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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输他覆雨翻云手 愧负嘘寒问暖心
辛龙生从那样高的悬崖跌下,不仅是奚玉瑾以为他必死无疑,公孙璞和宫锦云也不敢存 有侥幸之想,只是因为没找着尸骸,姑且安慰安慰奚玉瑾而已。 
  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辛龙生其实并没有死。 
  辛龙生从悬崖跌下,自忖必死,心中一凉,闭上眼睛,心道:“想不到我辛龙生竟然命 丧于此!” 
  临死前的一瞬,悔恨之情油然而生,正在闭日待死之际,忽听得“喀嚓”一声,头脸手 脚突然好像受到乱针所刺的剧痛! 
  原来无巧不巧,他是跌在一棵从岩石缝中横伸出来的松树上,周围满是荆棘,刺得他满 身鲜血淋漓。 
  辛龙生发现有逃生之望,连忙紧握树枝,忙中有错,用力太重,“喀嚓”一声,树枝断 了。希望又归破灭,这一打击比刚才从悬崖跌下自份必死的打击更大,辛龙生眼睛发黑,双 手在半空乱抓,心里叫道:“我命休矣,我命休矣!” 
  忽地劲风飒然,迎面袭来,辛龙生模糊见到一个毛茸茸作人立的怪物向他扑来,他也不 知是什么野兽,一下就晕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辛龙生渐渐有了知觉,眼睛未曾张开,隐约听得身边有人说话。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幸亏咱们的大威扑得快,这人的内功又颇有根底,看样子,他 的这条小命大概是可以捡回来啦。” 
  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爹,你怎么知道他身有内功?”听得出是少女的声音。辛龙生 心道:“原来是两父女,但却不知他们是什么路道。倘若是任天吾的党羽,那就糟了。” 
  那老者道:“若然内功没有根底,摔在松树上的时候,他已经要气绝而亡了。” 
  那少女道:“不知他是怎样会失足跌下的,会不会是任天吾的手下害他?你看他衣裳华 美,说不定是个贵家公子,任天吾的手下听说有些本来就还是兼做没本钱的买卖的,说不定 因此谋财害命。” 
  那老者道:“那也有可能。咱们虽然不怕任天吾这老家伙来找麻烦,但能够少惹麻烦也 总是少惹的好。你可要守口如瓶,别向外人提起。”那少女应了一个“是”字。 
  辛龙生暗暗欢喜:“原来不是任天吾这一伙,听他的口气,似乎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 连任天吾也有几分怕他的。”刚刚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忽地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难题,心头 卜卜乱跳。 
  正在他患得患失之际,那少女道:“爹,好了,你瞧他醒来啦!” 
  辛龙生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是身在一间茅屋之中,躺在一个“炕”上,站在他的面前是 一个白须盈尺的老头,旁边还有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虽是荆钗裙布,却掩盖不了她天 生丽质。 
  辛龙生道:“多谢老丈救命之恩,”欠身欲起,那老者轻轻将他按下,说道:“你伤得 很重,不可乱动,待病好了再向我道谢不迟。” 
  辛龙生欠身欲起之际,只觉浑身疼痛,骨头都好像要拆散似的。但说也奇怪,那老者只 是轻轻一按,掌心覆在他的胸口,登时便似有一股暖流进入他的身体,转瞬间流遍全身,有 说不出的舒服,疼痛也大减了。辛龙生又惊又喜,心里想道:“这老头儿的内功之高,只怕 还在我的师父之上。” 
  那老者道:“舒服点了吗?”辛龙生道:“舒服多了,多谢老丈。”那少女噗嗤一笑, 说道:“你这人倒是客气得紧,醒来还不到一盏茶的时刻,你已经多谢了我爹爹两次了。” 
  那老者笑道:“你应该多谢我这丫头,救你性命的是她。”辛龙生忙道:“多谢姑娘再 生之德。” 
  那少女又是噗嗤一笑,说道:“又一次多谢了。你说话文绉绉的我可不惯,我和你直说 了吧。救你性命的也不是我,是大威。” 
  辛龙生道:“大威是谁?” 
  那少女撮唇一啸,只听得吱吱的叫声,跑进来两头长臂猿,后蹄着地,站起来足有昔通 人那么高。那少女指着那头较大的说道:“这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大威了,那头较小的是他的 弟弟小威。你要多谢,多谢它吧。但可惜它却是不会答话的。”说着,不觉又笑起来了。 
  辛龙生笑道:“我是要多谢它。但更要多谢你,你是它的主人。” 
  那少女道:“也是你命不该绝,你跌下来的时候,我恰好带了大威在山坡上采药,倘若 不是那棵松树把你下坠之势阻了一阻,大威扑过去也来不及了。你姓甚名谁,怎的会从那么 高的悬崖上跌下来的?” 
  在那少女说话的时候,辛龙生心里已是仔细想过:“要不要把真实姓名和师门来历告诉 他们父女呢?”终于决定隐瞒,说道:“小姓龙,单名一个‘新’字。在山路上碰上两个强 盗,我打他们不过,给他们迫到悬崖旁边,失足跌下来的。”他把自己的姓名去了一个“生” 字,颠倒过来,用了一个“辛”字的同音名,捏造了一个假姓名龙新。 
  那老者道:“你的内功颇有根底,想必是从小练武的吧,令师是哪—位?” 
  辛龙生道:“我只懂得几手三脚猫的功夫,是家父教的。”那老者道:“令尊大名是— —”辛龙生又给父亲捏造了一个假名。那老者心里想道:“这人我可没有听过,想必也是像 我一样的是个隐士吧?”江湖上奇才异能之士在所多有,是以也没什么疑心。 
  原来辛龙生是怕这老者认识他的师父,一说出自己的来历,也必定要给师父报讯,或者 将他送回师父那里去。师父追究起今日之事,性命不保。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然 做梦也想不到公孙璞非但给他掩饰,还替他说好话的。只道公孙璞一出上,自是把自己的坏 事宣扬了。 
  那老者点了点头,说道:“幸亏你是自小就练童子功,骨骼坚实,童子功又还未破,受 到震荡之际,真气能够保护心房。你只须安心在我这里调治,一个月之后,大概也可以复原 了。” 
  那少女道:“什么叫做童子功?是很有用处的一门功夫吧?爹爹你会不会,我也想练。” 
  那老者道:“这不是女子练的。”那少女道:“为什么男人练得,女了却不能练,爹爹, 多半是你自己不会吧?” 
  那老者给她弄得啼笑皆非,只好说道:“对,你爹爹不会,你别歪缠了。这丫头从没离 开过这座山,什么事都不懂。龙公子,你可别见笑。”那少女心想:“不懂—门武功,那又 有什么可笑的?待这姓龙的病好了,我瞒着爹爹,磨他教我,谅他不会不依。” 
  辛龙生给这老者看出自己还是童身的秘密,咳了一声,说道,“我没请教恩公高姓大 名。” 
  那老者笑道:“我也有差不多二十年没见外人了,自己的名字都几乎忘记啦。” 
  那少女似乎对辛龙生颇有好感,说道:“爹爹,他这伤大概要在咱们家里调养一个多月 吧?”老者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又怎样?”少女说道:“他在咱们家里住上个多月, 这就不是外人了。咱们把名字告诉他也好有个称呼。”原来这老者乃是为了一桩事情,失意 江湖,故而隐居埋名,匿居幽谷的。 
  那少女说道:“我们姓车,爹爹单名一个‘卫’字。我也单名,叫做车淇。‘淇’字是 有水旁的淇。”怕辛龙生不明白,边说边用手指在地上写字。指尖所到,泥土飞扬,地上现 出四个端端正正的工笔楷书。 
  辛龙生赞道:“姑娘文武全才,好秀气的书法,好锋利的指力。”心中可是暗暗吃惊。 原来这车卫乃是二十多年之前,曾在江湖上出现过的一个介乎正邪之间的魔头,但却是昙花 一现,在江湖上做出几件惊人之事以后,就突然销声匿迹了。 
  辛龙生曾于无意之中听师父和朋友谈过此人,猜测他已经死了,想不到今日却给自己遇 见。辛龙生心里想道:“师父曾说此人行为怪诞,喜怒无常,现在看来,也不见得有什么怪 诞,纵然不能说是和蔼可亲。也相当平易近人。可见传言大都不尽不实。”他哪知道车卫对 他好感,乃是另有缘故的。 
  辛龙生得车卫悉心调治,一个月后,果然渐渐恢复健康,能够四处走动了。 
  一日,车卫把辛龙生叫到跟前说道:“你的伤好了么?” 
  辛龙生道:“多谢老伯给我悉心调治,伤都好了。” 
  车卫说道:“不,你的外伤好了,但原来所有的一种病却还没好,你自己知不知道?” 
  辛龙生怔了一怔,登然省悟他所指的是什么病,不觉满面通红。心里想道:“他知道我 有这种病,当然不能让女儿嫁我。一定是怪我不该引诱他的女儿了。” 
  车卫说道:“你当真设有做过别的亏心事么?我是指你对不住人家的姑娘。” 
  辛龙生硬着头皮说道:“小侄与姑姑相依为命,结识的人都不多,更从无与女子勾搭之 事。”却不解他何以在问自己的时候要叹口气。 
  车卫说道:“当真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我就是因为做过一件亏心之事,深 自内疚,是以才不愿再入江湖的。” 
  辛龙生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这样宠爱女儿,想必是因为对不住她的母亲。”虽 有好奇之心,但也不敢多问。说道:“车老伯,你能够给我医好这病?” 
  车卫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学好了我本门内功,这病不药自愈!” 
  辛龙生忙道:“不知晚辈有没福份得列门墙?”车卫说道:“本门内功是不传外姓的, 你要做我徒弟,先得是我车家的人。”辛龙生道:“小侄这条性命是老伯救回来的,老伯要 我如何,我便如何。” 
  车卫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这件事是不能勉强的,须得你自己愿意才行。阿淇这丫头 很喜欢你,你心意如何?” 
  辛龙生正是等他说这句话,便即跪下磕头,说道:“若蒙老伯不弃,肯把令嫒许配与我, 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岳父大入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话犹未了,哪知车卫却伸出手臂,在他胁下轻轻一托,将他托了起来,说道:“且慢行 翁婿之礼,我还有话说。说清楚了,你仍愿做我女婿,那时再改称呼。” 
  辛龙生垂手恭立,说道:“是。请、请老丈吩咐。” 
  车卫说道:“你做我的女婿,同时也就是我的弟子,须得依我三件事情。你仔细听着, 第一、不得欺师灭祖,倘若给我发现你有欺骗我的事情,我必取你性命!你依得么?” 
  辛龙生浑身冷汗,硬着头皮说道:“弟子绝不敢欺师灭祖,矢誓恪守本门戒律。” 
  车卫说道:“好,第二件是你对我的女儿若有负心之事,即使在我死后,我也有办法取 你性命!” 
  辛龙生道:“弟子得配令嫒,那是天大的福气,岂敢还有异心?”心里则在想道:“若 是他日重见玉瑾,那怎么办?唉,没打办法,只好装作不认识她。不过,他死后还能取我性 命,这话恐怕只是恐吓的吧?” 
  车卫说道:“最后一件事情是:你学了我本门武功之后,必须替我做一件事情。” 
  辛龙生道,“什么事情?” 
  车卫道:“到时候告沂你。或许是十分容易的事情,或许是十分艰险的事情,总之你都 得依我吩咐的去办。” 
  辛龙生心里想道:“若是他要我自己斩断一条手臂,难道我也依他?这个条件可真是太 古怪了。”当下说道:“师父有命,弟子赴汤蹈火,亦是不敢皱眉。” 
  车卫满面堆欢,说道:“好,那么从今天起,我就传你本门内功心法。”辛龙生给他磕 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岳父大人”,车卫哈哈一笑,将他扶起,说道:“贤婿请 起,咱们也该回去了,淇丫头只怕已经等得心焦啦。” 
  回到家里,车卫说道:“淇儿,你过来,你们二人重新相见,从今之后以兄妹称呼。” 车淇有点失望,说道:“爹爹,你收了他做义子吗?” 
  车卫哈哈一笑,说道:“我收他做了徒弟,又要他做了我的女婿了。不过,你年纪还小, 所以我打算让你们三年之后方才成婚,改个兄妹称呼,亲热一些。你不怪爹爹阻迟你的婚事 吧?” 
  车淇又羞又喜,杏面绯红,说道:“爹爹,我才不急于嫁人呢,你这样说我,我可不 依!” 
  车卫笑道:“好,爹爹现在可没工夫和你说笑啦。新儿,你跟我来。” 
  车卫把辛龙生领入一间静室,说道,“我现在传授你内功心法,你可得忍受煎熬。”授 了他练功口诀,把一只手掌按在他的背心,叫他如法施为。 
  辛龙生只觉一股热气从背心输入,依法练功之后,全身炙热,如受火烧,难受之极。心 里暗暗奇怪:“我每次练师父所传的内功,只觉全身气血畅通,只有舒服之感,绝不难受的。 为什么他这门内功这样古怪?莫非乃是邪派内功?”为了能够病好,只好咬牙抵受。 
  车卫点头赞许他道:“好,你倒很是有点毅力,我是望你速成,才以本身真气助你。过 了几天,你就可以苦尽甘来了。” 
  从这天起,辛龙生每日练功三次,果然练了四五天之后,情形惭惭好转,痛苦日减,反 而好像吸惯了毒品的入一样,不练功就不舒服了。 
  这门内功见效极速,一月之后,辛龙生已是真气充沛,自知“隐疾”已经完全医好了。 
  车洪天真烂漫,对他并不避嫌,但也仅止于耳髡厮磨,并不逾份。日久情生,辛龙生也 不觉渐渐爱上她了。不过每当夜静无人之际,想起了奚玉瑾,仍是不禁心情动荡,难以忘怀。 辛龙生痊愈之后,车卫就对他说道:“本门武功,你可以跟师妹去学。你的家传武学,很有 根底,必定可以事半功倍。你跟她练一两个月,我再亲自教你。”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多月。这一天辛龙生和车淇到外面练武,经过那条山溪,辛龙生怕 见自己的水中倒影,疾忙跃过,但不想见的倒影仍是见着了,不觉黯然神伤。 
  车淇说道:“我问过爹爹,爹爹说他是有办法令你恢复本来面目的。不过,他却要等待 三年之后,才把医治的方法告诉我,叫我给你医治。为了这事,我和他吵了一架。爹爹也是 奇怪,什么事他都依我的,就是这件事他不依我。一定要待三年之后,才肯给你医治。” 
  这日车卫叫女儿弄饭,把辛龙生唤入书房,说道:“本门的内功心法,我都已传授给你 了,本门的武功,你大概也练得差不多了吧?” 
  辛龙生道:“是。多蒙师妹天天给我喂招,虽然未窥全豹,招式总算牢记了。” 
  车卫说道:“很好,那么你明天可以下山了。大五行剑法的诀窍,今天晚上我再点拔你 一下。” 
  辛龙生又惊又喜,说道:“师父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差遣弟子么?” 
  车卫缓缓说道:“不错,你还记得你答应要给我做一件事情么?现在我就是要差遣你去 做这件事情。” 
  辛龙生心中卜卜地跳,不知是甚么为难之事,说道:“请师父吩咐。” 
  车卫说道:“我要你杀一个女人,另外打一个男人的两记耳光!” 
  辛龙生大为诧异,说道:“这一男一女是何等样人?” 
  车卫说道:“男的名叫岳良骏,是现任的扬州知府,女的是他的二姨太。 
  “三月十八是岳良骏的六十生辰,一定大摆筵席,到时他的正室和两个姨太也一定会出 来和宾客周旋。你充作贺客也好,假扮叫化子也好,或者硬闯进去也行。要当着一众宾客, 痛打他的耳光,把他的二姨太杀掉。但可千万别错杀他的正室,他的两个姨太大约要比正室 年轻十岁,你若不知道哪个是二姨太,哪个是三姨太,就把两个都杀了也行。” 
  辛龙生道:“那扬州知府是何等样人,为何要杀他的姨太?”心想此人倘若是个贪官污 吏,罪该万死,也应杀他本人才是。 
  车卫沉声说道:“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必多问!”辛龙生心里想道:“无端去 杀害一个女流,我不问个明白,又怎能下得毒手?不过,他的脾气这样古怪,我姑且答应他 便是。到了扬州,杀不杀人,那就是我的事了。”于是恭声说道:“是。小婿自当遵从岳丈 大人吩咐。” 
  车卫跟着说道:“这件事情,不许你向任何人泄漏,淇儿问你,你也不能说!”辛龙生 又再恭声应了一个“是”字。 
  车卫这才神情一变,和颜悦色的对他说道:“你办妥这件事情,不必等待三年,回来我 就让你们成亲,嗯,这里有两包药粉给你。” 
  话题突然变换,辛龙生不觉怔了一怔,问道:“这两包药粉要来做什么用的?” 
  车卫说道:“红色这一包是用来制炼人头的。你杀了那个贱妇,把药粉开水,人头浸在 药水之中,就会变成拳头一般大小。你带回来给我!” 
  辛龙生听得毛骨悚然,说道:“白色那一包呢?” 
  车卫说道:“本门内功心法,见效极快,但精进却难。我传你心法之时,一时忽略,未 曾替你想得周到。” 
  辛龙生吃了一惊,问道:“可是有什么祸患么?” 
  车卫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大祸患,你是有别派的内功根底的,练了我这 心法,两种不同的练功途径,有相辅相成之处,也有互相抵触之处,是以你进境得特别快, 但以后每隔一个月,你就要发作一次,所受的痛苦和你初练功时所受的大致相同,不过要厉 害得多。没有我在你旁边以本门真气助你,那也可能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的。这包药粉可以 分六次服食,吃了这药,就没事了。扬州一来一回,加上途中的耽搁,半年就够了吧!” 
  辛龙生是个聪明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车卫早有安排,这才放心让他离去,不怕他不 听话,也不怕他不回来的。心里想道:“这老头子端的厉害,完颜豪不过是吓一吓我,他却 是真的能令我走火入魔。”当下问道:“那么以后永远都要服药么?” 
  车卫说道:“这倒无需。但要等到你练本门心法练得大功告成之后,这才不用服药。你 放心,将来我会把一切练功诀窍倾囊传授你的。你比我聪明,待你大功告成,你就可以成为 一代武学宗师了。” 
  辛龙生心头苦笑:“我还敢奢望成为什么大宗师,但求能够摆脱你,我于愿已足了。” 想起练了他这门内功,已如附骨之疽,不觉食不知味,寝不安枕。这晚的饯别宴他强颜欢乐 也做不到,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闷酒,连和车淇说话的兴趣也提不起来了。 
  车淇只道这是他的真情流露,舍不得离开自己,虽在伤离恨别之中,心里却也大感快慰。 
  临行分手之时,车淇安慰他道:“听爹爹说,你最多半年就回来的,是么?只要你对我 真心,半年一瞬即过,那也算不了什么。” 
  辛龙生只好装作一个“多情种子”,说道:“古人说一别三秋,半年见不到你,我自是 难免难过。” 
  车淇笑道:“你不要难过了,我听爹爹说……”突然停口不语,脸上飞起一片红晕。 
  辛龙生明知故问:“听说什么?” 
  车淇道:“爹爹一定也已对你说了,我不说啦。龙大哥,爹爹叫你下山,为了何事?” 
  辛龙生道:“我无父无母,但本房的长辈还是有的,你我的婚事,我应该回去禀明长辈 啊。师父说,待我回来,就可让咱们成亲了。嗯,你爹和你说的是不是这件事。” 
  车淇从他口中得到证实,心中更是甜丝丝的,粉脸通红,低声说道:“我不知道。嗯, 那么就只这件事么,有没有别的事情?” 
  辛龙生心中一动,想道:“扬州那件事情,不知她知不知道。”心念未已,只听得车卫 在屋子里带笑说道:“淇儿,你让你大哥走吧,你们小俩口子的话总是说不完的,等他回来 再说也好呀。反正他又不会去得太久,半年之后,他就要回来的。” 
  辛龙生瞿然一省,心道;“幸而我没有偷偷问她。”此时他们虽然是在门前百步开外, 但车卫既有“传音入密”的功夫,自然也有“伏地听声”的本领。辛龙生若然偷偷问她,纵 然是在耳边私语,只怕也会给他听见。 
  车淇面上又是一红,说道:“爹,我不过送他一程,你又来取笑女儿了。龙大哥,你早 去早回,我等着你啊!” 
  辛龙生望着她的背影独自回去,不觉也有一点为她的痴情感动,心中颇感内疚:“唉, 她怎知道我此际想的却是别人?” 
  车卫差他到扬州去杀知府的姨太太,这正是奚玉瑾的家乡。她所住的百花谷就是在扬州 城外。 
  他日夜兼程的赶路,多走一天,就多近奚玉瑾一步。他念念不忘的正是奚玉瑾啊! 
  “她现在是在金鸡岭呢,还是在家呢?若然是在家中,我倒可以偷偷的去看一看她了。 她不认识我的。但见了她,我又能和她说些什么呢?”辛龙生苦苦相思,不禁颇有“一失足 成千古恨”之感了。 □□ □□ □□ 奚玉瑾回到家,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她的家里只剩下一个管理园子的老仆人,花园也 早巳荒芜了。 
  刚回家时,她是心如槁木,整日都把自己关在房中,什么地方都懒得走动。本来她是应 该把辛龙生已经去世的消息给他的师父江南武林盟主文逸凡报讯的,可是她几度思量,却是 提不起这个勇气在文逸凡面前说谎,但若禀告真情,她更没有这个勇气。“唉,但愿别人忘 记了我,我也忘记别人,在这百花谷里,倒可以安安静静的过这一生。” 
  别人会忘记她吗?她想起了谷啸风,想起了韩佩瑛,想起哥哥,想起公孙璞和宫锦 云。……这些人能够忘记她吗?她也不能够忘记这些人啊!尤其是对谷啸风和韩佩瑛。“他 们在金鸡岭想必已经成亲了吧?他们想得到我在百花谷里如此孤独伤心吗?” 
  俗语说时间是最好的医生。春天来到,花园虽是荒芜,没有往年那种花光如海的景象, 但在野草丛中,在倒塌了的花架旁边,也还是有许多花朵开放。春天万物滋长,奚玉瑾心里 也渐渐有了一些生气。 
  这一天她和老仆人在园巾整理花草,抚今思昔,不觉慨然,说道:“离家不到两年,这 花园竟是如此荒芜了。嗯,老王,你还记得往年一到这个时候,咱们就要采花酿酒,大忙特 忙吗?” 
  那老仆人道:“往年在这个园子里少说也有三五十人呢,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了。你没回 来的时候,就只是我一个人看守这个园子,哪里还顾得上栽花浇草?大小姐,好好的一个园 子,弄得这样荒芜,你不会怪我吧?”原来奚家在扬州也算得是个名门望族,承平时候,家 中僮仆,少说也有百数十人的。 
  奚玉瑾道:“你替我看守这个园子,我已经感激不尽,但那些人却都到哪里去了,只留 下你一个人?” 
  那老仆人道:“小姐,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不久,江南就一直是兵荒马乱,长江巨寇 史天泽作乱,听说他是和蒙古鞑子有了勾结,要在江南作内应的。幸好最近女真鞑子和蒙古 鞑子都没打来,这才安定一些。但咱们家里的人,早已到江南投入义军了。我只是因为年纪 大老,这才没去罢啦!” 
  奚玉瑾瞿然一省,就像一个正在糊里糊涂的做着梦的人,突然给人惊醒一样。 
  奚玉瑾瞿然一省,不由得暗暗叫了一声“惭愧”,想道:“他们都知道要保家卫国,抗 御敌人,我却一个人躲在家里,自怨自艾,这算什么?” 
  那老仆见她如有所思说道:“大小姐,你在想些什么?” 
  奚玉瑾道:“没什么。我帮忙你整理花草。”抬头一看。只见满园子都是阳光,奚玉瑾 心上的阴霾不知不觉也好像在阳光之下消散了。 
  忽听得有人叫道:“老王,还记得我吗?呀,奚姑娘,你回来啦!” 
  园门是早已破烂了的,还没修好。那个人径自走了进来。奚玉瑾一看,原来是韩佩瑛家 里的那个老仆人展一环。 
  屉一环本来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人物,只因曾经受过韩佩瑛父亲的救命之恩,这才自愿 做韩家的仆人的。那年他和另一个仆人陆鸿护送韩佩瑛到扬州成婚,其后发生婚变,围攻百 花谷之役,也就是山他和陆鸿出面,邀请各路豪杰帮拳的。双方和解之后,陆鸿回洛阳老家, 他则去了江南,在文逸凡手下做事。奚玉瑾与辛龙生成婚之时,他也是曾经在场帮忙办事的 人。 
  往事如烟,但奚玉瑾骤然见到了他,还是不觉颇感尴尬。 
  展一环请了个安,问道:“辛少侠呢?文大侠正在盼望他回去呢。许多事情也在等着他 帮忙。” 
  奚玉瑾眼圈一红,说道:“他不能回去了!”展一环吃了一惊,道:“为什么?”奚玉 瑾道:“他已经死了!”说了这句话,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展一环呆了一呆,说道:“这真是意想不到,怎么死的?” 
  奚玉瑾道:“他碰上了完颜豪,给完颜豪暗算,伤了他的奇经八脉,伤重而亡。”她说 了谎话,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羞惭,低下了头,不敢正视展一环的目光。 
  展一环道:“奚姑娘莫太伤心,我们一定替你报仇。他是几时死的,你还没有给文大侠 报讯吧?” 
  奚玉瑾道:“他死了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你来得正好,就托你回去的时候代我报讯吧。” 
  展一环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禀告文大侠的,不过,短期内恐怕不能回去。” 
  奚玉瑾道:“对啦,我还没有问你,你这次来是为了何事?” 
  展一环道:“我是来看看奚少爷有没有回家的。想不到没见着奚少爷,却见了姑娘。” 
  奚玉瑾问道:“你找我的哥哥,有什么事吗?” 
  展一环迟疑半晌,说道:“这件事我正想和姑娘商量。不过……”奚玉瑾道:“不过什 么?”展一环道:“姑娘正在碰上伤心之事……”奚玉瑾何等聪明,一听便知来意,说道: “啊,想必你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哥哥帮忙,是不是?你说吧。若做得到的,我也可以帮忙 你。” 
  展一环道:“并不是我私人的事情。这个,这个……” 
  奚玉瑾道:“是义军的公事吗?你怕我泄漏出去。” 
  展一环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正在考虑,好不好让姑娘抛头露 面?” 
  奚玉瑾道:“你先说出来,咱们再一同商量。” 
  展一环道:“我是奉了文大侠之命,刚从金鸡岭回来的,打算在扬州干一件劫官洗库, 振奋人心的大事!” 
  奚玉瑾道:“你们打算劫的是哪个赃官?” 
  展一环道:“是扬州知府岳良骏。” 
  那老仆人道:“这姓岳的官儿委实不是个好东西,他来了扬州之后,年年增加赋税,今 年收成本来不错,却给他弄得遍地饥民。” 
  展一环道:“还不仅如此呢。他和史天泽是有勾结的,史天泽的军粮,差不多有一半就 是由他接济。” 
  奚玉瑾道:“史天泽不是投靠蒙古鞑子的吗?” 
  展一环道:“蒙古鞑子和女真鞑于虽然也在连年打仗,但他们想要灭亡咱们大宋的心肠 却是一样。最近金国和蒙古讲和,女真鞑子当然也是巴不得史天泽在江南扩大作乱,好给他 们做开路前锋。岳良骏接济史天泽,这当然也是得到他的主子允许的。”其时扬州已是沦陷 于金人之手,正是金宋两国“划江而治”的交界之处。 
  展一环继续说道:“我们还打听到他有一批盐饷,正要押解金京。咱们劫粮劫饷,一部 分可以作义军的粮饷,一部分可以拿来赈济饥民。”原来扬州是著名富庶的盐区,每年的盐 税,为数极是可观。 
  奚玉瑾道:“你们打算几时动手?” 
  展一环道:“本月十八这天,是岳良骏的六十寿辰。到时必定大宴宾客,我们可以乘机 举事。就在寿堂之上,把满城的文武官员全都拿下!叫那些鞑子官兵不战而屈!” 
  奚玉瑾道:“好,此计大妙,到时我一定听你调派!” 
  展一环道:“不敢。金鸡岭的杜头领主持大计,奚姑娘愿意帮忙,今晚我请他来此大家 商量好不好?” 
  奚玉瑾心中一动,说道:“哪位杜头领?”展一环道:“就是上次来过百花谷的那位杜 头领杜复。”奚玉瑾道:“啊,原来是他!” 
  原来那次百花谷遭受围攻,展一环请来的群豪之中,有一个老英雄雷飚是韩家至交,不 满谷啸风和奚玉瑾所为,坚持要拿谷啸风到洛阳去向他岳父赔罪,给了奚玉瑾很大难堪。双 方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幸亏蓬莱魔女派来了两名使者给双方调停,百花谷之围方始得解。这 个杜复,就是那两名使者之一。想起前事,奚玉瑾又不禁黯然神伤了。 
  展一环似乎知道她的心思,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家姑娘不在金鸡岭,谷少爷也还没 有回来。听说他们都在江南,不过我却不知他们下落。奚姑娘,你的那件礼物还在我这里。” 说罢拿出一根玉钗。 
  这根玉钗本是谷啸风以前送给奚玉瑾当作定情之物的。奚玉瑾和辛龙生成婚前夕,睹物 伤情,不愿再保留它,是以又将它交给展一环,托他得便到金鸡岭之时,转送给韩佩瑛作为 预先祝贺她和谷啸风成婚的礼物。 
  奚玉瑾苦笑道:“还是你拿着吧,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佩瑛,你见到她的机会比 我多。嗯,这次从金鸡岭来的,除了杜头领之外还有何人?” 
  展一环道:“蒙古鞑子近来又有南侵的消息,金鸡岭抽不出多少人,只有杜头领和十多 个弟兄。江南文盟主也派有若干人来,但也不多。所以我才想到要到你们这里,看看奚少爷 回来没有。” 
  奚玉瑾道:“兵贵精而不贵多。多了在扬州难免会给发觉,反而不妙。”展一环道: “今天是十五,还有三天就是那狗官的寿辰了。那位杜头领……” 
  奚玉瑾道:“你今晚就请他来这里大家相见吧。” 
  展一环收起玉钗,告辞而去。奚玉瑾看着满天阳光,心胸豁然开朗,但内心深处,却也 还有一点阴霾。想起了韩佩瑛,最后突然又想起了辛龙生,心里想道:“如果龙生还是在他 的师父身边,这次一定是派他来主持大计的了。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 如今只怕他的尸骨都已无存了。” 
  奚玉瑾作梦也料想不到,她以为尸骨早已无有的辛龙生,现在正是在扬州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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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辛龙生来到了扬州,还有三天,才是岳良骏的寿辰,他找了一间客店住下之后,不 由得心乱如麻,暗自想道:“车卫叫我去杀—个无辜的妇人,这事是该做呢还是不该做呢? 玉瑾素来颇有见识,可惜我已是不能去和她商量了。” 
  奚玉瑾的影子泛上心头,辛龙生情难自己,暗自想道:“大后天才是知府寿辰,还有两 天,我何不乔装到百花谷去走一道,说不定有幸可能见得着她。但万一给她看破,这又怎 办?” 
  正自心乱如麻,忽地眼睛一黑,突然间脑袋一阵剧痛,好像要裂开一样。他本来是坐在 床上的,抵受不了这阵剧痛,整个身子跳了起来,不觉大声呻吟。 
  幸而他神智尚未模糊,猛然省起,离开车家到今天刚好是一个月,车卫和他说过,练他 这门的内功心法,每一个月就要发作一次的。“莫非这就是走火入魔将要发作的预兆?”大 惊之下,连忙掏出车卫给他的丸药,吞了一颗。 
  药丸咽下,只觉丹田升起一股热气,就好像他以往练功的时候,车卫用手掌按在他的背 心,以本身真气输入他的体内助他练功一样,有说不出的舒服。 
  辛龙生刚刚缓过口气,身体还觉虚软,忽见房门给人推开,店主人和一个走方郎中模样 的人走了进来。 
  “客官可是生病么?”店主人问道。他见辛龙生满头大汗,面色灰白,只道辛龙生是得 了什么急症,不由得慌了。 
  “没什么,大概是今天赶路急了一些,刚才肚子有点绞痛,我自备有行军散,吃了一剂, 现在已经好了。”辛龙生答道。 
  店主人似乎仍不放心,说道:“这位王大夫是苏州有名的国手,他也是今天来到扬州的, 恰巧住在小店。客官,我看你还是给他看一看吧。” 
  辛龙生道:“不用劳烦大夫了。”那郎中望了他一眼,神色似乎有点古怪,说道:“还 是看一看的好。”不由分说,拿起了辛龙生的手就替他把脉。 
  店主人笑道:“这位王大夫是难得出诊的,许多豪商富户请他都请不到的呢。不过他有 个古怪脾气,看见有什么疑难杂症,不特病家开口,他却会不收你的诊金就替你医好的。” 
  辛龙生心中暗笑:“这不过是江湖郎中的自我吹嘘的伎俩而已,他又怎能看得出我的 ‘疑难杂症’?”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郎中“噫”了一声。说道:“果然是疑难杂症!” 
  就在此时,辛龙生的手少阳经脉隐隐感到一股内力的冲击,那情形如同有个高手给他推 血过宫—样。他本来已经好了五六分了,这一下登时气血畅通。 
  辛龙生大吃一惊,心道:“这大夫果然是有点鬼门道。莫非他是隐于杏林的武林高手?” 
  店主人听得这王大夫这么说,也是不禁吃了一惊,问道:“这位客官染的是什么病?有 危险吗?”本来这应该是辛龙生问的,辛龙生没有发问。他恐怕客人病死在他店里,就忍不 住替辛龙生发问了。 
  王大大摇了摇头,说道:“十分古怪,我看不出来。” 
  辛龙生道;“怎么古怪?” 
  王大大道:“你目前什么病征都汉有,但依脉象来看,一个月之后,你这病还会复发。 究竟是什么病,我现在难以断定。最好一个月之后,你到我的医馆来给我再看一看。赛华佗 王家医馆,你到了苏州,一问就知。” 
  那店主抹了一额冷汗,说道:“一个月之内,这位客官当真可以没事的?” 
  王大夫笑道:“这个月内,他若是有一点伤风咳嗽,你可以到苏州来斫我的招牌。“店 主人听他说得这样斩钉截铁,方始放下心上的石头。 
  辛龙生谢过了王大夫,说道:“一个月后我必定来拜访你。”他口里这么说,心里却是 想道:“事情一了,我还是趁早回山的好。这人的内功还不如我,怎能给我医好走火入魔? 何况又不知他是什么路道,万一给他发现我的来历,我的师父知道了可就要拿我清理门户 了。” 
  辛龙生虽然作了这个决定,但心里还是免不了多少存点幻想,“万一他能够替我医好, 我不是可以摆脱车卫了?对,还有一个月时间,我应该想法探听他的路道。” 
  一而是存有幻想,一面是忍不着好奇之心,二更过后,聿龙生悄悄起来,找王大夫住的 那间房间偷窥。 
  这客店总共不过十多个房间,辛龙生到了第三问客房,就听到了王大大说话的声音。 
  “原来他还有个伙计同住的,好,我听听他们在说什么。”辛龙生本来准备装作小偷, 抛一颗石子进他房内,试试他的本领,以便窥察他是什么武功门派的。现在听得他在和人谈 话,原来的计划就放弃了。 
  王大夫和那人躺在床上说话,其实是咬着耳朵说的。但因辛龙生学了正邪两派的内功, 听觉特别灵敏,却是听得颇为清楚。 
  只听得那个“伙计”说道:“展一环今天到了百花谷,已经见到奚姑娘了。” 
  王大夫道:“哪位奚姑娘?是不是文大侠掌门弟子的媳妇。文大侠的掌门弟子是叫做辛 龙生吧?” 
  那“伙计”道:“不错。不过听说辛龙生却已是死于非命了!” 
  辛龙生听到这里,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正是:   
  此身虽健在,与鬼已无殊。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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