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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金蚕毒蛊
话犹未了,冷冰心娇躯一摇一闪,宛如一条灵活长蛇般的,闯洪门,窜中宫,一掌击向金罗汉左颊,口中便格格笑道:“在你超度我进入‘鬼门关’之前,我先请你尝尝一招‘鬼王拨扇’!”

招式既发得极快,那种宛如灵蛇的身法,又复诡疾无比,换了别人,对于这一招“鬼王拨扇”,真还非要挨上不可!

但“神力活佛”金罗汉不仅是藏中第一高手,也是当世武林之内的绝顶人物,怎么轻易让她打上?微一偏头,便自闪过,右掌趁势甩出,一式“斜划鸿沟”,反向冷冰心的腰间切去!

跟看冷冰心招式用老,闪避不开,但却在金罗汉右掌将及身而未及身的刹那之间,施展师门“灵蛇身法”中的一招“大泽腾风”绝学,娇躯软绵绵地,一缩一折一闪窜,便窜出一丈四五,口中并娇笑说道:“自称活佛的西藏僧人,倘若你只有这种手段,却超度不了我西归极乐呢!”

发话才毕,耳中忽然听得一丝自己曾经爱过,也曾经恨过,如今却对他相思欲绝的的岳龙飞的口音说道:“冷妹万勿大意,这藏僧功力绝高,厉害无比!”

区区的三句话儿,宛如一服神效无比的定心灵药,听在冷冰心的耳内,立即使她笑遂颜开,芳心大放!

因为西门醉虽称曾闻岳龙飞“蚁语传音”,但冷冰心仍猜疑是“庐山狂客”的故意安慰之词,并未加以深信!

如今亲耳闻音,证实了情郎未死,冷冰心哪得不惊喜欲绝?

但就在她闻声惊喜的一刹那间,身形已被“神力活佛”金罗汉的千重掌影罩住!

原来,金罗汉险些中了冷冰心一记“鬼王拨扇”,已是一怒,所发“斜划鸿沟”打空,又是一窘,窘怒交集之下辣手立施,厉声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你且尝尝你佛爷傲视乾坤的三百六十五招‘金轮法手’!”

招随声发,神奇掌势,挟着劲疾罡风,立即幻化成一团巨大魔影,把冷冰心的身形罩在其内!

朱润波对这金罗汉颇为重视,凝神旁观之下,向身边的“南荒一剑”浮云子皱眉说道:“浮云道长,藏僧金罗汉果然名不虚传,这三百六十五招‘金轮法手’,威势奇强,冷姑娘火候悬殊,绝难招架,却是如何才好?”

浮云子尚未答言,“毒手神医”周白眉却在一旁低声笑道:“朱峡主不必多虑,我从冷姑娘提出‘大杂烩,满堂红’的打法之上,便知道她要利用她贴身所带那几条兼作兵刃暗器之用的罕世奇蛇,让这藏派凶僧出于意料地,杀杀锐气,冷姑娘聪明过人,刁钻无比.她不会吃大苦的!”

周白眉语音刚了,果然听得冷冰心在金罗汉威势逼人,宛若天风梅雨掌影重围之中,高声叫道:“你这‘金轮法手’,威力不凡,我有点吃不大消,要想动兵刃了!”

金罗汉狂笑连声,得意叫道:“小辈,任你施展任何兵刃暗器,你佛爷也只以这一套‘金轮法手’,送你归西!“说话声中,一连几招疾攻,又把冷冰心逼得身若灵蛇般,左闪右窜地,退出丈许!

冷冰心本来以为师门“灵蛇身法”,专门以柔克刚,定可仗以与金罗汉周施上近百合左右,好让几位前辈奇侠,观察对方功力强弱所在,易于料敌制胜!

谁知金罗汉的“金轮手法”,威势太强,仅仅不到十招,便把自己逼得左支右绌,危机迭现!

冷冰心聪明绝顶,不肯吃亏,一见情势危殆,但立即要用自己的独门门段,撑持局面。

故而语音未了,手已入怀,把自己最心爱的灵蛇,细如指,长约五尺的“铁线青”的尾部攒住!

直待左闪右窜,退出丈许,避过金罗汉排山倒海的几招疾攻之后,一声清叱,玉腕微抡,飞起一条四尺来长的青色鞭影!

金罗汉见冷冰心身边未带刀剑等物,早知道她所用必属软兵刃,但绝猜不到会是一条任何宝刀宝剑难断的异种毒蛇!

其余清廷鹰犬之中,虽有几人知道冷冰心的来历底细,但因如今均已看破屠远志的借刀杀人阴谋,自然谁也不会向这“神力活佛”金罗汉,加以提醒!

金罗汉眼力极悦,何尝不曾看见冷冰心所扬手飞起的是条青色蛇形之物?但仍未想到竟是活蛇?反而一扬双眉,晒然笑道:“这种‘蛟筋蛇形鞭’,有何足奇?也敢在你家佛爷手下卖弄!”

一面发话,一面依然施展“金轮法手”中一招“日出沧海”,向冷冰心当胸猛击!

冷冰心听他把自己的“铁线青”,认成“蛟筋蛇形鞭”,又复恃技托大,赤手应敌,不禁芳心暗喜,招化“长蛇寻穴”,把条异种灵蛇,抖得全身笔直,迎着金罗汉推来的右掌点去!

金罗汉冷笑说道:“你这小辈,能把‘蛟筋蛇形鞭’,劲达鞭梢,当做长枪使用,确实略具功力,但遇着你家佛爷,练有金刚不坏之身,却是枉费心思,毫无用处!”

话音落处,右掌不收,想把对方兵刃擒住,趁势加上一掌,便可使冷冰心五脏皆裂,尸横就地,略吐胸头恶气!

金罗汉想得也好,作得也对,就是在自己右掌与对方兵刃一触之下,立觉不妙!

掌心略痛,跟着便是一阵微麻,沿臂疾上!

金罗汉知中奇毒,大吃一惊,赶紧先凝真气,闭死右臂通心血脉,然后再细看对方所用到底是何兵刃?

冷冰心独门手段得逞,故意停手不攻,只把手中“铁线青”蛇的尖尖蛇头,偎向颊边,好似奖励蛇儿立功般地,人蛇好不亲热!

金罗汉看清对方所用竟是一条活蛇,不由更自惊怒!

他虽认不出“铁线青”的来历名称,但从自己具有一身任何刀剑难伤的极好横练,竟禁不住蛇牙轻噬的一事之上,便知道这条长约五尺的细细青蛇,决非凡品!

蛇既不凡,毒定奇烈,自己虽已及时凝闭断血脉,生命可以无妨,但若无对症解药,一只右臂,却可能报废?

金罗汉性情骄暴,一代凶僧,虽已明知身中奇毒,却仍然想先行杀敌泄愤!

他趁着冷冰心得意异常,与蛇亲热之际,功凝左掌,隔空疾推,一股劲急得从来罕见的威猛罡风,便如海涛狂涌般,向冷冰心怒卷而去!

冷冰心深知藏僧厉害,倦作得意,实具戒心,见状之下,遂也自凝足真气,挥掌迎出!

她是因自己新服“朱果”,功力倍增,这出其不意地,全力硬接一掌,倘能将金罗汉真气略为震荡,则“铁线青”蛇毒,得隙便即攻心,任凭他是铁铸金刚,也必立归劫数!

现世现报,历史重演!

冷冰心想得也好,作得也对,就是在自己的内劲真气,与对方的狂啸掌风一触之下,立觉不妙!

金罗汉号称“神力活佛”,真气之强,连屠远志亦非所敌,“三绝手”靳万宗之流,更是无法比拟!

而冷冰心因不曾服用“金线白鳞四腮鳝血”,在真力方面,又比宇文琪弱了不少!

草木灵药之力,难敌苦练神功,冷冰心所发掌风,甫与对方一合,立感脏腑翻腾,心神巨震眼前金花乱转,哪里还站得稳脚步?定得住身形?不由自主地,跄跄踉踉,退出七八步外,总算是近来功力大增,勉强支撑,未曾仆倒!

金罗汉狞笑连声,正欲追击,冷冰心却银牙一咬,摇手叫道:“这一阵,算我甘心认败,你具等着,再换别人斗你!”

金罗汉闻言,不禁微愕,因为屠远志与朱润波虽然事先约定,不分胜负,不许换人,但冷冰心业已甘心认败,却无法不让她走!

就在他微愕之间,冷冰心已经回阵,向朱润波苦笑说道:“对方已中蛇毒,若能使他真气微散,立告绝命,但这藏僧功力,委实太强,最好是由朱老前辈亲自……”

话犹未了,嗓眼奇甜,一口鲜血喷处,人便不支昏倒!

宇文琪慌忙扶住冷冰心娇躯,急得向“毒手神医”周白眉悲声叫道:“周老前辈,你……你快设法救救我冷姊姊!”

周白眉一面取出灵丹,喂给冷冰心服下,一面向宇文琪微笑说道:“宇文姑娘莫急,冷姑娘这口血儿,既然吐出,再服我独门灵丹,脏腑间受伤虽重,也就不妨事了!”

宇文琪深知周白眉医道之妙,举世无双,既听他说是冷冰心性命无妨,便芳心大放,取出丝巾,替冷姊姊拭去唇边血渍!

这时,“丹心峡”主“日月神幡”朱润波因看出金罗汉确实难斗,不愿“剑绝书狂”等人,再把半世英名,孤注一掷,果然亲自下插,向金罗汉身前,缓步走去!

朱润波这一下场,金罗汉首先精神一振!

因为满酋玄烨对这位具有先明皇室身份的一代大侠,必欲得而甘心,曾面嘱屠远志、铁三胜、及藏派三僧,凡能生擒朱润波,或取得他的项上人头之人,立赐二品武官,万金重赏!

屠远志也目闪厉芒,疑神静看,他虽早有毒谋,稳操胜算,但因心目中是把“日月神幡”朱润波视为惟一劲敌,自想看看这位身为群侠领袖的“丹心峡主”,功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能否使自己得越心愿,把金罗汉置于死地?

“剑绝书狂”、及尤南豹、周白眉、冷冰心、宇文琪等老少群侠,更对“日月神幡”四字,景仰万分,也想乘机瞻仰瞻仰这身膺民族复兴重任的民族英雄的神功绝艺!

全场尽寂,一片紧张!

但朱润波却神色从容,走到场中,向金罗汉笑吟吟地问道:“请问大师藏派武学之中,是否以‘金刚大手印’功力称最?”

金罗汉扬眉答道:“藏派武学,兼精各种兵刃暗器,软硬轻功,但‘金刚大手印’一技,却是别派所无的独擅掌力!”

朱润波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朱润波今日愿意一瞻藏中秘技,请大师凝足‘金刚大手印’神功,随意选择朱润波身上任何部位,凌空三击,我若能够禁受?彼此再复动手!”

这几句话儿,出于任何人意料,自然把群侠群邪,一齐镇住!

金罗汉狞然问道:“朱润波,贫僧掌力,当世中能有几人敢加抗衡?你怎么这样看不起我?”

朱润波摇头笑道:“我向来对任何人都一视无别,根本不分贵贱智愚,平民显宦,怎会单单看不起你?”

金罗汉冷然说道:“你这先让我打上三掌之举,还不是恃技傲人吗?“朱润波含笑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学之道,更是海阔渊深,无穷无尽,朱润波向不知傲为何物?我是因今日在这‘丹心峡’口,尚系第一次与江湖人物过手,才想先试试藏派神功,到底有何奥妙威力?”

若换旁人,金罗汉因名头关系,决不肯白打对方三掌,但如今面对朱润波,金罗汉想起他的朱明皇室身份,及满酋玄烨所许二品高官,万金重赏,江湖谊豪气遂为利禄之心所掩,浓眉双挑,狂笑叫道:“朱润波,你既然如此逞能,你佛爷便令你知道一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尝尝我‘金刚大手印’的滋味也好!”

他因右掌掌心,被“铁线青”咬了一口,业已截脉遏毒,不能用力,遂慢慢举起左掌!

举时手掌如常,但举到肩头之际,这只左掌业已涨大了一倍有余,变成一只看来好不怖人的血红魔爪!

色呈赤红,掌力遂发!

一股重如山岳,并含蕴奇热的罕见强烈掌风,自五六步外,向朱润波当胸“将台穴”上撞去!

如此要害部位,怎能当得起如此掌力重击?“剑绝书狂”等,均无不暗为朱润波担心吊胆!

旁观之人,均在担忧,但当局之人,却从容暇豫已极!

朱润波面含微笑,负手而立,既未闪避,亦未相抗,视若无睹地,任凭金罗汉所发“金刚大手印”的强劲掌风,向自己胸前要害袭到!

金罗汉起初以为朱润波定系施展佛家“无相神功”,道家“太清罡气”之类绝学,布成无形气网,悬向胸前,以作防护,不禁暗觉好笑,自忖所练“金刚大手印”中蕴“离火真气”,威力之强,无与伦比,任何真气,一击旺破,倒看这位大言轻敌的“丹心峡”主人,怎样逃得过这番劫数?

谁知“金刚大手印”,暗藏“离火真气”,所化的这股奇热罡风,在空中居然毫无所阻?

换句话说,对方并未布甚无形气网防护,也就是“金刚大手印”掌力直切打中了朱润波胸前的“将台穴”部位!.随着这股强劲无比的掌风,沙石翻飞,黄尘大作,仿佛连掌风所经的石地,都被铲去一层模样!

朱润波所穿长衫,更是向后狂飘,猎猎作响!

但石虽走,沙虽飞,衣虽飘,旁观人虽惊心荡魄,朱润波却仍满面笑容,安然无事,连身形都未退上半步!

这种令人难信的情况,使在场武林群豪,各自起了不尽相同的意念!

在惊奇中加上敬佩的,是“剑绝书狂”等一干群侠。

在惊奇中加上羞愧愤怒的,是“神力活佛”金罗汉。

在惊奇中加上暗思侥幸的,是“鬼杖仙翁”屠远志。

因为只要功力到了相当火候,自可见微知着,闻一反三,屠远志从朱润波这坦然承受金罗汉“金刚大手印”猛击,而毫无伤损一点上,便看出自己这“鬼杖仙翁”,至少要比人家“日月神幡”,差了十年苦学!

幸亏事前早有安排,静等“藏派三僧”全死以后,以动毒计,便可不战而胜,将包括朱润波在内的所有群侠,一网打尽,否则,若忖武功?硬行拼斗,则胜负之数,真还毫无把握!

就在屠远志暗叫侥幸之际,金罗汉的那只左掌,再度举起!

刚才他发出第一记“金刚大手印”时,掌色赤红,如今这只左掌,却成了紫黑之色!

在场全是当世武林中的绝顶高手,谁都知道金罗汉这再度举掌,不仅是全力施为“金刚大手印”,并把其中暗蕴的“离火真气”,也毫不保留地,凝集了十二成功力发出!

“轰”的一声,是晴空霹雳?还是洪炉爆烈?这一片罡风怒卷之下,连站得距离朱润波较近之人,都感觉有些立足不定,灼热难耐!

谁知金罗汉的攻势,虽比第一次更为凌厉,朱润波的表现,也比第一次更为惊人!

沙石仍然乱飞,黄尘仍然狂作,罡风怒卷之下,把石地上生生扫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浅浅石槽!

但朱润波却不仅依然负手含笑,巍立如山,连他身上所穿那件宽大长衫,也与第一次回然不同,竟在如此掌风猛袭之下,半丝衫角,均未飘动!

这是什么功力?场中无人不惊,但也无人能知,只有一人,属于例外!

这例外之人,自然是朱润波惟一传人,曾经大难,死里逃生的岳龙飞!只有他才知道恩师这种惊世绝学,是综合释道懦三家妙旨,及河岳日星,天地正气,而独创精研的“浩然神功”!

金罗汉第二记全力施为的“金刚大手印”,再告无功,他不禁又气又怒地,周身微颤!

这时,“丹心峡”口业已紧张静寂得已到金针落地可闻的绝无音响地步!

宇文琪不愿破坏这静寂紧张气氛,遂附耳低声向那服了周白眉灵药,伤势已无大碍,正在盘膝端坐,运气调元的冷冰心问道:“冰姊,这‘神力活佛’金罗汉,又在凝聚什么恶毒功力,想作最后一击!你看他不仅手掌发黑,连脸上都有些发黑了呢!是不是想在‘金刚大手印’之中,加上‘黑煞乌风掌’?或是‘玄阴九毒功’……”

冷冰心向金罗汉脸上仔细盯了两眼,接口冷笑答道:“我与琪妹的看法不同,我认为这老秃驴是因适才把‘金刚大手印’功力,凝聚左掌,拼命施为,右肩截脉真气,难免驳杂微散,‘铁线青’蛇毒趁势攻心,才会印堂发黑,他是毒发,不是凝功,大概快要死了!”

宇文琪似疑似信,凝神再看场中,只见朱润波下场向那位周身微颤的金罗汉含笑叫道:“大师好自施为,你傲视乾坤的藏派秘技‘金刚大手印’,以及其中暗藏的‘离火真气’,不过如此,朱润波等你再发一掌之后,但要还手请教的了!”

语音方了,金罗汉全身抖颤得更为厉害,蓦地惨哼一声,耳目口鼻等七窍中黑血狂流,颓然仆倒!

屠远志直到此时,方描哭老鼠假慈悲地,长叹一声,摇头说道:“好厉害的‘铁青蛇’剧毒!”

朱润波目光微注这位统率群邪的“鬼杖仙翁”,插手叫道:“屠远志,何不下场答话?”

屠远志此时对于“日月神幡”朱润波的绝世神功,业已深怀怯意,但因胸中另有打算,遂应声出场,狞笑问道:“朱润波,你找我有何话说?”

朱润波向“丹心峡”口的殷然血迹,看了一眼,摇头微叹说道:“屠远志,我知道满酋玄烨命你率众远袭‘北天山’之意,无非只想取得朱润波的项上人头……”

屠远志接口冷然答道:“不对.你只是罪魁祸首,圣上密旨是要我首恶亦诛,从恶亦诛,不许有一人漏网,换句话说,就是要我血洗‘丹心峡’!”

朱润波听得眉头探蹙,冷然一笑说道:“玄烨虽狠,但冥冥之中,总还会存有几分天理,垂佑我们这些满怀血泪的孽子孤臣!”

屠远志晒然笑道:“大清兴盛,天意攸归,你们这些悖时逆行,不识利害的糊涂虫儿,居然还想获得上苍垂佑吗?”

朱润波指着“金罗汉”、“黑煞头陀”、“红云尊者”等藏派三僧遗尸,向屠远志说道:“屠远志,这‘藏派三僧’,大概可以算得上是你们这群为虎作伥的满奴鹰犬之中的出群好手,如今业已扫数横尸,难道你还敢耀武扬威,妄逞凶锋,而毫不知戒!”

屠远志冷然一瞥“金罗汉”等遗尸,轩眉狂笑说道:“他们虽有一些笨功夫,但其蠢如牛,才会轻轻易易地,遭受劫数,死在你们手内!”

朱润波扬眉问道:“这样说来,你倒还颇有信心!”

屠远志纵声狂笑说道:“屠远志生平从不作吃亏之事,我若无必胜信心?决不敢承当如此重任!”

朱润波目光一转,含笑说道:“你有必胜信心最好,我觉得今日之事,不必多作无谓拼斗,应该由我们两人,一战而决!”

屠远志阴森森地笑了一笑问道:“怎样决法,我听听你的意见。”

朱润波笑道:“你若胜我?不仅朱润波当场自尽,并保证我‘丹心峡’中所有老少,及那旁一干同道高朋,一齐束手就缚,听凭你向你那鞑虏主人,邀功请赏!”

屠远志冷哼一声说道:“好狂大的口气……”

朱润波不等他往下再说,便又满面神光地朗声笑道:“你若不胜?朱润波却一人不杀,只命你们向先皇帝神位跪下,把岳武穆的‘满江红’,及文天祥的‘正气歌’,高声朗诵三遍,然后逐出‘北天门’外!”

“冀北书生”左太翔听得向“南荒一剑”浮云子笑道:“道长,你听朱峡主的这个法儿,想得多妙?不仅本身仁至义尽,显得度量宽弘,并使对方啼笑皆非,有苦难说,因为这干清廷鹰犬,倘若真对先皇帝神位下跪?并朗诵‘满江红’、‘正气歌’,则非被他们的鞑虏主子,凌迟碎剐不可,只恐乾坤虽大,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了!”

浮云子神色凝重地,皱眉说道:“左兄,我看情形不对,藏派三僧及靳万宗相继伏诛,对方情势极劣,为何屠远志的眉宇之间,反倒不时流露出得意奸笑?”

左太翔点头说道:“我也觉得此点可疑,莫非岳龙飞老弟所探屑实,屠远志真有什么出入意料的阴谋毒计?”

他们正在猜疑,屠远志已向朱润波狞笑说道:“朱润波,我同意这种决战办法,但在互相决战之前,却先要使你见识一样东西!”

朱润波笑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早就知道你必有特殊杀手,无妨尽管施展,让朱润波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炮烙油锅,刀山剑树?”

屠远志冷然说道:“这东西可能不会使你这天山大侠,看得上眼,但其中奥妙,可能也不会使你们这群自命不凡之辈,禁受得住!”

话完,转身向所带来的那群黑衣铁卫叫道:“备‘摄魂锣’!”

那群黑衣铁卫闻言,遂每人取出一面巨大铜锣,提在手内!

这些铜锣出现,确使朱润波等群侠,大吃一惊!

因为,岳龙飞曾向西门醉传声相告,说是屠远志自诩有桩杀手,可以毁整个“丹心峡”,而这桩杀手,却与一些巨大铜锣,极有关系!

如今,铜锣出现,显然对方即将施展恃以制胜的厉害杀手,怎不使朱润波等群侠,一齐凝神注目,仔细观察这些巨大铜锣的奥妙之处何在?

但任凭是武功绝世的“日月神幡”朱润波也好,江湖经验丰富的“剑绝书狂”群侠也好,谁也看不出这些名叫“摄魂锣”的铜锣,与寻常铜锣,有何异样?

屠远志见黑衣铁卫等人,已将所带铜锣取出,顿时眉飞色舞,得意万分地,向朱润波狞笑说道:“朱润波,你只要禁受得了我百响‘摄魂锣’声,屠远志便如你适才所言,彼此放手一搏!”

朱润波点头笑道:“朱润波对于其他武技,不敢自炫,但此心湛然,恐怕不是什么‘撮魂锣’声,所能摇动,你无妨命令他们赶紧鸣锣便了!”

“铛”的一记震耳锣声,自那群黑衣铁卫手中响起!

说也奇怪,“丹心峡”中服役之人,一听锣声,便即纷纷仆倒!

锣敲二响,冷冰心与宇文琪,面色惨白,似乎心魂欲飞,双双盘膝坐地,运用内功相抗!

锣敲三响,“剑绝书狂”及尤南豹、周白眉等当代奇侠,也有了与冷冰心、宇文琪二女那样的相同动作!

朱润波因内功太以精纯,一直支持到第五响锣声之后,才长叹一声,盘膝坐下!

这时,群侠心头均已雪亮,知道“丹心峡”中,老老少少的所有人物,均已中了霸道无伦的苗疆“金蚕毒蛊”!

这种蛊毒,一闻锣气,立即发作,令人肝肠欲断,无法抗拒!

锣声敲到十响,群侠均已一息奄奄,连那位号称黄圣手的“毒手圣医”周白眉,也无例外!“丹心峡”口的执役之人,更均业已信号连声,口吐黑血而死!

屠远志见状,不禁踌躇满志地,纵声狂笑!

就在他狂笑声中,朱润波强忍脏腑之间,宛如千刀割,万蚁钻的奇异难耐痛苦,戟指屠远志,嗔目叫道:“屠远志,你命他们且慢鸣锣!”

屠远志因知群侠业已如鱼在网,如鸟在笼,乐得多拿对方消遣消遣,遂如言摆手,止住锣声,向朱润波问道:“朱润波,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润波冷然说道:“我有两件事儿,第一件事是要告诉你,无论鞑虏们,及你们这种忘却祖宗,甘为虎作伥的鞑虏鹰犬们,手段如何毒辣?心肠如何阴险?杀得了‘剑绝书狂’,杀得了尤南豹、周白眉,杀得了朱润波‘丹心峡’内的老老小小,但决杀不了大汉男儿还我河山的民族志节!朱润波今日死在‘北天山’,明日便有千个朱润波,万个朱润波,高举反清复汉大旗,崛起于八荒四海!”

“庐山狂客”西门醉听了朱润波这几句话儿,立即连连抚掌,并仰天狂笑叫道:“朱峡主你说得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汉族男儿的复国大志,永远不灭!中华豪杰的劲节坚贞,永远不屈!”

屠远志听得冷笑连声,得意说道:“是否再崛起千万个朱润波?根本与我无关,屠远志今日只要能杀掉你这个朱润波,献首北京,便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于愿已足!”

朱润波晒然一笑,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是我们这干孽子孤臣,虽落你手,却不甘心糊涂地,身入黄泉……”

屠远志不等朱润波话完,便即狞笑说道:“朱润波,你是不是想知道一下,我怎样才会使你们‘丹心峡’中人物,全都中了金蚕蛊毒?”

朱润波点头答道:“我们均已在你掌握之中,你便说出这桩秘密,也不妨事了!”

屠远志眉头微扬,向后略一挥手!

那群黑衣铁卫,便立即带出一人!

朱润波目光一注见是自己一向颇为称许的厨师钱四,不禁勃然变色地,咬牙叫道:“钱四,我真想不到,‘丹心峡”中的鞑虏奸细,原来是你?”

钱四见多年侍奉,并对自己极为恩厚的主人,因中金蚕蛊毒,竟落到这等地步?心中愧悔万分,只得默然垂头,哪里还敢与朱润波的目光相对?

屠远志冷笑说道:“朱润波,你不要怪他,应该怪你自己用人不当!明知钱四之弟钱七,与他生身老母,都在北京,难道不曾防到我们会藉以威胁他对你们在平日酒菜场之中,不知不觉地,暗下金蚕蛊毒?”

朱润波愧然一叹,又复问道:“外人难进‘北天山丹心峡’半步,金蚕蛊毒却从何来?”

屠远志得意笑道:“我养有两只通灵巨鹰,金蚕毒蛊由它们空运进峡,交给钱四!”

朱润波长叹一声,目中炯炯神光,凝注钱四,厉声叱道:“钱四,你平日还时常听我讲刘先圣先贤故事,教孝教忠,怎的枉披人皮?全无人性!今日之事,朱润波用人不明,死无足惜,但连累得这么多心存君国的民族英雄,被清廷鹰犬,一网打尽,万一从此使光复大业,策动乏人,耽廷复兴机运,难免令黄帝子孙,永为奴隶……”

朱润波话犹未了,钱四一声悲,泪痕满面地,抬头叫道:“老主人,钱四该死!”

“死”字方出,一头撞向山壁,脑浆四溅,鲜血乱喷,便告横尸在地!

朱润波见状,点了点头说道:“钱四,你死得好!有这一死,可见大汉人心,尚未死尽!”

屠远志狞笑说道:“朱润波,你还有什么遗言没有?大汉人心未死,你却应该死了!”

朱润波点头说道:“你动手吧!朱润波臣职久亏,也应该去往地下随待先皇帝了!”

屠远志轩眉笑道:“好!我成全你们这干孤臣孽子的忠孝之巨!你也成全我们这干鹰犬豺狼的富贵之愿!”

话完,挥手示意,那些黑衣铁卫,便又把手中巨大铜锣,“哨哨”敲起!

锣声一响,群侠腹中,蛊毒立觉得有万蚁钻啮般地,痛苦无比!

这时,“飘苹羽士”欲长青忽然向屠远志笑道:“屠老供奉,你命他们暂停锣声,谷长青有话奉告!”

屠远志挥手停锣,群侠腹中的金蛊毒,也就暂停发作!

谷长青问道:“屠才供奉,谷长青好像闻得凡属中了苗疆毒蛊之人,因毒聚肺腑,在未经解毒这前,均无法提聚内家真气!”

屠远志点头答道:“谷道长说得不错,尤其这‘金蚕盎’,是所有毒蛊之中,最厉害的一种!如今无论是‘日月神幡’朱润波,抑或是名震乾坤的‘剑绝书狂’、‘毒手神医’、‘追魂学究’,均已真气难聚,内力难提,与一般平庸凡俗之人,毫无二致!”

谷长青笑道:“既然对方业已不足为患,屠供奉何必在‘北天心’杀死他们?倘若押解北京,以活俘献捷,圣上岂不更将龙心大喜,特降殊恩了吗?”

屠远志被谷长青一言提醒满面喜色地,点头说道:“对极,对极,倘非道长提起,我倒忘了此事!出京之时,圣上便曾面嘱,若能生擒朱润波?当有格外恩宠!”

群侠闻言,不由均觉得在全盘失败之下,似乎尚伏有一线生机?“南荒一剑”浮云子也恍然悟出朱润波派在清廷鹰犬之中,担任卧底探讯的人物,可能就是这位“飘萍羽士”?

谁知屠远志语音未了,那位“天外只残”中的“残心神君”伏百韬却连连摇手叫道:“屠仙翁,此计不妥!”

屠远志愕然问道:“伏神君觉得何处不妥?”

伏百韬狞笑说道:“北天山距离京城太远,长途押解,极易出事!”

屠远志微笑说道:“伏神君虑得虽对,但他们所中‘金蚕蛊毒’极为厉害,未经解除之前,武功全失,宛若俗人,何况,还有我们这多好手,沿途细心押运。料来也不致会发生什么重大枝节!”

欧阳平一旁听得接口笑道:“屠仙说得有理!”

伏百韬看了欧阳平一眼,扬眉笑道:“欧阳兄,‘金蚕蛊毒’既是苗人所炼,则苗疆必有解毒药物!万一叛逆党羽,设法取得解药,暗使朱润波等嘿毒尽解,武功恢复,一旦变生肘腋,防不胜防,我们岂不可难获胜之局,反而弄得一败涂地?”

屠远志瞿然说道:“伏神君,你这种想法,果然比我与谷道长、欧阳老弟,肤浅贪功的相法,高明稳健!”

伏百韬得意笑道:“高明稳健四字,伏百韬万不敢当,我只是觉得功到将成须臣败,夜太长时梦必多而已!”

屠远志目现凶芒电射,杀气腾眉地厉声狂笑说道:“好‘功到将成须虑败,夜太长时梦必多’!伏神君认为应该怎样处置此事,屠远志愿闻高论!”

伏百韬扬眉笑道:“既蒙屠仙翁垂询,伏百韬认为处置此事的策略,可以分为‘高明’及‘稳健’二者!”

屠远志目注伏百韬点头笑道:“伏神君请道其详!”

伏百韬目光极为狞厉地,一扫‘丹心峡’朱润波等群侠,冷笑说道:“稳健方法,自然简单,也不发现等他们被‘金蚕毒蛊’啮心而死,干脆一刀一个,用石灰腌头献捷!”

屠远志听得失声说道:“我可能是今日一战,大大成功,有些乐糊涂了!委实何必鸣锣催蛊?一刀一个,岂不来得干脆了当?”

伏百韬继续狞笑说道:“高明的办法,自然比较麻烦,就是在把这逆押解京城之前,先用我身边的‘化血金刀’及‘屠龙剑’,把他们的肩头‘琵琶骨’,足踵‘脚筋’,一齐砍断!琵琶骨断则双手无能,脚筋砍断,则双足无力,如此一来,纵令他们有党羽图救,蛊毒得解,也必上天天无路,入地地无门了!”

屠远志抚掌狂笑,向伏百韬称赞说道:“伏神君此计真高,我采取你这条高明办法!”

伏百韬双眉连挑,满面得意神情,狞笑说道:“这样做法,虽嫌略为残酷,但他们到了京城,经过御审,少不得也必每人获得一个‘凌迟’恩赐,早晚都要受罪,故而也用不着加以怜悯的了!”

欧阳平静听至此,拇指双翘,以他那两道奇亮如电的目光,注定伏百韬,狂笑说道:“伏兄,你这‘残心神君’之号,的确名副其实!”

伏百韬笑道:“欧阳兄,你是‘乾坤六恶’之一,我是‘天外双残’中人,英雄所见,必然略同”。

欧阳平不等伏百韬话完,便即轩眉笑道:“由伏英雄所见略同,欧阳平并建议就由我与伏神君来完成这桩计划!”

说到此处,转面向屠远志含笑问道:“屠仙翁,这挑断琵琶骨,砍断脚筋之事,便由欧阳平与伏神君来担任如何?”

屠远志大喜说道:“欧阳老弟与伏神君,若肯偏劳?自然再好不过!我为你们压阵,以防范有何意外突变便了!”

伏百韬闻言,伸手掣出自己的得意兵刃“化血金刀”,并把得自鲁长风手中的“屠龙剑”,递与欧阳平使用!

欧阳平接过“屠龙剑”,忽然叹息一声!

伏百韬讶然问道:“欧阳兄有何感慨?”

欧阳平微晃手中“屠龙剑”扬眉笑道:“我觉得冥冥之中,仿佛确有“报应”二字!”

伏百韬方一蹙眉,欧阳平又复笑道:“小弟干日受他们之气太多,如今能在‘屠龙剑’下,快意恩仇,岂非报应循环,丝毫不爽吗?”

伏百韬“哦”了一声,点头说道:“是极!是极!”

欧阳平一面手执“屠龙剑”,与伏百韬缓步走向群侠身前,一面却又开玩笑,又似认真地向伏百韬问道:“伏神君冥冥中既有报应,则我们今日两手满沾血腥,等到来生,会不会要偿还这笔血债?”

伏百韬失声狞笑答道:“欧阳兄,一般所谓仁人侠士,讲究不修今世修来生!而我们这种被称为‘双残六恶’之人,却是不修来生修今世!只要大功告成,富贵立致,还理会什么来世报应?”

欧阳平听得点头狂笑说道:“对!对!但得生前称富贵,何须身后博声名?我们莫要辜负了这二品高官,万金重赏!”

这时,伏百韬与欧阳平业已走到群侠身前!

他们自然准备是先向那位群侠领袖,丹心峡主,“日月神幡”朱润波下手加害!

伏百韬目光微注朱润波,向欧阳平狞笑说道:“欧阳兄,是你先动手?还是我先动手?”

欧阳平谦然笑道:“这位‘丹心峡’主,身份特殊,伏神君不必客气,便由你先动手吧!”

伏百韬因功成在即,也竟然客气起来,向欧阳平扬眉笑道:“欧阳兄,这样好了,我用‘化血金刀’,挑断他的肩头琵琶骨,你用‘屠龙剑’,砍断他的足踵脚筋便了!”

欧阳平点头冷笑说道:“这样也好!”

朱润波则任凭这两凶神恶煞,在身前耀武扬威,却毫不加以理睬,只是满面神光,宁静肃穆得宛如一尊佛像!

谁知就在“残心神君”伏百韬的“化血金刀”已扬,“白骨扇”欧阳平的“屠龙剑”光也掣的千钧一发之间,欧阳平忽然惊叫一声,伸手拦住伏百韬,讶然问道:“伏神君,朱峡主身后所立的满身血迹之人是准?”

伏百韬定睛一看,朱润波身边,根本无人,遂正欲向欧阳平问故,欧阳干却“哦”了一声,继续说道:“我认出来了,这人就是这柄‘屠龙剑’的旧主人‘屠龙剑客’鲁长风!”

伏百韬闻言,不禁纵声狂笑说道:“欧阳兄,你怎么了?鲁长风被我在‘仙霞岭’中杀死,便算他死而有灵,变成厉鬼,也无法飞度万里关山,来到这‘丹心峡’口!”

欧阳平“哼”了一声,又复说道:“伏百韬,寻常鬼物,虽然难度万里关山,但‘屠龙剑客’鲁长风,是大侠士大英雄,他一缕精魂,可以上升三十三天,难道还到不了此处?何况今日是先皇忌日,‘丹心峡’设灵大祭,四海八荒的忠魂义魄,谁不来参加?你应该有些凡心神摇,头皮发炸才对!”

伏百韬两手血腥,杀人无数,但如今却真被欧阳平的一番话儿,说得有些头皮发炸,心悸神摇,惊讶万分地,颤声问道:“欧……欧阳兄,你……莫非被……被鬼迷了……”

语音未毕,先是一蓬银色光华飞起,再是一道精芒闪过,最后便是满天血雨,四处惊声,以及“残心神君”伏百韬的无头尸身,仆倒地上!

原来,那蓬银色光华,是欧阳平手中蓦然飞起的“龙须逆穴针”,那道精芒,是欧阳严手中的“屠龙剑”影。

屠远志虽见变生仓卒,颇感意外,但因知欧阳平决无解除“金蚕蛊毒”之力,何况他又只有一人.遂仍神色从容地,冷然叫道:“欧阳平,你倒真掩饰得妙!但一卵怎敌泰岳,螳臂安足当车?你这一败露身份,无非是在老夫‘恶鬼杖’下,多上一名武林新鬼而已!”

欧阳平一阵仰天狂笑说道:“屠远志,你瞎了狗眼,你以为我真是那‘白骨扇’欧阳平吗?”

这两句话儿,倒把屠远志听得一愕,鹰目中厉芒电闪,从头至脚地,又把欧阳平打量几眼!

欧阳平朗声笑道:“屠远志,‘白骨扇’欧阳平早就恶贯满盈地,死在‘乌蒙蛇谷’的秘洞之中,你居然始终看不出我的本来面目?”

说到此处,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潮湿药巾,在脸上略为洗擦,果然立即变换了另一副翩翩品貌,奕奕风神,使得清廷鹰犬方面,齐吃一惊,群侠方面,则心头均觉略慰!

冷冰心与宇文琪,见这假欧阳平,居然是自己的心上人岳龙飞所扮,不由对视一笑,芳心大喜,根本把目前群侠身中苗疆毒蛊,均已命若游丝的奇险情况,遗望到九霄云外!

但朱润波却不仅脸上毫无喜色,并双眉蕴怒地,向岳龙飞沉声叱道:“岳龙飞,你这该死蠢材,还不与我跪下?”

岳龙飞不知恩师为何发怒,只得应声跪倒!

朱润波咬牙说道:“今日之事,业已一败涂地,‘丹心峡’方面,无人不中蛊毒,武功暂废,身若羔羊?慢说有你一个岳龙飞,就是十个岳龙飞,也无法施展出什么力挽狂澜的回天手段!你既以欧阳平面目,混迹清廷鹰犬之中,就该咬牙忍耐,视若无睹,甚至挥剑割下我朱润波的项上人头,岂不必可获得屠远志极端信任?视如心腹,伺机刺杀此獠,不仅为今日受难群侠,报却深仇,也为复国兴汉大业,名留下一线生机,不致全灭,如今,你小不忍则乱大谋,适才多杀掉一个伏百韬,少时亦将多死掉一个岳龙飞,于事毫无所补!轻重不分,盲目而动,你……你……你……这样胡涂,怎么对得起我平素费尽苦心,耳提面命的谆谆教训?”

朱润波越叱越觉激动,说到未了,不仅声色皆厉,并有些泣不成声!

岳龙飞则愧恧得低头长跪,根本不敢与恩师的盛怒目光相对!

屠远志手持“恶鬼杖”,静静听完,点头冷笑道:“岳龙飞,听见没有?生姜毕竟是老的辣,你若照你师傅所说,能暂时忍辱重负,则屠远志这颗白发人头,多半是你掌中之物!如今则图穷匕见,万事皆休,还不起身在我恶鬼杖下受死吗?”

岳龙飞闻言,钢牙一挫,向朱润波再拜起立,展开自己的“墨羽鞭蓉日月幡”,目光凝注屠远志,厉声叫道:“屠远志,岳龙飞才拙识浅,愧对恩师及一干忠义前辈!但我这杆‘墨羽鞭蓉日月幡’上,蕴乾坤正气,民族精神,未必胜不了你的那根‘恶鬼杖’?总之,只要今日岳龙飞头未击碎,血未流干,你们这干利欲薰心,天良丧尽的无耻鞑虏鹰犬,便休想动我恩师,及老少群侠等半根毫发!”

屠远志哂然笑道:“任凭你说得如何冠冕堂皇?‘墨羽鞭蓉日月幡’上,又蕴有多少民族精神,乾坤正气?但大明天运已绝,大清气数方昌,你这种不识时势的掘强叛逆,终如釜底游魂,风前残烛,禁不住我顺天乘时的雷霆一击!”

语音了后,厉啸一声,便自满面煞气地,手横“恶鬼杖”,向岳龙飞身前,缓缓走去!

正在此时,那位“飘萍羽士”谷长清忽然抢步上前,向屠远志附耳低声道:“屠老供奉,你可曾发现对方还有伏兵?”

屠远志闻言一惊愕然止步,目光四外一扫,压低嗓音向谷长青问道:“谷道长,你所说对方伏兵,藏在何处?”

谷长青确实便是朱润波预先派往“南海毒龙”黎放鹤身边卧底的一着闲棋,也就是岳龙飞在“乌蒙蛇谷”之中被困,所遇用“蚁语传声”指点他突围策略,及击毙“西藏血鸱”方法之人,他并在发现岳龙飞不知如何突精易容妙术,变成欧阳平形貌以后,立即将那颗经过化装,看来像岳龙飞,实系欧阳平的人头接过,佯怒摔碎,使屠远志等无法发觉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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