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牡丹夫人败落,方欲离去之际,忽由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大家均闻声一怔,不知来者何人?
尤其白瑞麟,面色更见凝重,因为听这声音,都是陌生得很,好像过去从未听到过,故而怔怔的望着发声的方向。
来人身法好快,眨眼之间,便到了大家跟前。
大家仔细一瞧,见为首的一人,年约七八十岁光景,满脸铜钱大的麻子不说,尚是眇了一目,而那独存的右眼,却是闪闪生光,雪白胡子,又是乌黑的头发,手中拿看似蟹螫是的一对黑亮三节杖。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老道,满头白发,身穿一件大红道袍,仅及膝长,下边落着一双绿色裤脚,又肥又大,而一只右边的袖子,却是空汤汤的。
来这两人,除为首的老者,白瑞麟不识之外,那后边的道装老者,白瑞麟可不陌生,他正是在玄天观断臂而逃的阴阳真人。
白瑞麟见此情势,心知定是阴阳真人请到的帮手,不用问,必然是专为自己而来了,但他什么来路,即然能和阴阳真人一流,定不会是什么好玩意!
他正在揣测对方来意之隙,忽闻恨天姥姥哼了一声,口带不屑的道:“我道是谁,竟有如此气势,原来竟是你这位老儿,隐迹这数十年,想必又练成了什么绝艺了吧?”
那为首的老者,并未理会恨天姥姥,却圆睁独目,注定白瑞麟不住的审视,好像要看透这位传奇人物似的。
他们在沉默注视的当儿,而阴阳真人,则和牡丹夫人勾搭起来了,就见他嘻嘻一阵奸笑之后,即道:“夫人真是驻颜有术,三十年未见,而今风采依旧,只是我观夫人情势,大概吃了那小子的亏了吧?”
牡丹夫人当然知道他的用意,随听她哼了一声道:“你阴阳真人也不必说风凉话,难道是想再送一只左臂吗?”
看样子他们之间,也有什么过节似的,怎么一见面,就针锋相对起来?
谁知阴阳真人闻言,并不着恼,仍是嘻嘻一笑,并向她跟前进了两步,两只贼灼灼的眼睛,向她的那些女弟子瞥了一眼,说道:“我们这才是同病相怜,大家只要携手,才能将那小子除去!”
牡丹夫人尚未表示意见,就见那同阴阳真人来的老者,大摇大摆的,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白瑞麟身前三丈之处,停住身形说道:“你就是传说中的什么神童吗?”
说着用手朝白瑞麟一指,一股大刺刺的味道。
白瑞麟自他进场之后,即断定他不是什么好路道,早以运功戒备,这时见他那种目空一切态度,一股无名之火,已至无法压制的程度,所以闻言之后,立即问道:“你是何人?先报出万儿来,让少爷听听,看是否够资格和我谈话?”
那老者闻言,倏然仰天长笑一阵,历久不绝!
这笑声好像夜鸟悲啼,又似嫠妇啼哭,其难听的程度实无法形容,直令人头皮发炸,血脉奋张!
白瑞麟并不觉得怎样,再看牡丹夫人所带的少女,一个个面现痛楚之色,而恨天姥姥和牡丹夫人,则己跌坐于地,面色肃穆!
邵美芙因为一直紧靠白瑞麟而立,由于他的神功早已发动,他的周围,好像一堵无形的气墙似的,所以美芙并不感到痛苦,只听她说道:“麟哥哥,他的声音,怎么如此难听?”
白瑞麟面色庄重,并未答她的话,忙伸手拉她靠近自己,气纳丹田,陡然发出一声清啸!
他的啸声,刚行发出,那些少女们立感如沐春风似的,一种阳和之气,驱退了悲鸣之声,情绪也立感稳定。
这啸声,犹如天籁仙韵,似有似无,节拍美妙,入耳流畅!
那眇目老者,起初尚欲顽抗,及发觉无能为力时,已自无及,那股清啸,恰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不大时间,已挣得面红耳赤,呼奴急促,很显然的,若再不停止,必然心脉震断而死!
饶是如此,已是受了严重的内伤,正当他危及眉睫时,那清啸之声,便戛然而止,这当然是白瑞麟心地仁厚,不愿再造杀孽之故。
若在一月之前,阎老五的鬼录上必又增加新鬼,而蟹杖眇目童子发胡进,也必作了糊涂之鬼!
此时,场中陷入了无比的沉静,一个个都在闭目跌坐,只有邵美芙瞪大了妙眸,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满脸茫然之色?
当他看到白瑞麟时,见他也是满脸肃穆,随用手向白瑞麟推了一下,说道:“麟哥哥,他们都怎么了?”
白瑞麟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不要多问,他们都在运功!”
原来适才的一阵内功比较,邵美芙因有白瑞麟的保护,未受到一点损害,故她对场中的情形,并不十分了解。
约有盏茶工夫,均已先后站起,牡丹夫人所领的十余位少女,美目启处,先向白瑞麟投以感渤的一瞥。
那湖进站起身来,一言未发,朝白瑞麟狠狠瞪了一眼,即转身而去。
阴阳真人看情势不对,再顾不得和牡丹夫人搭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牡丹夫人看苗头不对,那还敢再事稽留,亦率领手下而去。
恨天姥姥原先对于白瑞麟,虽由于邵美芙的关系,爱屋及鸟,但觉得传言有点过甚,及和蟹杖眇目童子发胡进的一较功力,始知这位年纪不大的孩子,功力确有过人之处。
不过由白瑞麟的外表观之,除觉得他的眼神充足之外,总不过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而已,并无什么特殊惹眼的地方。
当然,她不会想到,面前的这位少年,除获千古奇缘之外,拿旷世灵药当饭吃,而度过了三年之久!
这时,恨天姥姥抬头看看天色,即道:“时已不早,我们回店去吧!”
说完,即领先朝洛阳城而去。
才开始时,她还有点担心,怕这位少年跟不上,及后渐渐把轻功用到极限,可是人家仍是一步一趋,态度悠闲已极。
这种情形,已够她吃惊了,可是再仔细看那少年,只见他用一手拉着邵美芙,两人一路有说有笑,丝毫看不出有一点吃力之处!
至此,她才知道,难怪他小小年纪,刚出道,就轰动了整个江湖,看起来,恐怕他还不曾显示过真的本事呢!
不谈他们同往客店,且说阴阳真人,何以会和蟹杖眇目童子发胡进一路至此呢?
原来阴阳真人自在玄天观脱逃之后,一路上,越想越不是味道,自己数十年的江湖经验,结果竟毁在一个乳臭未乾的娃娃手中。
而且要不是见机得早,说不定,连生命都可能送掉,这股子蹩气,实在使人难以忍受!
当下,脑筋一转,立刻有了主意,便转身越过黄河,迳往小五台清风洞而来。
因为,他想起了清风洞,尚住着一位功力颇高,且擅长一手暗器的人物,那就是蟹杖眇目童子发胡进了。
提起这位蟹杖眇目童于发胡进,在三十年前,便是一位成名的人物,在当时,曾经轰动一时不过他在江湖上闯名立万之际,恰是红云教主符立,被中川隐侠击败,而解散了红云教之后。
因为在那个时候,正是江湖稳定之时,故他很快的,便创出了响亮的名头,同时他和阴阳真人两人捣手曾把江湖搅得天翻地覆。
常言道:“树大招风,才高遭忌!”终于在五大门派联合之下,将他们两人予以击败,逃往五台山清风洞隐居起来,从此消声匿迹。
当初,他们两人掳手合作时,除在事业上掳手之外,在私情上,也有一手,故此次阴阳真人,只身逃出之后,便想到当年的老搭挡。
这多年来,胡进在清风洞中,不但功力有了进境,且练成一种“魔音腐心功”,这种功夫,一旦施出,能使对方腑脏拦溃而死!
他自练成魔音腐心功之后,便有点踌躇满志,跃跃欲动起来。
恰巧,在这个时候,阴阳真人突然来访,老友见面,真是喜出望外,尤其阴阳真人是有求于人,自然使出浑身解数,把个胡进弄得昏陶陶的,也不问阴阳真人,因何败得那么惨,便一拍胸脯,满口承应下来。
于是,两人便一路追到陕西,及他们到陕西时,咸阳夺取秘笈之争,已烟消云散,随又一路向东而来。
他们在路上,虽曾听到,有关白瑞麟的传说,但他仍不能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惊人的艺业?
阴阳真人和胡进两人,也是听到打斗之声而来。
当他们快到场中时,阴阳真人眼快,便看到有白瑞麟在场,随忙把这种情形告诉了胡进。
胡进一听,正中下怀,心想,假若一举把白瑞麟制服,那不但自己露脸,且可再创一番事业。
当他看清,传说中的八极神童,就是面前这个文弱的少年时,觉得好生失望,他不相信面前这个小儿,能有什么惊人的本领,竟能使白骨魔君闻而丧胆?
虽是如此想,也不敢过份托大,却故意摆出一种目空一切的样子,暗中运功戒备,想一举成功!
他运功的心计,也的确不错,假若不是白瑞麟功高莫测,定然着了他的道儿!
谁知偷鸡不着蚀把米,不但未能偷袭成功,反而被人家的束音成钢,将内腑予以震伤,至此,才知少年的不简单了!
本来他还想孤注一掷,以自己的暗器,把白瑞麟毁在当地,而又想到已受内伤不轻,若一击不成,再想全身而退,那无异是痴人说梦话!
经过再三的思考,觉得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必急在一时?
而且君子报仇,三年不迟,随连场面话也不交待,即急急而去!
阴阳真人,此次有勇气来寻仇,所依恃的,就是胡进的“魔音腐心功”和“秋毫夺命针”,现在胡进即已败落,自己那还敢再留?也只有溜之大吉了!
这便是阴阳真人和蟹杖眇目童子发胡进,来此的经过,暂且搁下不提。
且说恨天姥姥和邵美芙,白瑞麟三人,来到王来顺客店的跨院,东方已现鱼肚白,略事调息,即已大亮。
白瑞麟刚坐起身来,就听外面叫道:“白少爷起身没有?”
白瑞麟闻声,即推门而出,一脚刚跨出房门,就见店小二手捧泥金红帖,恭声道:“这位可是白少爷?”
白瑞麟点了点头,问道:“这么早,什么事?”
店小二将红帖,递给了白瑞麟,就转身而去,口中并不住的连喊:“虞是怪事!真是怪事!”
白瑞麟当然知道店小二的话,是什么意思,当下,也不理会,忙拆开红帖一看,只见帖上写着:“穷家帮,洛阳分舵舵主,钻天鹰关峰率舵中弟子叩拜!”
此时,那店小二已走到月洞门前,忙喊住道:“店家,现在人在那里?”
他的话音方落,就见从月洞门外,走进十余位化子,那为首的中年化子,正是昨晚在金豆园,曾有一面之雅的那位化子,随忙前行两步,抱拳道:“舵主早!”
这关峰却匍匐于地,口中并称道:“洛阳分舵舵主关峰,叩请长老金安!”
白瑞麟闻言一怔,忙纠正道:“舵主不可如此,在下并非贵帮长老!”
那关峰跪拜毕,站起身来道:“本帮传统,玉符令向由首座长老保管,小侠身怀玉符合,弟子等应以长老之礼叩见!”
白瑞麟见其如此,只好由他,随问道:“陶长老是否已返回总舵?”
那关峰恭声道:“总舵前天曾有飞鸽传书到此,除陶长老和几位姑娘,均已到达总舵之外,并饬令弟子等,留意小侠的行动,以便禀告总舵!”
白瑞麟心中一动,忙问道:“不知是否已禀告总舵?”
关峰即拘谨的答道:“因为弟子尚未明了小侠的去向,故尚未报出,特地来向小侠请示?”
白瑞麟向那些肃立的化子瞟了一眼,随道:“你带这多的弟子作甚?”
关峰忙答道:“皆因舵中弟子,均欲一睹小侠风采,特地带来了十二位,请恕事先未予禀明之罪!”
此时,关峰身后肃立了十二位弟子,均是一稽首。
白瑞麟忙还了一礼,随道:“即是如此,就让他们回去吧!”
那十二名弟子,又是一稽首,即转身退了出去,仅留关峰一人在此。
那些穷家帮弟子退出之后,白瑞麟又道:“至于我今后的去向,目前很难一定……”
他说着,忽然一阵沉思,良久,始继道:“那几位姑娘,叫她们先到开封等我好了!”
关峰连连说是,等白瑞麟说完,他立即辞出。
关峰辞去之后,白瑞麟刚转过身来,忽闻“噗嗤”一声轻笑,接着,就见绿影一闪,邵美芙已俏生生的站到面前!
她现身之后,一双明眸在白瑞麟脸上,骨辘辊转,良久,始听她娇滴滴的道:“麟哥哥好神气哟!”
白瑞麟微微一笑,舒腕拉住她的手,关心的道:“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邵美芙小嘴一撇,随□:“人又不是死猪,那有那么多的瞌睡!”
白瑞麟朗朗一笑,便迈步向房内走去。
两人转回房中,恨天姥姥已先在房中坐着,于是,两人忙见过礼,就旁边坐下。
恨天姥姥即向白瑞麟问道:“小侠此行的目的,可否见告?”
白瑞麟略一沉思,即把此行的大致情形,说了一遍。
恨天姥姥闻言,面色陡见沉重,然后说道:“若以小侠的功力,自是到处去得,但符立那魔头,实非易与之辈,并非老婆子饶舌,在未到蒙山之前,最好能先到穿云峰去一次,对小侠来说,定有不少帮助!”
白瑞麟点点头,面有难色的道:“不知谢老前辈,是否会责怪我去打扰?”
恨天姥姥又道:“依据你说的情况,以你们师门的渊源,他不准不责怪,可能欢迎你早日去呢!……”
说着,话音微微一顿,继续分析道:“虽然一般隐居的高人,多不愿有人去打扰,那要看什么事而论,若专属正当,而且对他有益的事,他欢迎恐怕还来不及呢!”
正在此时,店小二送来早点,于是二人停止了谈论,一同用餐。
在用餐时,白瑞麟突然“哦”了一声,似是想起什么紧要之事,但又突然住口不说,只两眼注视邵美芙,不住的端详。
他这突然的举动,那能瞒住恨天姥姥的眼睛,就听她问道:“小侠,可想起什么有关芙儿的事吗?”
白瑞麟点了点头,旋又不住的摇头。
这一来,使恨天姥姥寿眉紧蹙,立即不悦的道:“可是嫌我老婆子在场吗?”
白瑞麟忙站起来,诚恳的道:“老前辈,且莫误会,我是觉得不知当说不当说!”
恨天姥姥面邑稍霁,随又立即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白瑞麟沉思有顷,始迟疑的道:“若往好处说,应该说是好消息,若往坏处想,却又足使人伤心!”
恨天姥姥闻言,面色一怔,旋又茫然的道:“小侠这话,使人难测玄机,我看就乾脆的说吧!”
邵美芙也在一边不奈烦的道:“麟哥哥在那学来这一套,怎么吞吞吐吐的,叫人听着都着急!”
白瑞麟并未理会这些,仍是沉默半晌,长长的叹了口气,才望着邵美笑道:“□妹,你以为你的父母真的死了吗?”
邵美芙不高兴的道:“爷爷不是早就告诉我们了吗?在我生下不久,就一齐先后死了,还提这种干么?”
白瑞麟未答话,只是摇了摇头。
邵美芙立即面现紧张之色,急迫的道:“怎么?他们没死?”
接着,她又不相信的道:“不会的,难道爷爷还会骗我们?”
白瑞麟喟然一叹,接着,就把在白虎堡遇到钓魂刀蓝立的经过情形,详详细细的叙述了一遍。
邵美芙听后,起初,仍是有点不信,继而即痛哭起来,而且哭得十分伤心。
恨天姥姥也听得唏吁不已!
半晌,始听恨天姥姥以责怪的语气道:“芙儿,这正是个好消息,还不赶快谢谢白小侠手下留情!”
邵美芙真的立即停止哭泣,站起身来,对白瑞麟敛褓一礼,说道:“谢谢麟哥哥手下留情!”
白瑞麟也还了一礼,说道:“芙妹,干么也和我生分起来了,在三年前,我若非爷爷相救,恐怕早为他乡之鬼了!”
恨天姥姥这时感慨的道:“我生平最不信佛家所说的因果关系,但看来,种瓜得瓜,天道丝毫不爽……”
说着,就见她面色一肃,庄重的道:“今后你们行进江湖,应礼上天好生之德,少造杀孽,免得冤怨相报,循环不已,慎之!慎之!”
白瑞麟闻言,心中霍然一惊,忙悚然受教!
蓦听邵美芙说道:“麟哥哥,你能否陪我走一趟,把那奸夫淫妇,统统予以杀了!”
恨天姥姥哼了一声,声色俱厉的道:“芙儿!你莫不是疯了?那奸夫淫妇,固然可杀,但杀他们的,绝不是你邵美芙,知道吗?”
邵美芙听后,竟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正在此时,突闻一阵三弦和剪板之声,由前院传来,起初,谁都没有在意,只觉得也不过是,一般过路码头的卖唱人家罢了!
谁知那声音越来越近,竟到了月洞门之外!
接着,就见人影一晃,在月洞门的边上,探出一个头来,大家仔细一瞧,原是一个女孩子的头!
那女孩子见大家没有责怪之意,便竟然走了进来!
这时,大家才看清,原是个八九岁大小的女孩子,她身穿一身毛蓝短裤褂,梳了两条小辫子,明眸皓齿,聪明伶俐,手中拿看一副剪板,慢慢朝房门口走来。
那女孩子虽是朝里走来,但怯生生的,一步一停,生怕被人责骂似的,有点超趄不前的模样。她蹑脚的走到房门口,朝门内福了一福,欲语还休的向恨天姥姥道:“老婆婆,可要听段曲子?”
恨天姥姥尚未说话,就听邵美芙娇喝道:“滚!滚!滚!谁有闲心听你罗嗦!”
那女孩子眨了眨眼睛,清脆的道:“这位姐姐,不要听就算了,何必生这大的气?”
这一来,邵美芙更是有气了,只听她高声叱道:“叫你滚,就给我快点滚,再罗嗦,小心打断你的腿!”
说着,气呼呼的,举起手来,就准备给那女孩一个耳光。
那女孩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说道:“不听就算了,我们卖唱的,只是随客人们的高兴,并不一定要你非听不可,何必气势泅泅的?”
邵美芙气得粉脸变色,喝叱一声,就准备去打那女孩,蓦听白瑞麟道:“芙妹,何必如此!”
说着,就用手拉住了邵美芙前冲的势子。
那小女孩满脸不屑之色,转过身子,姗姗朝月洞门走去,显然对邵美芙的态度,表示不满。
忽然白瑞麟扬声道:“小妹妹慢走,我有话问你!”
恨天姥姥这时却道:“让她去吧!”
白瑞麟并未遵从恨天姥姥的话,仍旧叫住了那女孩,同时趋近恨天姥姥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
恨天姥姥听后,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觉得有点像,那你就去问问吧!”
那小女孩究竟像谁?
恨天姥姥邵美芙、白瑞麟等三人,在王来顺客栈内,突见进来一个小女孩,白瑞麟说她很像一个人,恨天姥姥也说有点像。
白瑞麟随先叫住那女孩,接着,便也走出房来,向那小女孩跟前走去。
他来到小女孩跟前,即问道:“小妹妹,你是一个人来吗?还是另有大人跟随?”
那女孩立刻纠正的道:“应该说,我跟随我妈妈来的才对!”
白瑞麟闻言一怔,旋即微微一笑,说道:“好个聪明伶俐的小妹妹,你妈妈现在那里?”
那女孩小手朝石洞门外一指,说道:“就在那边,你可是要听曲子?”
白瑞麟略一迟疑,嗯了一声道:“想听一只,只是不知有没有合意的?”
那女孩一听,不由精神一振,口若悬河的道:“只要少爷你高兴,什么样的都成,文的或是武的,乐的或是悲的,任意选择,只是假如唱得不好,尚请少爷多多包涵。”
白瑞麟一听,暗忖:看来这女孩,已经是常跑码头的了,不要自己看走了眼才对,还是先问明白再说,于是虽微微一笑,说道:“我想先问问你姓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那女孩一双明亮的眸子,向白瑞麟微一注视,满脸茫然之色,注视有顷,始诧异的说道:“你这人真怪,不是想听曲子吗?问这干么?”
白瑞麟朗朗一笑,和蔼的道:“我觉得你很可爱,所以随便问问!”
那女孩天真的一笑,想了一阵,始幽幽的道:“有时候姓麦,有时姓朱,但妈妈也有时说姓邵!”
白瑞麟听得一怔,心想,这是什么话,一个人的姓氏,那有随便乱说的?怀疑的问道:“你们有几个姓呢?”
那女孩不高兴的道:“这我怎么知道,你去问我妈妈好了?”
两人说着,已来到前厅的门口,倏听一个女人的口音,在说道:“英儿,你在和谁罗嗦?”
那女孩清脆的说道:“妈!一位客人在问话!”
说看,丢下白瑞麟,一溜烟跑进大厅而去!
白瑞麟跟进大厅,见有一位三十余岁的妇人,怀抱三弦居中而坐,适才的那个小女孩,紧偎依在那妇人的身旁。
白瑞麟走到近处一瞧,原来这妇人已双目失明,除身躯稍嫌佝偻外,面目姣好,肥瘦适中,想当年定有良好的风度和体态。
再细看她的像貌,不但面部轮廓有点像芙妹,即连嘴眉梢,也都神似!
那女孩见白瑞麟走来,即向那妇人说道:“妈,这位少爷想要听曲子!”
那位妇人听说有了顾主,即忙调理三弦,准备演唱。
白瑞麟忙道:“慢着,请随我到跨院来好了!”
说看,就向那女孩点点手,表示要她们进来之意。
谁知那女孩向那妇人的袖子拉了一下,说道:“就在这里好了,那边有个姐姐凶得要命,刚才要不是我跑得快,差点挨她一记耳光!”
白瑞麟忙保证的说道:“小妹妹,你放心,我即然叫你们去,绝不会有人敢动你一指头!”
那妇人也说道:“不要孩子气,定是方才你得罪了客人,所以才惹人生了气!”
那女孩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那妇人已站起身来,说声:“走吧!”
那女孩只好满心不悦的,领着那妇人,随在白瑞麟身后,一齐来到跨院。
他们刚进了月洞门,□见恨天姥姥站于房门外,那女孩突然停步,叫了一声“妈!”意思是对恨天姥姥那副尊容,也有点害怕起来!
白瑞麟察言观色,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随道:“我看就在外边吧!院内凉爽些!”
说着,忙搬来两张椅子,先让这母女二人坐下,然后又到恨天姥姥耳旁,嘀咕了一阵,只见恨天姥姥不住的点头,至于他俩说了什么,谁也不曾听到。
旋又见白瑞麟转过身子来,微微一笑道:“反正现在为时尚早,我有两个问题,想和你们贤母女谈谈,至于假若耽误了你们的生意,我们就以时间算,也未尝不可,不知贤母女意下如何?”
那妇人闻言,似面有难色,两只白眼不住的翻滚,良久,始道:“少爷说那里话,我们卖艺吃饭的人,虽说时间珍贵,但耗费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早上的客人,总是很稀少,不知少爷欲问那一方面的事?”
白瑞麟朝恨天姥姥望望,随说道:“贤母女是何方人氏?因何在此卖艺?能否据实相告?”
那妇人似是想不到,会有如此一问,当即神色一怔,但旋即怀疑的道:“不知少爷问话的目的何在?可否详告?”
白瑞麟听她如此反问,心知她是起了怀疑,忙说道:“在下白瑞麟,乃江南人氏,路过此地,一时好奇,随便的问问,并无其他用意,尚请不要见疑!”
那妇人听如此一说,随放下心来,只见她脸上一阵抽搐,接着,又是长长一叹,陷于沉思之中。
俄顷,始见她用罗袖擦了下眼睛,说道:“小妇人姓麦,乃郑州人氏,自幼配去…
…”
她说到此,突然停住不说,而且低头饮泣起来!
白瑞麟听她说姓麦,又是郑州人氏,心中就有点紧张,可是恨天姥姥立刻对他摇摇手,故哦了一声,接问道:“你即是郑州人氏,那里从前我还有位朋友,而且也是和你同姓,不知可曾听说过?”
那妇人突然面色紧张,忙接问道:“郑州姓麦的不多,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恨天姥姥点点头,脸上很难得的,现出一丝笑容道:“提起此人,前多年,在江湖上,也是叫得响的人物,他叫……”
她说至此,故意停住不说,观察那妇人的脸上变化。
那妇人立现紧张之色,迫不及待的道:“他叫什么名字?”
恨天姥姥故意漫不经意的道:“江湖上都叫他金弹子麦霖!”
那妇人闻言,嘴脸立刻变色,忽然站起身来说道:“对不起,我并不认识此人!”
说着,用手拉起那小女孩,继道:“今天我不大舒服,改天再来唱给各位听吧!”
说完,就准备离去。
恨天姥姥忙止住道:“即然不大舒服,就先在我们这里休息一下吧!”
那妇人口中连说不不,已随同那女孩,朝月洞门走去!
白瑞麟见此情形,已断定她就是邵美芙的母亲,那能让她离去,只见他身形一动,已经拦住那妇人的去路,但口内仍是关心的道:“我看你就不必客气,先在此休息吧!
同时我们还有不少疑问,尚欲请教哩!”
那妇人满脸寒霜,陡然喝道:“难道你们想强留不成?”
白瑞麟忙躬身一揖,诚恳的道:“请你不要误会,我们请你至此,实乃出于至诚,同时别的不念,总不能说,连你的另一个女儿也不欲一见吗?”
那妇人闻言一怔,诧异的道:“怎么?你说的可是芙儿?”
旋又坚决的否认道:“不!不!我没有那位女儿!”
那妇人大概是心内发了急,说话也前言不对后语起来,谁知如此一来,反而欲盖弥彰了。
忽听恨天姥姥不高兴的道:“人们常说最毒妇人心,我总觉得,那是对我们妇女无上的侮辱,谁知天底下尚真有此事,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愿承认,即有今日,何必当初?”
恨天□姥说着,叹了口气,又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不妨明白告诉你,你从前即然是武林儿女,我想你可能听人说过,武林中有一位以心狠手辣见称的恨天姥姥,可是现在看起来,我须向你甘拜下风!”
说着,突然一阵嘿嘿冷笑,又道:“可是我这位有名的恨天姥姥,却久未杀人了,说不着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不是肉长的?”
声落,手中拐杖突然朝地下一捣,那地下的斗大方砖,竟被捣了个粉碎,举起来,准备朝那妇人头上砸来!
那小女孩吓得一声惊叫,抱住那妇人直发抖!
蓦闻一声:“师父!”
邵美芙像一阵旋风似的,已扑跪在恨天姥姥的面前!
恨天姥姥仍然面罩寒霜,问道:“芙儿,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也想杀她吗?”
邵美芙呜呜咽咽的道:“请师父手下留情!”
适才的那个小女孩也跪在那盲妇膝前,浑身不住的颤抖,嘴脸都变成了青色。
那卖唱的盲妇,此时只有不断的饮泣,因为她自己清楚,虽未曾见过恨天姥姥,可知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自己的行藏即被识破,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因为当年她父亲在时,是中原镖局的总镖头,而专门吃镖行饭的人,见闻那还有不广的,而对于黑白两道的有名人物,更是知之甚详。
自己自离开邵容之后,虽没有过一天好光景,这实是自己罪有应得,由于一时的糊涂,和人私奔,不但毁了邵家,而且连自己的父亲,也因之一气而死,多年来忍辱偷生,抛头露面到处卖唱,还不是为了英儿?否则,早就一死了之了!
她啜泣了一阵,突然推开身前的女孩,说道:“老前辈息怒,晚辈深知罪孽深重,死有余辜今日能死在老前辈手下,真可说是虽死犹荣,只是晚辈尚有未了之事,实在死难瞑目!”
恨天姥姥把拐杖往地上一插,哼了一声,白瑞麟忙插口道:“前辈因何到了这般境地,可否予以详告?”
那有妇叹了口气,用衣袖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两眼望天,陷于悲痛的沉思,良久,始沉痛的道出往事。
原来这盲妇,正是邵美芙的母亲,麦金莲。
她母亲早年去世,家中只她们父女两人,相依为命,一个家庭中,若缺少了主妇,对子女的教养,总是难以照顾,因此,养成了她娇纵任性的习惯。
在她八岁那年,金弹子麦霖到中原镖局,担任总镖头,当然也就携带金莲同往,也就因此,更加无拘无束,一切任性而为。
因为金弹子麦霖,自任总镖头之后,经常在外走镖,多则年而半载,少则三月两月,只丢下她在镖局中、吃穿不愁,但在管教上,便发生了问题。
就这样,转眼之间,便又过了七八年,麦金莲已是长得婷婷玉立,到了择配之年了。
就在这时,邵容已到了中原镖局,因为他的艺业平庸,仅担任一名镖伙,同时因为武艺低,局中并未派他出去走镖,仅在镖局中,办些打杂的事情而已。
可是邵容来此的目的,并不在此,他常抽空和那些武师们,练习拳脚功夫,由于他喜武若狂,当然学习得也很用心,而且一些外门功夫,进境也很快,因之,一般武师们,对他也很看重。
□在这时,麦霖在外走镖回来,目睹这种情形,也不时的给他指点一些门道同时眼看自己爱女也已成人,随有意许配给邵容。
当然,邵容除嗜武之外,他的一身外表,也是英俊不凡,而且在麦霖的想法是自己在刀头上滚了一辈子,不愿意自己的子女,也走自己同样的路,同时,也问明了邵容的父亲是行医的,更是符合了自己的心意。
于是,便决定了这件事,也了却自己的心愿,随把这件事告诉了女儿。
谁知,女儿一听,心中便犯了嘀咕,可是口中,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因为她的心中,则属意于另一镖夥,姓朱,名叫朱先春。
要说起来,这朱先春,不论人品武功,均不及邵容,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对她,能百依百顺,从不违拗。
这朱先春,原在镖中,当一名小斯,每天专做些端茶送水的工作,只是做事能善体人意,又很勤快,所以镖局中一般人,对他均很喜欢。
他的年龄,和麦金莲大小差不多,自小便在后院进进出出,且又善于逢迎,所以麦金莲便很喜欢他。
两人相处日久,又是终日耳鬓撕磨,所以两人很早就打得火热,只是没有进一步的关系罢了。
所以现在听父亲一说,即是内心有几分不愿意,可是碍于不敢开口,最后只有点头同意了。
她这一勉强同意不要紧,不但毁了邵容,同时也毁了自己的父亲。
她自嫁给邵容后,便同返花石镇居住,麦霖抽空也不时去看看自己的女儿,而笑面佛邵宽,更是笑口常开,若亲家俩见面,便常常饮至中夜不休。
这老亲家俩,又都是早年丧妻,现在眼看儿女们能和睦相处,更是老怀弥笃,自感安慰不少。
可是他们又怎知,正有一股子暗潮,在冲击着他们。
这小两口自结□以来,表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内心中则是貌合神离,麦金莲始终觉得,邵容不如朱先春对人体贴。
因为邵容自始至终,均是嗜武如狂,这几年所学到的一些不成套的武功,自回家后,更是孜孜不倦的练习,这样,对麦金莲来说,自不免感到有点冷落。
在如此情况下,维持有两年的光景,也就是在生下邵美芙之后的半年,便以探望父亲为藉口
,离开了邵家。
当时不唯邵容要同去,而邵宽也要儿子同去,怎奈麦金莲另有居心,便推三阻四的,说是此地到郑州不远,而且也很平稳,不欲邵容同往。
邵容很清楚她的个性,她所不愿意的事,说什么,也难使她变更主意,于是,只好任其自去,而且去时,连小女儿都未带,更不会使人疑心,说她另有什么企图。
花石街到郑州,仅不足两百里路,一天多的时间,便已到达,假若用快马,真可说是朝发夕至。
她到达郑州,并未到中原镖局去,先找到了家客栈住下,便写了封信,派人给朱先春送去,约他到客栈中见面。
朱先春得到这消息,真是喜从天降,想不到这位阔别两年的总镖头千金,竟会独一个跑来找自己,可见她仍挚爱着自己,假若真能重回怀抱,那自己在镖局中的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当下,便很快的来见麦金莲,并使出浑身解数,竭力逢迎,无论言谈举止,都处处投其所好,真可说是体贴到无微不至。
这种感受,在麦金莲来说,真是如沐春风一般,她在邵容跟前,做梦也不曾得到过,所以立即被他的甜言所陶醉,而男女间仅有的防线,很快的便不政自破,自动投怀送抱,任其所为了。
两人在客栈中住了三天,便一同前往大名府的乡间,朱先春的家乡同居了起来。
这种生活,仅过有月余,便进入困境,因为朱先春家中什么也没有,而麦金莲在离家时,为了怕丈夫起疑,并未带什么财物。
而且这时,不但麦金莲自己发觉又有了身孕,连朱先春也察到有异,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及仔细一推想,才知完全是空欢喜。
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爱情仍须要有金钱作后盾,才能维持于永恒,而况朱先春尚怀有另一个目的呢!因之,便悖豁频传起来。
也就是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恰在此时,突然听到消息,金弹子麦霖,突然一病不起,与世长辞了!
这真是一个青天霹雳,给麦金莲的打击,可真够大了,而且自己的与人私奔,连给父亲奔丧的勇气都没有了。
同时,由侧面所得的消息,自己父亲的死,完全由于自己而起,如此更增加了麦金莲内心的痛苦,父亲之死,虽非自己亲手杀害,实与自己杀害无异。
自己早先的举动,完全是出于一时的冲动与气愤,根本就未想到,老父在武林中,乃是有名望之人,这种不名誉的事,出于自己亲生的女儿上,使他怎有脸在武林立足?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迟了,只有终日伤心流泪,暗自饮泣而已,甚至整日昏昏噩噩,成了半疯癫状态!
但如此,上天对她的惩罚,似仍意犹未尽,那朱先春对她的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再不像从前,言听计从,体贴入微了。
他不但终日冷言冷语的对她讽刺,更是稍不如意,便开口就骂,动手就打,性情暴戾异常。
原来这朱先春,乃是标准的势利小人,他对麦金莲的百般逢迎,完全是相在总镖头的份上,而且他还憧憬着,假使做了总镖头的爱婿,不但自己在镖局中的地位,声价百倍,更可使总镖头的绝艺,倾囊相授。
谁知半途里杀出个程咬金,自己梦想了多年的美人,却投入别人的怀抱,但只能恨在心里,表面上,又不能有丝毫表现出来。
怎科别后两年的麦姑娘,竟自动送上门来,这不是天从人愿吗?管他三七二十一,即然人家送上门来,自己就照收不误,就是事后总镖头知道,他也不能怪我,这是他姑娘情愿如此做,说不定看在姑娘的份上,不会为难自己,而承认下这门亲事。
所以即是目前困苦一点,为未来的远景设想,只好忍耐一点,以待将来峰迥路转,想到得意处,又不免沾沾自喜了。
那会想到,消息传来,使自己的希望,完全落了空,还要这个破烂货做什么?
于是态度一变,以前的伪装面孔,全部收起,露出他那阴险、暴戾、投机、取巧的本来面目。
至此,麦金莲的梦,清醒了,只是清醒得太迟了点,她真想就此死去,摆脱这个到处充满陷阱的世界。
及想到腹内尚存的这块肉,不免又踌躇了,这个无知的小生命是无辜的,不能在它未见天日之前,就予以扼杀,那样不但显示自己的残忍,且更对不起邵家。
想到了邵家,虽说邵容有些不解风情,但他对自己却也非常关心,尤其邵宽,更是对待自己,就像亲生子女一样,甚至可以说,较之亲生父亲尚有过之。
她想至此,益发增加自己的沉痛,愧悔、惆怅、羞惭,悲怆,一齐积压在心头,直压得喘不过气来,假若地下有个缝,真想钻进地缝丢,永远不再见任何人!
可是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又怎样解决?自己又不得不面对现实,而勇敢的活下去,等待这一小生命出世。
这虽然仅有数月的时间,而狠心的朱先春,却不能等待,在严寒的季节,竟把她赶了出来。
在北方的冬季,遍地一片冰雪,麦金莲离开朱先春,抱着个大肚子,茫目的倘佯在凛冽的北风里,遍地冰雪的旷野里,踽踽独行着。
此时,她是那样的孤独,呼天不语,叫地不应,伤心欲绝,欲哭无泪,完全失去已往那份天真、任性的态度,两眼痴呆呆的、盲目的信步行之。
她没有家,没有亲人,充满了被世人遗弃的悲哀和空虚,感情好像随着遍地的冰雪而凝结,脑海中完全成了空白,而不知不觉中,所流下的泪水,使她的胸前衣襟,也结成了冰!
蓦然!
远处传来了一阵钟声,清澈的震破了长空,使她的心情,不由一惊,何来的钟声?
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抬头一望,只见不远的山边,一片青葱的松柏,给这严寒的冰雪里,平添无比的生气,在掩映的松柏里,露出一段屋角,鲜红的墙壁,在那青翠的松柏里,是显得那样的夺目。
看到了庙,使她想到了神,也想到忏悔,她要在神的面前,忏悔以往的过错,求神原谅她过去的错误。
其实,神能原谅她吗?能弥补她所犯的过失吗?这都是人在穷途末路时,寻求的自我安慰而已。
她拖着疲乏的步子,来到庙前的时候,始知原是一座尼庵,正当她在庵前徘徊的时候,突然从庵中走出来一位女尼。
那女尼见她之后,面色迅即一怔,似是想不到,在如此寒冷的季节里,尚有游客到此?
旋即宣了一声佛号,说道:“女施主,天气如此寒冷,请到庵内待茶吧!”
说完,即躬身肃容。
麦金莲默默的往庵内走去。
那女尼见她如此情形,心知定有伤心的遭遇,随把她领到佛堂内,待茶之后,问明原委,就暂时把她收留在庵中,俟婴儿产生之后,再做决定。
她也就不卯可否的留在庵中,幸而庵中人并不多,除了主持老尼之外,只有两位中年女尼,所以庵中十分清静。
过了一月之后,她的神智始渐渐的恢复了清爽,在无事时,也帮助两位女尼做些杂务,有时闲谈,此时,她才知道,这里属于彭德府管辖,此庵名为“修真庵”,庵主为清心师太。
只是这清心师太,除作功课之外,很少在外面走动,独自关在禅房内,非经召唤,连那两位中年女尼,都不能前往打扰,至于她在禅房内作些什么?谁也不很清楚。
好在此时她的心情,也是极须要清静,人家怕人打扰,连她自己,也是极不欲旁人打扰。
就这样过了六七个月,肚内的小生命要诞生了,幸赖两位女尼的帮忙,才顺利的把孩子生下,就此又在庵中住了四年之久。
在这四年中,她曾考虑到要随那些女尼们出家,可是及禀明了清心师太,所答覆的则是尚非其时,待尘缘完了之后,贫尼再来接引。
转眼之间,她的女儿美英,已长足四岁,活泼伶俐,十分惹人喜爱,眼看自己的女儿,联想到家中尚丢下的女儿美芙,心中仍如刀割似的令人刺痛。
于是,随告别清心老尼,母女俩又往嵩山而来,此来的目的,当然是想看看孩子,同时,假若再遇到邵容,虽不希望他重新收留,她地想请他给一个忏悔的机会。
这一路行来,即无盘费,又须维持母女两人的生活,幸赖她小的时候,趁父亲不在家时,常以三弦做为消遣的工具,谁会想到十年之后,成了她谋生的技艺了。
就这样,连唱带走,竟走了两年的时光,始到达花石街,经向人一打听,始知英儿的爹,于十年前外出即未归,而英儿的爷爷,也于一月前外出未归,至于芙儿,则是人言人殊,有的说她失踪,有的说她送给别人养了,总之,是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麦金莲叙述至此,大家听得唏嘘不已,而美芙和美英,更是哭得如泪人一般,偎依在妈妈跟前,痛哭不已!
白瑞麟这时突然问道:“那伯母的眼睛……”
本来要问,眼睛是如何坏的,但问出口之后,始觉得有点不妥,这样有损其自尊心,因为人的缺点,都不愿意别人指出的,所以当问出之后,突又住口不说了。
谁知麦金莲却冷静的道:“小侠也不必顾忌,本来就是个瞎子嘛!”
她说着,叹了口气,又道:“那是当我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由于伤心过度之后,哭瞎的!”
邵美芙突然停止哭泣,满脸杀气的道:“那姓朱的,现在什么地方?”
麦金莲听后,似有无限的安慰,平静的道:“乖孩子,只要他不死,定有找着他的一天!”
麦金莲的一大篇叙述,真听得一个个气愤填膺,恨不得立刻找到朱先春,把他碎尸万断,方解心头之恨。
此时,恨天姥姥即说道:“今后贤母女意欲何往?有没有一定的目的?”
麦金莲凄楚的道:“只是随遇而安,那有一定的目的!”
恨天姥姥朝美英打量了一下,微一思忖,随道:“即然如此,我就代为安排吧!”
说着,又同白瑞麟道:“邵夫人同美英,就随我往芦山好了,至于美芙,就麻烦白小侠照顾,随你在江湖上见识见识,她的武功虽难和小侠相比,但一般的武师,尚可应付!”
说着,抬头看看天色,继道:“现在时已不早,我看就各自上路吧!”
邵美芙虽能和母亲刚会面,就要分离,仍不免有些依依之情,但想到和麟哥哥一起,又觉得有点甜甜的滋味。
于是,大家就互道珍重,各奔前程,在临别的刹那,恨天姥姥和麦金莲,自不免对邵美芙又是一番交待。
日已偏西,六七月的骄阳,虽已稍刹其逼人的威力,但仍令人觉着有些难耐,旅人望之畏途。
在偃洛古道上,竟有两个男女孩童,以那不平凡的步伐,向东而去。
那男孩年约十四五岁,白纺绸长衫,身背两把宝剑,看去英气勃勃,聪明俊秀,两只精湛的眼神中,开阖间,有一股慑人的威严。
那女童,较男童稍小一点,约十二三岁,穿一身柳绿色衣服,活泼可爱,两只明亮的眸子,流露着智慧的光彩,好似依人小鸟似的,寸步不离那男孩的左右。
这一对金童玉女似的男女,在如此天气下,并未出一点汗,走路像行云流水一般,连路上的轻尘,都不曾带起一点。
转眼之间,他们两人已来到白马寺前。
说起白马寺,乃为洛阳附近的名胜古迹,相传建造于晋代,为我国佛教发源地,也为我国佛教最先所建之寺院,它有着辉煌的历史,为佛教徒们所景仰的胜地。
白马寺,不但建造雄伟,且占地颇广,远观林木丛郁,苍翠欲滴,寺后的七层浮屠,耸立于林木之巅,更增加其庄严的气氛。
他们走到门前,略一瞻顾,就听那男童道:“芙妹,我们到寺内瞻仰一下怎样?”
那女童天真的一笑,说道:“只要你高兴,我们就进去看看吧!”
那男童闻言,似乎一怔,随又道:“妹妹,我是在徵求你的意见呀!假若你不高兴,那就继续赶路吧!”
那女童似是想不到他会有这多顾虑,在感受上,自有一股甜蜜之感,随真挚的道:“麟哥哥,什么事我不是随你的意思,只要你高兴,我当然也高兴,而况此地是名胜古迹呢!进去看看,也可增广不少见识!”
那男童微微一笑,说道:“即然如此,我们就进去看看吧!”
说着,两人便相掳朝台阶上走去。
这两位少年是谁?我想大家一定会知道,就是白瑞麟和邵美芙了!
他俩在洛阳和恨天姥姥分手,恨天姥姥和麦金莲母女返回芦山,白瑞麟和邵美芙就携手东下。
这白马寺,就建造在官道之旁,只要你从偃洛古道经过,白马寺便是必经之地,此处是面洛背邙,环境清幽。
他两人刚走进山门,就听一声佛号,接着,便见走出一位僧人,宝像庄严,口中说道:“两位施主,是想上香顶礼,还是到此随喜?”
白瑞麟向这和尚打量了一眼,忙躬身一揖道:“在下久闻宝刹胜景,不胜仰慕,今同小妹道经此地,一来诚心进香,再者地想顺便随喜一香!”
那和尚忙打一稽首,说道:“善哉!善哉!如此,就请先到客房待茶!”
说完,就转身当先领路,直向寺内走去。
白瑞麟同邵美芙对望了一眼,便随在那和尚的身后,默默跟进。
几个人进了山门,穿过一座大殿,那和尚便在一座廊房门前停下,侧立一旁,举手肃容。
白瑞麟随一欠身,便朝房内走去。
这客房虽不十分大,□静雅异常,窗明几净,另有几幅字画,也是出自以往名人的手笔,大概是来寺游玩时所赠,虽看去颜色已有点发黄,可是保存得尚十分完整。
他正在观看之□,那知客僧已躬身让坐,待他们坐下之后,那知客僧又匆匆的去倒茶了。
这时美芙朝白瑞麟拉了一下,低声说道:“你怎么想起进香来了?”
白瑞麟忙以眼色制止她说下去,用嘴朝门口奴了一下,随便又浏览室内的设备。
正在这时,那知客僧手中捧着茶盘走了进来,给他们斟过茶之后,即道:“山泉清茶,不成敬意,施主海涵!”
白瑞麟忙喝了一口,大概是由于天气炎热,觉得十分可口,不住的连说:“好茶!
好茶!”
略待片刻,那知客僧又道:“适才小僧已经吩咐过,要他们准备,就请施主们上香吧!”
白瑞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即随那知客僧到大雄宝殿而去。
一路行来,见到不少僧人,除对白瑞麟点头为礼之外,均是不谈一句话,可见手中的规矩很严,客人们若不问,是不愿随便乱说的。
他随在那知客僧之后,去上完香,行罢礼,就又由那知客僧,指派了一个朴和尚,领着白瑞麟等,到处游览了一遍。
这小和尚名悟聪,很健谈,从他的口中,知道目前寺内的僧人,共有百余名,分作三辈,手中的住持方丈为圆字辈,其次是慎字辈,刚才的那知客僧名慎修,就属这一辈,再次就是小和尚的悟字辈。
寺内的僧人,大多均不懂武功,就是知道一点,也都是粗通拳脚而已,武林中有名的少林寺,虽为这里的一分支,却是另成一系,并不属这里管辖。
他们在手中游览完毕,可是日衔西山,鸟雀归巢之际,回到知客僧房,那知客僧慎修,已恭候在房外,他见白瑞麟回来,即忙打一稽首,说道:“天已不早,施主们可要在敝寺住宿?”
白瑞麟见问,心想,反正急也不在一时,此地环境十分优美,何妨住一晚再说,随忙道:“假若寺内方便,就在此地住一晚吧!只是又要打扰贵寺了。”
那惯修打一稽首,谦和的道:“施主们到此,乃敝寺之光,只是招待不遇之处,尚请施主们包涵一二!”
说着,便把白瑞麟领到一所容院,内面一溜房舍,这里的陈设,虽然也很清雅,只是没有那股子庄严气氛,大概是专为游玩的客人而设。
两人选择了一明两暗的一座房屋住下,就由小和尚送来了斋饭,那慎修便也告退,房内只剩下白瑞麟和邵美芙两人。
两人吃过饭之后,便准备休息,忽然邵美芙说:“麟哥哥,我有点肚子痛呢?”
白瑞麟闻言,心内突然一惊,忙由怀中掏出无极丹,给她服了两粒,自己也忙服了一粒,拉起美芙就往房内而去!”
两人相对坐在床上,就运功调息起来。
就在他俩刚进房调息,房门口即出现了一位红衣少女,朝室内窥视了一眼,满脸诡谲之色,瞬即又隐没于黑暗之处。
蓦地!发出一声宏亮佛号,这声佛号,震汤在夜空之中,显示着庄严肃穆,更表示了此人的功力不凡!
接着,就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格格一笑,说道:“老和尚,还想问点是非吗?”
又是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佛门圣地,岂容尔等造此罪孽!”
四六七二那个女人又是一阵娇笑,然后说道:“老和尚真是雅兴不浅,即想插上一手,就先成全你了吧!”
这时,大家才看清,在这容院门外,站了一位面□黑纱的华贵夫人,在她的面前约五丈之外,对立着一位老和尚,这和尚面色红润,法像肃穆。
“阿弥陀佛!”
那老和尚听那女人一说,先宣了一声佛号,然后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何必惹此麻烦?”
那女人此时已是面露杀机,一步一步朝那老和尚面前走去,两只纤纤玉掌,已慢慢的提向胸际,显然的,是想把那老和尚毁在当地。
可是老和尚却是仍然闭目颔首,对当前的情形,视若无睹一般,大有从容就义,以身相殉的姿态。
那□面华贵的女人,见此情势,不禁有点愕然,她不知面前的老和尚,对她有点蔑视?抑是不惜一死?故而提起的双掌,不自觉的又缓缓放下,然后说道:“老和尚,你以为我不会杀你?抑是不敢杀你?”
老和尚子然睁开双目,精光暴射,显然他并不怕这女人,而是有所依恃,但他口中仍是乞怜的道:“施主高抬贵手,老纳这里先行谢过!”
说着,又是一稽首,态度上,又看不出有丝毫的做作,真使人有点莫测高深,看不出他的意向?
但在他适才猛然睁眼之隙,已被那□面女人,看出一点端倪,只听她哼了一声,又是一阵娇笑道:“老和尚,你不要在那里装蒜啦!即想插上一手,就拿出你的本领吧!”
老和尚茫然的道:“施主此话何意?”
那□面女人,此时已笑得花枝乱颤,在她的笑言里,已满含着轻视和不屑的意味,实在说起来,这种冷笑连连的情况,比打两记耳光还使人难受,那意思就是说:“即是胆小如鼠,还想管别人的闲事?”
可是老和尚,却真是修养到了家,毫不为她的讥讽所动,仍然宝像庄严,大有泰山崩于前,其色不变,任人唾面色不改之势。
那□面女人,见这老和尚软硬均不为所动,实也感技穷之苦,默视片刻,忽然发出乖戾的一笑,举掌就往老和尚身上袭去。
蓦听一声闷哼,若和尚像滚地葫芦似的,顺着掌势倒于地下,口中竟喷出鲜血来!
那□面女人似是神情一怔,想不到自己真的看走了眼,他竟不懂武功,随忙把击出去的掌力,又迅即收回二成。
接着,又将身形一耸,来到老和尚跟前,伸手一探鼻息,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磁瓶,倒了一粒药丸,塞进老和尚嘴内,始站起身来,如释负重似的,叹出了一口气!
但她心中,仍存了几分歉咎之意,似乎感觉到自己不应该对一个不懂武功之人,突然下此重手!
因之,她为这些情况,搅得也有点迷糊,故而呆呆的望着老和尚出神。
蓦地!
一声大喝:“贱妇!拿命来吧!”
究竟老和尚会不会武功?何以甘愿挨上一掌?这里暂时搁下不提。
且说白瑞麟这时,已是急得满头大汗,虽然外边的对话,他已听得清清楚楚,却是无暇过问,只有暗骂自己过份大意。
原来白瑞麟虽中了毒,但由于功力深厚,且又服了过多的炙药,本身上就有一种抗毒的作用,再加上又服了两粒的丹药,所以经过一阵调息之后,很快的就复原如初了。
而邵美芙就没有白瑞麟的得天独厚,她虽也服了两粒无极丹,而她本身的功力,和白瑞麟相比,实有天壤之别,难以同日而语。
而况所中之毒,又是牡丹夫人所独创的迷魂散,这种毒物,激烈无比,若非先服下白瑞麟的两粒旷世灵药,一条小命,就此即断送了。
就是如此,那种迷魂散之毒发作起来,仍然难以遏止,而使白瑞麟大费周章,差点造成难以弥补之憾事!
原来邵美芙自发觉中毒之后,初时尚能自制,可是渐渐就进入昏迷状态,睁开两只明亮的眸子,暴射着一股异样的光彩,而这种光彩,不但白瑞麟未经过,也根本就未见过,还以为她的毒性已愈。
于是,他就站起身来,向邵美芙拉了一把,满怀关切的温声问道:“芙妹,好些了吧?”
谁知他不拉,可能还好些,他这一拉,邵美芙就趁势纵体入怀,嘤咛一声,猛展玉臂,把白瑞麟紧紧的抱住,口内并不住的连呼麟哥哥。
而白瑞麟那有过这种经验,尚以为是她受了委屈,急向自己吐诉,随也伸出手来,将她轻轻抱住,好像哄小孩似的,不住的加以安慰。
可是邵美芙,此时好像着了魔似的,突然撕开自己的衣服,几乎成了一丝不挂,而腰肢也不住的扭曲,一股异样的气味,突然扑鼻而来。
这种异样的气味,究竟是什么味道?是腥?是臊?是香?是臭?因为白瑞麟未曾经验过,所以一时竟品评不出来,自然也是无以名之。
可是邵美芙并不以此为满足,只见她越扭曲越利害,那股子无以名之的味道,竟愈来愈浓厚,混杂着看步女身上散发的幽香,直薰得白瑞麟昏陶陶难以自持。
同时,在生理的反应上,也起了急剧的变化,一种本能的要求,促使他傍一头饿狼似的,将两片灼热的嘴唇,紧吻在邵美芙的樱唇之上,两人紧紧的抱着,翻滚在床榻之上,另一只手,不入知何时,竟在邵美芙的身上,不停的游走起来。
两人在床上,翻翻滚滚,纠纠缠缠,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种良知的意念,猛然,像一只铁锤似的,袭击看白瑞麟的脑海。
四七一蓦地!呛哪一声,使他忽然一惊,猛的推开邵美芙的娇躯,纵身跳下床来,立于床前,抖起有力手掌,劈啪两响,狠狠的掴了自己两个耳光,大骂自己该死,怎么连一点定力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报仇诛魔?
此时,邵美芙并未停止原来的冲动,立即又从床上跳下,疯狂似的,张看两只粉臂,又扑向白瑞麟。
白瑞麟即已清醒,立即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见邵美芙不顾一切的扑来,忙伸手一栏,顺手点了她的黑甜穴,把她放于床上。
他把邵美芙放于床上之后,眼看着她那尚未发育成熟的胴体,高低起伏,妙相毕呈,心头仍不住的卜卜乱跳。
随忙拉起一条棉被,替她盖住身体,弯腰从地上抬起自己的宝剑,原来刚才发出的呛哪之声,就是宝剑掉落地下,和地上所□的方砖,撞击所发出的声音,也就由于这撞击,才未能闯下大祸,就此,也足够他受了!
此时,他已听到外面老和尚和牡丹夫人的叫缠,但他地无暇顾及,忙从怀中掏出四粒无极丹,塞到邵美芙的口中,然后盘膝而坐,运功替邵美芙驱毒。
他这一用全力,不到盏茶工夫,就见邵美芙已悠悠转醒,但生怕邵美芙误会,忙把中毒后的情形,向她说知,只是略过了二人疯狂缠绵的一段,但就此,已使邵美芙羞得无地自容。
女孩子们一急,最拿手的一着,便是哭,邵美芙虽为武林儿女,仍然不能例外,嘤嘤啜泣不止。
况且女孩子家,自己一身的清白,看得比生命都重要,即使知道此事的,仅有自己青年竹马的麟哥哥,也是觉得无比的伤心。
正在此时,猛然听到一声闷哼,白瑞麟立即说道:“芙妹,那贱妇尚在外面,快找她算账去!”
这句话,倒是相当有效,邵美芙立刻停止了丧泣,两人纵身就往外边奔去。
白瑞麟来到院中,见一位老和尚倒于地下,在她跟前呆立了一位女人,而且对这女人并不生疏,就是日前在金谷园败落而去的牡丹夫人,刚才自己在房中的猜想,完全没有错。
你道白瑞麟何以会猜到,断定为牡丹夫人?
原来他不唯听到她的声音,而且由于所用的毒药断定,因为他在八里滩时,曾见鬼机秀士用过,同时也知道这迷魂散的特性。
而牡丹夫人,怎么也到了此地呢?
而回曾经说过,她本和恨天姥姥住在一个店中,在金谷园失败后,硬是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同时,他也清楚,这位少年,即能名满江湖,定有过人的本领,若以武功硬拼,说不定仍弄得土头土脸,所以决定暗中下手。
而且在金谷园时,自己把话说得太满,就是想明着邀斗,也有点不便启齿。
所以在洛阳见白瑞麟和恨天姥姥分手之后,便一路暗暗踉了下来,在和尚给白瑞麟送饭之□,趁和尚不注意,便在饭中做了手脚。
更不巧的,眼看白瑞麟等已看了道,正准备下手之时,偏偏那不识趣的老和尚,跑出来歪缠。
其实,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的一切行动,早落在老和尚的眼中,不然,事情那有如此巧?正在紧要的节骨眼里,跑出个老和尚来?
如此说来,那老和尚绝非等闲人物了?
关于这一点,后文另有交待,暂不赘述。
且说自瑞麟同邵美芙来到院中,面露杀机,大喝道:“好妖妇,给少爷拿命来吧!”
喝罢,一阵风似的,就到了牡丹夫人的面前!
牡丹夫人闻言一怔,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注视着白瑞麟,满脸惊诧之色,她想不到自己的独门药物,怎会失去了效用?
她之所以任由老和尚歪缠,就是觉得自己迷魂气,凡是中的人,绝无侥幸,所以才不急于去手刃白瑞麟,心想反正他已是快死的人了,就是不去杀他,他也活不到天明,否则,就是自己分不开身,也会饬她的女弟子去下手的。
现在的变化,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才开始是诧异,继而惊惧,她摸不清是怎么回事?天下武林各派人物中,有谁能解得了自己的迷魂气?
她之为武林人物所忌,而能闯名立万,凭藉的就是那无人能解的迷魂气,现在不但居然有人能解,而且尚十分的快,就是自己的解药,也没有如此效力,这种情形,如何使她不惊?如何使她不惧?
看来,自己此次到中原来,这个斤斗是裁定了。
因之,白瑞麟喝叫之后,她措愕、失神、惊诧。疑惧,错纵复杂的情绪,使她一时无法置答,怔怔的呆立着,连虎视眈眈的敌人,似乎都忘了。
“哈哈!真是见面不如耳闻,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牡丹夫人,竟是如此胆小如鼠的人物!”
白瑞麟见她呆立出神,就出言讥讽着。
牡丹夫人此时忽然惊觉,不禁打了个寒颤,立刻走了下神,故作镇定的道:“小子,你的命倒长,尝到人生滋味了吧?”
白瑞麟闻言,不禁面色一红,当然知道人生滋味是什么,于是面色又陡然一寒,咬牙切齿的道:“无耻的老妖妇,今天夕爷绝不能再容你离去!”
说着,两眼喷火似的,杀机毕现,一步一步的,又朝牡丹夫人的跟前走去。
牡丹夫人睹此情况,已知绝难侥幸,于是心念一转,格格一阵娇笑,故作危言耸听的道:“小子,你不要神气,快去准备你的后事吧!”
白瑞麟闻言一怔,心中闪电似一转,又豪气干云的说道:“老妖妇,你不要危言耸听,少爷就是死,也要先把你废了,免得再去危害世人!”
说着,又前跃两步,来到牡丹夫人面前,狠声道:“老妖妇,你说准备怎么死?”
道T牡丹夫人见此情势,如他说的也是实话,只要他一动手,自己恐难落到好处,但绝不能就此任人宰割,即是如此,就不如拿出全部精神,和他一并,就是落个同归于尽也是好的。
想到此,暗中把功力运足,陡然欺身而进,口中并说道:“小子,你真欺人太甚!”
声落,举掌朝白瑞麟袭去,同时把自己的迷魂气,也随掌鎏出。
她这一着,可也真够狠辣了,可是白瑞麟对之却如同未睹一般,看她欺身而进,早把无极神功运满周身,见她举掌袭来,竟不避不闪,右手向她的玉腕擒去。
而且在右手伸出的同时,左手也不闲着,陡然一撩,急向她的面纱抓去。
两人的动作,均如电光火石似的,乍合倏分,陡闻“擦”的一声,接着,又是尖锐的一声尖叫!
白瑞麟仍立于原地末动,而牡丹夫人刮气得浑身乱颤,然后愤怒的道:“小子,我和你拼了!”
声落,又疯狂的扑向白瑞麟来。
白瑞麟闪身避过,口中朗朗一笑,说道:“我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花容月貌,而怕人窥视,原来也不过是个老太婆,还有什么神秘的呢?”
说着,便把手中的一块黑纱,抖了一抖,随手又掷给了牡丹夫人,口中尚讽刺的道:“擦尿的玩意,还你!”
牡丹夫人不假思索的,就伸手去接,谁知黑纱到手,接着一声“哎呀!”踉跄连退了五六大步,几乎栽倒地下,而那一只接黑纱的右手,竟再也提不起来。
这些个动作,叙述起来,费了老半天,其实仅不过眨眼之间,一刹那的工夫而已。
原来牡丹夫人本欲先下手为强,所以当先向白瑞麟扑来,可是她的掌尚未递实,就见白瑞麟的右手,朝自己的腕?擒来,于是顾不得击人,忙闪身后退,而退回之后,始发觉面纱没有了。
本来就够气了,再经白瑞麟一讥讽,更觉得脸上挂不住,于是,又疯狂的扑身上来,谁知这一次,自己又扑了空。
及白瑞麟把黑纱掷出,她也不想想,那能冒然接取,这也是她气极所至,随吃了一下重的。
原来刚才白瑞麟掷面纱时,是贯足内力掷出,就是全力的接,也不一定接得住,而况仅以普通掌力接取?
所以当黑纱到手,猛觉全身一震,竟然立脚不稳,而半边子,也都酸麻无力,难以自制。
她那满布皱纹的脸上,不住的抽搐,不知她是伤心?抑是悲痛?怔怔的,不言不动,呆若木鸡。
蓦地!又听白瑞麟道:“世人对于牡丹夫人,似乎都要顾忌三分,原来长春马绝学,也不过如此!”
牡丹夫人此时却是不言不动,任你如何讽刺,只是不开口,而两只眼睛,卸不住的乱转。
牡丹夫人这样的不开口,任由白瑞麟如何怒火万丈,也是难以下得了手,只有强接住怒火,变成怒目而视了。
两人就此一个沉默,一个怒视,相持良久,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牡丹夫人这时面露喜色,倏然抬起头来,望看白瑞麟道:“小子,是好汉可敢到长春岛去?”
白瑞麟闻言,朗朗一声长笑,豪迈的道:“任你长春岛是龙潭虎穴,少爷也不会惧怕!”
牡丹夫人见计已得售,突然面露喜色,格格一阵娇笑,然后恭维的道:“小侠技艺卓绝,我的小小长春岛,自不会看在眼中,即是如此,那就在长春岛候驾了!”
说完,妞转身去,就准备离去。
“慢着!”白瑞麟突又喝道:“难道就想轻松的离去吗?”
牡丹夫人只得停住即将离去的身形,迟疑的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白瑞麟轻松的一笑,旋又狠声道:“我要你留下一点押头!”
说着,身形像一阵旋风似的,也未看清他是如何动作,只见他身形一幌,就听牡丹夫人闷声一哼,婀娜的身体一阵摇摆,几乎立足不稳!
接着,就见牡丹夫人那满布皱纹的脸上,起了一阵抽搐,然后,强自振作一下精神,咬牙切齿的道:“小子,你记着,我会叫你后悔一生!”
声落,也不管白瑞麟如何反应,就转过身体,蹒跚而去。
白瑞麟望着她那离去的身形,警告的道:“我劝你还是少生邪念,若妄自运气,不出三个月定叫你残废终生!”
牡丹夫人对他的警告,理都未理,就迤逦而去!
原来适才由瑞麟点了牡丹夫人的“百□穴”,使她周身不能用功,形同废人一般,其遭遇之惨,较之武当三子更为严重!
白瑞麟望着牡丹夫人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之后,想起了适才受伤的和尚,待往老和尚适才倒卧之处一看,不由神色一怔,口内不禁发出一声惊咦!
你道为何?原来地上不准不见了和尚,甚至什么时候离去?如何离去?竟然在自己身旁不远处,而不声不响的失了踪!
这真是个谜,而且是个不解的谜,据小和尚悟聪说,寺内和尚均不懂武功,而且凭自己观察,如小和尚所说不假,虽说自己到手之后,尚未见过寺内方丈,但那老和尚就是会武功,也不会高到如此地步?
刚才自己来时,只顾和牡丹夫人磨捣,并未看清地上的老和尚为谁?不知是不是寺内方丈?
假若是的话,那这果圆的武功不但很高,而且可能已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否则,他的行动,绝逃不过自己的耳目!
他这一阵呆想,不由又把眼光朝老和尚适才倒卧的地方,迅速的溜了一眼,不禁又是一阵愕然,在地上出现了一行字迹,虽有点潦草,但苍劲有力。
再细看那行字,写着:“女施主被掳,快往东南追去,否则,恐已无及!”
这一来,更使白瑞麟大惊失色,若这留字人的口气,当然是和尚写的,而他说的女施主为谁?
想到了女施主,突然觉得这半晌,怎么未见到邵美芙跟来?难这所说的女施主是芙妹吗?
至此,白瑞麟迫不及待的,展开轻巧,朝跨院飞奔而去!
来到他们住宿的房内一看,静悄悄的,仍是自己刚才离去时的情景,丝毫没有改变,不禁又有些茫然、焦灼和不安!
至此,已确知芙妹出了意外,忙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宝剑,转出房外,遵照老和尚的指示,展开身形一溜轻烟似的,朝看东南方向奔去!
米米米米白马寺的老和尚留字,说是女施主被掳,他虽然心内嘀咕,但仍不能断定所说的女施主,是不是指芙妹而言,但这一阵未见到芙妹,又遍找不着,便知是她出了岔子,随遵照老和尚所指方向,朝东南方向追去。
是否真是邵美芙被掳呢?不错!一点不错!
原来邵美芙虽和白瑞麟离房,但她那能比得上白瑞麟的身形之快,赶上白瑞麟独步武林的轻巧呢!
就在白瑞麟刚一走过,就由黑暗处,走出两名红衣步女,拦住了她的去路。
邵美芙一看,不禁柳眉倒竖,正所谓“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了,所以一句话不说,便举掌朝那拦路的红衣少女,猛然袭去。
这拦路的红衣少女,正是牡丹夫人的女弟子,而且其中之一,就是那名叫红英的少女。
这是牡丹夫人所准备的第二计划。
因为牡丹夫人,虽对自己的迷魂气,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但为防备万一,又按置下第二种步骤,那就是由自己把白瑞麟引开,再由自己的弟子将美芙拿下,把白瑞麟引到长春岛去,利用那里即有的埋伏,迫使白瑞麟就范。
所以牡丹夫人见白瑞麟出现之后,始而惊惧,继而就想到拖延的方法,尽量忍气吞声,任由白瑞麟讥讽。
同时,她们规定若得手之后,就以长啸为号,促使牡丹夫人脱离,所以当牡丹夫人听到啸声之后,便面露得色,庆幸自己计划的成功。
可是她做梦也想不到,就在她将要离去时,白瑞麟劫突然下了毒手,不但使自己身败名裂,落了个终身残废,而且自己的弟子,竟背叛了自己!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那阻美芙的两名红衣少女,似是想不到美英会突然动手,所以一上来,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掌,不但将红英击退,且几乎把她击昏过去。
就在红英被击的同时,由黑暗处,又出来两位红衣少女,同时朝美芙袭来,和红英同时现身的另一少女,却忙把红英扶住,才使她摇摆的身体未曾倒下。
邵美芙一掌击伤了缸英,也不禁心中一怔,她俩在洛阳曾经对过掌,知道彼此的功力,不相上下,想不到事隔一日,竟一掌能击伤红英。
当然,她不会想到,近两天来,接连不断的服食了白瑞麟的灵药,更加白瑞麟不惜损耗功力,两次替她疗伤驱毒,所以在无形中,给她增加功力不少。
因而又上来的两名红衣少女,便丝毫不敢大意,互相一使眼色,全力以赴。
这一来,美芙可有点难以抵挡,虽说自己的功力也有进境,却摊架两人的合击,所以十几招下来,便有点捉襟见肘,娇喘吁吁了。
三个人周旋了三十余招,邵美芙已成强弩之末,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而那两名红衣少女,虽是胜券在握,但胜得也是非常之惨,实际也是香汗淋漓了!
恰在这时,忽然又走来一位红衣少女,说道:“芍妹!芬妹!你们退下,让我来收拾这小蹄子!”
那被称作芍妹和芬妹的两位红衣少女闻言,均闪身退去,口中并叫道:“艾姐,要小心,这小贱蹄子可有点扎手哩!”
那被称为艾姐的红衣少女,却不在乎的道:“你们放心,没看她已成了只死鸟吗?”
此时,邵美芙走了定神,才看清被称为艾姐的红衣少女,正是适才扶红英离去的那位少女。
这位红衣少女,已看准了美芙的弱点,所以一上来就是快打快攻,不给邵美芙有一点喘气的机会。
此时邵美芙的衣服,已被汗湿透,不准出招迟滞,而且已节节败下来,她的意思,是想往白瑞麟所去方向退,以便有所接应。
她想的虽然不错,人家何尝不知她的心意,自然不会放松大好机会,立即死□不休,不让她有脱离的机会,若真被她脱离掌握,不但自己师徒的计划成空,且走遭全盘的失败。
邵美芙又勉强的应付了二十余招,忽然脚下一软,竟瘫痪在地,面色苍白,立刻晕厥了过去。
这种情形,完全是邵美芙缺一之经验所致,她即想求援,又不知道发声喊叫,只是闷声不响的死拼,假若她发声喊叫,白瑞麟也不会和牡丹夫人在那里瞎磨!
当邵美芙晕厥倒地,那红衣夕女,便立刻发出一声长啸后,顺手点了邵美芙的穴道,抱起向东南方而去。
她们到了洛河边,预先约好的地方,等了很久的时间,才见牡丹夫人步履踉跄,蹒跚而来。
十几位弟子迅速迎了土来,惶急的道:“夫人可是受了伤了?”
牡丹夫人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问道:“那小贱人可曾擒来?”
那些女弟子立即恭声禀道:“已遵照夫人吩咐,擒来在此!”
牡丹夫人在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然后吩咐道:“好!暂时不要为难她,快快回岛。”
待她吩咐完毕,那四个抬轿的大汉,迅即将轿抬到牡丹夫人面前,准备等地上轿。
此时那几个女弟子立刻走上前来,伸手扶持上轿,忽听其中的一位绿衣少女,发出一声惊咦,倏又缩回手去,迟疑的问道:“你……是我们的……夫人吗?”
她这一声惊问,大家始才看清,原来这位夫人,面上缺少了面纱,而呈现在她们眼前的则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和她们想像中的夫人,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在如此情况下,怎能使她们不惊?又怎能使她们不疑?于是,大家便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两步!
牡丹夫人见此情形,虽是满腹的气愤,但在此时此璨,也不便对她们发作,只怨自己一时的大意,未能重把面纱檬上,致使她们起疑。
她想至此,反而定下心来,轻声的一叹说道:“在你们的想像中,以为我一定很美,是吧?”
那些女弟子口中虽没敢说,但在面情上,却卸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牡丹夫人观此情形,不由生出无限的感慨,说道:“不错,我是很美,可是那却是以前的事了,自从生…不…检到你们的大师兄之后,我对他伤了不少的心,生了不少的气,在那三年之内,使我等于过了三十年,不但有了白发,而且也起了满脸的皱纹!”
她说着,突然住口一阵沉默,大概是回想以前的往事,良久,始继道:“从那时候起,我便终日以黑纱□面,昼夜不离,所以你们都跟了我十余年,却始终末见到我的真面貌,刚才我着了那白小子的看见,也就为这条面纱,使我受了一点内伤!”
她说着,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又道:“我事先实在低估了那小子的功力,看来你们大师兄的仇,是不易报了。”
此时一位红衣少女怀疑的问道:“那姓白的功力,难道已至化境吗?”
牡丹夫人点了点愿,迟疑的道:“虽不敢断定已至化境,但自忖,为师确不是人家的敌手,故而……”
她说着,话音一顿,面现乖戾之色,恨声道:“我已约他到长春岛去,凭岛上的阵图和埋伏,尚可和他一并,只要那小子前往应约,定要他有去无还!”
一位绿衣少女闻言,嗫嚅的道:“我看这件事,夫人尚须慎重考虑,以婢子愚见,不如把…”
牡丹夫人突然打断她未完之言,说道:“娟儿,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了,只要我们有人质在手,不怕那小子不伏首听命!”
那被称为娟儿的绿衣少女闻言,立即接口道:“只是夫人的……穴道,别人是否能解?”
牡丹夫人闻言,不由一阵愕然,沉默良久,脸上突然现出怪异之色,又乖戾的道:“我要叫那小子痛苦一辈子!”
“不见得吧?”
这一声来得未免太过突然,放大家均是一惊,诧异的向背后看去。
那知她们不看犹可,这一看,不禁有些悚然!
原来在她们的身后,仅七八步之遥,站立看一阵老者,像貌清奇,满面红光,看年纪,约有八十岁光景,长袍短褂,福字履,文士巾,虽然表情很和善,却有些不怒而威的感觉。
这时,他手中已抱着一位女孩子,而那女孩子的浑身,却是软绵绵的。
大家骛魂甫定,才看清这老者手中所抱的女孩,不正是她们费了千方百计,而掳来的邵美芙吗?
这老者是什么时候来的?邵美芙怎会忽然到人家的手里?实在使人猜不透,而且也有些骇然!
虽然如此,但她们仍下意识的,朝着她们的掳获物──邵美芙放置处,瞟了过去,可是那里已是一片荒草,那还有人的影子?
蓦地!
牡丹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那里来的老鬼,竟想伸手来架老娘的梁子?”
同时她那十几名的女弟子,也叫足劲力,蓄势待发,看来只要牡丹夫人一句话,便可能一涌而上。
而她们这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情势,对那位老者丝毫不起作用,他仍是潇酒飘逸,慢条斯理的道:“你似不必外强中乾,故作紧张之白,假若不念你们生平尚无大恶,能让你们平安离去吗?”
牡丹夫人心中很明白,就凭人家来到自己身后,尚无一点感觉的那份轻巧,就是自己不曾受伤,恐也无取胜的把握,而况受伤之后,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若再任意而为,那只有任人宰割一途了。
她想到此,不由打了个寒颤,但仍狠声道:“你可有个万儿?”
那老者闻言,微微一笑道:“我想那倒不必了,若听我劝告,就连速离去,若被白小侠追来,恐怕不会如此轻松!”
牡丹夫人闻言,知其所言不虚,随怀疑的道:“你和那姓白的小子是否同道?”
谁知那老者爽朗的答道:“我和白小侠多少有点渊源!”
牡丹夫人闻言,眼中就要喷出火来,气愤填膺的道:“好!就借你的口,转告那姓自的小狗,本夫人在长春岛候驾!”
说完,就一摆手,由两个女弟子扶持,匆匆上轿而去,转眼就消失于夜空。
那老者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喟然一声长叹,口中喃喃的道:“真是执迷不悟的妖妇!”
声落,低头望了一眼怀中的邵美芙,纵身往东南方而去,身法之快,令人惊异。
就在他们刚离去不久,蓦由远方传来一声长啸!
接着,就见远方一条白影,一幌而逝,那是妖?是怪?谁也不曾看到。
那究竟是什么?我想大家一定会明白,除了白瑞麟有那份驭风飞行的轻巧之外,目前武林中,谁还有那么高的轻功?
不错,适才闪过的那条白影,正是白瑞麟!
他自离开白马寺后,真可说把牡丹夫人恨到了极点,恨不得赶上她,把她碎尸万断,方消心中之恨。
同时,也恨自己大意,当时怎会不会想到,是那老妖妇施的调虎离山计,故意把自己引开,以便她们专对美芙下手!
假若当时想到这一点的话,根本就不须奔波,只要把那老妖妇擒住,不怕她不交出芙妹来。
他想到此,真是十分的懊恼,立刻施展开驭风飞行轻巧,就在白马寺的周围搜寻起来。
寻觅了将近一个更次,把白马寺的四周,每一个可能藏身之处,都寻了个遍,不但未见到牡丹夫人,连那些女弟子,也一个未见到。
在他的想法,是觉得牡丹夫人刚离去不久,可是他却疏忽了人家是预先订好的计划,怎会轻易的让他找着。
失望之余,便呆呆的站在白马寺前的官道上,不住的思索,寻思她们可能走的方向,难道迳返长春岛去了?
猛可的一个意念,袭上心头,差一点急得跳起来,同时暗骂自己太久沉着,老和尚不是已经留字说到东南方吗?为何不听老和尚的话呢?
而且东南方,正是往长春岛去的方向,当然她们是回岛去了!
他越想越对,毫不迟疑的,纵身又朝东南奔去。
渡过洛河,行约二三十里,便到了嵩山北麓。
嵩山为五岳之一,高耸入云,□岩危壑,险峻异常。
但这并不能阻遏他的去志,那就是不论如何,也要把芙妹找回,假若有了三长两短,不但对不起邵宽,而且更对不起恨天姥姥。
人家就是对自己放心,所以才把唯一的爱徒交给自己,想不到离开恨天姥□尚不到一个对时,使出了这个岔子!
于情,于理,不论如何说,自己也难辞其咎!
翻山越岭,不知走过了几个山头,来到一座峰前,猛然刹住奔驰的身形,面对一座大石,口
中连喊怪事。
原来在一方大石上,留有一个箭头符号。
那符号是以金钢指之类的功夫刻上去的。
旁边即无字迹说明,一时也弄不清是什么用意?
再看那箭头,似是刚划上去不久,一些被粉碎的石末,尚在地上飘散着。
那箭头指的方向,正是对面的那座孤峰。
再详查那座孤峰,在夜色苍茫中,只觉它高出云表,虽眼力过人,也无法观察出究竟。
他微一思索,便迳朝看孤峰驰去。
全力奔驰中,约盏茶工夫,便到了峰下。
至此,他不免又有些躇踌了,他想:假若和自己有关,就是如何冒险,也要上去看看,否则,自己何必去多惹是非?
仰观峰顶,只见四周陡峭,怪石嶙峋,虽有枯松藤蔓可资攀缘,若上面居住的是敌人,在如此险峻之地,只要稍加布置,便很难登上峰顶。
但又想到适才所见的指向,必定含有深意,何不看个明白再说!
主意□定,便奋身向峰上扑去!
他把轻功用到极处,藉着突石枯松,几个纵跃,快似奔马流失,转瞬间,已到了峰的半腰。
此处山势微缓,约有四五丈宽一块平地,随又停身观察。
就见林木丛郁,苍翠欲滴,阵阵浮云,随着风势流转,如轻烟,似飞絮,宛如腾云驾雾一般。
人漫淫于清幽绝俗,胜似仙境的气氛里,心胸也无比清朗起来,顿忘来此目的为何,而不住颔首赞叹。
伫望良久,只觉得对于眼前的环境,似是有点熟悉,至放在那里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搜尽枯肠,翻遍记忆,也是毫无结果,故而呆呆的失起神来。
蓦地!
从峰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龙儿,远客临门,还不快去迎接!”
这发话人的声音并不高,但中气充沛,入耳清晰异常,显示看此人的功力颇高,绝非等闲之辈。
白瑞麟闻言一惊,立即运目向峰上望去。
陡见一条灰影,倒泻而下,好快,转眼之间,就到了眼前!
白瑞麟忙运功戒备,以防不测。
忽然一阵朗朗的声音说道:“麟弟,真想杀为兄了?”
声落,就见转出一住少年,蓝色动装,身背宝剑,体态潇酒的向白瑞麟走来。
这时,就听白瑞麟哦了一声,惊疑的道:“玉龙兄,是你!”
说看,就迎上前去,惊奇的拉着谢玉龙,其欢愉之情,溢于言表。
白瑞麟此时又同四周打量了一下,恍然而悟的道:“我正觉得有点眼熟,似是在那里见过,原来……”
谢玉龙诧异的接住了白瑞麟未完之言,说道:“怎么?你来过穿云峰?”
白瑞麟笑了笑,说道:“我不是来过,只是见到穿云峰的图画罢了!”
谢玉龙奇怪的道:“家父很少和武林人来往,你如何能见到图画?”
白瑞麟被紧逼着问,满面飞红,口中呐呐的答不上话来。
因为他所见到的图画,正是在谢碧凤赠他的绢帕上,但这话对着谢玉龙,怎好出口,故而呐呐无以为对。
可是谢玉龙,不知是有意放过,还是故做未见?并未往下深问,仅仅是微微一笑,便道:“家父正在蜗居候驾,这就去见见吧!说不定尚有使你惊奇的事哩!”
白瑞麟立刻诧疑的问道:“什么事又能使我惊奇呢?”
谢玉龙朝白瑞麟望了望,神秘的一笑,说道:“我只能告诉你,是一位姑娘急欲见你!”
白瑞麟闻言一怔,他心中闪电似的一转,觉得实无可能,就自己所认识的姑娘而言,昨天在洛阳曾听关峰说四位姑娘均在武昌,芙妹又被牡丹夫人掳去,除此之外,又有谁欲见我?难道谢姑娘已先行而回?
他想至此,觉得很有可能,随忙问道:“是令妹先行回来了吗?”
谢玉龙摇摇头,说道:“不必多猜,到时自知!”
白瑞麟见他即不愿先说,也就不必多问,两人并肩直向峰顶走去。
愈往上面走,景色愈是幽美,奇花异草,遍野清香,一些不知名的山花,万紫千红,争奇斗艳,阵阵幽香,扑鼻沁心,若非武林高人,谁能享此清福?
两人一路行来,白瑞麟对此绝俗的景色,赞不绝口!
谢玉龙见他对峰上景色如此陶醉,随诚恳的道:“麟弟即然看中此地景色,待俗务完毕之后,就定居于此如何?”
白瑞麟感慨的道:“小弟虽有意居此,只怕没有这种福份!再说……”
谢玉龙不等他说完,就抢着道:“还再说什么呢?等下我就将此意告诉爹爹好了?”
忽然!
由林木深处,传来一阵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能强人所难呢?虽然你是真心实意,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中呢?”
白瑞麟闻言,忙向谢玉龙望了一眼。
谢玉龙已知其意,即道:“家父已出来迎接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从小径上走出一位老者,那老者满面红润,长袍马褂,文士巾,福字履,体态潇酒,满面笑容,同这边走来。
白瑞麟虽未见过这位老者,但已知何人,随忙越过谢玉龙,紧行了几步,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说道:“晚辈误闯宝山,打扰老前辈清修,又劳老前辈远迎,真折杀晚辈了!”
那老者闻言,哈哈一笑道:“言重了!言重了!虽痴长了几岁,这老前辈称呼,实不敢当!”
说着,忙还了一礼,满面堆笑,举手肃容。
白瑞麟那里肯先行,两人互相推让了一阵,那老者就伸出左臂,一把拉住白瑞麟的右手,说道:“即然如此,我们就并肩而行吧!”
白瑞麟只好任他拉着,两人并肩而进,谢玉龙默默的随在两人身后,不住的在想,觉得父亲今天有点变了!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父亲虽然洒脱不羁,却从未见过像今天如此高兴。
转过一个山环,景色立刻一变!
这里是三面环山的一个山环,在山环靠山的一边,依山建有一座房舍,在房前,又植有不少修竹,在竹旁又有一座水池,内面满植荷花,此时正是盛开时节,一阵阵清香扑鼻沁人腑肺。
在水池的里面,正有几只水鸟,在那里追逐戏水,对于人们的走近,丝毫也不惊恐!
水池的四周,遍植垂柳,丝丝柔条细枝,迎风飘拂。
周遭环境,全包围在青翠林木之中。
他们刚走近房舍,忽听一声:“麟哥哥!”
接看,就见绿影一闪,跑出一个少女,满怀关切的,睁大两只眼,望着白瑞麟,似有千言万语,要向他倾诉。
白瑞麟猛见这个少女,不禁有些措愕!
这变化太突然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芙妹会无意的到了此地,故一时答不出话来。
“怎么样?小丫头,我说的没错吧!”
邵美芙怎会来到此呢?前文已经表过,她被一位老者救了去!
救她的那位老者是谁?怎会对牡丹夫人那老妖妇,视若无睹呢?
我想聪明的读者朋友,定然已经猜到了?
不错,他正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中川隐侠!
他在武林中,虽然人人闻而起敬,但认识他的人,确实不多,而且在他的一生中,虽曾名震遐迩,却是很少在江湖走动。
就是在五十年前,一怒而扫荡了红云教,迫使符立蛰伏蒙山阴风谷,也仅是昙花一现,于事毕之后,就又返穿云峰来。
近几年来,枯骨帮崛起江湖之后,他才不时的到江湖中走动,只是非到万不得已时,绝不伸手管闲事,即是偶而管上一二件事,也不便受惠之人知道。
他生平中来往的人物,除了无极门的司马彬之外,便是白马寺的圆果和尚,所以不时的到白马寺去。
当白瑞麟和邵美芙到白马寺的时候,恰巧中川隐侠正在寺中,所以对白瑞麟的行动,可说了若指掌。
只是在那些地方,他不愿和白瑞麟见面,因为白马寺中的和尚,除了老方丈圆果之外,均不知道他会武功,若出来和白瑞麟相见,自不免要露出马脚。
及到夜晚牡丹夫人突率弟子追到,他不免也有点惊诧,同时也有点担心,他所担心的,并不是白瑞麟的武功,而是怕他不明牡丹夫人的底细,因为他自己不仅听谢玉龙述说过,而且也曾见他轻描淡写的击败了白骨魔君。
至此,读者不免要问,他怎会见到白瑞麟击败白骨魔君呢?
大家不要忘记,在第七回中,白骨魔君被迫,交出白骨令给白瑞麟时,群雄正在感叹之际,突然有人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向大家说话,那传音入密的人,就是中川隐侠,所以他对白瑞麟的武功,自是信得过。
但是这一次,他和圆果和尚,均有点疏忽,以致白瑞麟和邵美芙中了牡丹夫人的暗算!
及后发觉时,除了圆果和尚出来和牡丹夫人歪缠之外,他本人则尾随其后,看她们究竟捣什么鬼?
直跟踪到浴河边,从她们的谈话中,听出其阴谋之后,便闪身过去,先把邵美芙抢在手中,然后才发声警告。
同时,他对于白瑞麟此行的目的,也十分清楚,单凭武功去斗那第一号魔头,绝非易事。
于是,便留下记号,引白瑞麟到此。
这是前段曲折的经过,表明不提。
且说白瑞麟此时,真是惊喜交集,忙叫道:“芙妹,是你?真是想不到!”
蓦地!
又有人在树林中接口道:“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众人闻言一怔,不约而同的,朝那树林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