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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加之凌壮志在心理上受了恩师告诫的限制,略微迟疑,紫裳少女的玉扇已经点到,再想闪躲已来不及了。只觉两眼一黑,周身乏力,翻身栽倒地上。

  万绿萍一见,心痛如割,花容惨变,一声厉叱,翻腕撤出背后长剑,寒光一闪,猛刺宫紫云的酥胸。

  宫紫云见凌壮志浑然不知闪躲,心中大惑不解,正待伸手去扶凌壮志,万绿萍的剑已经刺到。

  于是,就用手中寒玉宝扇,一式“巧打云板”,轻点刺来的剑身,同时,娇躯飘然退后五步。

  万绿萍急怒攻心,那肯放松,再度一声厉叱:“还我表哥的命来!”

  厉叱声中,进步欺身,耀眼匹练翻滚,一连攻出三剑。紫裳少女宫紫云,似是自觉理屈,一直闪躲封避,并未还手抢攻。

  这时室内,一片吆喝喊叫,纷纷闪避纵跃,顿时大乱。晋德大师和铁钩婆俱都急声大叫“住手”,雷霆拐萧子清等人,神情紧张,早已手忙脚乱。

  只有“卧虎庄”少庄主“俊面一郎”阮自芳一人,确立一角,嘴哂狞笑,一脸得意之色。

  晋德大师见万绿萍神情如狂,不由焦急大声说:“萍姑娘快请住手,令表兄仅是晕厥,没有生命之虑!”

  万绿萍那里肯听,玉腕连翻,依然一剑紧跟一剑。

  雷霆萧见铁钩婆兀立不动,也焦急的大声说:“老钩婆,别愣着不动,还不住制你的令千金。”

  铁钩婆虽对宫紫云极为不满,但凌壮志究竟不是她的真正表侄,这时被萧子清一喊,倒不能不管了。

  于是小眼一瞪,脱口一声大喝:“死丫头,你疯啦,你先停下来看看,人死了再和她拼嘛!”

  说话之间,乘隙急上一步,手中护手铁钩,一招“拦江截斗”,疾封而出。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声,溅起数点火花,万绿萍手中的长剑,立被铁钩婆的铁钧锁住。

  晋德大师一见,急忙宣了声佛号,说:“阿弥陀佛,快将小施主抬上床去!”

  立在一角的阮自芳,看到这情形,心中那阵得意狂喜,瞬即变成失望和懊恼,脸上的神色顿时沉下来。

  雷霆拐萧子清,见凌壮志面色苍白,眼口微闭,但身上体温正常,心脏跳动依旧,不由暗赞紫裳少女宫紫云的点穴手法极有分寸。

  “璇玑”为人身大穴之一,轻则重伤,重可致死,但凌壮志却是晕厥现象,这不能不令雷霆拐等人对宫紫云的武功高低,另加估计。

  同时,他也看出宫紫云真正的用意,必是怀疑宋南霄是死在凌壮志的手里,他也偷偷的看了一眼凌壮志的右手掌心。

  据武林传说,练成九华魔女“青罡气”的人,掌心有五道显明的青色手纹,分别通向手的五指尖端。

  但,雷霆拐低头一看,凌壮志的掌心中,任何纹路也没有,他霜眉一蹙,愈加洞烛宫紫云的心意,因而望着冷冷注意着行动的万绿萍,含笑宽慰说:

  “宫姑娘只是试试凌相公是否真的不会武功”

  万绿萍未待雷霆拐说完,冷冷一笑说:“哼,他是我的表哥,他会不会武功,难道我不比她清楚?”

  说着,忿忿的看了一眼手持玉扇,凝神沉思的紫裳少女宫紫云,同时举腕将剑收入鞘内。

  铁钩婆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难惹人物,只因这时有晋德大师在场,不便发作,但她仍望着宫紫云冷冷的说:“请宫姑娘快将穴道解开吧,小心被制久了会受内伤!”

  宫紫云一定神,立即绽笑说:“前辈不必担心,稍待片刻,凌相公自会醒来。”

  这声“前辈”喊得铁钩婆心里非常受用,因而点了点头,也未坚持。

  雷霆拐为了要证实他的想法,立即接口问:“宫姑娘可是怀疑,宋南霄是凌相公下的手?”

  宫紫云微微颔螓首,略感歉然的看了床上的凌壮志一眼,说:“不错,我一直怀疑他是个会武功的人,加之宋南霄被击毙的时间,又发生在凌相公离开大家之后不久,不过,其中另一个原因,恕我目前尚不能奉告。”

  雷霆拐萧子清,对宫紫云的另一原因不愿及时说出来,似乎感到有些不快,因而,有意揭破的说:“可是方才老朽看凌相公的手,他的掌心并没有五道青纹。”

  宫紫云高雅的淡淡一笑,说:“青罡气功,如果练到炉火纯青的至高境界,手上的青纹便消失了。”

  雷霆拐和几个劲装老人听了,面色一变,同时轻“噢”一声,目光又同时移向床上的凌壮志身上。

  万绿萍则认为紫裳少女是诚心和凌壮志为难,因而怒声说:“我表哥才多少岁?就算他会武功,也决不可能将女魔头的青罡气功,练至登峰造极的境地呀!”

  一直蹙眉沉思的晋德大师,想是有息事宁人之意,因而插言说:“据老衲看来,宋南霄施主前胸上显现的那个青色纤细掌印,那人的青罡气功,至少有百年以上的火候。”

  雷霆拐萧子清等人一听,面色大变,而他们似乎都为这两天一连发生的惊人事件,而感到心骇。

  铁钩婆同样的不知凌壮志的真实底细,是以,也想知道一下凌壮志到底会不会武功,因而故意以刁酸的口吻问:“以宫姑娘看,我这个终日啃书本的远亲侄子,可曾学过武功?”

  宫紫云秋水般的风目,略一闪动,立即轻摇螓首,却不作正面的回答说:

  “凡是略谙武功身手的人,遇人狙击要穴,必然竭力闪避,而凌相公却木然不动,由此足证他确是一位读书人。”

  万绿萍一直心急如焚,这时见凌壮志的面色,虽然早已恢复红润,但仍未见他睁开眼睛,因而忍不往焦急的沉声问:“你说他片刻即醒,为何至今尚无动静?”

  孤立一角,目光闪烁的阮自芳,觉得机不可失,立即欣然说:“让我为他解开穴道吧!”

  说着,越过青衣劲装老人,直向床前走去。

  宫紫云看得花容一变,正待出声阻止,蓦见万绿萍柳眉一竖,杏眼圆睁,脱口厉声说:“站这些,哪个要你多管闲事?”

  说话之间,倏举玉腕,右手已握住肩后的剑柄。

  俊面一郎阮自芳,骄横狂傲,何曾受过如此斥责,顿时气得眼露凶光,面色铁青,愣愣的立在那里不动。

  铁钩婆见阮自芳居然胆敢在她的面前想动手脚,哪里还把你铁钩婆放在眼里,不由冷冷一笑,轻蔑的说:“姓阮的小子,你那两手解穴手法,还是搁着吧,你不解,他或许还能醒来,你一拍,嘿嘿”

  “俊面一郎”阮自芳,见铁钩婆当面掀破他的阴毒,不由恼羞成怒,浓眉一轩,暴声喝问:“铁钩婆,你别忘了你现在立在什么地方?”

  铁钩婆怒极一笑,不屑的说:“姓阮的小子,你别神气,莫说你小小的卧虎庄,就是皇宫内苑,老娘同样的要去就去,要走就走。”

  话刚说完,早已醒来闭目静听的凌壮志,已经缓缓的睁开眼睛,他佯装茫然的看了一眼左右,似是想起什么,惊得慌忙坐起来。

  万绿萍一见,立即奔了过去,同时低呼一声“表哥”。

  阮自芳见凌壮志果真自动醒来,再看了万绿萍那副关切惊喜的神态,不啻在火上又加了一桶油。

  铁钩婆既然和少庄主闹翻了脸,自是不愿再待下去,这时一见凌壮志醒来,立即沉声说:“傻小子,我们走,看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万绿萍怕阮自芳向凌壮志突下毒手,因而蓄势挡在床前。

  凌壮志虽然恨透了阮自芳和紫裳少女宫紫云,但他表面仍装出茫然、畏怯和惊惶的神色,这时听铁钩婆说走,正中下怀,赶紧移下床来。

  阮自芳见鉴铁钩婆当众夸口,决心要将凌壮志留下来,煞煞铁钩婆的傲气,于是,面向紫裳少女躬身急声说:“七师叔,芳儿定要”

  话一出口,宫紫云立即微剔黛眉,翠袖一拂,怒声说:“闭嘴,还不退下去!”

  阮自芳本待再度要求,但看了闭目不语的晋德大师,神情冰冷的雷霆拐等人,自知情势不利,于是,怨毒的看了铁钩婆三人一眼,转身纵出房门,腾身飞身墙外,恍身已经不见。

  宫紫云知道无法再留住铁钧婆,于是,手托玉扇,缓步走至凌壮志面前,歉然一笑,说:“方才玩笑了,希望凌相公不要记在心里。”

  说着,伸出一双春葱似的纤纤玉手,将玉扇递上。

  凌壮志虽然恨极宫紫云,在未睁眼时,他决心要严惩这个美丽少女,但这时面对她绝世风华的娇靥,寒潭秋水般的眸子,心中那丝怨忿,完全被她眉目间那丝熟悉的意念而冲淡了,原本要说几句泄忿话的勇气,也没有了。

  于是,只好接过玉扇,急忙拱手,显得无可奈何的说:“啊,些许小事,姑娘何必挂齿,只要下次不开这个玩笑,也就是了。”

  晋德大师和雷霆拐萧子清等人,看了他那副文簿儒雅的迂腐神态,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高雅绝美的宫紫云,正在生气的万绿萍,也被他那副既不甘心,又不敢发作的神情逗得“噗嗤”笑了。

  只有铁钩婆,仍紧绷着老脸,望着晋德大师等人,气虎虎的说:“诸位再见,我老婆子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转身走出书房,凌壮志和万绿萍紧紧跟在铁钩婆的身后。

  晋德大师、宫紫云,以及雷霆拐等人,俱在身后相送。

  这时,天光早已大亮,花园中洒满了柔和的朝阳,照得满园露珠点点,愈显得各色鲜花的明艳。

  来至花园门前,铁钩婆坚请晋德大师等人止步,在一片珍重后会声后,三人沿着修竹夹道,缓步向宾馆方向走去。

  晨风徐徐,仍有浓重的凉意,令人不禁为之精神一振,倦意全消。

  凌壮志想到黎明之前紫裳少女宫紫云点他璇玑穴的一刹那,这时想来,心中仍有余悸。

  假设宫紫云手下没有分寸,这时他的身体恐怕早已冰冷的挺在床上了,如非当时他一迟疑,这时的后果也不堪设想了。

  一想到紫裳少女宫紫云,便令他情不自禁的回过头去,再看一眼那张略感熟悉的秀丽面孔。

  他看到晋德大师和宫紫云等人,依然立在花园门前尚未回去。

  晋德大师目光柔和的望着他们三人,红润的面孔上,展着慈祥的微笑。

  紫裳少女宫紫云,微蹙着远山伏影般的黛眉,闪辉的目光,望着他和万绿萍并肩前进的背影,含愁的娇靥上,又笼罩着一丝伤感,云裳上的玉佩金环,在朝阳下,闪闪发亮,令人看来又觉得她是那么遥远。

  雷霆拐和几个劲装老人,正在相互交谈,想是谈论昨夜击毙“金刀毒燕”

  的那个白衫少年,是否与击毙宋南霄的那人有关。

  再回头,三人已到了宾馆,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知道各路前来的武林贺客,早在天明以前离去。

  再经过两座独院,走完一道长廊,出了高大门楼,直达庄墙跟前,三人一路行来,到处一片死寂,再没有昨夜那种欢腾气象了。

  凌壮志仰首一看墙上,正有不少庄丁望着美貌如花的万绿萍。

  万绿萍羞涩的看了凌壮志一眼,在这等众目睽睽之下,她再也鼓不起昨夜那份勇气了。

  四丈多高的墙,在凌壮志来说,仅是点足而过的事,但在此刻,他却要装出一副担心害怕,腿都有点发抖的神态。

  铁钩婆没好气的看了凌壮志一眼,她觉得将一个聪明秀丽,貌若天仙的女儿嫁给这么一个书呆子,的确有点可惜。

  这时,围墙上又跑过来不少庄丁,看到铁钩婆和万绿萍正在去架一个丰神如玉的俊美书生,俱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铁钩婆一见,那股子满腹无处发泄的怒火,顿时暴发出来,于是小眼一瞪,仰面一声大喝:“都给我滚开,小心老娘上去剥了你们的皮。”

  大喝声中,咬牙切齿,小眼睛睛光如灯,手中铁钩一连向上挥了几挥。

  庄丁大都知道铁钩婆难惹,这时一见,顿时大乱,纷纷仓惶走开了。

  凌壮志看了铁钩婆那副穷凶恶像,再看了墙上仓惶走开的庄丁,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就在这时,蓦闻铁钩婆低喝一声“起”身形应声,腾空而上——

  凌壮志尽量提气,减轻自己的体重,他真怕铁钩婆的轻功不济,纵不上墙去。

  铁钩婆和万绿萍,一人架着凌壮志一个臂,腾空登上墙头,身形略微一顿,接着疾泻而下到达地面,铁钩婆一声不吭,当即向前走去。

  三人进入阴森的巨大护庄林,凌壮志不得不佯装不解的向万绿萍问上几句。

  最后,他佯装惊悸的说:“小生这次险些丢了生命,真算是大开眼界了,看来你们武林中的事,还是少见识一些的好。”

  说话之间,已到了宽大官道上,铁钩婆立即停身起步,回身望着凌壮志问:“现在我们要去莫干山我结拜大妹子‘铁棒槌’那里去为她祝寿,你小子是否还要去见试见试。”

  凌壮志一直怀疑击毙“金刀毒燕”的阮陵泰的白衫少年,就是天山“琼瑶子”的衣钵弟子展伟明所为,因而,他急于要赶去石门。

  同时,那柄“琼瑶子”仗以成名的“寒玉宝扇”也必须尽快交还展伟明,否则将不知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于是,急忙拱手说:“啊,老妈妈,小生必须前去石门,那莫干山,小生万万不能前去。”

  铁钩婆虽然有几分喜欢凌壮志,但,却有点讨厌他那股书呆子气,觉得带着他,也的确有些不便。

  于是,举手一指正西,正待说话,万绿萍已幽幽地说了。

  “表哥,几百里地在我们说,并不是太远的路程,你先随我们去莫干山,让娘留在那里,小妹再陪你去石门找展伟明。”

  凌壮志为了尔后行动不受牵制,目的就是要尽快摆脱铁钩婆母女,哪里还肯跟她们去莫干山?

  于是,急忙摇头,惶声说:“遥遥数百里,往返需数月,怎么能说不是远路程?”

  铁钩婆是个性子急的人,既然凌壮志不愿前去,何必强他所难,因而一挥手,立即不耐烦的说:“好了,由此奔正西,经九华,越马鞍山,便到了皖南交界石门了。”

  凌壮志一听,宛如得到大赦,急忙拱手,朗声说:“妈妈珍重,萍妹珍重,小生就此告辞了。”

  说着,深深一揖到地,转身向西走去。

  万绿萍见凌壮志说去就去,对自己竟无一丝留恋,芳心一酸,几乎掉下泪来,她情不自禁的望着铁钩婆,含泪低呼:“娘!他”

  铁钩婆心疼爱女,似是想起什么,觉得不能就这样轻易让这个书呆子离去,于是,小眼一瞪,沉声低喝:“小子回来。”

  凌壮志刚刚走了没几步,蓦闻喝声,心知要糟,知道是为了万绿萍的事,于是赶紧走回来,再度拱手一揖问:“啊,老妈妈,将小生唤回可是还有什么叮嘱之事?”

  说话之间,觑目瞟了一眼,柳眉深锁,幽怨含愁的万绿萍。

  铁钩婆“嗯”了一声,急绷着老脸,冷冷的问:“怎么,你就这样说走就走了吗?”

  凌壮志被问得一愣,他心中虽然明白铁钩婆问话的意思,但他却久久不知如何回答。

  铁钩婆误认凌壮志诚心不理,心中不禁有气。不由大声问:“你别跟我装糊涂,我的萍儿该怎么办?你说!”

  说着,举手指了指微垂螓首,珠泪簌然的万绿萍。

  凌壮志确没想到这次前去,“卧虎庄”竟会招来这么一个大麻烦。

  他并不是一个寡情绝义的人,只是他目前重任在身,只限于师诫,不容他和任何人在一起久缠,尤其是女人。

  他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万绿萍,想到她昨夜毅然抱自己飞越高墙,心中着实不安,因而望着铁钩婆,讷讷的低声问:“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如此一问,铁钩婆也被问住了,愣愣的瞪着一双小眼,嘴角不停的牵动,乍然一问,她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万绿萍见凌壮志对她的一片痴情,根本不懂,因而芳心一阵难过,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

  铁钩婆一直梦想着将女儿嫁给一个英挺潇洒,武功高绝的俊美人物,没想到女儿偏偏喜欢这个书呆子。

  这时见爱女伤心的哭了,一股怒火倏然而起,举手指着凌壮志的前额,瞪着小眼怒声说:“姓凌的小子,你可别不知足,我的萍儿长得虽不像仙女,可也不逊于当年的西施,你穷酸能娶我的萍儿做媳妇,算你前世修来的清福,告诉你,今天你不说个明白,道个清楚,我就一钩劈死你,也免得我的萍儿日夜相思”

  掩面含泣的万绿萍,见老娘越说越不像话,所幸道上寂静无人,要被别人听去,岂不羞死了。

  因而,未待铁钩婆说完全,气得小靴一跺,不由羞急的说:“娘,不要说了”

  铁钩婆小眼一瞪,怒声说:“为什么?老娘偏要说,这小子简直不知好歹!”

  凌壮志被骂得啼笑皆非,只得连连点头,声声应是,不由低声下气的问:

  “依老妈妈之见,小生该怎样才可走呢?”

  铁钩婆毫不迟疑的一指青天,大声说:“跪在地上向天发誓。”

  凌壮志一听,几乎忍不住脱口笑出声来。

  万绿萍放下一双掩面玉手,也聚精会神的望着凌壮志,她虽然觉得发誓并不可靠,但至少也可让凌壮志表明一下对她的爱心。

  凌壮志强自忍笑,苦着脸问:“发什么誓呢?”

  铁钩婆瞪眼大声说:“要向玉皇大帝保证对我的萍儿永不变心!”

  凌壮志知道今天要不设法安住铁钩婆母女两人的心,不但目前摆脱她们甚难,就是将来也会纠缠不休。

  心念及此,灵智一动,顿时想起恩师赠给的那颗“丽彩夜光珠”,于是哈哈一笑,探手怀中,取出一个色呈碧绿,大如核桃的宝珠来。

  接着,拱手一揖,含笑朗声说:“啊,老妈妈,小生对萍妹之心,天神共鉴,何必定要发誓,小生这里有家传至宝‘涵碧珠’一颗,功可祛毒驱邪,谨赠萍妹,尚望妈妈代为收下。”

  说着,顺手将珠捧上。

  铁钩婆接过来一看,和万绿萍两人同时喜呆了。

  宝珠入手,份量极重,在逐渐升高的朝阳下,毫光四射,耀眼生花,知是价值连城的珍品,两人不由相对笑了。

  铁钩婆以为这就是凌壮志对爱女的文定彩聘,因而笑向万绿萍说:“死丫头,这总该放心了吧?”

  说着,笑嘻嘻的将“涵碧珠”塞进万绿萍的手里。

  万绿萍接珠在手,粉面通红,喜在心间,大而明亮的杏目,深情的望着俊面含笑的凌壮志,羞涩的说:“凌哥哥,希望你在石门等我”

  凌壮志听她的称呼,愈来愈亲热了,知道这个旋涡越旋越深,最后终难拔足,于是,他不敢肯定的回答说:“如无要事,定在石门等你!”

  铁钩婆见爱女那副羞答答的样子,老怀看了也极为高兴,于是,哈哈一笑,愉快的笑着说:“死丫头,别罗嗦啦,他小子半天走不了十里,等我们祝寿回来,他还没过马鞍山呢!”

  凌壮志一听,不由暗自笑了,他确没想到铁钩婆对他竟无一丝疑虑,亏她还是一个老江湖呢!

  万绿萍仍不放心,再度羞涩的叮嘱说:“凌哥哥,你一定要等我。”

  说着,一面望着凌壮志,一面转身随铁钩婆向东走去。

  凌壮志待办之事极多,他在石门最多待上一日,但为了安慰万绿萍的心,也只得连连颔首,说声珍重,也转身向西大步走去。

  这时红日已经极高,官道上依然没有一个人影,凌壮志断定这条大道,可能是卧虎庄所有。

  他离开了铁钩婆和万绿萍,心中感到非常轻松,但他的脑海里,仍浮现着万绿萍娇美秀丽的影子。

  每当他想和万绿萍亲近的时候,他便想起师父的告诫——世间最可怕的人是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

  最初,他无法体会出师父这句话的涵意,现在经过宫紫云的猝然下手,令他对美丽的女人,更加提高了警惕。

  因为,宫紫云就是一个丽姿天生的绝美少女。

  念及至此,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来,仔细的看看掌心,但是掌心中任何青色纹路都没有,而他却确确实实的具有青罡气的功力。

  想到晋德大师说的话,他不禁感到有些迷惑,暗忖:莫非自己的武功的确已达炉火纯青的至高境地?

  晋德大师曾在酒楼上说过他的“赤阳掌功”已有百年以上的根基,那时他听了,还暗觉好笑,如今,他有些相信了。

  因为,他已知道晋德大师是一位颇受武林英豪尊敬的有道高僧,以晋德大师的声望地位,决不会危言耸听,诳语感人。

  现在,根据两天来的见闻和判断,他证实他的恩师即不是昔年最厉害的魔头“赤阳神君”,也不是任性嗜杀的“九华魔女”,他的恩师只是一个获得绝世武功的人。

  至于他恩师究竟是准,他的一生坎坷遭遇究竟如何,只有找到师父的女儿娟娟,再去恒山“凌霄庵”探询了。

  但是,到哪里去找那位娟娟姑娘呢

  每当他想到这个问题,他便忧急如焚,心绪紊乱,感到坐立不安,不知应该如何着手去办!

  一阵凉风吹来,眼前光线同时一暗——凌壮志一定神,发现已到了十数里外的那座广大茂林前。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停身止步,机警的看了一眼道路两旁,发现道上田间依然寂静无人,那颗紧张的心,才静下来。因为,在他沉思前进中,脚下已展开了“流云步”,这种轻功,看似慢,实则快,施展开来,身形如行云流水,柳絮飘风。回头一看,面色立变,只见身后十数里外的卧虎庄前,尘烟弥空,黑影点点,宛如狂风般卷来。

  这时,才听到隐约传来的马嘶,和闷雷似的蹄声。

  凌壮志断定是卧虎庄的马队,只是不知他们要去哪里,也许是分途到各地奔丧,报告“金刀毒燕”已死的消息。

  为了避免卧虎庄的人起疑,他不敢再施展轻功,只得大步进林内。

  茂林俱是高约数丈的大白杨,枝长叶大,繁盛蔽空,仅道路的中央上空露出一线蓝天。

  白杨树林极深,走了数百丈,依然未看到尽头。

  这时,闷雷似的蹄声渐渐近了,马嘶此起彼落。

  再前进百丈,已能看到林的前沿,但身后的马队已相距不足一里了。

  转瞬之间,马队已至身后,蹄声急如骤雨,马嘶刺耳惊心,震的树上杨叶自响,地面微微颤动!

  凌壮志本能的回头一看,健马竟有二十匹之多,俱是劲装佩刀的威猛壮汉。

  当前一匹高大青马上,正是身穿锦缎劲装,肋挂毒燕镖囊,腰悬厚背金刀的“俊面一郎”阮自芳。

  阮自芳嘴哂狞笑,白面罩煞,目光怨毒的望着凌壮志,他对没看到万绿萍和铁钩婆,似乎颇感意外。

  凌壮志一见阮自芳的那副狰狞神色,即已看出他的来意不善,因而顿时升起一丝杀机。

  因为,他觉得像阮自芳这样的人,同样的不能让他活在世上。

  心念间,他依然作着躲马之状,急步走向路边

  就在他刚刚走至路边的同时,阮自芳一马当先,势如猛虎,挟着如雨蹄声,带着呼呼劲凤,直向凌壮志身后疯狂冲来。

  志暗哼一声,身形略微闪动,那匹高大青马,擦身冲过,惊险万分。

  阮自芳心中一惊,不由大喝一声,手中马鞭,反劈挥出,猛抽凌壮志的面门。

  凌壮志顿时大怒,杀机倏起,仰面一闪,马鞭擦肩飞过,接着一声大喝,左掌反臂挥出,猛击阮自芳的马屈股。

  蓬然一声大响,青马痛极长嘶,前蹄仰天,人形而立,旋身窜向林内。

  阮自芳一心想抽凌壮志一鞭泄忿,根本没想到青马会突然立起,如此一起一落,那里还坐得住,一声惊叫,翻身栽下马来。

  就在这人翻马仰的同时,后面二十余匹健马同时奔到,当前四马,收势不及,直向地上的阮自芳和凌壮志冲来。

  凌壮志一声冷笑,身形旋飞腾起,一跃数丈,几达林顶。

  阮自芳跌得头昏脑胀,吓得魂飞天外,一声刺耳嚎叫,疾施“懒驴打滚”

  连滚快爬,险些被踏死马下。

  其余马上壮汉,纷纷急刹坐马,惊呼喊叫,马嘶蹄乱,浓尘弥漫林间,顿时乱成一片。

  俊面一郎阮自芳滚至路边,翻身跃起,面色苍白的已无一丝血色,一身尘土狼狈至极。

  他平素狂傲,恃技凌人,何曾栽过这种跟头,这时一定惊魂,羞怒交集,只气得浑身嗦嗦只抖。

  他望着飘然落回原地的凌壮志,目光充满了怨毒,咬牙切齿,缓步向前逼去,同时恨声说:“果然不出我七师叔所料,你小子确是一个伪装的书生。”

  凌壮志微轩剑眉,星目闪烁,他既已施展了武功,自是已动了杀机,于是,冷冷一笑,微一颔首,说:“不错,在下倒很佩服你七师叔的眼力,可惜”

  说着,游目看了一眼跃下马背,正在纷纷撒出兵器的壮汉。阮自芳立即不耐的怒声问:“可惜什么?”

  凌壮志轻蔑的一笑,说:“可惜她当时没将在下点毙!”阮自芳瞪眼一声厉喝:“现在杀你,也不太迟!”

  迟字刚出口,纵身前扑,倏举右掌,狠劈凌壮志的面门。凌壮志哈哈一笑,说:“已经太迟了。”

  了字出口,急上一步,右臂架横封出。

  蓬的一响,闷哼一声,阮自芳攒眉苦脸,身形踉跄后退,额角上的冷汗,顿时渗出来。

  阮自芳左手一摸,发觉右腕已断,心中顿时一慌,再也拿椿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横刀立在四周的壮汉,平素俱是作威作福的恶奴,这时见少庄主被白衫少年震断了手腕,俱都惊呆了。

  就在这时,一声烈马长嘶,划空传来。

  凌壮志一听,面色大变,知道又有卧虎庄的马队赶来,也许是紫裳少女宫紫云和晋德大师等人。

  所有横刀发呆的壮汉,俱都精神一振,同时暴起一声震撼林野的欢叫!

  蓦闻跌坐地上的阮自芳,震耳一大喝:“还不快将这小子乱刀分尸!”

  喝声甫落,暴起一声呐喊杀声,所有壮汉,齐向凌壮志疯狂扑来。

  凌壮志心急如焚,顿时大怒,想到恩师的告诫,杀机登时迷了心智,一声大喝,身形电旋,无数白影,飞驰在二十余个大汉之间。所有壮汉顿时大骇,手中单刀望着飞旋无数白影,乱劈乱砍——

  刹那间,刀光血雨,臂断头飞,惨叫刺耳惊心。

  这时,那阵马嘶蹄奔声,愈来愈近了,似是已到林外。凌壮志急怒攻心,神情已近疯狂,为了及早脱离现场,俯身拣起一柄单刀,寒光一闪,最后两人也倒下了。

  他停身游目一看,只见俊面一郎阮自芳,身形如箭,抱头鼠窜,迎着冲进来的马队,疯狂驰去——

  凌壮志岂肯让他逃走,大喝一声:“拿命来!”

  来字出口,劝集右臂,手中单刀,猛向狂逃的阮自芳掷去。一道寒光,势如奔电,挟着尖锐啸声,一闪已至阮自芳背后。一声凄厉惊心的刺耳惨叫,阮自芳两手抱胸,踉跄栽倒,顿时气绝。

  凌壮志哪里还敢停留,展开绝世轻功“陆地飞行”身形宛如一缕白烟,藉着林木掩护,直向西南飞去。

  一阵飞驰,足有五里,前面已是林沿,身后也听不到蹄声马嘶。凌壮志停下身来,首先镇定一下心神,他断定方才赶来的马队,如果是紫裳少女宫紫云,她必继续向西紧追。

  念及至此,他不敢再走那条大道,只得越野前进。

  由于连日未得好睡,酉未时分,便在一个小镇上的小客店里住下来。

  他怕遇见昨夜去卧虎庄的武林贺客,因而匆匆晚饭,立即和衣倒在床上。

  他要想的事太多了,千头万绪,无法理起,于是,索性盘膝打坐,心里一静,不觉沉沉睡去。

  一觉睡来,月光满窗,室内景物清晰可见,睡意全消。他想既然已无睡意,何不星夜赶路。

  心念已定,飘身下床,取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悄悄开门,轻步走出房外。一轮明月,高挂中天,光华轻洒似水,正是三更时分。游目一看各房前窗,俱都黑暗无光,脚尖一点,腾空飞上房面,展开轻功,直向正西驰去。

  暮春天气,深夜寒意仍浓,田野愈显得肃索寂静。

  蓦然——

  西北荒野间,一缕白影,由东向西,一闪而逝——

  凌壮志心中一惊,暗呼“好快”,断而一想,不由惊的脱口低呼:“啊,一定是他!”

  低呼声中,功布全身展开“陆地飞行术”疾如掠地流星般,直向西北追去。

  凌壮志认为那道一闪而逝的白影,极可能就是击毙“金刀毒燕”的白衫少年,他决心追过去看看。

  一阵疾追,已能看到那道快如白烟的身形,正掠过一片荒野向前正西飞驰。

  凌壮志追了一程,心中不禁暗暗惊骇,因为,以他全力施为快如电掣的身形,竟追不及前面那道白影。

  他觉得前面那人的轻功,也许比自己尚高出一筹,果真如此,他的武功当然也不会低劣平庸,万一动上手,倒要格外小心。由于争强好胜心的驱使,他的脚下,已施展到最高度,只觉景物飞旋,大地倒逝,两耳风声呼呼。

  再驰一阵,距那道快速白影,果然近了,距离最多数十丈,同时,已能看清那人白衫飘拂,身材似乎比他矮小。

  他想,再追一阵便可追上了,想到得意处,不觉笑了,脚下继续不断的加劲

  蓦然——

  前面那道白影,似是发觉后面有人跟踪,倏然转过头来,两道目光,宛如两柄利剑望来。

  凌壮志心中一惊,暗呼不好,闪电隐在一株大树之后,探首一看,那道白影又在百丈以外了。

  但,就在那人回头一瞥之间,他已看清那人无须,果是一个少年,因而,他愈加相信那人就是击毙“金刀毒燕”阮陵泰的白衫少年,同时他也证实白衫少年并不是展伟明的化身。

  这时,他心中有一种受愚弄被侮辱的感觉,不禁心头火起,决心尽快追上去,向那白衫少年质问,但,他却不知,他已犯了武林最大的忌讳。

  在皎洁的月光下,清冷的旷野间,两道白影,前后追驰,痴如流星赶月,快愈掠地惊鸿,直向远处一片黑压压的大镇店驰去。

  凌壮志一见,心中大感焦急,由于前面白衫少年发现了身后有人,也在尽力施为,因而,凌壮志始终与那白衫少年相距着百丈以上的距离。

  眨眼之间,已到镇前,那白衫少年,对镇上的地势,似是极为熟悉,腾空飞上一座房面,白影一闪,顿时不见。

  凌壮志阅历浅薄,毫无江湖经验,身形不停,速度反而加快,来至那座瓦房,一长身影,腾空而上。

  游目一看,镇上房屋栉比,不下千间,那里还有那白衫少年的影子?

  镇店相当大,仅有远处两户豪富之家的高楼上,尚有一两只窗上亮着灯光。

  凌壮志断定那白衫少年决不是贫苦人家的子弟,因而,他仔细估计那两处豪富人家,俱都在百十丈外。

  细看两家房舍,朱楼画栋,红砖琉瓦,建筑的极为富丽。

  东边一家气势略小,西边一家,占地较为广大,修竹掩映中,露出一角飞阁,另具一种清幽脱俗气象。

  凌壮志决心去探西边那一家。

  心念既定,即展轻功,以极灵巧的飘掠动作,在房上纵跃前进。

  渐渐,发现靠进这面的修竹飞阁,竟是一座不算太大的花园。

  园内,修竹矮松,花木葱郁,中间别致的建有几方畸形怪石,上面绿苔斑驳,爬满藤萝。

  凌壮志愈前进愈提高警觉,因为,这家的少主人即有如此惊人的武功,这家的老主人定然也不是庸手。

  来至近前一看,是一道雪白的孔砖花墙,墙内植有一排阔叶芭蕉,正好掩护他进入园内。

  他机警的看了一眼园内,立即沿着一道曲径,摒息向内走去。

  前进中,发现园内奇花烂漫,清香四溢,凉风徐吹,月华似水,如能在此时观花赏月,该是多么雅致

  蓦然——

  一声银铃似的清脆撒娇的声音,就在那几方怪石之后响起!

  “师父,苓儿真是笨死了,这招‘万花献佛’,练了几遍,还悟不透其中的精奥之处。”

  凌壮志心头一震,面色立变,他虽没有江湖阅历,但却知道窥人练武,罪不可赦,为武林最禁忌的事。

  一声祥和的呵呵低笑,接着是亲切的夸赞声音:“苓儿,你练两遍已经有了如此成就,应该心满意足了!”

  另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爷,我家小姐就是什么事都不知足,今天我家老爷子请英俊潇洒,仪表非凡的玉山薛公子来吃酒,目的是给小姐”

  语未说完,一声娇羞怒叱:“死丫头贫嘴,看我割掉你的舌头!”依然是那个祥和的声音呵呵笑着说:“苓儿,饶了春丫头吧,她那张油嘴,气能把你气死,笑能把你笑活。”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本待悄悄退出园去,但这时他被“玉山薛公子”

  五个字给吸住了。

  他认为那位薛公子,可能就是方才那个白衫少年。

  念及至此,屏息向着几块畸形怪石绕走过去,由于怪石的那面有人谈话,他的前进愈加小心。

  来至石后,屏息立在一蓬垂藤下,恰好掩蔽住他的身体,缓缓探头,极谨慎的向石前望去

  前面是一块细草如茵,方园约有六丈的平地,草地的对面,即是小径花圃。

  首先,他看到一个年约十六七岁,身穿花衣,梳着两条长辫子的侍女。

  花衣侍女,眉清目秀,容貌不俗,虽无十分姿色,却也有动人之处,这时,她雪白的脸上,正挂着顽皮的微笑。

  凌壮志知道,花衣侍女定是方才挨骂的春丫头。

  再往内看,是个秀发披肩,一身红衣,手抱长剑的少女。

  红衣少女,瓜子脸蛋,肤如凝脂,年龄约有十七八岁,一双剪水双瞳,明若秋波,两道修长秀眉微向上飞,似嗔似喜的面庞上,充满了傲气。

  这时,她正抱剑领诀,双目凝视,作着练剑的起始姿势。

  凌壮志知道,她就是自称苓儿的那个少女。

  探首再向内看,不由惊得浑身一战,面色大变。

  只见一个头挽蓬松道髻,满面油泥,身穿一袭破道袍的跛足老道,正瞪着两眼望着他笑!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脱口叫出声来,他作梦都没有想到在这等富贵人家的花园里,会碰上这位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跛足道人”,尤令他吃惊心骇的是,跛足道人早已发现他在石后偷窥。

  他虽然江湖阅历极少,但武林中最厉害,最怪诞,最著名的一些人物,他却曾听恩师谈过。

  譬如,四恶魔,四大怪,四女侠,四俊杰等,而跛足道人,就是四大怪中的一个。

  跛足道人,年近古稀,没人知道他的道号姓氏,也没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

  他一生游戏风尘,从不注意修饰,有人说他侠肝义胆,也有人骂他是个屠夫,死在他手中的黑白两道高手,据说无计其数。

  凌壮志知道,今夜要想全身而退,似是已不可能了。

  跛足道人见凌壮志已经被他发现,而仍迟疑不肯出来,不由动了肝火,震耳一声大喝:“混蛋小子,还不滚出来吗?”

  喝声如洪钟大鸣震人耳鼓,令人听来头晕目眩。

  这突如其来的震耳大喝,把红衣少女和那个春丫头,同时吓了一跳,俱都随着跤足道人的凌厉目光,惊异的向着怪石望去。

  凌壮志曾听师父说过,对付恶毒的人,要厉害,碰到怪诞的人,要随和,遇到德高望重的长者要必恭必敬。

  这时听了跛足道人的震耳大喝,强自镇定一下心神,故作悠闭的步子,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红衣少女和春丫头,见怪石后面真走出一个丰神如玉,英挺潇洒,俊面绽笑的白衫少年来,不由惊得轻“啊”一声,齐向身后退了半步。

  跛足道人一生闯荡江湖,见到他的人,无不面色大变,诚惶诚恐,这时见凌壮志走出来,神情自若,居然还敢脸上挂笑,不由面色一沉,恐声喝问:

  “哪里来的混蛋小子,吃了什么熊心豹胆,敢来园内偷看,真是不知死活,不懂规矩,胆大包天,任性胡为,想是活的不耐烦了。”

  凌壮志本来心中有些慌乱,这时听了跛足道人骂的一大套,竟忍不住真的笑了,于是,停身站好,拱手含笑说:“晚辈凌壮志,给跛足前辈请安。”

  说着,即不算恭敬,也不算的失礼沉沉一揖。

  跛足道人一听,油脸愈加难看,怒声一声说:“人人见了我,都呼我一声‘老前辈’,你小子偏偏给我加上‘跛足’两个字的帽子”

  说着一顿,两道锐利的目光,刻意仔细的看了凌壮志一会,依然哼了一声,继续沉声问:“我且问你,你怎的知道我是跛足道人?”凌壮志尚未回答,那个春丫头先忍不住掩口笑了。

  跛足道人先瞪了一眼春丫头,也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跛脚,接着冷冷的问:“你小子可是看了我这记号?”

  说着,动了动那只跛脚。

  凌壮志急忙解释说:“不是,晚辈常听先师谈起前辈”跛足道人一听,眉头一皱说:“你小子口称‘先师’,敢莫是你师父已经死了?”

  凌壮志立即神色暗然,低声应是。

  跛足道人面色略为缓和了些,继续说:“既然你师父已经仙逝,想必是我老道的故人”

  凌壮志星目一亮,似乎想起什么,未待跛足道人讲完,立即连连颔首,恍然大悟的急声说:“前辈说的不错,先师确实对晚辈说过,他老人家与前辈不但有数面之缘,昔年且在旅途豪饮过”跛足道人一听。“轻噢”一声,脸上立现笑容,不由愉快的问:“小子,你那师父是谁?”

  凌壮志一听,愣了,顿时被问的张口结舌,最后,只得摇摇头,苦笑着说:“晚辈自己也不知道。”

  红衣少女和春丫头,不由相互看了一眼,对凌壮志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跛足道人早已沉下脸来,双目冷电闪烁,气虎虎的说:“好小子,你胆敢戏弄我?”

  凌壮志慌的急忙分辩说:“前辈请听晚辈解释。”

  跛足道人那里肯听,铁青着脸,转首望着红衣少女,沉声说:“苓儿,你去劈他几剑!”

  说着,忿忿的举手指着神情慌张的凌壮志。

  红衣少女似羞似笑的看了一眼凌壮志,向着跛足道人,抱剑恭身,低声应是,即向凌壮志走来。

  凌壮志想到恩师的严厉告诫,顿时急出一身冷汗,不由摇动双手,连声惶急的嚷着说:“前辈不要误会,前辈不要误会。”跛足道人冷哼一声,不屑的说:“哼,你小子不说,我也会知道你师父是谁!”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一个获得恩师来历的最佳机会,跛足道人见多识广,也许在过招之际,能由武功的路数上,揣测出恩师是谁。

  为人子弟,而不知恩师是谁,是一件可笑可耻的事,如能因施展武功而得知师父是谁,即使背一次恩师的告诫,也是情有可原,迫不得已的事。

  尤其,处在今夜这种情势之下,确无法自圆其说,伪称不会武功

  心念未毕,红衣少女已走至前面一丈之处,抱剑为礼,娇声含笑说:“秦香苓,奉命向凌小侠讨领几招绝学,请凌小侠亮亮兵器吧!”

  凌壮志虽然学的也是剑术,但他在九华山紫芝崖时,多是以枝代剑。

  这时,如以树枝与红衣少女过招,对方必然不肯,对跛足道人来说,不啻火上加油,必将事情弄得更糟。

  因而,想起怀中“寒玉宝扇”来,于是拱手为礼,含笑谦和的说:“在下没有随身的兵器,就用这把折扇陪姑娘走两招吧!”说话之间,探手怀中,即将那柄隐隐闪辉的玉扇取出来。寒玉宝扇一出手,跛足道人浑身一战,面色大变,不由惶急大声问:“什么?你你说你你的师父已死”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凌壮志和秦香苓都愕了。

  跛足道人浑身微抖,目中已经有了泪光,再度大声问:“我我那五妹正在坐关,可是走火入魔了?”

  凌壮志一听,恍然大悟,不由笑着说:“前辈误会了,这把寒玉宝扇,乃是一位展世兄,请晚辈代他暂时保管几日”

  “拿来——”

  我看两个字尚未出口,身形如烟,已扑至凌壮志的面前,同时,右手疾出,闪电抓向凌壮志手中的宝扇。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秦香苓和春丫头,都惊呆了。

  凌壮志没想到跛足道人会突然抢他手中的宝扇,不由大吃一惊,情急之下,身形如电一旋,就在踱足道人五指已触及宝扇的同时,闪开了。

  跛足道人惊得面色一变,双目如电,不由脱口厉声问:“小子,你是老魔鬼‘东海仙翁’的什么人?”

  凌壮志心情紧张,被问得不禁一楞,赶紧茫然摇摇头道:“晚辈根本与‘东海仙翁’无关!”

  跛足道人气得浑身直抖,再度厉声问:“那你为何会老魔报的‘追魂幻踪步’?”

  凌壮志急忙解释说:“这是先师亲授晚辈的”

  跛足道人怒哼一声,恨恨的说:“哼,你就是玉皇大帝的徒弟,今夜我也要宰了你。”

  说着,急步向红衣少女秦香苓身前走去。

  凌壮志知道跛足道人要去拿剑,因而惊语慌声说:“前辈请不要误会”

  跛足道人怒哼一声,忿忿的说:“哼,我早就误会了!”说着,已由秦香苓手中接过剑来,转身望着凌壮志,气虎虎的说:“小子,快些动手吧!”

  凌壮志深知跛足道人剑术精绝,在武林中鲜逢敌手,因而慌急的说:“前辈请听晚辈”

  跛足道人双目一瞪,大喝一声:“噜苏!”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长剑,一招“急雷暴雨”,幻起一道翻滚匹练,挟着丝丝剑啸,直向凌壮志下盘扫到。

  凌壮志没想到踱足道人性情如此暴躁,一声大喝,耀眼剑光已到,知道用口已经无用了。

  于是,身形一旋,横飘五步,同时朗声说:“晚辈放肆了!”

  说话之间,力透扇身,宝扇光芒暴涨,接着盘旋刺出,巧妙滑过削来的剑身,已到了跛足道人的手腕。

  跛足道人大吃一惊,轻“咦”一声,倏然暴退——

  凌壮志急忙收剑式,茫然望着跛足道人,不知他为何一招即退。

  跛足道人,震惊的瞪着凌壮志久久不语,他似是在回想着凌壮志施展的那招剑式,是否是昔年剑魔的那招“春放太虚”。

  秦香苓和春丫头早已退到数丈以外,两人只觉光华连闪,眼花缭乱,还未看清招式,跛足道人和凌壮志已经分开了。

  突然——

  跛足道人,再度一声暴喝:“你再接我一招‘坠白飘红’——”

  暴喝声中,身形斜飞而起,长剑振腕一挥,立变千朵银花,临空飞洒而下,凌壮志立身周围三丈之地,尽在笼罩范围之内。

  凌壮志一直凝神静立,蓄势准备,丝毫不敢大意,他知道跛足道人的下一招,必是威势最凌厉无匹的一剑。

  凌壮志扇举胸前,聚精会神的仰面而立,双目注定漫天银星一点,大喝一声,闪电点出——

  跛足道人一见,心中大骇,急收剑势,疾泄而下,飘然落在草地上。

  他震悸的望着凌壮志,楞楞的立了很久,才惊疑的沉声问:“小子说实话,你到底是谁的徒弟?”

  凌壮志苦笑一下,摇摇头,真诚的说:“晚辈的确不知!”

  跛足道人,感慨的摇摇头,似是自我解嘲的说:“看你的步法,是老魔鬼‘迫魂幻踪’,而你施展的剑术,又是魔剑‘乌衣狂生’的‘春放太虚’和‘剑擎天’!”

  凌壮志皱了皱眉头,对他自己一身兼具昔年四个魔头的绝世武功一事,既不忧,也不喜,因为他无法确定这是祸,仰或是福。

  跛足道人望着毫无表情的凌壮志继续问:“小子,你还会什么武功?”

  凌壮志见问,只得将左手举至胸前,暗凝“赤阳掌功”,右手立变殷红如火。

  跛足道人看了一眼,面色再变。

  凌壮志口诀一变,再运“青罡气功”,那血一般红的左手,又逐渐变得青气蒙蒙

  跛足道人看了,像泄了气的皮球,感慨的摇摇头,剑尖触地,缓缓的坐了下去,同时,茫然自语似的说:“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说罢坐好,望着凌壮志,随意指了指面前的草地,懒散散地说:“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凌壮志虽觉有些失望,但他想,也许能在跛足道人口里探出一些恩师的来历,于是,依言坐在草地上。

  跛足道人又望着神情呆滞,一脸惊悸的秦香苓,似是有气无力的说:“苓儿,你俩也过来。”

  秦香苓一定神,低声应是,略感羞涩的款步走了过来,春丫头则闪动着一双大眼睛跟在秦香苓身后。

  跛足道人一俟秦香苓来至近前,立即随意拍了拍身旁的草地,示意坐下。

  凌壮志看得剑眉一皱,觉得跛足道人像是变了另外一个人,再没有方才那股子爽朗不拘的豪放劲,也许是被这一连串无法令人置信的事而迷惑了。

  秦香苓也变了,她原来是一个活泼天真的顽皮少女,这时竟也显得有些羞涩忐忑,妮妮不安起来。

  她似嗅似笑的娇靥上,微泛红霞,目光柔和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凌壮志,文静的盘膝坐在师父的身旁。

  只有春丫头,依然神色自若,悄生生的立在一侧,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时在凌壮志周身闪动,并暗察小姐的突变神情。她知道小姐必是被这位凌小侠既儒雅,又潇洒,即文静,又英俊的超群风彩所迷住了,同时也为他那一身盖世武功所慑服。她知道,像凌小侠这等武功高绝的俊品人物,才是小姐梦想中的心上人的典型,难怪她不满意那位薛公子。

  但,今年聘礼已定,决定秋后迎娶,小姐已是薛家的媳妇了。凌壮志这时也不禁看呆了,他不相信世界竟有这么多美丽少女。

  他觉得秦香苓的美艳清丽,与高雅绝色的宫紫云,娟秀可人的万绿萍相比,别具一种醉人风韵。

  这时,明月西斜,夜空深远,徐徐凉风吹送着丝丝如兰似麝的幽香。

  凌壮志面对丽人,心绪紊乱,对那些飘来的幽香,不知是园中鲜花芬芳,仰或是发自秦香苓身上。

  蓦地,“噗嗤”一声娇笑!

  凌壮志一听,心知不妙,定睛一看,春丫头正掩口望着他笑,再看跛足道人,也正无可奈何的望着他,缓缓摇头。

  但,秦香苓的剪水双瞳,却深情柔和的望着他,似喜似嗔蓦闻春丫头向他笑着说:“道爷问你话哪!”

  凌壮志知道已经失态,顿时俊面通红,心中一急,赶紧颔首回答说:“是的,是的,前辈说的不错!”

  秦香苓一听,再也忍不住笑了,急忙举袖掩住樱口。春丫头更是放肆,早笑得娇躯颤抖了。

  跛足道人一丝没笑,继续摇了摇头,他看了看身边快乐的爱徒一眼,在他的眉宇间,似乎突然罩上一层隐忧。

  凌壮志急的无地自容,立即低下了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跛足道人回头瞪了春丫头一眼,又望着凌壮志、神色疑重的问:“我想令师不愿将他的出身姓氏告诉你,必有他不得已的苦衷,现在请你将令师的年龄、像貌、衣着及特征——说出来,我也许能在故人中揣测出他是谁。”

  凌壮志苦笑一下,缓慢的摇摇头,星目望着遥远天际的无数小星,似在回忆着师父的笑貌,回答说:“我那恩师,一头披散蓬发,脸上毫毛已掩没了口鼻,仅能看到一双威凌的眼睛,根据他粗而灰的蓬发,年龄可能不足五十岁”

  跛足道人一皱眉头,不以为然的说:“灰发不足以代表一个受尽折磨人的年龄,我熟悉的友人中,有不少人的头发已变灰白,你再说说你师父的衣着。”

  凌壮志黯然说:“恩师一年四季都穿着一身灰白分不清的破长衫,烂短裤”

  跛足道人心中一动,立即插言问:“令师恐怕是丐帮失踪多年的‘丹眼神杖’简尚义长老吧,他可有什么讨饭袋,打狗棒之类的东西?”

  凌壮志摇摇头,说:“没有,据晚辈所知,恩师衣衫虽破,但都是上等丝绸和极好的细绢绫布,衣服破烂乃是年积日久所致。”

  跛足道人,似乎是想起一人,于是急声问说:“令师的右腕上可有一圈朱砂印?”

  凌壮志尚未回答,盘坐静听的秦香苓,立即在旁插言问:“师父说的可是四俊杰失踪三人之一的‘朱腕银笔’叶大侠?”

  跛足道人颔首道:“不错,正是叶大侠!”

  凌壮志立即解释说:“晚辈恩师是位由肘膝以下没有手足的残废人!”

  跛足道人惊“噢”一声,面色立变,不由脱口说:“那一定是被人下的毒手!”

  凌壮志心中一动,他想说出卧虎庄的“金刀毒燕”,崆峒派的“乌鹤仙长”女淫贼“金艳娘”,以及太平镇的“铁弓玉环”晋宇田等人,均是恩师恨之入骨的仇家,继而一想,殊觉不妥,因而,没敢说出来。

  跛足道人见凌壮志沉思,又追问了句:“令师可是也这样说?”凌壮志摇头说:“先师从不谈他过去的一切。”

  跛足道人越问越糊涂,心中有些不耐,不由急切的问:“你在什么地方学艺?”

  凌壮志不敢实说,但又不愿说谎,因而,歉然恭声说:“请老前辈原谅,晚辈学艺之所,即是先师灵骨埋葬之地,恕晚辈目前尚不能奉告!”

  跛足道人本想再问凌壮志拜师学艺的经过,这时一听,知道问凌壮志也不会说,但他却感慨的说:“照你所说,你将终生不知你师父为何人!”

  凌壮志立即解释说:“不,晚辈仍有一线希望!”

  跛足道人以不想再问的口吻问:“什么希望?”

  凌壮志说:“恩师先逝之时,曾对晚辈说,他还有一个女儿,算来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只要找到她,就可知道恩师是谁了。”秦香苓立即关切的问:

  “她叫什么名字?”

  凌壮志说:“叫娟娟!”

  跛足道人双目一亮,不由急声问:“她姓什么?只要知道她姓什么,我也许能在故人中揣测出令师是谁。”

  凌壮志摇摇头说:“恩师没有说。”

  跛足道人有些失望的问:“她现在什么地方?”

  凌壮志苦笑一笑,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恩师也不知道。”跛足道人不由轻哼一声说:“哼,像你那样盲人瞎马,想在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中去找你恩师的爱女,不啻大海捞针。”凌壮志又解释说:“不过恩师对晚辈说了个记号。”跛足道人似乎不得不再问一句似的问:“什么记号?”凌壮志知道那个记号关系重大,恩师被困紫芝飞崖,就是那个记号招来的祸事,如之那个记号是在娟娟的酥胸上,说出来秦香苓或许疑他有意轻薄。

  跛足道人见凌壮志迟迟不说,不由冷冷的问:“又是不便奉告?”

  凌壮志俊面一红,只得抱歉的连连颔首应是。

  跛足道人真有些要光火了,问了半日,毫无一丝眉目,而且越问越糊涂,因而,气得只摇头。

  就在这时,花园角门处急奔来一道人影。

  凌壮志凝目一看,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僮。

  小僮奔至近前,向着跛足道人躬身旋礼,恭声说:“老爷子有请道爷!”

  跛足道人轻“噢”一声,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因而,仰首看了一眼西沉的月亮,已是四更过半了。

  凌壮志和秦香苓,春丫头三人也同时仰首看了一眼夜空,凌壮志发觉该走了。

  跛足道人先挥手遣走小僮,略一沉思对凌壮志,说:“你在此稍待,我去去就来。”

  说罢,挺身立起,转身就待驰去。

  凌壮志心中一动,也急忙立起来,急声说:“请前辈不要对任何人谈及晚辈的事。”

  正待转身离去的跛足道人,双眉一蹙,不解的问:“为什么?”凌壮志一迟疑,面带愧色的说:“因为恩师先逝之前,曾严格的告诫晚辈,再未找到娟娟师妹之前,在任何人面前不得施展武功,除非晚辈尽杀所有在场的人。”

  跛足道人惊“噢”一声,面色立变,不由疑惑的问:“那你今晚为何不杀我老道和苓儿她们两人?”

  说着,看了一眼早已立起,粉面苍白的秦香苓。

  凌壮志毫不迟疑的说:“因为前辈是一位侠肝义胆,清誉远播的武林前辈,且是先师的故人。”

  跛足道人欣慰的一笑,说:“我老道一生不爱戴高帽子,你小子这一顶我老道破例接受了。”

  说着,油脸转趋肃穆,郑重说:“令师的告诫,旨在怕你惹祸招非,因为四大恶魔罪恶滔天,怨仇满天下,人人愤之入骨,如你任意施展四魔武功,必会惹起全武林人的合力攻击,那时江湖虽大,却无你立足之地,令师有鉴于此,是以才有那句严厉而残酷的告诫约束你,令你不敢任性嗜杀,特技凌人。”

  凌壮志听得恍然大悟,顿开蔽智,连声恭谨的应是。

  跛足道人继续郑重的说:“我老道认为,现在即然你已体会出令帅用心之苦,就应该适时适地,见机而行,切不可墨守成规,妄造无边杀孽!”

  凌壮志听到“妄造”无边杀孽,顿时渗出一身冷汗,想起卧虎庄二十几名恶汉,尽死林中,心中极感惶愧不安。

  虽然,那些庄汉均是相互误杀致死,自己并没出手,但那场惨剧,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跛足道人误以为凌壮志幸未作错事情而感惶恐,于是,继续说:“譬如今夜,你一时糊涂,杀了我老道和苓儿春丫头,我老道敢断言,今生今世,直到你死,你都会寝不安枕,因为你是一个有良知的少年人。”

  凌壮志愈想愈怨自己悟性太高,事先没体会出师父用心之苦,今夜如非跛足道人及时点破,将来定是一个万世罪人。

  又听跛足道人继续说:“好吧,今夜之事,我老道和苓儿三人,保证不向别人谈及,希望你善自运用你具备的一身盖世武功。”

  说罢,大袖一挥,身形宛如巨鹤,直向园外那片朱楼画阁间飞去,飘忽间,已消失不见。

  凌壮志本待即时告辞,如今也不便说走了。

  春丫头似乎孤立乏味,因而愉快的说:“小婢去取壶香茶端盘点心来。”

  说罢,飘然转身,也如飞走了。

  春丫头走后,草地上只剩下凌壮志和秦香苓了。

  一个是艳丽如仙的少女,一个英挺俊拔的少年,在万花环绕,月光似水下,一双红如火白似雪的相立人影,极为醒目。

  两人相对静立,俱都默默无言,似乎都不知先说什么才好。

  秦香苓微垂螓首,闪动着一双秋波,不时斜睇着面前的凌壮志,只觉芳心卜卜只跳,玉颊微微发烧

  她暗自埋怨春丫头不该匆匆离开,但她又怕春丫头会很快的回来,她的心矛盾极了。

  凌壮志面对艳丽如火的秦香苓,不时觑目偷窥她那似嗔似喜的羞涩娇态,这时,他早忘了来此的目的,也早忘了那个武功奇高的白衫少年。

  他和娇憨秀丽的万绿萍在一起时,虽曾并肩齐步,但也却从未动过绮念遐思。

  至于高雅绝美的宫紫云,虽也曾为她的天姿丽色所惑,但内心深处,对她仍蕴藏着一丝忿怒。

  唯独面对这位秀发披肩,睛若秋波的秦香苓,令他禁不住神志恍惚,意乱情迷。

  尤其,他那故盼多情,欲语先笑的妩媚娇态,更令他不能自己。

  一阵沉默,蓦闻微垂螓首的秦香苓,怯怯的,幽幽的,低声问:“凌小侠,堂上尚有何人?”

  凌壮志一定心神,急忙含笑说:“父母先后谢世,仅在下和老仆两人。”

  秦香苓一听,玉颊再度泛起两片红云,她似是以沉默来抑制她心中的激动和欣喜,久久,又问:“凌小侠仙乡何处。”

  凌壮志谨慎的回答说:“金陵。”

  秦香苓略微抬起头来,闪烁的眸子,含情的望着凌壮志,赞声说:“那是个许多人想去的地方!”

  凌壮志心中一喜,想问:“你喜欢去吗?”

  继而一想,深觉不妥,因而改口说:“那里的名胜很多。”

  秦香苓那双明亮迷人的眸子,在凌壮志的俊面上,闪动了一会,赞叹的说:“你一点也看不出是会武功的人,倒极像是一个读书的公子。”

  凌壮志被秦香苓看得玉面发红,因而讪讪的说:“这也是先师认为我在不必要时,可以不暴露武功的原因。”

  秦香苓立即惊悸的正色说:“嗯,像你这样一身兼具四个厉害人物绝世武功的人,不严格的约束你,也真了不得!”

  凌壮志一听,立即不置可否的笑了。

  突然秦香苓的双目一亮,娇靥一红,立即羞涩的含笑地问:“假设今夜,你必须遵守令师的告诫:你会一掌将小妹击毙吗?”

  说着,那双具有撩人情愫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凌壮志的俊面上,迫切要听他的回答。

  凌壮志是不能说会,因而毫不迟疑的摇摇头,笑着说:“当然不会!”

  秦香苓见凌壮志答的爽快,因而情不自禁的“噗嗤”笑了,笑的是那么妩媚,那么甜。

  凌壮志不知道她为何笑,但看了她醉人心神的娇态,知道她必极高兴,他游目看了一眼花园,有意岔开话题说:“这座花园虽然不大,看来极为幽雅!”

  秦香苓依然绽着愉快微笑说:“园小简陋,没植什么名花异草。”

  凌壮志一指那几座畸形怪石,赞声说:“我觉得这几怪石,倒极别致。”

  秦香苓神秘密的一笑说:“让小妹带你去看看。”

  说着,不由分说,当先向第二与第三座怪石之间走去。

  凌壮志看了秦香苓的笑,知道这几座怪石内,必有蹊跷,因而好奇心动,举步跟在秦香苓身后。

  这时,他才发觉那些似兰似麝的淡雅幽香是发自秦香苓的披肩秀发上。

  来至两座怪石之间,秦香苓回眸一笑,玉手拨开深垂的藤萝,闪身走了过去,凌壮志报以微笑,也紧跟而入。

  石内宽仅三尺,深入约一丈,即有一方编有五个藤门的圆形空地,地上细草如茵。

  再前进,曲道如纲,一连有几处相同的五门圆形空地。凌壮志好奇心动,他看出这几座怪石内,暗含着某种阵势,只是一时尚看它不出。

  正在细心观察,秦香苓已停步转身,仰面望着他,深情含笑问:“你可看出这里面有何不同之处?”

  凌壮志略谙奇术,游目一看,说:“看形势,极似五行阵势。”秦香苓顽皮的掩口一笑,玉手一指凌壮志的身后,笑着问:“你看那是什么门?”

  凌壮志一回头,身畔立起风声,心中一惊暗呼不妙,回头一看,秦香苓果然不见了。

  他断定秦香苓由“水门”挺走,因而向“金门”截去。进入金门,顿时愕了,门内依然是一方编有五个藤门圆形空地,他进入的金门,却是这面的“土门”。

  凌壮志略一细看,原来是座“正反连锁五行阵法”一阵银铃似的格格娇笑,就在左方的“水门”内响起!凌壮志心中一动,摒息提气,猛向正面的“土门”扑去——果然,秦香苓正悄悄的立在那边。

  秦香苓见凌壮志突然扑来,不禁大吃一惊,转身向“火门”内飞奔!

  凌壮志童心未泯,争胜心尤盛,天真的一笑,折身奔回原阵,闪电扑进水门——迎面红影一闪,一声清脆娇呼,秦香苓迎面扑至!

  凌壮志大吃一惊,再想闪躲已来不及了。

  于是,大喝一声,右掌遥空劈出,身形一顿,疾向身后退去。就在他身形一顿的同时,收势不及的秦香苓,一声嘤咛,整个温馨的娇躯,已扑进他的怀内,蓬的一声大响,接着一声闷哼,凌壮志的后背,又撞在另一个飞身扑进阵来的人身上。

  一阵惊呼暴喝,凌壮志和秦香苓同时分开了。

  凌壮志定睛一看,心头猛然一震,面色大变——

  只见一个面如傅粉,唇若涂丹,剑眉如飞,朗目闪烁的白衫少年,正满面怒容的立在身后藤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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