暴跳如雷,破口大骂:“狗丫头敢辱骂我老人家,就是你爹邱铜川他也不敢,那次我老人家念你是个晚辈丫头,有心让你,你道我老人家真不如你。”

  话声甫落,飞身前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掌,五指箕张,直向邱莉花的粉面抓到。

  邱莉花轻蔑的冷冷一笑,闪身躲开了,同时不屑的说:“剑下游魂,姑娘懒得理你。”

  说着,杏目一瞪,转首望着六个中年人,威凌的大声说:“你们六人快将他拿下。”

  话声甫落,六个中年人齐声呐喊,各挥兵刃,飞身向矮脚翁扑来。

  矮脚翁一见,仰面发出一阵哈哈狂笑,接着恨声说:“我今夜不将你们这些害人精斩尽杀绝,我大头便举掌自毙。”

  说罢,大袖一挥,径向扑来的六个中年人迎去。

  邱莉花见六个中年人已缠住矮脚翁,立即望着老脸苍白的单掌摧碑赵其南,沉声问:“凌壮志现在何处?”

  赵其南知道毁家丧命已不可免,因而,也沉声回答说:“凌小侠已经安歇就寝了,你有什么话可对老夫说。”

  邱莉花见赵其南态度改变,已无敬意,杏目中立即射出两道凶狠光芒,那张如花粉面,也顿时变得狞恶恐怖。

  于是冷冷一笑,怨毒的恨声说:“赵其南,你好大胆,居然窝藏教主急欲捉到的要犯,现在本督察念你年老糊涂,饶你一条老命,快些自行挖去双目。”

  话声未完,身后暴起两声凄厉惊心的悠长惨叫。

  邱莉花转首一看,两个灰衣香主,已被矮脚翁击毙了。

  头尚未曾转回,再度暴起一声刺耳惨嚎,另一个黑衣香主,也倒在血泊中。

  邱莉花看到粉面色变,心知不妙,她决定先杀了赵其南,再对付矮脚翁,因为,这时她已看出今夜的矮脚翁,和那天终南山下的矮脚翁完全不同,她是否能战胜矮脚翁,已毫无信心了。

  心念已定,注定厅阶上的赵其南厉声问:“赵其南,你难道要本督察亲自动手吗?”

  话声甫落,倏举玉腕,呛嚎一声清越龙吟,寒光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柄光芒四射的长剑。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见,悲忿填胸,仰天一声狂笑,痛心的说:“老朽数年来,低声下气,忍辱含垢,结果仍难逃去今天”

  话未说完,院中再度暴起两声惨叫。

  邱莉花知道又有两个香主倒下了,于是心头一横,一声厉叱,飞身前扑,手中长剑颤山数朵剑花,径向赵其南的前胸刺到。

  赵其南大喝一声:“贱婢,今夜你的报应到了,老夫拼死也要杀你除害。”

  大喝声中,飞舞双掌,疯狂的迎下厅阶。

  恰在这时,昏迷中的凌壮志已睁开了眼睛。

  宫紫云怕赵其南有失,急对凌壮志说:“你快些调息我出去看看。”

  看字出口,院中又暴起一声惨叫。

  宫紫云大吃一惊,脱口急呼一声“不好”,纤手一按床面,身形疾如闪电,直射厅外。

  来到厅外一看,顿时大怒,只见单掌摧碑赵其南的左臂,已被邱莉花斩断,但赵其南仍急挥右掌,奋力相斗。

  宫紫云一声厉叱,翻腕取剑,紫华一闪,身形如电,宝剑出鞘,宫紫云的身形已到,一招“滑车飞挑”猛过邱莉花下劈的长剑。

  呛呛一声金铁交鸣,火花飞溅中,暴起一声尖锐惊叫,邱莉花右臂一震,飞身退后一丈。

  这时人影一闪,矮脚翁已将摇摇欲倒的赵其南扶住,倒在床上的凌壮志也由厅内奔出来。

  邱莉花心知不妙,她没想到宫紫云的剑法比凌壮志毫不逊色,于是趁暴退身形尚未立稳,足尖一点,腾空飞上房面。

  宫紫云杀机早起,岂肯放她逃走,长剑一挥,厉声娇叱:“留下命来—

  —”

  厉叱声中,疾展“百丈咫尺”,身形宛如一缕紫烟,直射邱莉花身后。

  邱莉花心中大骇,这种奇快的身法,她今夜第一次目睹亲见,心知逃走无望,不如拼死保命。

  于是,一声怒叱,反臂挥剑,幻起一道如银匹练,闪电扫向宫紫云的纤腰。

  宫紫云娇靥凝霜,黛眉如飞,一声冷笑说:“在你死前,让你见识见识‘乌衣狂生’的太虚九剑。”

  剑字出口,紫华暴涨,刷刷连攻三剑,在耀眼翻滚的匹练中,千朵剑目的剑花内,惨叫声起,鲜血飞射,邱莉花连肩带臂一颗螓首,直射半空。

  噗通一声大响,邱莉花鲜血淋漓的半截娇躯,已滚落在院中地上。

  已被矮脚翁止住血的赵其南,顿时惊呆,几乎忘了断臂之痛,她一直担心宫紫云不是邱莉花的对手,没想到三招不到,竟将邱莉花杀了。

  矮脚翁呆呆的望着飘身而下的宫紫云,缓缓摇着大头,默然一叹,似自语又似对赵其南感慨的说:“看来我大头真的该休息了。”

  宫紫云翻腕收剑,看也不看地上仍在微微颤抖的半截尸体一眼,纵身飞至大厅阶前,俯首望着赵其南,关切的问:“赵前辈浑身怎样?”

  矮脚翁未待满面感激之色的赵其南回答,立即抢先说:“你放心,他死不了,你还是照顾混蛋小子吧!”

  宫紫云顿时想起爱夫凌壮志尚未完全好,于是,羞红着娇靥,关切的望着凌壮志,嗔声说:“你怎的也出来了?”

  凌壮志淡淡一笑,说:“我已经没事了。”

  他的脸上虽然带笑,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的心是多么凄惨。

  一阵马嘶杂乱的蹄声,径由院外传来。

  四人心中一动,注目一看,院中除了七具尸体外,大河教的其他壮汉,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单掌摧碑赵其南,黯然一叹,十分颓丧的说:“我这个家,结果仍然难保,看来只有携带家小逃往别处暂避一时了。”

  宫紫云立即慰声说:“前辈何必畏大河教如虎狼,不是晚辈夸口,只要凌弟弟身体复原,不出十天,必杀罪魁邱铜川,那时大河教岂不就冰消瓦解了。”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听,精神大震,立即激动的大声说:“好,老朽再赠给小侠一粒‘大魂返魄丹’!”

  说着,挺腰就要站起来,。

  蓦闻矮脚翁急声说:“慢着,小鬼过来,我先给你敷上刀创药。”

  说话之间,捧着刀创药的小童已跑到矮脚翁的面前。

  宫紫云帮着小童将一包略带粉红色的白药粉打开,凌壮志将赵其南的断臂托住,矮脚翁则大把大把的往伤处抓药。

  矮脚翁一面为赵其南包扎,一面熬有介事的说:“赵大侠,今后的万儿,在江湖中将要更响了。”

  赵其南霜眉一蹙,不解的问:“为什么?”

  矮脚翁立即正色说:“现在左臂已断,不是名符其实的‘单掌摧碑’了四?”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听,几乎气破了肚皮。

  凌壮志、宫紫云,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强忍笑意,同时感慨的摇了摇头,这位怪老,为何被人列入四大怪,也由此可知了。

  矮脚翁匆匆为赵其南将断臂包好,接着催促说:“快进去休养吧,你的贵宾由我大头照顾,三五天内邱铜川尚不致来得那么快,就是来几个堂主执事的三流货色,也不够我大头收拾的。”

  单掌摧碑赵其南,敷了刀创药后,似乎痛苦减多了,这时听矮脚翁有意来此为他护家,立即笑着说:“大头,你也别担心邱铜川会来,只要凌小侠到什么地方,他必会追到什么地方,这个罪魁祸首,一心想称霸黄河七省,就是少林派他还想赶出河南去呢,他对凌小侠身上的那本恶魔武功,视如达成梦想的唯一捷径,自是比他女儿的生命重要多了。”

  说着,略显痛苦的由地上站起来,继而,望着凌壮志和宫紫云,歉然说:

  “请二位原谅老朽慢待之罪,一切委托大头了。”

  凌壮志宫紫云同时恭声说:“请前辈静心养伤,不必为琐事烦恼,至于邱铜川要报杀女儿之仇的事,自会找晚辈两人,当不会向前辈问罪。”

  赵其南感慨的摇摇头,黯然说:“小侠对大河教中的详情知道的太少了”

  矮脚翁一挥手,立即不耐烦的催促说:“好了,好了,进去吧,我大头的肚子又饿了。”

  于是,四人径向厅上走去,赵其南吩咐小童重新备酒,才径自走进厅后。

  守门的老苍头,率领着几个健壮的家丁,已将院中的七具尸体移走,这时正用水冲洗血渍。

  酒菜重新摆上,“矮脚翁”立即大刺刺的坐在中央,凌壮志心情低沉,一心想着万绿萍的死,因而蹙眉而坐,滴酒不沾。

  宫紫云焦急的等着,直到矮脚翁吃至半饱,才关切的恭声问:“万姑娘去世,不知老前辈是听谁说的?”

  说着,俊面一红,双目内立即涌满了泪水。

  矮脚翁正在啃一只肥大的鸡腿,闻言大眼一翻,嚼着满嘴鸡肉,沉声说:

  “怎么?万绿萍为你呕血至死,你有些不太相信是不是?”

  宫紫云想到娇憨秀丽的万绿萍,凤目也湿润了,因而黯然插言说:“不是晚辈不信,因为老前辈对万姑娘的死似乎并不太伤心”

  矮脚翁一听,似乎怒不可遏,将鸡腿向桌上一放,怒声说:“告诉你们,当时我听穷酸流着泪告诉我这个不幸消息时,我老人家曾经放声痛哭,只是没有吐血而已。”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不由急声问:“老前辈说的穷酸,不知是哪一位?”

  矮脚翁的神色似乎缓和些了,拿起桌上的鸡腿,喝了口酒,说:“就是最疼爱万丫头的穷叔叔,我们四怪中的老四‘穷书生’。”

  说此一顿,立即整容正色警告说:“小子,我郑重向你提出警告,今后遇到了穷酸,你可要多加小心,老四那家伙比我老人家更恨你,他曾向我发誓要剥你小子的皮,还有万丫头的师父恒山异人,如果知道爱徒已死,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凌壮志一听,心中又悲痛又叫苦,想不到一念一差,为自己种下天大的祸事,一个无人不知难惹的铁钩婆,已经够应付了,如今又加上矮脚翁、穷书生,还有一位恒山异人,乍然想来,真是痛不欲生。

  宫紫云见爱夫痛苦的表情,芳心好痛,不由忿然说:“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这些前辈长者,也不能因一时之痛,群起对付一个晚辈,显得那样心胸狭窄,毫无容人之量。”

  矮脚翁立即沉声说:“丫头,你可不能一概而论,我老人家就是一个容量如海的人,否则,哼!那还有这小子的命在?”

  说着,大眼翻了一脸痛苦神色的凌壮志一眼,接着,又有些同情的说:

  “看你小子这副难过神态,知道你对万丫头也的确不坏,如果你真的能到她的坟前拜上一拜,老四他们也许会对你网开一面。”

  凌壮志痛苦的说:“晚辈虽有此心,只是不知万姑娘的香冢何处”

  矮脚翁未待紫壮志说完,立即将大头摇的像波浪鼓似的说:“当时穷酸没说,我老人家心里悲痛欲绝,因而也忘了问,据穷酸自己说,铁钩婆痛失爱女,已经成疯,她将爱女放在一个百年前的古冢中,终日望着爱女冰冷的死身流泪,有时号陶大哭。”

  凌壮志双目冷电一闪,顿时想起怀中“无名叟”赠给那谨“冰果琼浆”

  有起死回生之效,因而脱口急声问:“老前辈是说万姑娘的尸体尚未入棺?”

  矮脚翁立即颔首说:“不错,据穷酸说那座古墓停尸多年不腐”

  话未说完,凌壮志倏然立起,同时急声说:“老前辈请代晚辈向前辈致射,晚辈就此告辞了。”

  矮脚翁似乎一惊,急忙说:“就是前去古墓,也不急在这两个时辰,现在天已三更,转瞬间天就明了,再说你急怒攻心,气血并未完全疏顺,你如此急急赶路,恐怕见不到万丫头的死骨,你的尸体先倒在中途了,再说,你不找到穷酸,也别想找到那座古墓。”

  宫紫云深怕凌壮志劳累过度,因而也附声说:“弟弟,老前辈说的是,你不能太任性!”

  矮脚翁立即一挥手,催促说:“快去休息一个时辰吧,天亮了好上路。”

  说着,转首望着两个小童,大声说:“快引凌小侠去厢房休息。”

  两个小童恭声应是,其中一个先飞步奔进东厢房。

  凌壮志无奈,只得辞过矮脚翁,和宫紫云随在小童身后,向厅外走去。

  来至东厢房,另一小童已燃起油烛,室内布置得极为雅致,但心乱如麻的凌壮已无心去看室内的陈设了。

  宫紫云将小童遣走,顺手关好房门,挽着凌壮志进寝室。

  凌壮志由于愧疚过深,内心极为痛苦,因而一直紧锁眉头,凝神沉思。

  宫紫云原是最美丽的少女,也是最善妒的少女,但这时听说万绿萍已死,已毫无一丝妒意,有的只是疼爱丈夫和关心大局。

  于是,她一面为爱夫脱下锦缎短靴,服侍他坐在床上,一面柔声劝导说:

  “现在大敌当前,高手环伺,师仇尚且未报,你不能就此摧残自己的身体,一旦危机来临,你将无法应付,因而你令母亲失望,父亲含恨泉下,那时你才是不可宽恕的罪人。”

  凌壮志听得悚然一惊,不由惶声应是,但他仍忍不住含着泪说:“只是小弟深觉痛悔,太对不起她了。”

  宫紫云立即附和着大方的说:“当然姊姊何尝不伤心难过,况且你又没负她,只是万姑娘太想不开了,就是将来一床三好,也是世间常有的事,难道姊姊还会妒嫉吃酸?”

  话声甫落,厅阶上立即传来一阵悲痛欣慰哈哈大知。

  凌壮志、宫紫云猛然一惊,知是矮脚翁的笑声,尤其宫紫云,娇靥羞的通红,深悔方才的话说的声音太大了,两人竟忘了矮脚翁尚坐在厅上.

  心念间,蓦闻矮脚翁惋惜的戚声说:“听了真心话,方知我那干女儿命薄了,万丫头果真阴灵有知,也当瞑目泉下了”

  话音愈说愈凄凉,最后终至流泪而哭。

  凌壮志没想到爱妻的几句话,又惹得矮脚翁伤心而哭,心中一阵难过,不禁又落下几滴眼泪。

  宫紫云则感万分后悔,夫妻间的私心话,本来不需彼此负责,如念被矮脚翁听去,将来凌壮志万一再娶展伟凤或叶小娟,那时自己便无话可说了。

  因而,强自绽笑,举手一指窗外,附在凌壮志耳畔,悄声说:“快睡吧!”

  一阵温声如兰的醉人气息,直扑凌壮志的耳面,在往日,他岂可放过拥抱爱妻,深情亲吻的机会,但这时,心情郁闷,他已想不起这些了。

  夜,静谧岑寂,除了客厅上不时传来矮脚翁滋然饮酒之声和叹息,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凌壮志和衣倒在床上,虽然身边有娇妻相偎,但却难以入睡,万绿萍那张秀美娇靥,一副刁蛮淘气的面庞,一直在他的脑海里飘来飘去,每一听到矮脚翁的一声叹息,愧疚的心头便如挨了一锤,合闭的双目中,便不自觉的滴下一滴泪水。

  偎在凌壮志怀中的宫紫云,同样是无法入睡,睁着一双寒潭秋水般的凤目,直望着凌壮志眼睛,只要流下泪来,她便温柔的举起纤纤玉指将泪珠抹去,她要用体贴、热爱,让伤心的爱夫快乐起来。

  因为,万绿萍虽是为情而死,实则是为了凌弟弟得能杀阮陵泰,报父仇而牺牲,她是值得尊敬的,是以,她对凌壮志的伤心,毫不生气。不觉间,已是金鸡初啼,凌壮志和宫紫云,才在昏昏沉沉中睡去,一觉醒来,满室大亮,后窗上已射满了阳光。

  两人慌急起床,匆匆梳洗完毕,打开房门,矮脚翁和包着断臂的赵其南,早已坐在厅上了。

  凌壮志急忙恭身问早,宫紫云衽裣一个万福。

  矮脚翁爽朗的哈哈一笑,说:“你两人的马我老人家已经看过了,俱是能行的宝驹,如果放马疾驰,明日酉时便可抵达孟津渡口了。”

  凌壮志立即恭声说:“现在天已不早,晚辈等就此告辞了。”

  赵其南一听,不由正色说:“早点已经备好,吃餐饭也耗时不多,何必如此匆急?”

  凌壮志恭声解释说:“晚辈待办之事正多,不便在此久停,前辈盛情心领了。”

  矮脚翁立即大刺刺的接口说:“好啦,早走早清静,免得时间久了,又惹来想夺秘芨的煞星。”

  赵其南觉得矮脚翁不太像话,正待说他几句,又听矮脚翁正色说:“小子,在你走前,我老人家不得不尽点长辈的规戒责任,看你小子的神色,似乎根本没将邱铜川老鬼看在眼里,我老人家警告你,你小子千万别大意,特别小心那老鬼的‘迎头三击杖’,这些年来,极少有人不败在他的这手绝招之下。”

  说着,和赵其南并肩走下厅阶,齐向迎壁走去。

  凌壮志不便说什么,一面前进,一面恭谨的唯唯应是。

  矮脚翁见凌壮志很是恭顺,心里非常受用,走到门外,一俟凌壮志和宫紫云由家丁手里接过乌骓、青鬃马,立即又倚老卖老的沉声说:“小子还有,遇到那些多情的丫头们,要作到不假词色,态度冰冷,敬鬼神而远之。”

  话未说完,赵其南蓦然不耐烦的说:“大头,你真能罗嗦!”

  矮脚翁愉快的嘿嘿一笑,一点大脑袋,笑着说:“我老人家的话说完啦,你们走吧。”

  凌壮志、宫紫云,恭声应是,登鞍上马,说声“两位前辈珍重”,一抖丝缰,两马放蹄如飞,直向正南驰去。

  青鬃、乌骓,一夜休息,体力充沛,在宽大官道上飞驰势如奔雷,十分惊人。

  两人每过一镇,都惹起一阵骚动和议论,中午时分通过寿阳,两人在南关酒楼进餐,四座震惊,大河教众教徒纷纷走避,想是已得他们总督察被杀的消息。

  酒客中虽有不少劲装佩带兵刃的武林人物,但大都是藉籍无名之辈谈不上什么技艺,果真动起手来,也都是些花拳绣腿。

  饭后继续前驰,薄暮时分已到了榆社县城,一路行来,再没有敢出头拦劫,也没发现其他门派的门人高手。

  凌壮志、宫紫云,对大河教势力之强,组织之密,对黄河数百渡口控制之严,的确感到暗暗吃惊,看来要想一举摧毁这个庞大组织,似乎不是想像的那么容易。

  为了便于明日绝早上路,两人就在城外一座大客店内,要了一座独院上房。

  几天来,小夫妻俩都没有能安适的同床共枕,相拥而睡,为了让两马得到充分休息,两人匆匆饭罢,也准备早些就寝。

  宫紫云将房门关好,觑目望着俊面神色略显开朗的凌壮志,秋水般的凤目一转,接着举手一指东间内室,说:“今夜你睡在东间,我一个人睡在西间”

  凌壮志一听,顿时慌了,知道宫紫云见他一直为死去的万绿萍难过,而将她冷落,是以才籍分房向他报复。

  于是,未待宫紫云说完,慌得急忙由椅上立起来,不由急声问:“为什么?”

  说着,神情焦急的大步向宫紫云走去。

  宫紫云低头一笑,身形一闪,走了。

  凌壮志心中更急,急步追入西间,伸臂将娇妻揽进怀里,惶急的重声问:

  “姊姊,为什么嘛!”

  宫紫云偎在爱夫的怀里,垂首暗笑,佯怒嗔声说:“人家不能和你同床了嘛!”

  凌壮志一听,顿时呆了,他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同时,他觉得宫紫云和他分室,似乎不是为了万绿萍,因而久久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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