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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虞心影嘴角微披,哂然答道:“这还不容墨解释?你发现被人注意,落了嫌疑,遂想借机脱身,免得露出马脚。”

卫涵秋冷笑说道:“我以为虞令主有什么高明办法可以把我留住,原来只是用了激将之计。”

虞心影道:“你以为我是在施展激将之计,我却以为已看破你的秘密,洞见肺腑。”

卫涵秋气得双眉高挑,虞心影忽又换了和悦神色,微笑叫道:“赛兄,你不要过于气恼,我并非认定你是奸细,只是说你尚处于嫌疑之中。男子汉大丈夫,在未能设法把自己洗刷得清清白白以前,怎能含糊一走。”

卫涵秋简直被她弄得啼笑皆非,皱眉问道:“虞令主,你凭什么认为有奸细嫌疑?”

虞心影应声答道:“不仅你有躇疑,就连我和魏老婆婆,甚至闻人俊,也算在嫌疑之内.因为倘若没有奸细,‘玄冰凹’中的重大秘密,又怎能接连外泄?”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转处,向魏老婆婆,及闻人俊扫视一眼,继续笑道:“至于在这次我用计诈死,险些弄假成真的经过之中,只证明了你虽然入室,却并未害我,也证明了你不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乔装改扮,但却无法保证你不是泄密奸细。”

卫涵秋被这位“红叶令主”虞心影的伶牙俐齿,弄得无话可说,只好淡笑几声.扬眉问道:“依虞令主之见,我赛伯温应该如何?”

虞心影娇笑答道:“混浊难分鲢共鲤,水清始见两般鱼,我认为赛兄如今不仅不应该洁身避嫌,并更应殚精竭智,辅佐闻人兄,筹备一切,等‘玄冰大会’圆满结束,百里夫人的霸业完成,然后再名利不沾,沽身远引,才是你‘千面刘基’的高明风度。”

魏老婆婆听得怪笑说道:“虞令主锦心绣口.析理入微,如今恐怕便是闻人俊老弟下令逐客,赛伯温老弟也不好意思再走了吧?”

卫涵秋目注闻人俊,苦笑说道:“闻人兄,小弟求教高明,你认为我应去?还是应留?”

闻人俊探探一揖,赔笑说道:“赛兄若是怪责小弟,不肯见谅,执意求去,闻人俊问心有愧,也未敢腆颜强留,否则便请珍重前情,容我以杯酒谢罪。”

卫涵秋任叹一声,向虞心影点头赞道:“虞令主,你果然厉害,被你这样反反复复地一加辩证,我赛伯温倘若再不识抬举,便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闻人俊一阵哈哈大笑,便与卫涵秋挽臂同行,一场纠纷误会,遂告冰释。

但酒兴阑珊,各归寝处以后,卫涵秋却辗转难安,思潮起伏。

他心中第一桩所想之事,就是自己行事设谋,向诩机警,怎的这次竟不曾安排下第二涉嫌人物,连平素最信服自己的“屠龙手’闻人俊,都起了莫大疑窦。

第二桩所想之事,便是虞心影此行,究竟如何?已否遇见秋月真人等互作探谈,以及已否祛解所中魏老婆婆的独门迷神秘药?

从虞心影所说话儿之中,试加推敲,则发现她有时虽在维护自己,但有时却又讽刺自己。

譬如,她伪称“屠龙岛主”王伯温,曾以“毒龙须”对她暗算,及曾与卫涵秋发生恶斗,使‘青幡仙客’卫涵秋眇去一目,折去二臂等语,便轻轻妙妙地替自己开脱了一切危厄,洗刷了一切嫌疑。

但她话中又用几句极为冷悦的言语,把自己讥刺得如芒在背,哭笑不得。

尤其,虞心影一去-来,历时并不太久,似乎无法在这段时间之内,解除掉魏老婆婆独门秘炼,厉害无比的迷神药物。

卫涵秋脑海中,充满了这些问题,反复考虑一再思忖,均无法获得自认为较好的合理解答。

其实,对于这些问题,要想获得正确答案,根本不难。

他只要跑到“阎罗别府’,岂不便可向秋月真人等,问得明明白自?

但卫涵秋不能前往“阎罗别府”,因为自己尚处于嫌疑之中。

虞心影说得对,她提醒自己,关于是“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改扮的一事,虽已脱了嫌疑,但关于泄密奸细的嫌疑,却仍要继续洗刷。

凡事不让人疑便罢,只要一落嫌疑之内,即难洗刷,至少也不能再复涉嫌也,潜去“阎罗别府”。

故而,卫涵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整夜均处于一种蹙眉不展的状态之内。

世间事无独有偶,那位“屠龙手”闻人俊,也与“青幡仙客”卫涵秋,犯了同样毛病。

闻人俊对卫涵秋所化身的“千面刘基”赛伯温,着实异常钦佩,两人情谊甚佳,本不相信他是卫涵秋所扮奸细,但因“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再言之谆谆,加上卫涵秋又有两桩嫌疑,无法自解,才使闻人俊动了疑念。

爱之深者,一旦反爱成仇,必恨之甚切,闻人俊之对于卫涵秋,便是如此。

当时,一切情况均对卫涵秋不利之际.闻人俊真恨不得把他立即碎尸万段。

等到虞心影一来,嫌疑解除,情况转变,闻人俊方进出了一口大气,但心中也空虚无比。

他透出了一口大气之故,是为了“千面刘基”赛伯温,并非“青幡仙客”卫涵秋,足见自己交友无差未曾走眼。

他心中空虚无比之故,则是隐伏“玄冰凹”中,一再泄密的奸细人物,究竟是谁?

以及,“青幡仙客”卫涵秋,“屠龙岛主”王伯温等,自来自往,把“玄冰凹”视若无人荒谷,自己却怎样向百里夫人交待?

闻人俊想来想去,竟欲走到秘室之中,向“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报告适才所经情形,说明她估计错误,自己的知心好友“千面刘基”赛伯温,决非“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扮。

他念头打定,业已即将出室,忽又止步不行,改变心意。

因为闻人俊发觉这样做法,等于是把百里夫人讽刺教训一顿,未免有些不妥。

以自己和百里夫人的关系而论.对她讽刺几句,固无所谓,但百里夫人反过来向自己质问“玄冰凹’中所藏好细,到底是谁,自己岂不将脸红口讷地无言答对?

故而闻人俊牙关一咬,目闪厉芒,决心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来与那神秘奸细,一较上下。

等到自己确实侦查结果.再向百里夫人.详细陈报。

闻人俊主意已拿稳,遂彻宵不眠地思忖如何击败神秘奸细,使其现出原形之策。

虞心影呢,她灵明恢复,心事倒也不少。

最重要的心事,自然均是关于那与她齐名当世的“青幡仙客”卫涵秋。

她对于卫涵秋有爱,爱的是卫涵秋威震乾坤的英名侠誉,和倜傥不羁的绝世风神。

她对于卫涵秋有敬,敬的是卫涵秋化身千亿,独战群魔的机智胆识。

她对于卫涵秋有恨,恨的是卫涵秋故作聪明,曾对自己加以戏弄。

但在这“爱、敬、恨”三者之中,仍是“爱”的成分,重于其他两者。

因为男女之爱,固然是基于互相悦慕,两意交投,但身份配合一事,也是容易促成鸳侣重要的条件。

八荒四海之间,谁不知道“红叶令主”和“青幡仙客”?三山五岳的人物口中,谁不盛赞北令南幡”?

“北令南幡”既成了众人赞羡的武林人偶椽,则虞心影与卫涵秋,岂不也是一对极为理想的神州剑侣?

“青幡仙客”卫涵秋,“屠龙手”闻人俊,“红叶令主”虞心影等,既各有所思虑,“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又岂能例外?

但这位“白发杀人王”却睡了半宵安稳好觉,因为她心中所充满的.只是一片得意。

她得意是自己的迷神秘药,灵妙万方,“红叶令主”虞心影必将永受控制,决不背叛。

不过魏老婆婆在洋洋得意之中,仍有些不大满足。

她不满足的独门秘药,炼制太难,如今业已用完,否则,伺机下手,连“屠龙手”闻人俊,及“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也必为自己奴役。

四人意念,各不相同,思潮百变之中,一夜时光,偷偷逝去。

卫涵秋起得甚早.在“玄冰凹”的空旷之处散步.忽然虞心影也自姗姗走来。

他目光微扫,见四外无人,遂一抱拳,对虞心影低声笑道:“虞令主,昨日之事.多谢你了。”

虞心影装出莫名其妙神色,愕然问道:“赛兄谢我何来?”

卫涵秋含笑说道:“我万密一疏,被闻人俊抓住漏洞,若不是虞令主灵心慧口,编造一套谎话,替我巧为弥缝……”

虞心影不等卫涵秋话完.便自柳眉双剔,高声叫道:“赛伯温兄,你说的是些什么刮话儿?虞心影生平磊落,敢夸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怎会编造了什么谎话,又替你弥补什么漏洞则甚?”

卫涵秋听她这样说法,还以为身后另有外人,但转头一看,四面寂然,遂不禁皱眉说道:“虞令主,你怎么对我这样说话,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么?”

虞心影神色冷漠地“哼”了一声道:“谁不知你呢?你是赛伯温,你是‘千面刘基’,你是‘屠龙手’闻人俊的心腹智囊,你们不知又商量好了什么圈套,故意信口胡言,要使我大上恶当。”

这几句话儿,听在卫涵秋耳中.不禁使他目瞪口呆。

因为照虞心影所说听来,她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青幡仙客”

卫涵秋,则昨日之事,也并不是她在为自己做什么掩护?

就在卫涵秋目瞪口呆之际,虞心影业已飘然离去。

卫涵秋急急叫道:“虞令主,请你暂时留步,我还有事请教。”

虞心影怒容满面地回头答道:“有事到议事大厅去公开讨论,我不愿和你这鬼鬼祟祟之人,作甚鬼鬼祟祟般谈话。”

话音一了,拂袖回身,绝不再对卫涵秋作甚理会。

这样一来,真把位足智多谋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弄得满腹疑云.莫名其妙。

他暗想那日夜间,分明是自己暗用“隔空点穴”绝技,闭住虞心影的全身血脉,暗把她逼得在“玄冰凹”内,无法存身,回转“阎罗别府”。

不仅如此,自己在下手之先,因几与虞心影肌肤相接,分明引起她的满面红霞,后来石壁留词,才有“销魂臂见死人羞”之句,她为何偏偏说是于自己入室之前,便中了“屠龙岛主”王伯温所发“毒龙须”的暗算?

这种事儿,已自难解,尤其她所说从棺中洒出“红叶碎雨”使卫涵秋眇去一目,以及苦迫卫涵秋把他打折一臂等语,更是完全胡扯。

虞心影如此说法,也有一种可能,除非……除非在除了自己以“青幡仙客”卫涵秋身份,假扮成“千面刘基”赛伯温之外,另有另队,更在假扮自己?

但这种假设,几乎绝无可能,故而可以断定虞心影昨日所说各事,均是胡编谎语。

她昨日说谎,今日否认,用意究属何在,分明替自己弥补漏洞,使自己得脱一场重大劫难,却绝不居功,反把自己大骂一顿,用意更复何在?

任凭卫涵秋具有何等绝顶聪明,他也猜不透虞心影对他爱中有恨,恨中有爱的复杂心理。

虞心影是故意如此,故意要使卫涵秋满腹疑思,六神无主,以作为自己几遭活埋被作弄的报复。

因为虞心影知道自己诈死之际,曾被卫涵秋将计就计,姿情领略,大占便宜,虽未有过分放荡行为,却已足使自己为之脸红心跳。

如今.自己灵智已复,在大事方面,自然会帮他忙,但在小事方面,却非把这“青幡仙客”戏耍得个淋漓尽致,叫他知道厉害。

果然,虞心影就这几句恍恍惚惚,真真假假的话儿,便害得卫涵秋,陷入沉思不解的苦闷境况。

卫涵秋左想也是矛盾,右想也是矛盾,正自双眉蹙得连结一处之际,突然有人在耳边含笑道:“赛兄起得真早。”

卫涵秋心中一耽,暗想自己当真该死,竟想得出神,连有人到了身边,均未觉察。

他一面暗自惭愧一面回头看去,却见是“屠龙手”闻人俊,站在自己身后数尺之处。

卫涵秋微定心神,向闻人俊抱拳笑道:“闻人兄起得才早,小弟则非早起,只是彻宵未眠。”

闻人俊点头说道:“我也一样,赛兄适才似在出神沉思,是在想些什么?”。

卫涵秋正欲答话,忽然想起闻人俊既也彻宵未眠,必有重大心事,何不趁此机会,略加试探?

念头打定,遂颇为狡猾地含笑说道:“闻人兄与小弟既属知交,你应该猜得出我心中是在想些什么?”

闻人俊点头笑道:“赛兄的心意,不大难猜,闻人俊颇有信心,一猜便中。”

卫涵秋“峨”了一声说道:“闻人兄既然有此自信,何妨猜上一猜。”

闻人俊叹道:“赛兄定是在苦思妙计,使那潜伏‘玄冰凹’中的奸细人物,现出原形,免得把所有友好,均牵涉在嫌疑之内。”

卫涵秋苦笑说道:“闻人兄猜得不错,但小弟苦思甚久,仍旧毫无良策。”

闻人俊微微一笑,扬眉说道:“赛兄放心,小弟经过彻夜苦思,倒翘出一条妙计,十之八九,可以奏效。”

卫涵秋心中一惊,因恐闻人俊起疑,不敢直接追问,遂装出高兴神色,旁敲侧击地含笑道:“闻人兄既有妙策,再好不过。”

闻人俊以为他一定询问自己所想是何妙策?谁知竟大出意外,不禁目注卫涵秋,发话说道:“赛兄,小弟把所想妙策告你,请你帮我推敲推敲,看看有无漏洞好么?”

这几句话儿,自然正中卫涵秋心意,但他偏欲擒故纵,摇头道:“常言道:‘法不传六耳’,闻人兄最好还是不要让第三者知道你的心中秘密。”

闻人俊哈哈笑道:“赛兄说得对极,法虽不传六耳,但四耳大概无妨,出我之口,人你之耳,其间并没有第三者呢。”

卫涵秋说道:“闻人兄你不要忘记了一件事儿。”

闻人俊愕然问道:“什么事儿?”

卫涵秋扬眉一笑,复缓答道:“闻人兄莫要忘记虞令主昨日所说之言,小弟虽已证明不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但却仍未脱出奸细嫌疑之外。’闻人俊赧然说道:“小弟昨日是一时神昏,致有失言.并已知非赔罪,赛兄倘再如此说法.岂不叫闻人俊无地自容了么?”

闻人俊见他这样说法,遂也见好就收地哈哈一笑说道:“闻人兄,小弟只是一句戏言,你怎当起真来,以我们这等知己生死之交,难道谁还不能担待对方的一点无心过失么?”

闻人俊把卫涵秋拉向一旁,悄悄说道:“赛兄.小弟在今日午餐,准备了几色酒莱,邀请‘玄冰凹’中几位友好,共作小饮,大概宴罢之后,对于究竟谁是奸细一事,便可知晓十之八九。’卫涵秋扬眉问道:‘闻人兄你在弄甚玄虚?区区几样酒莱,难道竟有照妖镜般威力?”

闻人俊扬眉笑道:“小弟想出了一些古怪问题,听来仿佛极为平常,但从对方的随意答话之间,却可发现板重大的机密破绽。”

卫涵秋听得心中暗自惊奇,摇头笑道:“闻人兄,小弟不相信你在平常问话之中,竟能具有神奇测验之效?”

他这样的问话之意,是想令闻人俊把问题秘密,告知自己.才好转告虞心影谨慎应答。

谁之闻人俊竟不如卫涵秋所愿,微笑说道:“赛兄暂时纳闷一下也好.反正过了中午问题便可揭晓,这样连你也闷在鼓中,才更为神秘有趣。”

.卫涵秋见他这样说法,知道自己倘若追问,便落嫌疑,遂点头笑道:“闻人兄如此措置,确属极妙,小弟也可从旁猜测,静等事完对证,看看英雄之见,是否略同?”

闻人俊笑道:“小弟先去布置,少时便请赛兄来看这台精彩好戏。”

说完,向卫涵秋微一撂手,便自转身走去。

但才走两步,魁然想起甚事.转过身形,向卫涵秋连连招手。

卫涵秋飘身闪过,含笑问道:“闻人兄有何交待?

闻人俊以一种极为神秘神情,向卫涵秋附耳低声说道:“赛兄,小弟有件事儿,忘了嘱咐你,少时午宴酒莱之时,有道清蒸鲜鱼,你千万不可下着。”

卫涵秋闻言一惊,扬眉问道:“这道‘清蒸鲜鱼’之中,有甚花样?”

闻人俊以一种神秘笑容,摇手说道:“赛兄暂且莫要见问,你等到时再看经过,才会感觉得精彩有趣。”

说至此处,突然把脸上的神秘笑容,换成一副狰狞面目,厉声狂笑说道:“反正我与那位鬼头鬼脑的奸细人物,业已誓不两立,不是他死,便是我亡,非叫他今日午宴之上,知道我‘屠龙手’闻人俊的厉害不可。”

语音一了,便自“嘿嘿”冷笑地,转身而去。

卫涵秋虽把闻人俊玩弄于股掌之上,但对这位“屠龙手”却绝未轻视。

因为,他发现闻人俊亦有极高的智慧,只不过被自己的各种巧妙安排,稍加蒙蔽而已。

万-蒙蔽消失,使对方有所譬悟,用这位“屠龙手”便是一位极可怕人物。

如今,闻人俊业已处心积虑,密为安排,适才并‘恶狠狠地,表示了破釜沉舟手段,足见在今日这场午宴之上,花样必多,并绝非平庸花样。

除了他对自己,显然仍颇信任以外,魏老婆婆与虞心影二人,必也被列于嫌疑重大的慎查对象之内。

魏老婆婆的生死祸福,对自己关系不大,但虞心影的安全问题,自己却应该负责。

无论她所中魏老婆婆独门秘制的迷神药物,是否已解,自己均必须将闻人俊在今日午宴上的一切侦察安排,向她透漏,使其有所准备。

尤其那道“清蒸鲜鱼”之中,必有异常凶险.女孩儿家又多半均爱吃鱼,遂更需提醒虞心影,予以特别注意。

卫涵秋主意既定,便考虐采取何种方式,向虞心影通风报信。

第一种方式是当面陈述,第二种方式是用书面相告。

终于,他决定采取第二种方式。

因虞心影今晨对于自己,词色不善,若是当面陈述之下,她又毫不领情地高声喧闹起来,岂不使自己立陷于尴尬窘境?

但采取第二种书面相告的方式也有缺点,就是容易泄漏机密。

卫涵秋皱眉深思了好大一会,因自己精于金石刀法,遂拾了一块小小石子,在其上镌刻了比芝麻还小,但却清晰可辨的几行字迹。

这些字迹是:“闻人俊心怀叵测,欲于午宴试敌,切记时他所发任何问题,均须慎答,看中有-味‘清蒸鲜鱼’绝不可食。”

镌好字迹,遂把这块小石子收好,往回走去。

这时,虞心影恰与魏老婆婆一同信步行来,卫涵秋便选择了一个魏老婆婆分神他顾的机会,把袖中石块,抛落地上,向虞心影略施眼色。

虞心影点了点头,装作漫不在意地拾起石块,卫涵秋内心顿宽,便独自离开,避免与她接近。

谁知虞心影拾起石块,略加审视以后,竟随手递与魏老婆婆,低声问道:“老婆婆请看,这又是什么花样?”

魏老婆婆把石块上所镌字迹,仔细看完,霍然说道:“虞令主,这块石子,是从哪里来的?”

虞心影向卫涵秋飘然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扬眉含笑答道:“这是赛伯温兄悄悄交给我的。”

魏老婆婆点头说道:“这位‘千面刘基’,无论在明中暗中,确实均帮过我们不少忙呢。”

虞心影眉蜂深聚,想了一想说道:“老婆婆,这位‘千面刘基’.又在泄漏‘屠龙手’闻人俊的重大机密,看来他真是奸细。”

魏老婆婆怪笑几声,摇头说道:“我的看法,与虞令主恰好相反。”虞心影惊奇叫道:“老婆婆何出此言?这位‘千面刘基’赛伯温,泄漏重大机密分明……’魏老婆婆截断了虞心影的话头,向她含笑说道:“虞令主,我先问你一句,‘阎罗别府’中那群人的最高理想,却是什么?”

虞心影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他们的最高理想,应该是大破‘玄冰凹’,剪除敌对,逞雄武林。”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虞令主说得对,但他们的最高手段,又是什么?”

虞心影更是立即接口答道:“自然是兵法所谓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希望:玄冰凹’方面,起了内战,使他们隔岸观火,坐收胜利。”

魏老婆婆笑道:“对!根据这种理论,赛伯温若是奸细,他不单绝不肯放过此理想的难得机会.并必会设法加深间隙,使我们和闻人俊之间,发生严重磨擦。”

虞心影听得点头说道:“老婆婆分析得对。”

魏老婆婆继续笑道:“如今,‘千面刘基’赛伯温既不乘机鼓励,又不作壁上之观,反而想法稍加弥补,岂非与对方利益,完全违背,你还能说估是奸细么?”

虞心影装出一副恍然顿悟神色,微笑说道:“老婆婆真是高明睿智,析理入微,但不知我们应该采取什么对策?”

魏老婆婆被虞心影奉承得高兴万分,扬眉笑道:“我们第一点先要看看赛伯温所告的这种秘讯,是否正确。”

虞心影笑道:“这个容易,只要看闻人俊今日中午,是否设宴相邀,便知所告秘讯,有无谬误?”

魏老婆婆怪笑说道:“闻人俊不来请客便罢,他若来请,我们就根据赛伯温所告,从对方怪异问题,及那盘‘清蒸鲜鱼’之上,预筹对策。”

虞心影扬眉问道:“老婆婆有无成算?”

魏老婆婆笑道:“关于问题方面,因为不知道闻人俊将向谁提出?以及提出什么问题?故而只好拟定一项原因,就是‘怪问怪答’。”

虞心影失笑说道:“老婆婆请把你这‘怪问怪答’原则,解释得清楚一点。”

魏老婆婆答道:“这就是闻人俊问话若怪,我们的答话,便要比他更加匪夷所思地怪上几倍。问我,我是如此.问你,你亦是如此。”

虞心影笑道:“关于那盘‘清蒸鲜鱼’,又便如何?”

魏毫婆婆目闪厉芒答道:“那盘‘清蒸鲜鱼’,由我负责处理,我要把它处理得毫无痕迹,使闻人俊以为只是巧合,不致起疑。”

说到此处,又向虞心影含笑问道:“虞令主,你知不知道我何以要如此处理之意?”

虞心影冰霄聪明,自然早就猜遗魏老婆婆心意,但她却大智若愚,故作不知地想了好大半天.方“哦”了一声,扬眉答道:“我明白了,老婆婆要处理得不落痕迹,是避免使闻人俊发觉‘千面刘基’赛伯温的泄密嫌疑。”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对了,人家一片好心,关照我们,我们怎能反把这位好心人,害得灰头土脸?”

虞心影目注魏老婆婆,娇笑问道:“老婆婆号称‘白发杀人王’,‘玉杖泥丸’下,伏尸如丘,流直如河,杀人从不眨眼!今日为何单单对那‘千面刘基’赛伯温,大表仁慈起来?”

魏老婆婆笑道:“虞令主也是绝顶聪明人物,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及‘屠龙手’闻人俊,并未把我们当做真正朋友,只是为了想在‘玄冰大会’之上,利用我们的一身所学,替其助威张势,遂不得不假情假意地虞与委蛇而已。”

虞心影叹息一声说道:“我早就有这种看法了,但因老婆婆与百里夫人,仿佛交情甚探,遂未便加以表示。”

魏老婆婆笑道:“这种情况之下,我们能在闻人俊身边,布置一个有用之人,岂不耳目聪灵?便于应付一切局势。”

虞心影失笑说道:“原来老婆婆不是对‘千面刘基’赛伯温仁慈.而是想把他充分利用。”

魏老婆婆点了点头.狞笑说道:“在这种血腥江湖,险恶武林之内.人与人之间,谁不是互相利用?今朝是友,明日成仇,谁若以一片赤诚待人,谁就是最大傻瓜,必将遭受损失。”‘虞心影点头叹道:“老婆婆所说,委实是由经验所得的至理名言。”

魏老婆婆似乎发觉自己略有失言,遂又拉着虞心影的手儿,以一种慈色,温和语音说道:“但对我适才所说之话,也有‘例外’,就是人在一生之中,或会情投意合地交上一两位超乎互相利用关系的知心至友。’虞心影何等乖巧?立即顺着魏老婆婆的语气,柳眉微扬,娇笑说道:“我明白了,豫老婆婆和我这样的交情,便是‘例外’。”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虞主的这种想法极对,我们便是超乎互相利用关系的知心契友。”

虞心影索性再向这位“自发杀人王”,灌一壶稠稠米汤目注魏老婆婆,以一种极为诚恳说道:“老婆婆,就拿我这次追杀‘青幡仙客’来说,远寓‘玄冰凹’后,便苦念老婆婆,恨不得插翅飞回,跟随在你的身边。”

这几句话儿,果然把魏老婆婆听得高兴万分,为之大晕其浪。

虞心影继续笑道:“如今,我在老婆婆身边,便一切皆心满意足,仿佛我只要一看见你那满头白发,慈祥笑容,一听见你的温和语声,以及‘叮叮’点地的玉杖之声,心中自然而然兴起-种既安全又温暖的感。”

魏老婆婆号称“白发杀人王”,一向被人目为残狠毒辣的恶煞凶神,几时有过这样一位娇滴滴生的绝代佳人,把她夸赞成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圣母模样?

故而,虞心影的两碗迷汤,硬把魏老婆婆灌得几乎全身骨节,都齐酥散地,得意笑道:“喔!对了,虞令主只要和我站在一起,我便会负责你的幸福安全。无论任何人若敢欺侮你一言半语?或触碰你一掌半指?我便割掉他的舌头,剁掉他的两臂。’话到此处,有名“玄冰凹”中弟子走来,站在八九尺外,向魏老婆婆及虞心影恭身禀道:“启禀老婆婆,及虞令主,闻人相公敬备酒肴,请两位于午初时分,前往议事厅中饮宴。’这个“玄冰凹”中弟子,因被魏老婆婆发怒时连劈数人,业已一见这位“白发杀人王”,便吓得心魂颤抖,不敢近前,只站在远远禀告。

虞心影看见对方那种觳觫神情,心中微觉不忍,遂点头笑道:“我知道了,你去回复闻人相公,就说虞心影与魏老婆婆,准时赶席。”

话完,微一挥手,那名“玄冰凹’中弟子,便如获大赦地赶紧躬身告别而去。

虞心影见他走后,回头向魏老婆婆,低声笑道:“老婆婆,‘屠龙手’闻人俊果然于今午设宴相邀,看来‘千面刘基’赛伯温适才所传讯直,竟还真有其事?”

魏老婆婆冷笑说道:“这厮胡乱起疑,竟疑心到我们头上,我今日非把估弄个灰头土脸,哭笑不得。”

虞心影微笑说道:“老婆婆对闻人俊稍加惩戒不妨,但赛伯温泄密之事,却难免露了马脚?”

魏龙婆婆摇头笑道:“虞令主放心,此事我已成竹在胸,包管不会使赛伯温露出马脚,并把闻人俊弄得摸不着头。”

说到此处,又复目注虞心影,怪声笑道:“虞令主,你在今午酒宴之上,除了‘怪问怪答’略为帮腔以外.便尽管静静欣赏,让我来主演这场好戏。”

计议既定,略为游赏片刻,天光便已近午。

魏老婆婆与虞心影,便往议事厅中赴宴。

这时,闻人俊早巳等待,卫涵秋则比魏老婆婆、虞心影等,先到一步。,他因料不透闻人俊葫芦中,究竟卖的什么药?弄得满腹疑云.遂向闻人俊皱眉问道:“闻人兄,你今日到底……”

话方至此,闻人俊便对他暗施眼色,把嘴儿向外一呶。

卫括秋也听得厅外有人,回身看时,正是白发盈头的魏老婆婆和风神绝世的虞心影,相偕走近议事厅内。

魏老婆婆首先目注闻人俊,怪笑叫道:“闻人老弟.我们在你‘玄冰凹’中,整日里有吃有喝,却为何还要来个特别道请?”

闻人俊微笑菩道:“因昨夜有人送来一些上好鲜鱼,及百年陈酒,小弟遂命厨下细加烹制,奉邀老婆婆、虞心影及赛兄等知己探交,共同尝新小饮。”

魏老婆婆闻言暗觉闻人俊城府极探,措词巧妙,根本不露丝毫痕迹。

她一面寻思,一面却向虞心影含笑说道:“虞令主,这位闻人老弟,确实可爱,他知道我生平最嗜鲜鱼,竟在一得佳肴美酒之下,便大作东道。”

闻人俊肃容就坐,含笑说道:“我们今日既有鲜鱼,又有美酒,似乎想个新奇酒令,方能增加趣味。”

虞心影指着卫涵秋,娇笑说道:“赛伯温兄兼姿文武.学究天人,定然满肚子都是些新鲜花样!这行令之举,便由他来主政如何?’卫涵秋摇手笑道:“此事既系闻人兄发起,定有妙思、自然应该仍由他来提出办法才好。”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对,我赞成赛老弟的意见。”

闻人俊扬眉笑道:“老婆婆与赛兄既然意见一致,小弟只好便勉为其难的了。

虞心影娇笑说道:“闻人兄,你也是文通武达之人,必然想得出新鲜有趣花样。”

这时,酒已烫好,并摆上了四色精美酒莱。

闻人俊举杯笑道:“老婆婆,虞令主、赛兄、你们先请钦上一杯,尝尝边酒儿风味如何,然后再行酒令。”

卫涵秋饮了一口,首先赞道:“闻人兄,这酒儿委实不愧称为绝世佳酿,好像是真的百年陈绍‘女儿红’呢。”

闻人俊向卫涵秋看了一眼,微笑说道:“赛兄猜得丝毫不错,你怎会对江南风物,如此熟悉?”

卫涵秋知道自己忘其所以,一时失言,遂赶紧设法弥补,以泰然自若神色,哈哈大笑说道:“小弟素好杯中之物,几乎对天下美酒,均曾品尝,故而到口便猜是名叫‘女儿红’百年陈绍。”

虞心影娇笑说道:“赛兄解释得好,否则我见你对江南风物.如此熟悉,还会疑心你真是那名震东南诸省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呢。”

卫涵秋狂笑说道:“卫涵秋已在虞令主手下,眇了一目,折了一臂,从此‘南幡’丧尽威风,‘北令’一枝独秀,我赛伯温也不会再落嫌疑。说将起来,小弟应该向虞令主教上一杯,略表谢意。”

话完,举杯饮干,虞心影也不加谦谢,一倾而尽。

他们“C令南幡”,这样互相搭档地一阵冷嘲热讽,又把位“屠龙手’闻人俊弄得面红耳赤。

魏老婆婆含笑叫道:“闻人老弟,你的新鲜酒令,想好没有?”

闻人俊正觉尴尬.闻言之下,便应声答道:“我想来个‘妙问妙答’。”

虞心影扬眉问道:“这名称便颇有趣,但不知怎样行令?”

闻人俊道:“发令人提出一项奇妙问题,由次座之人,用奇妙方格解答,解不出时,罚酒三杯,答得出时,发问敬酒一杯.倘若答得妙时,举座均敬酒一杯。第二次问题,便由第一次被问之人,向右依序征答。”

虞心影点头笑道:“这种‘妙问妙答’酒令,果然新鲜,闻人兄既是令官,便应示范,第一次的问题,总诙由你提出的了。”

闻人俊微笑说道:“虞令主,你恰好坐在我的右边,倘若由我发问,第-个被问的却是你呢。”

虞心影笑道:“我不怕被问,闻人兄但问无妨。”

闻人俊微笑说道:“天下所有树木之中,会不会有两株树木的树叶数量,完全相等?”

虞心影想不到他所提出的竟是这么一个问题.遂微笑说道:“闻人兄,可否让我想上一想?因为你这问题,十分奇妙,粗看起来,似乎极易回答,但若细想起来,却又难得很呢。”

闻人俊点头笑道:“虞令主不妨仔细思忖,对于这种问题,不能随口答复,或是,或否,均须提出根据。”

魏老婆婆失笑说道:“闻人老弟若是用这问题问我,便一定把我问得张口结舌!因问题好答,根据难找,我能跑遍五岳三山,去数敷每株树木的树叶儿,有多少么?”

卫涵秋也觉得这桩看来极易的问题,却极为艰深难答。

就在此时,虞心影忽然扬眉笑道:“闻人兄,我有方法回答你了!”

闻人俊正欲发话,魏老婆婆已在一旁笑道:“虞令主快说,让我老婆于对你的敏捷才思,长点儿见识。’虞心影目注闻人俊,含笑说道:“闻人兄,因为你这个问题,太不平凡,我便打算用不平凡的方法作答,来个‘以问题答复问题。”

卫涵秋抚掌笑遣:“妙极,妙极,仅仅‘这以问题答复问题’一语便见虞令主的绝世才思。”

闻人俊向他淡淡看了一眼,便转而对虞心影笑道:“虞令主,你有什么问题问我?”

虞心影含笑问道:“闻人兄.以天下树叶最多的一株巨树而论,其树叶总和之数,会不会多于天下所有树木的总和之数?”

闻人俊想了一想,摇头答道:“不会。”.虞心影问道:“什么理由?”

闻人俊笑道:“一株树儿的叶数有限,整个天下的树数无穷,故而我认为有限之数,不会多于无限之数。”

魏老婆婆与卫涵秋一齐连连点头,表示对闻人俊所持理论,完全同意。

虞心影满腔得意神色,扬眉笑道:“为事之道,贵在化繁为简,我们暂把天下树木总的无穷之数,定为十株,则根据闻人兄适才论据,这十株树儿之中,树叶最多的一株,其叶数也不过超过九枚。”

闻人俊点头说道:“虞令主说得不错。”

虞心影笑道:“最多一株叶数,既为九枚,其余便依八七六五三二一叶数分配给八株树木。至于未曾分配叶数的最后一株树木,其所有树叶数量,必与前述九树之一,完全相等。”

闻人俊含笑说道:“虞令主答得好,由我这发令人,敬你一杯。”

说完,便与虞心影举杯对饮。

卫涵秋笑道:“虞令主不仅答得好,并还设想极妙,依照闻人兄适才所定规例,似应还要全席公贺一杯。”

虞心影一面饮酒,一面向卫涵秋扬眉笑道:“赛兄,你不要找麻烦,因为你恰好坐在我的右边,接下来便是我问你呢。”

卫涵秋哈哈大笑说道:“虞令主尽管向我大出难题好了,我最多答不上来,吃上三杯罚酒,像这样百年陈酿……”

虞心影不等卫涵秋话完,便向闻人俊含笑说道:“闻人兄,我想请你把这赏罚办法,稍为修改一下。”

闻人俊问道:“虞令主请讲,你打算怎样改法?小弟无不从.命。”

虞心影指着桌上的美酒笑道:“除了这‘百年陈酿’之外,请闻人兄再准备一些寻常烈酒。”

闻人俊笑道:“这个还不容易!”

随即命人取来了十斤寻常烈酒,并向虞心影含笑问道:“虞令主,你是不是修改为答不出问题,被罚酒三杯之人,必须饮这寻常烈酒,不能饮那‘百年陈酿’?”

虞心影点了点头,目光住定卫涵秋,笑吟吟地问道:“赛兄,你的意下如何?我认为着不如此.未免便失去了‘罚,的意义。”

卫涵秋点头笑道:“虞令主的这条法令,虽是针对我而修改,但小弟依然完全同意。”

虞心影微笑说道:“赛兄既然同意,我就要出题目了!”

卫涵秋含笑说道:“虞令主尚未出题,便已经威风八面,先声夺人!我这三杯罚酒,恐怕是吃定的了。”

虞心影醒珠徽转,娇笑道:“那也并不见得,因为我所问的,并非与赛兄故章为难的玄奇理论,而是眼前的现实问题。”

卫涵秋微笑说道:“既然如此,小弟倒愿意竭尽驽钝.绞绞脑汁。”

虞心影目光一扫全席四人,扬眉问道:“假如我们四人之中,有一奸细,则此人是谁?”

卫涵秋闻言一愕,连闻人俊与魏老婆婆也均大出意外,想不到虞心影会问出这么一个令人尴尬难答的现实问题。

但卫涵秋毕竟聪明,双眉微蹙之下,并未寻思多久,便即含笑说道:“先贤说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师’,如今四人在座,自然更有足可效法之处,小弟要向虞令主拜老师了。”

虞心影倒被他弄得莫明其妙起来,愕然问道:“赛兄此话怎讲?”

卫涵秋笑道:“我要效法虞令主适才应付闻人兄的办法,以‘问题答复问题’。”

虞心影“哦”了一声,扬眉笑道:“赛兄耍想问我什么?”

卫涵秋目光-闪含笑说道:“自己的事儿,只有自己最为明白,故而小弟要向虞令主请教的是,请虞令主扪心一思,你自己是否奸细?”

虞心影几乎被他问得张口结舌起来,怔了一怔,摇头答道:“我不是奸细。”

卫涵秋微笑说道:“闻人兄代表百里夫人,主持全局,魏老婆婆是百里夫人的多年好友,德齿皆尊,我可以担保他们不是奸细!如今虞令主扪心自问,亦非好人,则对于你那‘假如我们四人之中,有一奸细,则此人是谁,的问题答案,岂非业已千真万确,又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就是‘此人是我’。”

虞心影伸手提壹,替卫涵秋斟了一杯酒儿,满面笑容地扬眉说道:“赛兄,我先敬你一杯,请你不要生气!应该记得我那问题,一开始便用了‘假如’二字。”

说到此处,目光微注魏老婆婆及闻人俊,继续笑道:“老婆婆,闻人兄,赛伯温兄不仅以‘我不人地狱,谁人地狱’伟大精神,现身说法的答复问题,言语中并对老婆婆及闻人兄,异常推重!

足见谦虚巧妙,兼而有之,我认为除了公敬一杯以外,还要加上一杯特赏才对。”

魏老婆婆与闻人俊自无异议,遂共同向卫涵秋敬了一个双杯。

如今轮到卫涵秋发问。

被问人则是坐在他右首的“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

卫涵秋因魏老婆婆平素极为阴刁,遂想当众难她一难,使这“白发杀人王”,出点洋相。

念头打定,先向老婆婆笑道:“老婆婆,如今该我问你,但老婆婆年高德劭,赛伯温未便以刁钻古怪问题,唐突失敬……’魏老婆婆听到此处,连连摇手,截断了卫涵秋的话头,怪笑道:“赛老弟,你不必存这些顾忌,大家既行酒令,怎能有甚例外?

你尽管发问,问得越刁钻古怪越好。若真能把我难倒,我不单不会不悦,并将敬你一杯。”

卫涵秋目闪奇光,点头说道:“老婆婆既然这样说法,我倒要想个问题,难难你了。’虞心影晒然笑道:“赛兄奠说大话,老婆婆何等高明……”

魏老婆婆截断了虞心影的话属,含笑道:“虞令主,你且慢对我夸赞,须知凡被捧得越高之人,往往跌得越重。我已从赛老弟的目光以内,看出他似乎充满得意神色。大概他已想出了什么足以把我难倒的大题目了。”

卫涵秋微笑说道:“老婆婆猜得不对,我所要请教之事,只是小题目,绝非大题目呢。”

魏老婆婆笑道:“小题目也好,大题目也好,反正我已从赛老弟的神色之中,体会出不易回答的艰难意味。”

卫涵秋失笑说道:“老婆婆别怕,包管一点不难,小弟仍师法虞令主,打算问件眼前之事。”

魏老婆婆扬眉怪笑说道:“赛老弟请讲,若是眼前之事,或许我可以答得上来。”

卫涵秋举起酒杯,钦了一口,慢条斯理地手指虞心影,含笑问道:“小弟要向老婆婆请教的是,你究竟有甚神通魔力,能使虞令主甘与‘红叶七人盟’金兰绝义,而和你结为知己密友?”

魏老婆婆万想不到卫涵秋所提出的,竟是这么一个尴尬问题。

这,确是眼前之事,但确也无法解答。

当着闻人俊,自然不便胡乱吹嘘,当着虞心影,自己更不便说出实话。

故而,魏老婆婆在略一沉吟之后,便把那种寻常烈酒,饮了三杯,作为认罚。

虞心影见状,扬眉叫道:“老婆婆,你钦下罚酒则甚?赛伯温兄所提出的这项问题毫不难答。”

魏老婆婆目注虞心影,缓缓问道:“虞令主认为应该‘怎样答复?’虞心影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自然是老婆婆功高望重,齿德俱尊,并对我爱护得无微不至!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我和老婆婆结为知交密友之举,属于我的正确选择。”

魏老婆婆听了虞心影这番话儿,方把胸中一腔闷气,渐渐舒散地点了点头,苦笑说道:“赛伯温老弟的这项问题,若是向虞令主提出,虞令主自可侃然作答,但他是向我提出,我却只好甘饮罚措了事。”

虞心影诧声问道:“老婆婆,你这‘甘饮罚酒’之语,怎样解释?为什么你就不能加以回答?”

魏老婆婆哈哈大笑说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我不好意思作‘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式的自我吹嘘答复。”

虞心影擎杯起立,目注闻人俊及卫涵秋,秀眉双挑,含笑说道:“闻人兄听见没有?老婆婆的胸襟气度,何等深仁宽厚?她虽已自饮三杯罚酒,却不是不能答,只是不便答,我认为仍应全席公敬老婆婆一杯才对。”

闻人俊答道:“虞令主说得极对,我们且全体敬老婆婆一杯。”

卫涵秋一面随同举杯,一面心中却思潮起伏,情绪不定。

他如今真有点弄不清楚虞心影离开“玄冰凹”的-段时间之内,究竟有投有与秋月真人等同盟兄妹相遇,解除所中迷魂秘药?

因为她在行径方面,确大以诡奇,令人无法推测。若是迷魂药力未解?她不会于自己图穷匕现之际,说了一大段绝妙谎话,替自己圆场。若是连魂药力已解?她又不会再对魏老婆婆如此捧场,如此亲热。

就在卫涵秋双眉微蹙,疑恩百转之际,侍宴弟子业已捧上了一大盘热腾腾的“清蒸鲜鱼”。

卫涵秋心中一惊,赶紧收摄玄思,面对现实。

闻人俊清晨特加暗嘱,命自己于午宴时,千万莫吃鲜鱼,剧显然是在鱼中藏有剧毒,或是迷魂药物。

自己关心虞心影,曾对她镌石传警,却不知她是否领会?是否信任自己?

心念至此,闻人俊已先向他微施眼色,含笑说道:“赛兄,这‘清蒸鲜鱼’的风味绝佳,你且尝上一些,看看是否小弟过誉?”

卫涵秋从闻人俊的眼神之中,领会出他先向自己这样说法用意,是要自己设法编造出一套不吃鱼的理论。

他应变捷才极高,闻言之下,含笑说道:“闻人兄,这条鱼儿是河鱼?还是海鱼?”

闻人俊愕然说道:“赛兄好端端地问此用甚?小弟觉得河鱼风味固佳,海鱼也颇不错,足可为爱食珍鲜者解馋。”

卫涵秋微笑说道:“因为小弟于十七岁后,便立誓不吃河鱼,这鱼若是来自咸水,我方能大快朵颐,若是来自淡水,但只好敬谢不敏。”

闻人俊知道他是在编造说词,遂扬眉问道:“赛兄对海鱼河鱼,有食不食之分,已是怪事,尤‘十七岁后,立誓不吃河鱼’之语,更令人莫名其妙……”

卫涵秋不等闻人傻话完,便即含笑说道:“闻人兄不必莫名其妙,小弟对你说清原因之后,包管你就不会啧啧称奇的了。”

闻人俊点头说道:“赛兄请讲,小涕愿闻其详。”

卫涵秋笑道:“小弟于十七岁时,武功尚未大成,偶然遨游洞庭,遇风覆舟,竟在湖水中困了两日一夜以后,方始获救。”

闻人俊扬眉问道:“这是赛兄遭受的一场水厄,却与河鱼何干?”

卫涵秋微笑答道:“怎会无关,若是朔中巨鱼,在这二日一夜中,向我攻击,我已昏迷,无力相抗,岂不作了它们的口中美食?”

虞心影一旁听得娇笑叫道:“赛兄,我明白了,是不是你觉得湖中之鱼.未曾吃你,你于获救以后,遂立誓也不吃它!”

卫涵秋点头笑道:“虞令主猜得不错,但因我生来嘴馋,鱼儿又属美味,倘若永不吃它,未免难熬。遂想了个变通办法,把鱼儿分为‘淡水河鱼’,‘咸水河鱼,两类,对于‘咸水河鱼’,因两无恩怨,何可大快朵颐!对于‘淡水河鱼’,便感激甚深,敬而远之地,缄口以报了。”

闻人俊暗暗钦佩他把这段谎言,编得颇有趣味。遂双眉微轩,表示惋惜,叹息一声说道:“赛兄对于‘淡水河鱼’,既有这样一段恩怨,小弟遂不好意思定要劝你忘恩负义的了。”

卫涵秋眼望盘中那条热腾腾的鲜鱼,咂咂嘴唇,以一副艳羡不已的神情,向闻人俊问道:“闻人兄.照你的话听来,这条‘清蒸鲜鱼’,是属于‘淡水’一类。”

闻人俊点头笑道:“祁连山离海万里,想吃咸水鱼类,何殊凤髓龙肝?要在‘难之又难’以上,再加上一个‘难’字。’说到此处,语音微顿,目光微注魏老婆婆及虞心影,含笑又道:“老婆婆,虞令主,请趁热享用鲜鱼,赛伯温兄不能对它负义忘思,我们却不妨把它细尝慢嚼。”

虞心影欣然举箸,卫涵秋看在眼中,不禁心头微跳,暗思阻止之策。

魏老婆婆忽然摇手笑道:“虞令主,你且慢吃鱼。”

虞心影本是故意做作,闻言之下,自然立即住手扬眉,向魏老婆婆含笑问道:“老婆婆,你为何阻止我享此口福?”

魏老婆婆笑道:“闻人老弟所创这新奇酒令,尚未轮转完毕,若是在我吃了三杯罚酒之际,便告停止,岂非太使我老婆于吃亏了么?”

虞心影借机下台,放下手中骨箸,点头含笑道:“老婆婆说得有理,我等你向闻人兄问完问题再吃。”

魏老婆婆目注闻人俊,含笑叫道:“闻人老弟,你不反对我向你发个问题,把适才所输掉的三杯罚酒,在你身上捞本吧?”

闻人俊无法推辞,只好点头笑道:“老婆婆尽管提出任何怪异的问题,小弟能答荆答,不能答也饮上三杯罚酒便了。”’魏老婆婆笑了一笑,伸手取起骨箸,把盘中那条“清蒸鲜鱼”,夹成头尾两段。

闻人俊对于对方这种动作,正自莫名其妙之时,魏老婆婆业已笑道:“闻人老弟,我来试试你的胆识如何?适才夹鱼之际,已在鱼的一段以内,下了独门药物,如今请你先行品尝,看你是敢吃鱼头呢?还是敢吃鱼尾?”

这几句话儿,真把闻人俊听的莫知所措。

因为魏老婆婆这一次是以实际行动来代替问题,则自己也必须用实际行动来作为答复。

她适才举着夹鱼之际,竟将独门秘药,暗暗置放两段鱼儿的其中一段之内。

自己因决未想到魏老婆婆会来这么一手,以致根本不曾看清她是把独门秘药,下在鱼头?抑或下在鱼尾?

如今,要想答复这项问题,只有来个凭天撞。

鱼分两段,撞起来并不太难,可以有一半机会。

但机会虽然平均,若以代价计算,却有点太划不来。

自己若是侥幸擅对,不过仅仅免掉了三杯罚酒。

若是撞得不对,用不单三杯罚泪,仍所难免,并将和“红叶令主”虞心影-样,从此迷失心神,永远听从魏老篓婆的指挥控制。

权衡利害之下,闻人俊觉得犯不着为了区区三杯罚酒,冒此奇险,遂双眉一扬,高声笑道:“老婆婆真够厉害,小弟甘愿认罚……’.话方至此,突然有名‘玄冰凹’中弟子,懂慌张张地,跑进议事厅来,躬身禀道:“玄冰凹”口,有个眇去一目,并折去一臂的青衫书生,求见百里夫人。”

虞心影闻言之下,目注闻人俊后,诧声叫道:“闻人兄,这眇去一目,折去一臂的青衫书生,不就是在我手下倒了大霉的‘青幡仙客’卫涵秋么?”

闻人俊也颇感惊奇地,目闪精芒说道:“我不信卫涵秋敢单人明闯‘玄冰凹’,且去看上-看,剩下的一只好手。”

闻人俊一面站起身形,一面向虞心影摇手笑道:“虞令主请莫心急,我们若以这多人手,一拥而出,恐怕会把那位‘青幡仙客’,吓得逃走。”

虞心影问道:“闻人兄有何高见?”

闻人俊狞笑答道:“小弟单独前去,先把对方稳住,虞令主等,随后悄悄掩来,便算卫涵秋肋生两翼,也不怕他会飞上天去。”

魏老婆婆点头赞好,闻人俊便独自去往“玄冰凹”口。

卫涵秋见闻人俊业已走去,遂对魏老婆婆笑道:“老婆婆,你仿佛是把闻人兄骗了一下,根本就未向鱼中,置放什么独门秘药?”

魏老婆婆失笑说道:“还是赛兄眼快,看得丝毫不差,我们也赶紧接应去吧,奠让那卫涵秋再度逃脱。”

卫涵秋故意落后一步,让魏老婆婆和虞心影.先行走出议事厅,自己则乘机暗用银针,向那盘“清蒸鲜鱼”之中,试了一试。

谁知不试还好,这一试之下,竟把位聪明绝顶的“青幡仙客”

卫涵秋,试得双眉紧蹙,心中疑云如海。

原来,这条“清蒸鲜鱼”,不论是鱼头一段之中,或鱼尾一段之中,均毫无异样毒质。

魏老婆婆并未下毒之事,已被自己看破,她也坦然直承,适才所云,只是打算难倒闻人俊的临时谎语。

但闻人俊并未在鱼中有恶毒安排,却令卫涵秋太以莫名其妙。

闻人俊既未在鱼中下毒,却为何向自己暗加叮嘱,命自己不可吃那“清蒸鲜鱼”?

此事只有一种解释,就是闻人俊叮嘱自己之时,曾准备在鱼中下毒!而后却改变念头未加实施。

但这种惟-解释,不能成立。

因为“清蒸鲜鱼”上席时,闻人俊还向自己暗施眼色,要自己编造了一套不吃河鱼童话,以避免下箸。

这样一来,事实显然!不是厨下人奉命下毒而并未下毒地,骗了闻人俊!便是闻人俊根本就未打算在鱼中下毒,骗了自己。

这两种假设之中,第一桩假设的可能程度,几乎于零,比较起来,自然是以第二桩假设的可能程度稍大。

然而,卫涵秋的心中.便发生了一个大大疑问.就是闻人俊,决不会无故哄骗自己,他的目的何在?

一面随同魏老婆婆,虞心影等,缓步走向“玄冰凹”口,一面对于这项重大疑问,仔细盘算。

玄冰凹为什么要如此饰词哄骗自己?他的目的……

蓦然间,卫涵秋的脑海之中,倏告灵光-闪!

就在这灵光一闪以下,卫涵秋毛骨生寒地周身微微-颤。

这位“青幡仙客”,参透了“屠龙手”闻人俊对他哄骗之意,顿时觉得有面含蕴着莫大危机的无形巨网,业已在自己周围张起。

不错!闻人俊所说今日午宴之设,目的是在试探奸细等语,丝毫不错。

但被闻人俊所选择为试探对象之人.却既不是魏老婆婆,也不是虞心影,而就是自己。

闻人俊故意编造了这套说法,告诉自己,看自己是否会加以泄漏。

假如自己泄霭,则自己便有奸细嫌疑。

而自己的泄嚣对象,便也有了被注意的价值。

闻人俊的办法,颇为聪明,他只要坐在午宴上,注视着那盘并无毒质的美味鲜鱼,便可了然一切。

假如魏老婆婆与虞心影,都毫无疑虑地,举箸夹鱼,人口大嚼,则证明自己并未泄密。

二人之中,若有人神色仓惶;而不敢对鲜鱼下箸,则此人定然以为鱼中有毒,而泄漏这项秘密之人,定然就是自己。

自己也决未想到闻人俊会耍了这么一个花样,竟懵然无觉地,被他蒙在鼓中!若非魏老婆婆诈称向鱼中下毒,破坏了闻人俊的整个计划,则后果可能会严重到不堪想像地步。

思忖之间,已近“玄冰凹”口。

闻人俊茫然独立,并无他人,哪里有什么眇了一目,折了一臂的青杉秀士踪迹?

虞心影首先娇躯微闪,纵到闻人俊面前,愕然问道:“闻人兄,那卫涵秋呢?难道他既敢单独来此寻仇,却又虎头蛇尾地,悄悄的遁去?”

闻人俊叹道:“在我赶来‘玄冰凹’口之际,这厮已不知何去,只留下了一面小小青幡。”

他边自发话,边自从袖中取出一面小小青幡,向虞心影递去。

虞心影接过一看,只见稽上有几行字,写的是:“谁云北令胜南幡?碎叶之仇心不甘!明夜三更拼一战,玄冰凹口放春蚕!”

虞心影看完字迹,“哧哧”几把,就将这面小小青幡,扯得乱七八糟地,丢向一旁,扬眉冷笑说道:“哼!卫涵秋一目未眇,一臂未折之前,也难以胜我分毫,这明夜三更,向我索战之举,岂非自己找死?”

卫涵秋见了这般情景,心中委实越发英名其妙,暗忖虞心影目前之语,分明虚言,怎会真有一位眇目折臂,以“青幡仙客”卫涵秋之人,出来向她下书捐战?

他正自疑思莫解,那位魏老婆婆突然怪笑说道:“虞令主,关于卫涵秋向你搦战之举,我们不可轻视,应该慎重研究一下。因为他这‘玄冰凹口放春蚕’之语,分明是要和你搏斗至死。”

虞心影秀眉双挑,晒然不屑地冷笑说道:“老婆婆放心,我认为卫涵秋的黔驴之技巳穷,他虽以春蚕自居,也没有多少丝儿可吐。”

魏老婆婆笑道:“我不是说卫涵秋能敌得过虞令主.只是认为他也许有了什么得力帮手,才敢狂妄索战。”

虞心影冷笑说道:“他缴有得力帮手,又有何惧?因为我的帮手,也不少呢!老婆婆。闻人兄、赛兄,哪个不是佼佼不群的万人敌?”

这时,“屠龙手”闻人俊的心中,也自好生恍惚起来。

他的心意,确被卫涵秋猜透,真是打算以“鲜鱼藏毒”之讯,来试探“千面刘基”赛伯温,对于自己,是否忠诚可靠?

这桩试验,尚未完成,便被搅散,卫涵秋居然亲来送幡留字,要约请虞心影明日决一死战。

自己对以虞心影目前所说的那桩故事,原本略为怀疑.但如今这样一来,却证明了虞心影是句句实言,绝非虚语。

他们四位武林奇客,心中正各怀鬼胎,陡然听得“玄冰凹”,‘当当当’地,响起了清脆钟声。

闻人俊屈指暗计,数得金钟恰是一十二响.不禁喜气扬眉说,狂笑说道:“老婆婆、虞令主、赛兄,我百里姊姊的功行完满,业已出关,现于议事厅中,举钟相召,我们且去见她-见,略为道贺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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