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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世外之谷
  天色又渐渐亮了,又是一天的开始。

  齐天心从大树上的“床”上睁开了眼睛,天空看不见骄阳,只是海水一般的深蓝,偶然一朵白云轻轻地飘过去,激起一种乘风而去的欲望。

  齐天心坐在树枝上运气调息了一翻,他的夏气依然一点进展也没有,只是僵硬得如被冻住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清晨的冷气使他打了一个寒华,他伸手把身上那件破了多处的薄皮衣拉了拉紧,轻轻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低头望了望身上的衣服,那件扯破数处的皮衣虽然不厚,可是应付着目下的气候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往上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穿的事便是不用耽心的了。

  住的问题也是重要的,齐天心现在已经失去一身上乘武功,荒野里露宿下去,碰上什么毒蛇咬一口,那就要糟了,齐天心暗暗道:“看来我得先搭一间屋子来住了。”

  他既没有弄过木匠的那一套,又没有看见过人家搭屋子是怎么搭的,只道是搭个小屋子又有何难,向昨夜栖身的大树上瞧了一会儿,喃喃道:“我就把小屋子搭在这树上岂不是好?”

  于是他转身走入林子里,寻那较细的树干,一直弄到日正当牛的时候,他才弄了两捆木棍,他抬起头来望了望太阳光,脸上的汗水滴了下来。

  齐天心想道:“又是要解决吃的问题的时候了。”

  他把皮外衣脱了下来,走到林子外面,心中想道:“昨天我能挖到野薯,我不相信,就只有那么孤零零的两个。”

  他走到那片沙土上,开始用一根木棍在土中挖掘,果然一会儿就让地挖出十多个又肥又大的地薯来。

  他叹子口气道:“天无绝人之路,这些地薯不知哪一年开始有一粒子种子被风吹了进来,落在这里生根发芽,繁植了这一大片,却成了我齐天心的救命粮食了。”

  他吃饱以后,把袋里的小刀掏了出来,开始抓到大树上去割取山藤。

  山藤割得差不多了,他就开始在大树上搭起屋子来,没有钉子,每根木棍都得用山藤捆结起来,那些木棍不过是粗粗细细的树干罢了,又不一般长短,捆到天黑,齐天心才捆起了一条七尺长的“木棍墙”。

  齐天心不禁挥汗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想不到这么难!”

  他揉了揉手指,手上被藤条勒伤的地方还没有好,这时更又流出血来,胸前的掌伤也在隐隐作痛,天又黑了,这座小木屋眼看是不可能搭好好的了。

  他想到再露宿一夜,但是他想到露宿的危险,昨夜他是死里逃生,全身累得一丝力气也没有,无法不顾一切地爬上了树倒头就睡,但是现在既已保全了生命,他的顾虑就多了,他前南地道:“齐天心再不济也得死在刀剑拳脚之下,难不成结果葬身野兽毒蛇之口?”

  他长吁了一口气,停止了毫无头绪的工作,躺在地上,伸手找出一个地薯来,用小刀缓缓地削着。

  天空由灰暗渐渐变黑了,闪烁的星光也出现了,齐天心耳中听着那荒凉原始的声音,浑厚中夹着粗矿的弦律,就如大漠上的狂风横扫一般,高耸的山壁如擎天立地的巨人,齐天心感到自己的渺小了。

  齐天心的脑中闪电般地飘过昔时那些一掷万金的豪气狂态,也飘过洛阳的温声脆涟,但是那些不久的往事对这个少年像是忽然不再有吸引力了,他的心重重地垂落下去——

  天空的月光渐渐亮了起来,虽然看不见月亮,但是可以感到它的光,远处一点昏黄的灯光也亮了起来,齐天心知道是那个尼姑庵的灯光,他像是突然回到了现实,三两口地啃完了地薯,爬上树继续工作起来。

  他拼命地工作着,忘了疲倦和痛苦,一直到天色微明的时候,他才歇下手来,一座简陋难看的四方木屋居然在大树上搭起来了。

  齐天心钻了进去,躺在柴堆似的“木棍地板”上,一点也不觉背脊难安地熟睡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以后了,他推开了用藤索捆起来的“门”,伸出头来,从树上俯视下来,这昨夜被他认为是死地的谷底,在阳光照射下,又显出一片光明的生气,齐天心望了望透空的“屋顶”,喃喃道:“去找些大树叶来盖住,住的问题就解决了。”

  他跨下树来,忽然,他发现树根上有一个雪白的布巾包。齐天心走过去,打开包一看,只见里面包着四个大馒头,馒头下面还有一柄锋利的短剑。

  齐天心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在这时候没有别的东西比一柄剑对齐天心更重要更有用的了,他心头上一个灵感闪过,他不禁叫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一定是那个好心的小尼姑!”

  齐天心捧着那小布包,他似乎看见了那叫做“兰儿”的小尼姑,那一双无邪善良的大眼睛。

  他缓缓咬了一口馒头,觉得说不出的香甜有味,他暗暗想道:“她们怎会有面粉来做馒头的?”

  他想了想,心道必然是尼姑们自己在庵后种有麦田,不然在这死谷中哪来的面粉?

  他吃了两个馒头,把短剑插在腰上,在树林里找一些大的树叶,铺盖在他的小木屋顶上,现在他不怕风霜雨露,而且毒蛇也咬不到他了。

  他望着自己的心血堆砌成的小木屋,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欣赏的心情来,那每一种木棍上,每一个藤结中,都渗透着齐天心的血汗。

  他轻吁了一口气,暗暗地道:“目下第一个问题,便是如何恢复我的功力了。”

  于是他坐在树边,努力地提气修练起来,一次又一次地,用最大的忍耐与毅力,一点一点地苦练着。

  然而整整练了三个时辰,齐天心发觉自己一丝进展也没有,他不得不叹息了:“唉!也许那尼姑说得对,中了那西域怪掌,这一生不要想恢复了。唉!齐天心啊!齐天心啊,你这一生自命不凡,想不到辉煌的日子只有那么几年,剩下来几十年日子难道就要在这树枝上的小屋中消磨过去?”

  想到这里,”他不禁悲哀起来,他坚毅地对自己道:“放心去想息一下吧!今天不行还有明天,明天还有后天呢!”

  他站起身来,身上感到汗涔涔的,他想想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洗澡了,身上又是血又是汗,泥沙更不用说了,他想道:“那边的河水清得可爱,我何不去洗个澡。”

  他把外衣脱下挂在树枝上,向河边走去,他向上游走了几十丈,那河水向左面大大地一弯,水流得特别湍急,哗哗的声音响得悦耳,雪白的浪花溅得点点飞花,齐天心见那水蓝得犹如靛染,便把衣服脱了,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那河水清凉得紧,齐天心在水中不停地乱翻乱滚了好半天,方才适应冷水,他把身上的血垢洗个干净,索性潜钻到水底去,顺便把头发也洗了一洗。

  当他从水中钻出头来的时候,他听到一声轻微的惊呼,他睁眼一看,只瞥见一张充满惊讶羞涩的秀丽的脸,他不及想第二个念头,连忙一头又钻入了水中。

  当他钻入了水中,他才想到,方才那张美丽的俏脸不就是那庵子里的“兰儿”吗?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齐天心不敢浮出去,一直等到一口气实在闭不住了,只好悄悄浮上来,睁眼一看,那兰儿已经不在了,他抓着岸边的石头,露出上半身来朝岸上望去,只见不远处兰儿排着两桶水,正匆匆地向上走去。

  齐天心呆呆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才爬上岸来,匆匆穿好衣服,这时天又快黑了。

  齐天心躺在小木屋里,默默回忆着这几口的经历,他想到那日在“集粹堂”中的老太婆,她竟然认识齐天心家传的绝招,又叫出齐天心的姓氏,他糊里糊涂地为她大战一场,落到这幽谷中来几乎送了命,现在那老婆婆也不知哪里去了。

  齐天心想着想着,昏昏地睡着了。

  在没有时间观念的幽谷中,只是天黑天亮,从齐天心入谷中,已经四天了。

  齐天心每天依然苦练着内功,他发现烤熟的地薯有意想不到的可口,食衣住都暂时不成了问题,难一的问题就是内功依然没有起色。

  他沿着河流再上去,一片密林接着一片,真不知这个谷中怎会有那么多的树木,忽然之间,齐天心听到熟悉的声音——“喂,三师姐,你瞧我这一剑练得怎样?”是那小尼姑兰儿的声音。

  “嘿,么妹,像你这般模样就成了吗?让师父瞧见了准要重重骂你几句,这几招都是师父她老人家的精心绝学,你怎么老是不用心练呀!”

  那‘兰儿”的声音:“哟哟哟,三姐倒教训起人来啦!你练得也强不到哪里去呀!”

  齐天心忍不住止住了步,从树隙中瞧过去,只见两个年轻女尼正在舞弄着一柄竹剑,看上去是在练习剑法,左面的一个是兰地,右面的一个身着黄衣,齐天心却没有见过。

  那兰地练了两招便收剑坐在石上休息起来,过了片刻,那黄衣女尼也停下手,坐在兰儿的身边。

  兰地道:“喂,三姐——”

  三姐嗯了一言,兰儿道:“那个从山掉下来的人……”

  三姐道:“他怎么?”

  兰儿道:“他,他在树上搭了一个小木屋。”

  三姐道:“你怎么知道的?”

  兰儿道:“我亲眼看见的,就在那边哩。”

  那三姐道:“那个少年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只怕吃不了几天苦就要完蛋了。”

  兰儿没有说话,齐天心听她们在谈论自己,不觉听得十分尴尬,他暗自摇了摇头。

  那三姐忽然站起身来道:“呀!我要先回去了,师父要叫我了,师妹你再多练一练呀!”

  她很快地从林子中走了出来,齐天心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等她去得远了,再伸出头来看时,只见那兰地提起剑来又练了起来,练了几路,忽地把竹剑一丢,叹道:“唉!这几招真难,练来练去练不好。”

  齐天心虽然失去了功力,但是他胸中的武学仍是世上罕见的高明,他略一过目,已知毛病所在,兰儿那柄竹剑正好丢到他的脚前,他弯身把竹剑拾了起来,走出去道:“左边转身的时候,如果右脚尖向后蹬一下,那就够快啦!”

  兰儿吓了一大跳,她一定限,只见齐天心正微笑着把竹剑递了过来,她红着脸接着竹剑,一双大眼仍然盯在齐天心的脸上。

  齐天心笑着道:“你再试一次看看。”

  兰儿一挥竹剑,一扭身形,刷地~剑配合得天衣无缝,她练了半天总是不得要领,被齐天心一句话提醒,就轻而易举地成功了,她不禁惊得呆住了。

  过了好半天,她才轻声道:“唉!我真笨——”

  齐天心笑道:“不是你笨,是你师父教得太笨了。”

  兰儿心目中的师父好比神人一般,她听齐天心满不在乎地说她师父的长短,不禁镇目瞪了齐天心一眼。

  齐天心道:“我谢谢你的短剑和馒头。”

  兰儿的脸一红,扭转头去,齐天心想问她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做尼姑,但是却找不到措辞启口,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悠扬的钟声传了过来。

  兰儿叫道:“呀!我得回去了。”

  她收起竹剑,急急忙忙地跑回去,齐天心道了一声再见,她没有理他,但是已经跑出了好几丈,却又回过头来深深望了齐天心一眼,然后转首飞奔而去了。

  齐天心耸耸肩,摇头暗道:“我真奇怪这么小的年纪怎会愿意跑到这里来做尼姑?”

  他沿着来路又走了回去,他想道:“又该试试看真气运行的情形有没有进步了。”

  这些日子以来,齐天心在谷中四处游走,差不多的地方都走到了。这一天,一个人沿着山道走着,心中胡思乱想,走着走着,不觉已忘路之远近。

  这时正是早晨,山谷下还只有微薄的目光,清风微拂,枝叶轻摇,山径两边鸟语花香,好一片清新的气息,齐天心微垂着头,垂手而行,只觉清风拂过通体生凉,渐渐浑身舒爽,满腔忧虑倒消了大半。

  他抬起头来,只见自己糊里糊涂走了这许久,已沿着山道转了好几个弯,眼前一片翠绿,竟是一丛密林,不再有通路。

  这个地方他倒是从来到过,心中不由一喜,侧耳一听,只闻密林后一阵流水淙淙之声,齐天心眼前浮起一片流水青草的美景,反正地闲着无聊,心念一动便上前打算穿过树林去瞧瞧那边的景色。

  齐天心缓缓行过丛林,果然一条小溪横在面前,一片青绿草蔓延出去,山影模糊地散布在遥远地头,齐天心只觉双目一亮。

  齐天心深深吸了两口气,天空一片蔚蓝,偶尔一朵白云轻飘而过,他跑到小溪边用双手捧了清凉的流水冲在脸上,心里却是一片凉爽。

  他俯下身来,借着水中的倒影将散乱的头发用水弄湿了整理好,站起身来,忽然不远处一声低啸破空传了过来。

  齐天心心中一怔,眼角一扫,只见一道黄光一闪,急定目瞧时,原来是一只相当大的黄鼠狼。

  那黄鼠狼一跃落地,立即全身伏地,似乎在戒备着什么,一动也不动。

  齐天心心中好奇,慢慢移动脚步,转到左方一看,只见一团白影在那黄鼠狼前不及一丈之处。

  齐天心穷目力一望,原来那白影是一只白兔,此刻不知死活,在地上也是一动也不动。

  齐天心心中更奇忖道:“那黄鼠狼方才急窜而出,分明有什么强敌在后,难不成那小白兔竟有这等厉害?”

  过了一会,那黄鼠狼慢慢直起身来,猛可向前一冷又止,似乎在试探虚实。

  那白兔动都不动,好像已死去一般。

  齐天心不自觉地移动足步,已离那黄鼠狼不及五六丈,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又过了一会,那黄鼠狼到底是忍耐不住了,全身一低,呼地窜了起来。

  那白兔仍然不动,黄鼠狼在空中身体陡然一折,呼地又落在原地!

  齐天心动中不由一惊,这种黄鼠狼身轻敏捷,腰间力量可说是各种动物之冠,是以能在空中折腰,不进反退。

  那只黄鼠狼十分险恶,连试了两次,没有动静,这才比较放心,缓缓上前。

  黄鼠狼走两步停一停,再走前两步,一直到距离白兔身前不及一尺时,停下身来。

  齐天心不由暗叹这黄鼠狼的细心,那黄鼠狼似乎想了一想,呼地一声,两只前脚紧紧捉住那白兔。

  那白兔被它一捉,翻了一个身,齐天心只见白兔腹下一片血清,原来早就被这黄鼠狼弄毙,这倒更令人奇异,黄鼠狼已弄死了白兔,怎么还这等紧张,难道附近还有什么别的动物?

  说时迟,那时快,黄鼠狼才捉住那已死的白兔,一条灰影如鬼魁般站在黄鼠狼身后。

  它才一动,身后那灰影一声低啸,一掠而前,刹时已和黄鼠狼追得首尾相衔。

  齐天心大吃一惊,只见那灰影闪电般一挥,那白兔已自黄鼠狼双臂间飞开落在地上,呼呼两声,一黄一灰两条影子一齐落在地上,那灰影端端已追过黄鼠琅,正拦着它的去路。

  齐天心这时定目一看,原来那灰影是一只不太大的猿猴,正虎视既耽地瞪视那只黄鼠狼,口中还不时发出适才听见的那种低啸。

  那黄鼠狼似乎自知不敌,全身低伏,陡然猛向上空一跳,竟跳起好几尺高。

  那灰狼身形立刻一长,两只猿臂一扣,分击而出。

  黄鼠狼身在空中,看看似无可逃,但它陡然故技重施,腰间一折,呼地意生生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弯,向左后方疾窜而去。

  齐天心一叹,却见那猿猴双定一蹬,呼地一惊,双臂一上一下,端端拦在黄鼠狼胸腹之前。

  只见一黄一灰一合即分,黄鼠狼一声闷哼,砰地跌在一女以外,在地上挣了几挣便不再动了。

  齐天心陡然惊得张大嘴巴合不起来,方才那灰狼那一上一下双臂交错,分明是他家传“云手”密学,而且那灰猿双臂特长,施出益加威力,难怪那黄鼠狼这等迅速身法仍被一击而毙。

  齐天心满腔疑云不得解,这时那灰猿上前几步,俯首查看那黄鼠狼,他心中一动,轻轻俯身拾起两块拳大石头,振腕击出。

  呼一声,那石头对准灰猿背心飞去,那灰猿直到那石块离体不及半女方才一例转身来,齐天心观得亲切,右手~抬,又是一石打去。

  这一石好快的手法,那灰狼才一转身,有块已破空飞到,眼看灰狼无法再行闪避。

  哪知那灰色大猿右臂陡然一举,迎向石头一抓,抓个正着,将那块石头捏在手掌之内。

  齐天心脱口惊呼道:“探花手!它——它竟会探花手?”

  方才那灰猿一抓的手法齐天心入眼识得,正又是家传绝学探花手,这时他再也忍不住惊呼出来了。

  灰猿遭人连击两块石头,似乎也是惊疑不已,它大约是没料到这附近还藏有别的动物,低首瞧瞧手中的石块,向石块飞来的方向瞪上几眼。

  齐天心缓缓站起身来,他满腔疑云,打算仔细探索个清楚,那灰猿见有人站起,却并不惊异,只用戒备他注视齐天心。

  齐天心心中疑念大起,他深知家传绝学一向武林绝传,这一只猿猴竟会探花手,难道这猴儿和自己一门有关?

  他~步步走上前去,伯走快了惊跑了那灰狼,心中忖道:“这山谷中分明人烟绝迹,这猴儿难道是有人所饲养?”

  走近十几步,那灰猿身体微曲,一副张弦待发的模样。

  齐天心微微吸一口真气叫道:“喂!灰猿儿——”

  那灰猿竟似听得懂人言,猿首一扬,双目眨眨不语,齐天心瞧它那模样倒蛮可爱,便又上前两步低声道:“灰猿,你可有主人吗?”

  这一回那灰猿却又好像不能了解,呆呆站住不知所措。

  齐天心又上前了两步,忽然瞧见那灰狼一抬双臂时,肋下似乎有一块破市。

  他心中一动,忙叫道:“灰猿儿——”

  他话未说完,身形陡然一腾而起,灰猿似乎大吃一惊,双臂闪电般一错上封,这一瞬时齐天心已瞧清灰猿胁下的一块破布敢情是一条破剩的衣边。

  他心中暗暗忖道:“看来这灰猿是有主之物了,奇怪,这谷中还有什么人,而且和我一门武学有关?”

  他心中疑念不定,那灰猿似乎也是对他怀疑万分。戒备之色益深。

  齐天心呆想了一会,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于是又上前一步和声道:“滚地,你带我走回去——”说着指指山谷左方,正是灰猿了来的方向。

  那灰猿双目之中陡然四光一闪而灭,双臂缓缓直举伸直身来。

  看它那模样分明是要和齐天心拼斗,齐天心心中一怔,猜不透为何它突然之间改变态度。

  灰猿站起身了,齐天心退了一步,口中说道:“你——你干什么?”

  那灰狼陡然低啸一声,齐天心心中一动,右手一横,当胸而立,右手握着一沉,缓缓翻出胁力,一击而出。

  “嗤”地一声轻响,衣袂带着长空,这一个架式正是父传的一“石破天惊”。

  “石破天惊”这一式乃是家传十路“奔雷拳”中之起手式,齐天心虽无内力,但举止之间,仍隐隐有刚猛之气流露。

  那灰猿征一怔,不自觉后退一步,口中吱吱低叫不止。

  齐天心左手一圈,右拳向后一拉,斜地里右腿一抬而出,却只踢出一半而止。

  这一式正是第二路的“流星赶月”,只是齐天心故意使了一半停下来。

  果然那灰猿低叫一声,左臂照样一圈,右臂一拉,右足猛增而出,呼地带起一股劲风。齐天心微笑道:“咱们是自己人。”

  那灰猿似懂非懂地一叫,齐天心又笑道:“灰猿儿,你带我到你主人那里去。”

  这回灰狼似乎懂了,双臂乱摇,满面悲怆之色。

  齐天心一怔,不解地问道:“你——你做什么?”

  那灰猿忽然跳起来拉着齐天心的衣袖,口中吱吱叫个不休。

  齐天心猿道:“你,你叫我跟你走?”

  灰猿点点首,一回身,手足并用向山道左方转了过去。

  齐天心思索了一会,立刻跟在灰猿身后向山侧行去。

  一路上灰猿不时反首看看齐天心,似乎怕齐天心不跟着自己似的,齐天心也不懂它要带路到哪里,只是跟着它走。

  走了将近半盏茶的工夫,忽然眼前景色一变。

  只见眼前一片红花绿叶,山花遍地都是,各色各样的都有,草地上绿油油的一片,翠绿中夹着点点花色,十分鲜丽。

  齐天心不想这儿有这等好地方,不由怔了一怔,这时那灰猿似乎等不及了,一路奔向西方。

  齐天心连忙跟了过去,他知道这一过去,立刻会遇到和自己一门有密切关系的人,心中不由暗暗紧张起来。

  灰猿一路向西方行走,齐天心跟着,大约行了二十多支,忽然向右方一转。

  齐天心跟上前去,一转过弯,一栋矮矮的木屋端端立在树丛中。

  灰猿吱吱叫了数声,便跑到那木屋后面,齐天心站着打量那木屋,只见木色陈旧,破裂甚多,分明是年代久远未经修护。

  齐天心微一沉吟,缓步走到屋前,忽然听到屋中一个苍老的语音道:“唉!难,难,难死我了。”

  齐天心听那口音,分明和自己是同乡,心中不由更疑,忽又听灰猿连连呼叫。

  那老人似乎在聆听灰猿的诉说,不时“嗯”、“嗯”地答声,好一会那老人又叹口气道:“少年人也会咱们的招式,这倒也罢……唉!倒是那件事,可真难死我了!”

  齐天心听他口气,似乎有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困绕着这老人的心,他对其它的事一无关怀。

  那灰猿又吱吱叫好几声,老人却理也不理,不住叹气出青。

  齐天心再也忍不住,缓缓上前,从窗口向内望去,只见一个白发飘飘的老人家盘膝闭目,一身上布衣裳已残缺不全。

  齐天心打量那老人数限,却并未见过。

  室内放着一块块石块,东一块,西一块.显得小屋中更杂乱,四壁之上污黑万分,那只灰猿倚着老人坐在地上。

  齐天心心中疑道:“这个怪老地,一个人带一条猿儿隐在深山之中,偏那灰猿又会奔雷拳……”

  他思念未决,那老人忽又自语道:“当年奇翁南天,神尼无忧和老董并世而称,那时候就没听过哪一个比他们还强的人物,老董的死,绝非外人所为——”

  齐天心心中一惊,那老人又道:“我曾怀疑是那奇翁所为,但奇翁一生绝迹武林,我登门求见不成——唉……”

  齐天心默默忖道:“他,他是什么人?竟可和奇翁、神尼等并称?而且……”

  那老人忽又道:“是以,是以最可能是老董自己亲人下毒手!嗯,这一点最为可能!”

  他停了一停又道:“但是,这几十年来,我潜心苦思,说是老大所为吧!又总说不通,说是老二下的手,又有好些地方不可解释,唉!难,这真难死我了。”

  齐天心听得糊里糊涂,但心中隐隐感到这老人所言与自己切身相关,更加顺神相听。

  那老人伸出手来,摸摸身边的灰猿,沉吟好一会,又喃喃地道:“那日一夜之间,兄弟反目,我干里赶回,却势无可回,唉!这几十年来,可真苦了咱们三人!”

  齐天心心头一震,那老人又道:“只怪我老头迷恋那几张牌,白白混了几十年,不但毫无所成,而且和他们两人分别也竟起误会.上天叫咱们亲爱仇敌——”

  他说到这里,似乎怨天愤地,怒哼一声,右手一掌拍在身边。

  齐天心转目一看,只见有方一大块方石被老人一掌拍中,老人长袖一带,衣袂带起微风,那等坚固的山岩竟成粉末随风而扬。

  齐天心心中巨震,他简直不相信这不起眼的老人竟有这等功力,这种“碎石成粉”的功力虽普通不足为奇,但能到这老人此等地步,齐天心暗忖就是自己爹爹恐怕也不易办到。

  那老人拍出一掌,似乎怒气消了不少,冷然回首道:“少年人你进来吧!”

  齐天心缓缓入屋,那老人头都不抬道:“灰儿说你也会奔雷拳?”

  齐天心见地态度冷傲,心中大是不悦,他本性高傲,忍不住冷冷一笑道:“晚辈倒奇怪怎么这猿猴也会偷学晚辈传家绝学

  他话未说完,那老人募然抬起头,双目之中精光暴长,冷冷道:“什么,你的家传?”

  齐天心动中微震,口中仍冷然道:“是又怎样?”

  那老人哼一声,微一沉吟道:“你姓什么?”

  齐天心道:“晚辈胜齐,草字天心。”

  老人冷冷望着他道:“少年人,你干什么不敢以真名对人?”

  齐天心怒道:“你说什么?”

  老人冷笑道:“不久前,我曾遇到另一个和你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哼!他可比你有出息,问他姓什么,他就没像你一样假名相对!”

  齐天心怔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却见老人忽抬头凝思,好一会喃喃地道:“看来,他们两人并非亲兄弟了!”

  齐天心忍不住问道:“你——你说什么?”

  老人脸色陡然一沉道:“你姓董,你别装了!”

  齐天心吃了一惊,但他早料到,这老人和自己有密切关系.所以并不太过惊异。

  老人哼了一声,齐天心怒道:“我姓董,也姓齐。”

  老人似乎怔了一怔,齐天心冷冷道:“前辈尚未赐教那灰狼如何也会在下家传之拳法?”

  老人深深看了他两眼,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震屋良久不绝。

  齐天心不知老人此举为何,好一会老人停下笑声,微笑道:“好,好,上天安排,我先后遇到两家后人,也罢,这个谜在我心头闷了几十年,今日就说给你这小子听吧!”

  齐天心怔怔不语,那老人此刻却好似寻到了一个可以对谈的伴侣,一脸孤寂之色一扫而空,兴致勃勃地拉着齐天心坐下道:“少年人,你可知我是谁?”

  齐天心摇摇首,那老人笑道:“我是谁,连我自己有时候都搞不清楚,唉!我还是先给你说故事吧!”

  齐天心默默不作声,只听那老人道:“你方才问起灰儿拳招的来历,老实告诉你,这拳招是老夫所接。”

  齐天心呵了一声,不置可否,老人忽然生气道:“瞧你满面不在乎的神情,哼哼,你以为奔雷拳法只有你一家人相传?哼!这猴儿也会打,这套拳法根本就没什么了不起。”

  齐天心见他语无伦次,不由心中暗笑,口中却不作声,老人冷哼了好一会,才接口道:“要说这故事,非得从开头说起,反正咱们闲着无事,你可愿听?”齐天心连忙点首不迭。

  老人思索了一会,声调忽然沉重起来,面上一片漠然之色,齐天心只觉老人脸上流露出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仪,心中不由暗暗折服。

  老人道:“四十年前,武林中并立三个盖世高手,想来你也应有所闻——”

  齐天也叙首道:“一个是神尼无忧,一个是奇翁南夫,还有一个——”

  老人接口道:“还有一个姓董。”

  齐天心道:“这三个人中,功力以何者最深。”

  老人用心思索了好一会才道:“奇翁功力老夫不知,神尼老夫是见过的,她老人家和老董先生各有千秋,很难分上下。”

  齐天心点点首。老人接口道:“董老先生一生行侠武林,声名较隐逸山林的奇翁、神尼要响得多。董老先生,膝下有两个儿子,那年他六十大寿,心中厌烦武林仇杀,于是决心也从此退隐山林。他这个打算确实不错,但是——”

  齐天心猛一抬头,只见老人脸上神色古怪,额下百髯陡然之间,簌簌无风自动,心中不由一凛——

  被埋藏了几十年的武林秘史,就要露出端倪了——

  其心从死里逃生,他用计逃出天魁之手,心中却并无半点得意之情,他自行走江湖以来,所会高人不少,可是像天魁这种令他招招受制的高手,却是绝无仅见。

  他武功虽是传自父亲,但从未见父亲施展过,他边走边想,心中寻思这天魁只怕是生平所见第一高手了,自己一些精妙怪招,威力奇大,然而对天魁,却如石沉大海,不见功效,这主要原因,只怕功力相差太远了。

  他这人沉着多虚,虽在新败之下,并无半点羞怒,且能冷静分析一下敌我形势,真是天生奇才,如果换了齐天心,八成是和天魁拼命,就算侥幸逃去,此刻也只是在计划如何雪耻出气了。

  其心走了很远,他知天魁纵有通天之能,也不能凭空越过那绝壁深渊,是以暂时放心,他心中想道:“怪乌客原来就是上次张家口冒充胜齐的阔公子跟班的人,真是出人意料,他和天魁也有关系,他约我决斗,原来安排下这种阴谋,想制我于死命,天座三星在江湖上是何等地位,竟会亲自出手对付我一个无名小卒,这倒是奇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其实他哪知道,从他掌震在人仪,铁凌官,在张家口和郭庭君、罗之林交手,露出了昔年震骇湖海的绝传功夫“震天三式”早被怪鸟客许为仅见的对头,这才诱他到了青龙山,想除去他以绝后患。

  其心走着走着,沿着山上小径向东走去,他乱闯乱走,运气倒还不差,竟走了一条捷径下山,他心想兰州城不能再作逗留,便乘夜东行,直往开封而去。

  他这次从中原到了兰州,原本是想弄清楚怪鸟客的来路,而且他知父亲董无公西行昆仑,还存了想和父亲碰面的念头,不然以他如此持重的人,岂会为争名斗气远远跑到西北,想不到几乎丧了性命,这倒是未能预料。

  其心动想那天魁如果一路赶来,自己真还难以避过,打是绝对打不过的,这东行之路又只有这一条大道,不如先在途中找个地方隐伏几天,等那天魁和怪鸟客都走过去,自己再动身。

  他出江湖以来,虽是小心翼翼,倒还从未退缩过,此时对手实在太强,其心心知硬拼徒然自寻死路,太不划算,不如先避一下。

  次日他经过一个靠山的小村,便装作西行患病行旅投宿下来,他估量天魁及怪鸟客一定还在兰州城内搜寻自己,是以潜伏村中,小心翼翼不露痕迹。

  他内功精湛,装起病甚是真切,北方人宽和忠厚,他投宿那家主人殷殷照顾,其心心内大是感激。

  这日下午薄暮冥冥,村中家家人家炊烟升起,一片宁静气氛,忽然山中传来阵阵凄厉虎啸豹吼之声,其心听着豹嚎,暮然想起数年之前,自己目睹南海豹人优诛的一幕,他灵光一闪,心中忖道:“对了这世上似乎只有那青衣怪客能和天魁一拼,甚至可以说是胜过天魁也不一定,我这几回心中惶惶,怎么竟忘了青衫怪客,只道天魁是天下无敌的了。”

  他转念心生一计忖道:“那胜齐的阔小子和青饱怪客关系一定不浅,如说有人能出手抵住天魁,除了青饱怪客而外,只伯再无第二人,只须想法让那胜齐的小子和怪鸟客干上,那青袍怪客岂会袖手旁观?”

  其心并不知青衣怪客和齐天心的关系,他只凭推断,倒被他料得全中,他心中反复忖道:“要想个法子让齐天心出手,以他那种大少爷脾气,这事倒并不困难,只是那青袍怪客和他倒底是何关系?若不肯为他树此强敌?这天魁行事阴蛰,功力深不可测,看他模样非杀我不可,我有此大敌,处处惶然不安了,非设法消此心腹大患不可。”

  这是虎啸豹嚎这声渐渐隐约远去,想是这些猛兽已返深山,其心聚精会神,只顾安排一个妙计,好使天魁受挫,不觉天色已黑,其心忽然想起,上次在张家口,齐天心也是要寻怪乌客霉气,这真是大好机会了。

  他心中盘算一定,不由大感轻松,那主人的孩子捧了两碗稀饭送来,其心这几日来心中都甚惶恐,食不甘味,这时心事一去,竟觉那小米粥又香又甜,他一口气便喝完两碗。

  这山村村民早起早睡,天一黑便都拥被而眠,节省油灯消耗,其心乘着人们已睡,悄悄走出屋外,漫步向山前走去,这山脉是祁连山分支,高耸入云,坚岩挺峰,气势也颇雄壮,其心仰望山巅,黑茫茫的只见漫天星辰,也不知倒底是山高远是天高。

  他轻吁一口气,心忖道:“那齐天心人虽骄傲凌人,但我总觉他极是亲切,以他好事的性格,我找他帮忙,大概不会被拒绝,只要他肯和我联手,就是青饱怪客不出手,那天魁要想故意逞凶,只怕没有这等容易了。”

  他转念又想道:“我走一个计要怪鸟客和齐天心碰头,如果天魁出手,我出手再帮助齐天心,这岂不是更好?”

  他处处细密,料事如神,就如一个饱经江湖历练的老前辈一样,地煞董无公,一生家放无滞,视世间毁誉犹江山清风,天际浮云,真想不到会生这么一个足智多谋,城府深沉的好儿子来。

  他漫步愈走愈远,山径极是杂乱,山风疾起,呼啸之声甚是慑人,其心位步仁立,在这夜半荒山,其心并未感到半点恐惧,只是在内心深处,有一种落寞的感觉,近来他已经好几次有这种不解的心情。

  其心默默又吸了口气,空气冷凛清新,他脑子一清,又回复现实来,忽然前面火光一闪而灭,黑暗中一团团惨绿微光闪烁,阴森吓人。

  其心心中一震,暗忖这荒山之中,难道还有什么鬼怪不成,他全身布满真气,站着注视前方,忽闻一阵低沉呼吼这声,接着卡喳卡喳之声乱响,其心略一沉吟,恍然大悟,敢请前面远处是一大群野兽,正在抢食,他心中暗笑自己凝神凝鬼,正想转身回村,突然一个低低的声音道:“五毒病姑明日便可来此,咱们也可交差了。

  另一个人道:“我们守住这株仙草,等病姑一到,她老人家采去炼药,咱们便可回中原了。”

  其心只觉后来讲话那人口音极是熟悉,他苦思这人口音。那起先发话的人又道:“李大哥,你千里奔波,不辞辛劳,奉秦大哥之命,将凌月国主说动了也便够了,他不过想利用凌月国主来报庄人仪之仇,你却又去请五毒病姑,这人脾气乖张,动不动便要害人,你不怕惹火烧身吗?”

  心中幕然想起来,他们所讲姓秦的只怕就是庄人仪庄上蒙面人,此人一身都是秘密,今日鬼差神使,总算又被自己碰上他的使者,万万不能放过了。

  那姓李的叹口道:“贤弟有所不知,中原武林以天座三星与地煞最负盛名,而我那仇人就是地煞董无公,天剑董无奇两人。

  另一人道:“所以李大哥你搬弄是非,想引起中原武林和西域对拼,以报私仇了。”

  那姓李的默然不语,半晌才道:“此事说来话长,贤弟生性直率,又未染上江湖气息,此事不知也罢。”

  另一人道:“李大哥,咱们事后到哪去?”

  姓李的道:“我得回洛阳找杜良笠和在主小姐。”

  另一人道:“小弟想投奔马大侠去,听说马大侠行侠仗义,小弟跟随他做些好事,也不枉父母生我一场。”

  其心只觉此人言语直爽,而且句句都是诚挚肺腹之言,这样赤诚汉子,怎么会跟姓奏的一党。

  那姓李的道:“贤弟千万不可如此,马回回伪善一生,骗得虚名,说穿了贤弟也许会失望得紧。”

  另一人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姓李的道:“马回回是个杀师逆徒此事千真万确,是秦大哥亲口告诉于我,而且还有确切证据,不久他便要被人揭穿,身败名裂。”

  其心心中大惊,他下意识一摸怀中,他从冰雪老人手中抢来之血书,竟然已不翼而飞,他这几口急于赶路躲避,一直没有注意到。

  其心心道:“如果这血书落在姓秦的手中,以他阴挚狡诈,不知要引起多大风浪,这事几十年来江湖上只怕无人得知,不然马回回怎能树此名望?这姓李的又怎会知道?一定是血书失落到他之手了。”

  其心定神一想,这一路上小心翼翼,绝不可能有人跟踪而竟未发觉。那姓李的又适:“贤弟休要烦恼,令尊临去时托我这个作哥哥的照顾于你,你只管放心,以兄弟身怀异术,前程岂可限量。”

  那另一人道:“小弟是个浑人,一切都仗大哥指点,只是小弟认为咱们引外国人来欺凌自己人,总是不能安心。”

  那姓李的子笑两声道:“这个……这个……兄弟你便不懂了,咱们这……这只是一种手段……嘿嘿……一种手段而已,等咱们自己羽毛已丰,还受蛮干的气吗?”

  那另一人道:“大哥既是如此说,小弟虽是不懂,但想来定有道理,小弟一切都听大哥的便是,除了动手替蛮子杀人外。”

  姓李的道:“这才是好兄弟,你那驱兽之术,普天下之岂有第二人,兄弟你可是好好利用,成就非常之名。”

  那人道:“家父传授此术时曾说过,驱兽为恶必遭天遣,这狼血草究竟是什么玩意,每天都期以狼子鲜血灌溉?”

  那姓李的道:“这个为兄的也不知道,反正五毒病姑把这草种交给我们,我们将它种大便交差了,过几天秦大哥从西域回来,咱们便去找他。”

  两人又聊了一阵,其心这才明白,姓秦的原来跑到西城去了,难怪自己遍寻他不着,那五毒病姑又是何人?

  他心中疑云重量,一长身快步上前,走了一会,只见前面山洞之中透出火光,洞前卧着十数只灰色大狼,一只只目光放散,驯服无比。

  他轻身功夫绝伦,里面的人并未发觉,他右掌一挥,洞内灯火立熄,黑暗中那姓李的已迎面扑来,其心微微一闪,飞起一脚,直踢姓李腰间穴道。

  那姓李的身形一挫,闪过其心攻击,其心右手一颤,五指已扣住对方脉门,他在暗中突起攻击,已是占了先机,两人武功相差又远,对方自然一招施展不住,便被他手到擒来。

  其心冷然遭:“你是姓秦的什么人?”

  姓李的中年汉子瞪眼一瞧,立刻两目紧闭,其心伸手一点,错开他经路脉道,姓李的只觉全身酸痛无比,再难忍受,豆大的汗珠颗颗爆出。

  其心这几下动手快捷无比,他顺手将敌人放在一边,忽然风声一起,其心知道洞中另外一人攻了过来,他不避不退,又依样飞起一脚。

  那洞内之中年约三旬,满脸忠厚之色,其心手起足落,另一招又将那人逼入洞中,那人情争之下,一声呼啸,群粮纷纷立起,目需凶光,作势欲扑向其心。

  其心招式一紧,点中对方哑穴,那群狼见主人一倒,便像待斩囚犯一般,一只只颓然卧倒,其心暗暗称怪不已,心想此人驱兽之法,真是不可思议。

  他回头一看,那姓李的已是痛得脸色发紫,其心心一硬冷冷道:“你如果将姓秦的阴谋都讲出来,在下也不为难于你。”

  那姓李的忍不住点头道:“在下认栽了。”

  其心上前一拍,那姓李的全身痛苦一失,隔了半晌不发一语,其心甚是不耐,只是姓李的似乎面临生死关头,全身发额不能自己。

  又过了一会,那姓李的道:“目前大势已定,哼哼,亏你也是武林高手,你现在神气活现,不出一月,只怕尸首无存了。”

  其心想不到他考虑半天,竟是说出这种狠话来,他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作势点娃李的五阴绝穴,那姓李的倒也光棍,他摇手阻止其心动作,侃然道:“告诉你也无关系,你知道凌月国主是谁?他就是……”

  他话尚未说完,暮然一阵狂风,一片淡红色云彩弥漫,其心何等机灵,他迎风而上,立在高起的一块石上,只见人影一闪,一个瘦小的身形直入洞中。

  其心运气全身,只觉并无异状,那层红云却是愈来愈密,山风虽疾,并不能吹散分毫,他定神一看,四周的草木,都渐渐发白,枯萎在黑暗中显得十分刺目。

  其心心中叫苦不已,他不敢再事逗留,连忙飞奔下山,心中寻思道:“只怕是五毒病姑来了,可惜那姓李的刚一吐露真象,便被来人阻住,那红云不知是何毒物,叫人心寒不已。”

  他回到小村中,大不甘心,可是自己血肉之躯,却是无法和那种毒物相抗,他想起适才情景,如果慢了一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的了。

  他又想到这西北之地,怪异之事极多,父亲目下不知身在何方?不禁更是挂念,这一夜辗转难眠,次晨一大早便告别主人,悄悄又向山里走去,走了一个多时辰,走到昨夜所至山洞,只见地下白森森的尽是兽骨,靠洞口倒着两具骨骼,白中透灰,不见一丝血肉,地上也不见血迹。

  其心仔细一看,心想这两具骨骼多半就是姓李的和另外一个人的,姓李的死有余辜,倒是另外那人吃自己制住穴道,这才中毒而死,不禁大为不忍。

  那残乱兽骨,想是那狼群之遗骸,天下竟有如此毒物,能在一夜之间,把血肉化去半点不余,真是骇人听闻。

  其心不愿多留,他心中只是想着:“这五毒病站是怎么样一个人?她如携毒赴中原伤人,那真是防不胜防,她杀死姓李的多半是为灭口,看来她和凌月国主是一路人啦!”

  他盘算天魁及怪乌客今日定已走远,想到中原如遭此毒姑蹂躏,只怕最先遭殃的又是丐帮话侠,说不得只有兼程赶回中原,见机行事。

  其心不再远留,兼程赶路,一路上并未见天魁及怪鸟客踪迹,知道他们已经走远。这回过了天水,正是正午时分,只见原野上牛羊成群,水草青葱肥美,牧人悠闲地骑在马上,偶而吃喝几声。

  其心行得口渴,便向那些牧人讨口水喝,这时正是午饭时刻,散在四野的牧人都骑马回来,草原中间放着一口大锅,有人已开始生火,烧沸一锅水,将揉好的面削人锅中。

  其心要了水,牧人留他吃面,他急于赶路,谢了众人,正待上马东行,忽见羊群中一乱,一个病容满面的中年妇人,赶着两头瘦小绵羊,从山上下来,直从羊群中通过。

  那中年妇人有无气力地道:“快给我挑一百条精壮公羊。”

  她虽说话有气无力,可是一派命令的口吻,那些牧人见她形容佑槁,倒不好恶言相对,其中一个牧人道:“现在是羊群产哺繁殖时节,咱们的羊是不卖的。”

  那中年妇人不住冷笑,半晌道:“好,不卖便不卖,我再给你们机会,待会后悔就来不及了。”

  那些牧人不再理她,纷纷坐下开食,其心觉得奇怪,不由停下看那中年妇人到底意欲如何,那中年病妇忽然一声惊叫,手中所牵双羊脱绳奔入羊群之中,这草原上密密麻麻何止万头绵羊,半刻之间,便混入羊群中,再也难得分辨。

  那中年病妇不住尖叫道:“你们赔我的羊,赔我的羊。”

  那牧人中有一个年青的上前道:“这位大娘也真奇怪,你自己拉不住你的羊,这个怪得谁来?”

  那中年病妇只是乱嚷,一个年长收人道:“大娘,你一个女人家我们也不为难你,你就随便捉两头羊去算了。”

  那中年病妇也不称谢,上去便要抓羊,那些年轻牧人,要不是见她是女子,早就上前围殴了。

  那中年病妇行动迟顿,抓了半天,好容易才抓住一头绵羊,她忽然惊叫道:“怎样好生生一条羊忽然死了。”

  其心走神一看,一只肥羊果然直挺挺倒在地下,众牧人上前一看,那绵羊嘴角溃烂,再一查看羊蹄,每个蹄中都有一粒红点。

  众人惊叫道:“口蹄瘟!口蹄瘟!”

  那年长的牧人睑色惨白,呆呆望着羊群,忽然身子一仆,倒在地上,几个青年连忙上前扶起,每个都是惊怪失色地叫道:“爹爹,你怎么啦?”

  那老牧人舒了口气造:“完了,完了,咱们辛苦几年的功夫完了,不出十天,这一群绵羊就会死光,咱们原指望这群羊卖了还债,替新儿取房媳妇儿,唉!一切都完了。”

  他说着说着,白发乱颤,再也说不下去,那中年病妇不动声色站在一分,那样子好像在看好戏一般。

  其中一个少年道:“爹爹,咱们赶快把患病的羊杀光,也许还来得及挽救。”

  老年牧人道:“来不及了,目下只有将羊群赶到枯草原去烧死,不然这口蹄瘟传播起来,西北再无牲口了。”

  那中年病妇忽然冷冷道:“不用赶到枯草原去,老头子,只要你便宜点,我可以将这群羊全部买下。”

  那老牧人一怔,不知她到底是何意思;中年病妇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大包,解开一抖,金晃晃的有数十锭赤金,纷纷落在草地上。

  那中年病妇道:“你只要答应,这些金锭便全是你的了。”

  那老牧人强咽了一口口水,眼睛注视着那堆金绽,他知有了这些金锭,一切困难便可解决了,他想到欠人家债的痛苦,又想到新儿的媳妇儿,心中怦然而动。

  其心也是不解那中年病妇到底是何用意。那老年牧人放目四望,只见草原千里,一片碧草,想到自己初来此处还不是自身无长物,这伟大草原替他娶了妻子成了家,只要有生命,只要有草原,不还可以从头再干起吗?”

  他再瞧瞧自己三个儿子,只见他们脸上对那病妇都是厌恶之色,并不注意地下的黄金,老牧人一阵惭愧,目中一阵神光,像是疲乏的老兵,打胜了一场艰苦战争的心情一样,他缓缓道:“这个我可不能答应,这口蹄瘟传染之快,不消半月,草原上再也见不到牲口吃草了。”

  那中年病妇用手拾起金绽,她不住抛在空中,又落在地下,她冷然道:“老头子,你是决定了吗?”

  老牧人肯定地一点头,忽然之间,他觉得年青起来,他望着羊群,又望望老茧丛生的双手,只觉心安理得。

  那中年病妇又是那句老话:“不卖就卖,待会后悔来不及了。”

  其心心念一动,忽然想到这羊群突然发瘟,只怕和这中年病妇有关,但再厉害之瘟疫,也不会如此厉害,立刻即能传染。

  他正自沉吟,那老牧人长子道:“爹爹,只怕是那女人的羊带来的瘟疫。”

  他此言一出,提醒众人,大家对那中年病妇都怒目而视,那中年病妇只是冷笑,众人更是有气。那个老牧人缓缓道:“这口蹄瘟隐伏牛羊体内,十天才会发作,天命如此,咱们也不能怨人,孩儿们,吃完了咱们快赶羊到枯草原去。”

  这时羊群不断悲鸣,一时之间草原上气氛极是凄怆。那中年病妇道:“你是真的不肯卖的了。”

  老牧人不再理她,眼见数年心血渐渐毁去,老牧人真是欲哭无泪了。那妇人指着后面,忽然尖叫道:“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数只老羊病得痛苦,竟然互相撞击而亡。

  那中年病妇手飞快一挥。其心此刻对中年病妇大起疑心,对她动作十分注意,只见那妇人挥手,并无半点异状,那些牧人回转身来,继续从锅中捞面,才吃了数目,忽然砰砰之声大作,十几个牧人一个个面碗掉他,直僵僵倒毙地下。

  其心动想那中年病妇挥袖定有阴谋,待他想起警告众人不要吃时,已是迟了半刻,他眼见此惨剧,竟是不能阻止,心中又急又气,脸上却是神色不变,静观那中年病妇动作,心中暗思此人恐怕就是五毒病姑了。

  那中年病扫墓地哈哈狂笑,从地下抬起一根鞭子,在羊群中乱挥,只一刻便将羊群赶散,她立在草原当中,笑了一阵,又忽然大哭起来。

  其心见她神智不清,心想此时除她正是良机一刻,他轻步上前,只见那中年病发哭得泪若泉涌,似乎悲不可抑,他不由一怔,忽然哭声一止,那中年病妇暮然转过头来,厉声道:“小子,你以为我没有看见你,老姐见你生得不讨厌,不像北方人,放你一条生路,你非要送死不成?”

  她说得又快又软,其心这才听出还是江南口音,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对答之话。那病妇又道:“小子你还不滚?”

  其心冷然问道:“你就是五毒病姑了?”

  那病妇人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其心沉声道:“那晚上在山上洞里施毒的也是你了。”

  中年病妇一字不改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其心慢慢运气,待真力遍布全身,就是千钧之击也伤他不得了,这才缓缓道:“如果是的话,在下可……可容不得你。”

  那中年病妇大叫一声,双掌平推过来,其心心想要给你一点厉害瞧瞧,当下也是双掌平推,四掌相接,其心突然想起一事,双袖一卷,掌势硬生生收回,直拂对方面门。

  那中年病妇见对方极是机智,双掌一沉一错,右手双指点向其心咽喉。

  其心见她招招致人死命,心中不敢大意,他处处要防对方下毒,攻击自然收住三分,那中年病妇武功也颇不弱,一时之间,竟无败象。

  其心对五病毒病站这个名号根本就不熟悉,可是适才见她手段毒辣,早已把她认为就是五毒病姑,而且已安下心要替江湖除害,那病妇见其心武功高绝,自知力量无效,她忽然倒退三步,其心不敢怠慢,也追前三步。

  其心挥开掌势,不容对方有丝毫喘息机会,那中年病妇突然一个踉跄,左肩闪动一顿,其心乘隙扫了一指,那中年病妇顺势向左边倒窜而起,她身形尚未落地,其心已是先跟了过来。

  那中年病妇在空中飞快地一抖双袖,身子才落在地上,其心已跟着落在她身前,只见头上一朵红云急速罩下,眼看就要被罩住,其心身于一曲,那红云恍若是活的一般,也跟着急速一沉,其心墓然往后便倒,身子离地只有数寸,双脚后跟运劲,倒窜一丈以外,那朵红云已端端罩在中年病妇身上。

  那中年病妇道:“小子,你本事不错,我破例放你走啦!”

  其心道:“你肆意害人,我岂能袖手不管?”

  那中年病妇道:“小子,你懂得什么,天下武林中人皆该杀,而西北这地方的人更是人人该杀。”

  其心道:“刚才那羊群发瘟是你弄的鬼?”

  中年病妇点点头道:“我五毒病姑做事岂有不敢承认的。”

  其心忖道:“此人果然就是五毒病姑,我倒要小心了。”

  五病毒站又道:“老娘培养三年,才培养了这两条病羊,真可谓集万种病毒手一身,比起那口蹄瘟何止万倍。”

  其心道:“你和那老牧人有仇吗?”

  五毒病姑道:“市仇?嘿嘿,整个北方人都该杀。”

  其心顾忌五毒病姑身边红色毒云,五毒病姑对其心武功也甚忌惮,两人竟一问一答谈了起来。

  其已道:“原来你只知道向普通老百姓逞凶,要是遇到真正武林高手,却是连动都不敢动了。”

  五毒病姑怒道:“小子!你别臭美,你自命高手吗?老娘收拾你起来,只怕连骨头也难剩下了。”其心不断激她出来打斗,那五毒病姑也颇机警,口中骂得甚是恶毒,双脚却是半步不移,他一时间想不出妙计,只有和她干耗着。

  五病毒姑自言自语喃喃道:“三十年前我向西北狗讨一杯羊乳给病人吃,都受尽冷嘲热讥而不得,现在——嘿嘿,大草原上靠牛羊吃饭的都得饿死啦!”

  其心问道:“什么?”

  五毒病站造:“告诉你这小子,好教你长长见识,我那两个病羊都是乳羊,现在正是羊群产哺之时,只要吃了我那病羊的奶,嘿嘿,就是病羊了啦!别的羊再吸又是病羊了,嘿嘿,那可不只两只了,如此下去,不消几天,小子,你看如何?”

  她阴森森说着,神色得意已极,其心早已猜到她这阴谋,可是却不相信两只病羊有如此破坏力,听她如此一说,只觉此事大有可能,那万头病羊已被五毒病姑赶散,此时怔怔无计可施。

  五毒病站又道:“牛羊死光,靠牛羊吃饭的人也就差不多了,嘿嘿,我本无意动手杀那老头,他却要将我那两头病羊烧死,说不得只好下毒手了,我不沾一点血腥,哈哈,草原上至少有一半人要饿死;真是有趣得紧。”

  其心听得作声不得,他一着之差,目下已无可收拾,其心暗怪自己,心中忖道:“我是愈来愈没有勇气了,适才只因要弄清事态,有把握再下手,想不到造成如此大错,如果刚才是齐天心,他早就出手了,也不会弄成这个结果。”

  五毒病姑喃喃道:“孩子,你死得不怨,姆妈替你报仇了。”

  她柔情密意地说着,似乎真像在对面前孩子说话,其心蓦然想起一计,忖道:“目下只有到草原上去到处警告牧羊人,看到野羊一律杀死免得传染。”

  他无暇再和五毒病始相持,骑马便走。五毒病姑忽然叫道:“喂!只要你依我一事,我可设法解过此危,只预服了我的药,那好的牛羊便不会传染了。”

  其心动念一动,立马停行,忽然想到此人心如毒蝎,为了昔年别人不给她一杯羊杯,竟施下如此毒计,和她交易,无异与虎谋皮,她多半是想阻碍自己前往草原各处警告,当下一提马疆,忽闻五毒病姑又道:“你只要依我这贴上所为,我五毒病姑一定不会食言,那预防法子就写在背后啦!”

  其心回身一看,五毒病姑掷来一张贴于,其心正待伸手去接,忽然跨下马腿一软,竟然卧倒地下,其心一震之下,双抽一挥,那硬纸贴落在坐骑背上,上面白白的当中绘了鲜红骷髅,那马背立刻乌黑一大片,皮毛尽溃,已然气绝身死。

  那五毒病姑见计未得逞,她开口冷冷道:“小子你倒机警,命也不小。”

  其心心中震惊无比,他知目下危机重重,一个不当心便要遇害,五毒病姑真有鬼神不测之机,举手投足都是诡谋,他在马背上小心留意。刚才马立之处,草色枯黄,原来五毒病始在退后时让马立之处沾上了毒药,难怪坐骑中毒倒毙了。

  董其心赶忙落地,腰身一曲,竟然横里飞出丈余,他这招身法是从昆仑的“龙飞九天”的轻功身法演变而出,虽是比不上“龙飞九天”在空中洒洒自如,折飞倒转,可是施展出来,就如疾失般,可以突然直角改向而飞,也是骇人听闻了。

  五毒病站忍不住喝声彩,其心落在地上,他本想说句硬话“只要有我董其心在中原,你休想在中原逞凶。”后来想想空谈无益,于是一言不发便走了。

  其心施展轻功在大草原上跑了一天,总算找到几批牧人,他苦那些牧人怀着半信半疑的眼光瞧着他,其心感到无可奈何,便启程而去。

  他这一路上十分小心,生怕五毒病姑跟来暗中下毒相害,又数次认破五毒病姑之计,他尽着夜间行路,食物饮水都试之再三这才下口入肚,走进关中,一路上江湖汉子都眉习色舞地谈着近来武林术,西域西天剑神在少林寺锻羽而归,而挽救少林寺的竟是少林弃徒丐帮第十侠醉里神拳穆中原,少林方仗打破百年之例,重收穆中原入门。

  董其心很是高兴,他知穆中原天性虽是无滞,可是对于被赶出少林门墙,一直耿然于心,此番他舍命救援少林,只怕也是这个心思。

  其新向开封赶去,他这段路上固然没有撞上天魁,那五毒病姑似影子般跟踪而来,这回他经过一个小镇,忽见街角围着几个大汉,其中一个粗壮大汉正用皮鞭抽打一个稚齿男童,其心气恼,可是那大汉脸上冷漠一片,既无愤恨之色,更无同情之色,他心中起疑,暗想这几个大汉难道木雕泥塑不成?

  那圈中汉子见其心来到,抽打得更是精神,其心大起疑心,他神色不动,上前就地拾起一根枯柴,右手一振卷住那大汉皮鞭,一拉一放,那大汉再也立身不住,仰面四脚朝天翻跌在地。

  众大汉一齐狂笑,那汉子恼羞成怒,翻身起来,恶狠狠瞪着其心,却是不敢行动,他转眼又瞪那男童,一口气骂了十句粗话,犹似不能消气,顺手拾起一块石子,向那孩子头上砸去。

  其心明知有诈,毕竟忍耐不住,他一伸手拉开那男童,忽然面前乌光一问,那男童竟乘势五指抓向其心面门,这一下又近又疾,那男童手指上套着尖锐钢杯,其心看似闪无可闪,其实他早就胸有成竹,右掌五指一弹,那男童呼地发弹飞起,半空中五指钢环直射其心,其心哈哈一笑,长袖连挥,将那钢环击落,那些大汉一阵呼啸,走得无影无踪,其心见地上那网环蓝中透乌,分明是淬了剧毒。

  其心也不追赶,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又是五毒病姑诡计,如果自己一个大意,真会遭那孩子暗算,那孩子年纪小小,瞧他那暗器手法竟是不弱,五毒病姑神通广大,行踪又极诡密,看样子她早跟定自己,自己却没发现,明暗之间便吃了大亏,只有更加谨慎了。

  他出了小镇,前行是一片密茂枣林,那枣子半红半青,色彩极是鲜俊,其心沉吟一会,刷地拔出背上长剑来,他自行走江湖,从未用过剑子与人对敌,这时伯祸生不测,竟持剑而行。

  他长剑在手,自忖随便遇上什么凶险,都是可以应付,走了不久,只见前面一颗大树,树皮被人割下,上面划了一个箭头写着几个大字:“死亡之路。”

  其心微一沉吟,昂然照着箭头所指方向而去,心中忖道:“这疑兵之计岂骗得倒我?”

  他心中虽如此想,却不敢疏忽半点,走了半天,并无异状,忽然前面一亮,已然穿出枣林。不远之处又是一片林子,其心心想这杯中又暗又密,最易遭到暗算,双足一并,呼地一声跃上树梢,踏枝而行。

  忽然他身形一停,前面树枝上吊着一具女尸,伸舌突目,神色极是可怖,其心放目四周末见异状,他仔细一瞧,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竟是五毒病姑。

  其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那一路上有若冤魂不散跟着自己的五毒病姑,竟然会吊死在此。

  其心只觉这林子似乎隐藏着重重危机,他步步为营犹觉时时刻刻大祸即将临头,他对天魁大战时,虽是心寒,可是还冷静想法逃走,这时竟感一股凉意直冒上来,一生之中,他是第一次感到恐惧。

  那五毒病姑尸身吊在树上,随风晃动,她原病容满面,此时伸舌突睛,更是难看吓人,其心远远地绕过树梢前行,他才一走远,那吊绳一断,五毒病姑好生生地落在地上,她前南道:“这小子好生贼滑,只要他走近十尺之内就是大罗神仙也难逃我桃泥之毒,这小生能从五毒病姑手中数次逃走,本事倒不小。”

  其心又前行数里,发现林内草木狼藉,似乎不久有人在此打斗过,其心踏着树枝凭空飞渡,这种走法虽是快捷,可是连番挺纵,夏气消耗不少,额角已见汗珠,只见林中草木愈来愈是杂乱,突见地上血迹殷红斑斑洒在下面小径上。

  其心前望这片林子至少还有十数里方圆,他提气前纵,那血迹渐渐稀落,林中树木愈生愈密,下面是一片黑黝黝的,什么也瞧不清楚。

  突然背后风声一疾,其心从一株树跃到另一株,身子正在凌空,他力聚下盘,硬生生在空中打了个圈,身子尚未转过,一刻已是循声劈去,呼喇一声,两物坠地,其心运神一瞧,原来竟是一头巨大蝙蝠,鲜血所溅之处,草木尽枯,莹莹放着磷光。

  其心将任剑在树皮上擦了擦,心想这蝙蝠血中剧毒,一定是五毒病姑的伎俩,可是她却已吊死树上,难道她是诈死不成?他想到此,觉得大有可能,更是不敢大意。原来那五毒病姑身怀摩伽异水,练就一种缓慢呼吸,可以闭气个把时辰。

  再往前行,眼看密林渐稀,其心知道快走上大道,走到宽阔大通,不但对方难在暗中下手,就是事起仓促,也是较易应付.足下不由加紧,几个起落已来林子尽头,只见阳光一亮.道旁又是斑斑血迹。

  其心顺着血迹一看,不远之处一人,背着他靠石而坐,那血迹一直到达大石旁边,显然那人受伤所流,其心悄悄绕到旁边去一看,当下就如雷轰头顶,身子一晃,几乎翻下树来。

  山风林林吹着,那人须髯飘起,两目紧闭,脸上白惨并无半点血色,早已死去多时,那宽广额门,那挺直高鼻,还有那一袭灰衫,显得如此凝洒,这不正是自己天天惦念的爹爹?这不是名满天下的地煞董无公吗?”

  其心揉揉眼睛,眼前影象并未半点改变,不错,绝对错不了,他只觉热血一齐上涌,接着就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双手发颤,右手剑子抖动发出沉闷之声,这一刻,什么都不能想,就连上前去查看父亲的伤势也想不到,但就只有这短短一刻,翻涌的激动慢慢平静了,复仇的怒火倒使他异常冷静起来。

  他心中忖道:“我此时冲动神智昏乱,敌人暗算岂不大是容易,其心啊其心,这是生死关头啊!你千万不能再冲动了。”

  他觉得口中一盐,嘴唇上的鲜血滴入口中,心中更加冷静,他转望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动群木,萧萧不绝。

  他凝视着父亲遗容,心中又微微发痛,“不成,这时候再也不能乱了心神。”其心心中狂呼着:“什么是我目下该做的,将父亲遗体埋葬吗?是了,总不能让父亲暴尸荒野。”

  他跃上树枝向前走去,攀然一个念头上来,且他心中忖道:“如果对方在父亲尸首上下了什么诡计,我岂不是着了道儿?”

  他沉吟之间,忽然发现一桩事情,胸中狂跳不已,他心中想道:“我虽数月未见父亲,爹爹难道愈来愈年青了?”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庄人仪庄上那件假制父亲面孔的人次面具的事来,忽然抓住了一极依附之物,喜得心中发抖。

  他心中存此念头,再看那石达之人,愈来愈不像爹爹,地煞董无公残身多年,容颜大是憔悴,只有其心知道,而那靠石之人,虽然像极爹爹,可是依稀之间,还是个中年秀士。

  其心痛思一消,心地更是清晰,他想道:“五毒病姑怎知道我是地煞的儿子,这诡计一定又是她摆下的。”

  他头也不回在前便去,他走后不一会林中又闪出一男一女来,那男的相貌出众,端的头角岭岭,步履之间,直是龙行虎步,威仪非凡,那女的却正是五毒病姑。

  那男的道:“此于心思周密,真是千百年来少见之奇才,病姑,你安排的计谋又失败了。”

  那五毒病站平日何等狂妄,可是在这中年男子面前,却是恭敬已极,她轻声道:“妾身自信能逃过五毒病姑手中的人,只怕还很难得找到。”

  那中年汉子沉吟一会道:“此人在悲哀之下,犹能如此持重冷静,假以时日,中原武林重鼎非此于莫属。”

  五毒病姑道:“安身负责除去这人便是。”

  那中年汉子道:“在下也未料到,我昨日碰到叫你安排此计,原以为一定能成功,想不到功败垂成,不知道被他发觉了什么不对。”

  他说话很是柔和,可是他却有一种指使之气;那五毒病始只有听的份。

  中年汉子沉吟半晌道:“今晚你再守在此地,据我看来,此子虽生疑念,可是毕竟亲情连心,晚上只怕还要来探查。”

  五毒病姑连连应是,那中年汉子心中暗道:“此子身负失传绝艺震天三式,看来地煞董无公已练成这至上掌功,我本有把握打败地煞,可是对这震天三式却是毫无把握,好歹要从此子身上探出这掌法之精妙来。”

  中年汉子挥挥手道:“病姑你守在此,看看我所料如何?”

  五毒病姑连道:“陛……相公料事如神,一定错不了的。”

  那中年汉子微微一笑道:“你可要小心,莫要泄了我的底子,我潜入中原一年多,对中原武林尚未调查清楚。”

  那五毒病姑道:“相公神出鬼没,岂是中原人士所能料到,妾身接到西天剑神托姓秦的要邀之书,为炼狼血丹耽搁了半月多,不知西天剑神怎样了。”

  那中年汉子道:“金南道总是太急,他这次攻少林受挫,我也懒得见他。”

  五毒病姑道:“他也是惦念陛……不……相公安危,一去一年多并无消息,恰好天禽天魁又来相邀,这才倾力而去。”

  那中年汉子道:“董天剑在少林寺,全南道他们怎能成功?病姑,以后要靠你的手段了,狼血草效力如何?”

  五毒病姑道:“任是大罗金灿,也能使他迷失本性。”

  那中年汉子点头赞许,他缓步走出林中,心中却又蕴藏了另一个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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