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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奇望街和大中街相连,但奇望街最多的是平民百姓得起的,从果子到针头线脑之类的小玩意儿,大中街最多的是富商贵人爱徘徊的绸缎铺古董铺书肆金银铺,中间一条胡同便是泾渭分明的分割线,大多数人都不会逾越雷池一步。当然,偶尔总有人爱往小民百姓扎堆的这地方来尝个鲜,比如说,小家碧玉中偶尔也有颜色出众的,自然会引来一二好色之徒。
因而,章晗遇到的这一幕,对于奇望街上的人来说可谓是屡见不鲜。
尤其是瞧着为首那位公子身上鲜亮的绸缎衣料,四下里的人除了远远避开,多半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尤其是刚刚正笑眯眯回答章晗询价的小摊贩,这会儿把脑袋垂得低低的,生怕给自己招来了麻烦。
然而,人们想象中那种呼救惊叫之类的场面却丝毫还没展开,就结束在了萌芽之中,甚至那个衣衫体面的年轻公子哥尚未有机会说出什么调戏的话来。见四周倏忽间窜上来几条大汉,吓了一跳的他正要发问,却不防手腕被人一把紧紧攥住了,紧跟着耳畔就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等到章锋和章晟父子俩匆匆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泉不由分说强行把人拉走,而那年轻公子哥的几个随从追在后头大呼小叫嚷嚷不断的一幕。呆呆愣愣的章晟瞅了一眼章晗,见其嘴角竟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不由得满头雾水。而章昶则是兴高采烈地拉了拉姐姐的袖子。
“姐,那个大叔是谁,他好厉害!”
大叔······
章晗看着顾泉的背影,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才摸了摸章昶的脑袋说:“昶儿不用怕,那是一路跟着保护咱们的人!”
章刘氏这才终于从突然之间的骤变回过神来,见丈夫已经站在身边,她便轻声问道:“孩子他爹,刚刚那是…···”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总免不了有些横行霸道欺压良善的人。”
直到这时候,章锋才隐隐约约明白了章晗的心意。尽管他已经升了官,但区区一个副千户,在京城这种权贵满地走官员不如狗的地方,别提威风了,就是想要保护家里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看章晗那笃定的样子,就说明女儿早料到顾家会派人跟着他们!
一场闹剧尚未发生就完全结束,这对于奇望街上的摊贩也好百姓也罢,都是极其稀罕的。若是此时此地有另外一位贵公子英雄救美,兴许他们还会觉得瞧着了热闹·可这一回却和平日瞧见的,戏文里头出现过的都不一样。若不是章昶和章锋这两个高大魁梧的挡住了四周围的视线,怕是有不少探究的目光会落在章晗身上。
于是,见除了章昶之外,父母和大哥都没了继续逛的兴致,章晗便笑着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一旁一条小胡同中,面对那位被自己三两下吓唬就道出了真实身份的年轻公子,顾泉总算舒了一口气。得知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寻常官宦子弟,刚刚看章晗美貌而动了贪念·他就只是亮出了武宁侯府名头,又是恐吓又是训诫,就立时让人噤若寒蝉。等到打发走了这一行碍事的人·他带着两个家将出了胡同,却发现奇望街上已经没了刚刚章家一家人的影子,当即冲着留在街上看着的另一个家将问了一句。
“人呢?”
“泉爷,似乎是被打扰了兴致,一块打原路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顾泉就仿佛是紧箍咒被松开了似的,心中大石头总算是完全落下。太夫人差他出来跟着,本以为章家一家人或是会去见赵王府·或是会去其他什么要紧地方·谁知道竟仅仅只是一家人一块逛街。可就是这么小小的逛街,险些也逛出了事情来。
那位章姑娘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这容貌品格放在民间,哪里是能够轻易出门的?
“泉爷·咱们还跟不跟?”
听到身旁一个家将如此请示,顾泉这才回过神来,却是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去跟吧,快上去,别把人给跟丢了!我先回府了!”
尽管章晗觉得仿佛没逛多久,但回到车儿胡同的小院子时,却也已经过了正午。在家里干等到几乎心急火燎的芳草和碧茵一见着她便快步迎上前来,性子急的碧茵几乎连眼睛都红了,连声说道:“姑娘,您都快把我们给急死了!以前您出门,每次总有咱们中的一个跟着的,您看看您这一身!”
“我这一身怎么了,我原本就该穿这一身的!”章晗微微一笑,想着自己今天这举动,十有**会被顾泉原原本本禀报了太夫人和顾长风,她便不以为意地抚了抚那朵质地寻常的红花,随即冲两人笑道,“同样,你们也不是生来就该服侍人的。今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你们离开顾家,给你们找一个如意郎君。”
芳草臊得脸上通红,拉着碧茵想让她也说两句,却见碧茵讷讷无语,她顿时愣住了。等到章晗笑着握了握两人的手,就这么招呼章昶进屋去了,她忍不住拉着碧茵到了一边,声色俱厉地问道:“碧茵,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就这么想自己嫁人?”
“不······才不是!”碧茵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似的,随即羡慕地看了一眼那边厢其乐融融的章家几口人,低声说道,“芳草,侯府之中规矩那么多,你就不怕?连宋妈妈那样不可一世的,都是说处置就处置了,万一咱们犯了错······不,要是有人故意说咱们犯了错,那时候又如何?看姑娘的样子,是不想一直待在侯府的,如意郎君什么的我不贪心,可我真的想离开顾家!”
芳草这才恍然大悟,也跟着重重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侯府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总而言之,姑娘到哪儿,咱们就跟到哪儿!”
一家人这么出去一趟,原本章刘氏一大早倒是特地买了不少菜回来,可这会儿午饭却来不及了,不得已之下,自然是听了章晗的,母女俩下了厨房做面条。芳草和碧茵原本是苦苦劝说自己来的,最后根本劝不动章晗,只得跟着进去打下手。看着章晗那青葱似的手指头沾满了面粉,颇为熟练地揉面擀面,随即又拿刀切面条,两人最初都觉得很不协调,可看着看着,她们却突然交换了一个眼神。
难怪章晗从来不像那些大家闺秀爱染指甲,也从不留指甲!
正打开锅盖预备下锅的时候,一个人却突然钻进了厨房来,章晗吃这一吓,险些把面条直接扔在了他的脸上。发现是大哥章晟,她忍不住嗔怪地斥道:“到这里来做什么,饿了房里总有吃的,再忍一忍,别那么猴急!”
“不是,我是来特意说一声,赵破军那小子来了!”见章晗见怪不怪的样子,章晟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道,“问题是不止这小子,他不知道怎的竟是把赵王世子和东安郡王一块拐带来了!那两位贵人如今都是没吃午饭呢,结果我一时说漏了嘴,他们就都留下了,让你多下些面条!”
十指上白扑扑一片的章晗不禁愣住了。不但是她,章刘氏也好,碧茵芳草也罢,一时间全都呆在了那儿。好一会儿,章晗才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赵大哥,他在想什么!”
然而,被抱怨者本人也着实无奈得很。尽管如今章家父子和他一块都在赵王中护卫,但他毕竟是赵王指名调入东安郡王陈善嘉麾下的,章家父子是特例,今天请了假在家,他却寸步不敢离东安郡王。今天陪着这两位龙子凤孙去了一趟莫愁湖,结果回程错过了饭时。要说这外头遍地都是酒肆饭庄,可陈善昭开口就说外头的酒饭又贵又没滋味要回王府去,陈善嘉又懒得回府和二哥四弟混在一块,这来来回回一扯皮,结果不知不觉就到这儿来了。
所以,当章晟满脸堆笑用一个黄杨木条盘送了两大碗面上来,他等到面条摆好了,便悄悄退了几步,随即趁着章晟出门之际一把拉住他低声问道:“真是你妹妹回来了?”
“那还用说?听说你把这两位主儿给带来了,她的脸立时就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妹妹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头,好容易才回家松乏一下,最讨厌和这些达官显贵打交道!”说到这里,章晟还没好气地瞪着赵破军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上次除夕夜吃我妹妹包的饺子吃上了瘾,不但自己回来蹭饭,还把别人一块带了来?”
尽管两人说话的声音比蚊子还轻,但文文弱弱的陈善昭却一字不落全都听到了。他挑起一筷子面吃了一口,只觉得又酸又辣颇为开胃,顿时满足地吁了一口气,随即当着弟弟的面便加快了动作。在陈善嘉瞠目结舌的目光下,他不过花费了须臾的功夫就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消灭得干干净净,连面汤也喝了小半碗,最后才慢条斯理地用绢帕擦了擦嘴角。
在军中曾经和将士们一口锅里抢过食的陈善嘉目瞪口呆地盯着陈善昭,良久才开口说道:“大哥……你不是饿死鬼投胎吧?”
“你再不吃,面条就冷了。”
淡淡一句话把陈善嘉不情不愿地堵了回去,陈善昭方才站起身来,见门边上章晟和赵破军都看了过来,发现他面前空空如也的面碗,一时都露出了难以相信的表情,他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章晟,此次你和你爹随军,你母亲和弟弟回保定府,你妹妹可一块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