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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委曲求全
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的怪事,他跟踪崔易禄出房,大半夜中,都在往刁家寨最可能经过的路上,就算崔易禄所走途径,并不与他雷同,但相差总不会太远。而他和蒲兆丰、罗文炳还曾在深山静夜里动手过招,大声呼喝,崔易禄即使看不到,也会听到他们言谈之声。同时,他自信耳力已经不弱,居然毫无所知地就被他越过自己,先行回到客栈里来,这件事无论怎么说,他也是难以置信的。

然而,崔易禄直挺挺躺在床上,丑脸映着灯光,呼吸均匀,闭目养神,却是的的确确,一点也不假的。

他暗中思索了半天,心里想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崔易禄根本就没有到刁家寨去。他仅仅骗过自己的耳目,便隐伏在暗处,待自己跟踪追了出去,却又返身回到客栈中来,现在又装模作样,存心调侃自己。

这么一想,他自觉很有道理,忍不住对这位师门长辈崔易禄,自然而然生了鄙视之心,轻轻冷哼了一声。

哼声虽甚轻微,但那躺在床上的岭易禄却像被这一声轻哼吓了一大跳,“霍”地从床上跃起身来,睁眼见是傅小保立在窗外,忙用手轻拍胸口,连声说道:“吓死我了,你这小子鬼鬼祟祟,怎么站在窗外连声也不吭,要是我急中不辨,或是一掌,或是一暗青子,你不是白白送了这条小命吗?”

傅小保心里大不以为然,肚子里反讥道:你若真是了得人物,岂有我来到窗外,你一点也不知道的?哼一声就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我要是“哇”地大叫一声,不把你吓死才怪,你哪还能用暗青子打我。

不过,他心里虽然在骂,口中却并未如此说,一晃肩,跃进房中,含笑道:“崔前辈脚程真快,在下跟着出屋,就不见了你的人影啦……”

崔易禄抢着笑道:“客气!我要脚程连你也不如,还能在这儿混充什么前辈,你说是吗?”

傅小保暗骂,又笑道:“那么,崔前辈跑了一趟刁家寨,可有所见没有呢?在下正等着看你带回的信物,不知是个什么重要东西哩!”

崔易禄咯咯笑道:“嘿,今夜里,差点把我留在刁家寨上啦,真是好险呀好险!”

傅小保也故作惊诧之状,问道:“是吗?不知刁家寨上究竟有些什么了不得的高手出现?”

崔易禄一拍床沿,道:“咳,不用提啦,我也只不过才数日未往查探,谁知刁家寨上竟一天甚如一天。昨夜,寨中又有新面孔出现,我一时未防,险些被一个面泛青色的老头子阴毒掌力所伤,若非仗着身法快捷,或许真要失足陷在那儿了。”

傅小保信疑参半,但他关切刁家寨上实力急迫之情,更远在崔易禄之上,连忙问道:

“但不知那青面老头子是何许人物,叫什么名字,武功果然了得吗?”

崔易禄瞥了他一眼,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昨夜我隐身在大寨前一棵槐树上,原也是想偷听他们说话,看看那些新面孔都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谁知事儿没打听出来,便吃那青面老东西发觉,要非溜得快,连命也送了,谁还知道他姓甚名谁?是干什么的?不过,有一点倒很可确定,就是那老东西一身武功,加上咱们两个,也不是人家的下饭菜。”

傅小保骇然,他本来疑心崔易禄根本未曾上过刁家寨,进屋的时候,尚且存着调侃之心,如今听他言中提到大寨前外面那一棵大槐树,却令他不能不相信崔易禄果真去过刁家寨了。

至少,昨夜以前,他是的确曾往大寨探测过,因为那棵槐树,正是他儿时游玩的处所。树在厅外右侧,躲在树上,恰好可以将厅上情景,尽收眼底,这是一点不假的事实。

想到那棵大槐树,许许多多童年往事,又清晰浮现在脑海中,儿时回忆,最能引人,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棵槐树上一枝一了生长的情形。更记得年幼之时,刁淑娴带着自己爬上树去找鸟蛋,被刁天义发觉责骂的旧事。那时候,他只不过四五岁,而刁椒娴也只才十五六的大姑娘,刁家寨许多异姓兄弟,其中就算刁淑娴对待他最好。不单当他亲弟弟看待,并且代替刁人杰传他武功,身兼长姊、严师两种不同身份,这些,却给傅小保难以抹灭的印象。

他兀自沉缅在一片温馨可贵遐思之中,痴痴而立,一时间,忘了回答崔易禄的话。

猛可里,崔易禄忽然掩口“卟嗤”一笑,将他从往事幻梦中惊醒过来,崔易禄用手指点着他,笑道:“瞧你魂不守舍的样子,面泛春红,眼波流动,一定心里面想着一个女人,对不对?”

傅小保不觉心头一震,连忙笑答道:“啊!不,只因适才听前辈话中提起那棵高大槐树,一时间忆起往事,以致失礼了。”

崔易禄吃吃笑道:“果然,那棵大槐树枝丫茂密,位置又恰当在大厅之外,真是个最好的隐身之所。”他略为一顿,又神秘一笑,道:“我昨夜奔一夜,虽没有探听出那青面老头姓名来历,但却被我偷听到一桩可笑之事。”

傅小保讶道:“不知是什么可笑事情,使得前辈关情移注。”

崔易禄且不回答,先自咯咯笑了一阵,半响之后,方才说道:“那是一桩喜事呢!巴山双毒的刁淑娴,最近就要出嫁啦!”

傅小保听了,心里委实替那位师姊高兴,皆因刁淑娴长得容貌甚好,偏生眼高于顶,高不成低不就,好好把个大好青春,一天天葬送在似水流年之中。也就为了这种原因,才使得刁淑娴性情越变越冷酷,后来与乃兄刁天义被人称为“巴山双毒”,这全因她年近三十,尚未觅得如意郎君有以致之。傅小保突然听得她即将大喜,着实代这位师姊高兴,忙问:“这乃是可喜之事,那会可笑呢?但不知男家又是何方俊彦?”

崔易禄掩口笑道:“倒不是什么俊彦,新郎官听说就是东海洛伽岛二岛主,那位五十多岁的糟老头鬼手萧林。”

傅小保陡地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道:“怎么,刁淑娴会嫁给那比她大二十岁的萧林,他简直可以做她的爹爹啦!”

崔易禄突然笑容一敛,斜了他一眼,冷冷道:“能做她爹爹又怎的,古来老夫少妻的多啦,白发红颜,相映成趣,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瞧你那模样,敢莫你在蛇形门时,暗中与那刁淑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地方不成?”

傅小保听了这话,俊脸陡地绯红,勃然大怒起来,再也顾不得他是什么长辈前辈,厉声喝道:“你这人怎的言语如此卑污,咱们说起来虽有师门渊源,但你若如此污辱在下,却别怪在下要放肆无礼了。”

那崔易禄仿佛硬是在存心呕他一般,见他果然生了真气,倒咯咯又笑了起来,道:“哟,瞧你这脸红脖子粗的劲儿,一个人但问心中无冷病,半夜不怕鬼敲门。一句玩笑话,怎的倒当了真呢?好啦好啦!我们也别尽扯闲话啦,我知道,但凭咱们小保这付小白脸模样,刁淑娴那臭娘们就是送上门来,你也不会要她,小傅,你说我这句话也对了你的心意了吧。”

傅小保本有一肚子气,吃他嘻皮笑脸一阵缠,憋在心中,无法发出来,犹自愤愤地道:

“你身为尊长,原该教导晚辈,怎好拿这种秽污言语来羞辱人家!”

崔易禄笑道:“算我不对,还不行了,我这人有口无心,说起来虽是你长辈,但咱们年纪相若,彼此就像兄弟一样,你千万勿再生气了。如今咱们玩笑闹过,倒是该谈谈正事啦,喏!你瞧我给你一件东西看看。”

说着,探手入囊,取出一面黄澄澄纯金打造的金牌出来,递在傅小保手中,笑道:“这是我昨夜奔波一趟,最大的收获了。这金牌乃如今刁家寨最高通行持令,有了金牌,大巴山没有不可以去的地方。我昨夜费去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刁人杰卧房中他那宠妾的腰带上,偷解得这一面,它对我们正大有用处。”

傅小保听得心中甚是呕心,心想这人除去面貌丑陋,其他没有什么不好,就只嘴上秽话百出,好似没有受过什么教养似的,或许更是个性好渔色之辈,要不然,怎能从刁人杰后寨宠妾贴身处偷得这面金牌呢?只怕他就没有干出好事了。一面想着,一面低头仔细审视那一面金牌,见那牌子成扁桃之形,正面从中分作两半,一边刻着“刁家寨”三字,另一边却镂刻着“洛伽岛”三个字,翻过背面,四周全镂花纹,中间刘着两行小字,是“内眷护身金牌,一体遵示保护”。

傅小保看罢,仍将金牌退给了崔易禄,叹道:“想不到刁家寨称雄一世,如今也这么委曲求全,连内眷都要东海门下来保护了,要在当初,那是万万不会如此的。”

崔易禄道:“他们现今狼狈为奸,恨不得大家穿一条裤子,刁人杰连女儿全送给了东海洛伽岛的人,这算得什么丢脸的事。”

傅小保自忖终究是在刁家寨中长大,关于这种事,甚是不便随意褒贬批评,只得低头沉吟,没有再开口。

那崔易禄却一手掂着金牌,一面缓缓说道:“别看这小小一面金牌,你此行去夺剑谱,只怕就全仗着它,才有一丝希望啦!”

傅小保猛然抬头,诧异地问:“真的吗?我看这牌虽可作通行凭证,但系指定内眷使用,对咱们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崔易禄神秘地笑笑,道:“内眷外眷有什么不同,内眷能用,咱们也能用。”

傅小保道:“这却不是抬杠便能解决的,内眷全是妇女,咱们如用这金牌往大巴山,担保被发觉得快一些。”

崔易禄眉头一扬道:“你就这么傻,咱们男人难道不能化装成女人。”

傅小保听得一愣,凝目看看他脸上那付丑陋模样,心里真想笑出来,暗想这倒有趣,不知你化装成了女人,又是个什么奇怪样儿。

崔易禄道:“你别尽瞧我,我说的是你啦,我自知相貌不扬,但你却是个漂亮小白脸,若能将你装扮起来,八成会是个风姿绰约的美女啦!”

傅小保哪肯愿意,怒道:“要取剑谱,可行的方法还有,若要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去扮成女人模样,那是万万办不到的,将来传扬江湖,须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崔易禄笑着叫他坐下来,自己也拉了一把椅子,对面坐好,然后一沉脸,正色道:“你先不要吹大气,发脾气,这件事,我思之再三,唯有这一条路尚可一行。皆因现今的刁家寨中,高手如云,那青面老头儿不算,单只刁人杰及他师叔谌度才,再加上东海洛伽岛岛主赤煞掌易斌,还有那为虎作伥的霍昆霍老头,个个俱是当今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你和我人单势孤,明抢不成,暗偷又无从下手,何况那刁人杰收藏剑谱,极可能就在内室……。”

傅小保不待地说完,愤愤抢着说道:“霍昆等人不足为患,纵然有谌度才和易斌功力较深,咱们还没有试过,怎知就打不过他们?若说人手不足,我倒知道现在就有两个人已经先行赶往刁家寨寻仇去了,咱们如果能够潜进寨里,趁他们纷乱之际,下手盗取剑谐,未见得就不行吧,何必非要作那男扮女装的丑事呢?”于是,又将夜间遇着“铁臂神枪”蒲兆丰和“金面佛”罗文炳,自己已经鼓吹他们先行赶去寻仇的经过,大约说了一遍,只是其中却隐匿了自己与小玉相逢一节。

崔易禄耐心地听他说完,又自笑道:“就算有了那两人可作骚扰牵制之用,但你可有把握能够胜得谌度才或易斌么?还有那一个功力深湛的青面老头儿?你又自问有信心可以胜得了不成?这事最好一举成功,倘若一次不成,反被他们起了警觉,那时就更难下手了。”

傅小保昂然道:“我虽未与这几个强敌当面一战,但自问凭藉胸中热血,项上头颅,天下没有可畏可惧的事。”

崔易禄笑道:“不错,这豪气甚是可嘉,但有勇无谋,不过匹夫所为,你就算把命弄丢了,功败垂成,又拿什么脸面去到九泉,见你那疯子师父唐百州呢?”

傅小保不觉怒起,冷冷道:那么,前辈又怎知在下这点艺业,就一定无法胜得那几个糟老头子呢?

崔易禄抚掌笑道:“驳得对,驳得对,我现在有一个办法,你就姑且拿我当作那青面老头儿,咱两个过几招试试看。你要是能胜得了我,那么我也不再劝你,且由你的意思去刁家寨碰碰运气看。但你如果连我也胜不得,却须依我适才的主意行事,这法儿可好。”

傅小保豪兴勃勃,应声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说着,“霍”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崔易禄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言,立起身来,微一晃肩,当先穿窗而出,落在院内。

傅小保丝毫未曾犹豫,紧跟着也飘出窗外,在距他七尺左右站定,凝神运劲,准备出手。

崔易禄游目左右瞧了瞧,看看院中并无闲人,便低声说道:“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最好能速战速决,不可惊世骇俗,咱们姑且以百招为限,希望你能在百招之内,胜得了我去。这并非我有心要占这便宜,实在说起来,我一人代表刁家寨数人,你还是不算吃亏。”

傅小保并不在意,笑应道:“好吧,就这么办,现在请赐招如何!”

崔易禄脚下不了不八,随意站了一个姿势,双臂下垂,似乎连一点劲也没有,盈盈笑道:

“我是你的长辈,怎好对你先行出手,还是由你出手,比较像话。”

傅小保遂也不再客气,漫声道:“如此,在下就失礼放肆了。”语音方落,倏忽间欺身上步,左臂一圈,右掌轻飘飘按向崔易禄胸前。

他暗中已存心要看看崔易禄的应变身法,是以这当胸一掌,原是虚招,只看他如何趋避,以便用快捷手法,变招施击。

那知一掌按出,崔易禄却不知为什么,耳根上陡地一红,竟然不避不让,双臂闪电般向上疾抬,两只手掌随即一翻,吐气开声,居然迎面硬迎了过来。

这一着倒真是大出傅小保始料之外,他毕竟玄功初成,内力集散,不能随心所欲。人家推掌相接,反使他吃了一惊,忙不迭缩臂撤招,晃身暴退丈许,面露惊容地尴尬笑道:“过手相搏,哪有这种的打法?前辈是估量我这一招不会下手,才运劲硬接,正式对敌,只怕那些老头儿纵有天胆,也不会如此横蛮硬碰的吧!”

崔易禄恍若无事的展颜笑道:“这却说不定,既是对敌拼命,岂有预先还规定了应该怎样开始,怎样还手的?反正你就拿我当作强敌,只管放开手出招,我也拿你当作切齿大仇,除了劲力上不作十成使用之外,招式方面,也不能跟你客气的。”

傅小保听他说得有理,点头笑道:“既是前辈如此吩咐,咱们就权且视作仇家,好好拼它一场。”

说罢,潜将内力提运双臂,左掌竖掌往前胸要害,脚下横移,飘身疾进三步,低喝一声:

“前辈接招!”右臂已闪电探出,骈指如戟,直指“眉心”穴。

这一次,那崔易禄竟然对他这快拟电奔的手指,视若无睹一般,山峙岳立站在那儿,纹风儿也没动一动。

傅小保招出如风,霎眼之间,手指已到他的面门不足五寸之处。见他竟然不躲不闪,不招不架,禁不住大为骇然,心念急转,急忙抽臂又退,不解地道:“崔前辈,动手过招,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这样不闪不避,要是在下一个收手不及,岂不当真伤了你吗?”

崔易禄淡然一笑,道:“不妨,你要是真的能伤得了我,我也只好自怨学艺不精,定然不会责怪你的,你只管放手出招得了。”

傅小呆听了,又记起他饮酒时所用“浸掌沸水”的内家绝顶功力来,心想你就这么仗持,也未免太过小看了我傅小保了,当下不再迟疑,低应一声:“遵命。”仍如前招,左掌护胸,欺身上步,右指疾点过去,但这一次他也将招式略为改变,由原来的骈指直穴而变为中食二指稍分微屈,使了一个“双龙戏珠”之式。

霎眼之间,指尖已抵崔易禄面门,傅小保见他依然不动,心中不忿,遂也不再撤手,猛的一加力,那中食二指对准崔易禄两只精光闪耀眸子疾点而去。

崔易禄山峙岳立,双目注定在博小保手指尖端,直待他指尖已到眼前三寸左右,这才轻笑一声。上身纹风未动,仅只膝盖迅速的一弯,身子突然向下矮了尺许,既美妙又自然地,恰好将一招“双龙戏珠”堪堪避过。同时,就“呼”地扫出右腿,攻向傅小保下盘。

这一招应付得巧妙无比,避指出腿,诡诈异常。傅小保略一大意,右手戳了个空,顷刻间,下面劲风已到。连忙纵身拔起,凌空倒转,翻落到先前那丈许距离之外,心中兀自激跳不已。

然而,崔易禄一招便将博小保迫退,抢得先机主动,竟再也不肯放手。傅小保方才落地,正在惊讶,他这里肩未晃,腿不屈,如影附形,紧跟着反扑而至,双手交挥,人才近身,已电似的拍出两掌,捣出一掌。

拳掌招式虽有不同,但这两掌一拳,竟然一气呵成,连环出手,宛似同时发掌的一般。

傅小保见了,登时大吃一惊,一招未接,赶紧晃身又退了两丈有余,心中骇异不已。

原来他从崔易禄这两掌一拳之中,看出那种诡谲招式,竟与自己新从碧灵宫后山山腹内所学的“多罗掌”及“万字神拳”极其相似。

想那“多罗掌”及“万字神拳”俱是“碧灵宫”古氏一门不传之秘,因何崔易禄倒会使用?他心头猛烈的一震,忙大声喝道:“且慢,你是何处学得这种掌拳招式的?这分明是碧灵宫不传绝学的多罗掌法与万字神拳。”

崔易禄哈哈大笑,揉身又上,一面狂攻如故,一面答道:“天下武功,本出一脉,我这套拳掌手法全是自研而成,谁知道与什么不传绝学相似不相似,你能破解得了,就只管施展吧!”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内,掌打指戳,肘撞拳捣,霎眼又攻出十招以上。

此时傅小保当真是既惊且骇,勉强挥臂接架,闪跃腾挪,将十余招快攻应付过去。心中纳闷,从招式上窥测,崔易禄所使,又像“多罗掌”,又似“万字神拳”,但细看起来,又有些不尽相像。有时候他一招出手,起式与“多罗掌”中某一招相同,但才到半途,突又变成与“万字神拳”某一式暗合。你说他是将两种拳掌手法在揉合运用吧,偶尔之间,他又招中夹招,使出几乎和上面两种手法迥然不同,甚至希奇古怪,说不出名堂的招法来。

两人瞬息换了三四十招,谁也没占到半点便宜。时间越久,傅小保就越加纳闷,心里也越加惊骇,因为他将一套“万字神拳”从头至尾施展了一遍,发觉崔易禄根本未用全力和自己周旋,往往自己一招挥出,崔易禄好像事先就知道他的变化,论理足可以抢制先机,赢得胜利了。但他仿佛一只狡猾的猫,不肯将爪下食物立刻吞咽,而存心要戏耍拨弄一般,仅只轻描淡写,化解开去。有时候又故意乘自己破绽显露之际倏忽出招,明明白己已经无力破解,他却半途撤招收手,并不打实。

似这等打法,直比拿刀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堪百倍,他激得性起,低吼一声,身法一变,又将“多罗掌法”尽力施展了出来。

陡然,场中情势似乎一变,满场但见人影飘浮,掌风呼呼,前后左右,全是傅小保的身形掌影,攻势居然凌厉无比。崔易禄仿佛也暗吃一惊,失声发出“咦”一声轻呼,顿时易攻为守,紧密门户,已不再有适才轻慢慢之态了。

傅小保大喜,越发豪气干云,双臂运集全力,着着进迫,丝毫不使崔易禄有喘息的机会。

院中石走砂飞,劲风遍布,果然山腹中苦练月余的傅小保,已遇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了。

然而,一套掌法又将使完,崔易禄虽然退居守势,但却绝无败象,而百招之数,已去大半。

傅小保不由着了急,心想若不能在十余招内将崔易禄击败,自己不败也作败论,岂不要依他的计较,男扮女装,做那忸怩难堪的丑事吗?他心里一急,再也顾不得事先点到为止的戒约,怒吼一声,陡将全身功力,提足到十二成,抽了个冷空子,猛可里排山运掌,全力推出,一招“普贤驯狮”,当胸直撞了过去。求功心切之下,他是再也没有顾忌,这一掌运足数千斤力道,何异山崩海啸,声势端的惊人。

崔易禄顿时手足失措,忙不迭双掌左右交挥,卸却一部分正面掌力。一个身子,却好似拿桩不稳,吃傅小保劲道一逼,慌忙两脚一顿,趁势惜力飘退,倒飞一丈以外。落地之后,一声闷哼,登登登连退了四五步,抑面一跤,跌倒地上。

傅小保长长吐了一口气,但心中却感到歉疚万分,见崔易禄倒地之后,闭目僵卧,人已经昏厥了过去,忙也飘身跃落在他身边,低声叫道:“崔前辈,崔前辈,伤着哪儿了吗?”

崔易禄不动不应,乍看起来,好像连呼吸全都停止了似的。傅小保好生懊悔,暗自责备自己,不该这一掌用尽了平生之力,虽说如愿获得胜利,但要是失手过重,将他一掌劈死了,那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今生今世,再也无法心安了。

他惶恐地低头看了崔易禄一阵,禁不住有些心慌意乱起来,一俯身,探臂想将他抱进房去设法营救……。

哪知道,正当他半身前倾下俯,正准备将崔易禄拦腰抱起。倏忽间,突见躺在地上的崔易禄一绷一弹,霍地跃了起来,闪电似的一抬腿,正撞在傅小保右腿前侧“承满”穴上。傅小保猝不及防,混身一麻,反倒“噗通”,栽倒在地。

崔易禄咯咯笑着跃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尘土,用手指着傅小保的鼻尖,道:“如何?现在算你输了吧?你以为那一掌就能伤得了我?其实,这怪你太过自信了,你没见我挥掌已经卸却了大部分掌力,那时分明借力飘身后退,并未真被你内力击中。似这种情形,了不起你能以掌力震伤我的内腑,怎致于将我劈昏倒地,恍如死了一般?如今没有旁的话说,你既输了,少不得依我的主意。

傅小保穴道被制,人不能动弹,但口能言语,听了这些话,不服地叫道:“这全系你暗使奸诈,并不是我胜不了你,令人心中难服。”

崔易禄笑道:“上阵交锋,对手过招,全是性命交关的玩意,为了争胜,尔虞我诈,在所难免,莫非你上大巴山夺书,也争先和刁人杰谈好,大家真刀真枪实干,不许弄假的吗?”

傅小保见他说得亦是正理,沉吟了一会,又道:“但这一次因为咱们只是在比划,并不是真的动手,以致在下才在见你倒地之后,连忙赶来看视,如果真正屠杀,我自不会管他死活,也定然不会中人奸计,反遭暗算了。”

崔易禄微怒道:“你还强嘴做什么?我且问你,譬如你要争夺的剑谱,正好在我怀中,我也使上这一着,你岂有不近身上当的吗?再说我以一人代表人家三四个出类拔萃的高手,百招之内,你尚且难以胜我,若是在刁家寨,你能像现在这样肆无顾忌的单对一个人动手吗?

我替你设想,全是为了你自己,你这人怎的这么不听教诲,偏偏恃强不肯呢!”

言下之意,大是不悦。

傅小保私心揣摸,觉得崔易禄所言,句句均是为自己设想,本来,兵不厌诈,谁叫自己江湖阅历,对敌经验都这么欠缺呢!崔易禄武功只在自己之上,连他尚且口口声声提起刁家寨上高手如云,想来当不致于是欺人之谈。这么一想,心境顿时平和了许多,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前辈所说,在下也深知句句均系金玉良言,但在下也是七尺昂藏男子之躯,要叫我学那妇人之态,委实令在下羞于受命。”

崔易禄正色道:“能屈能伸,方能算是大丈夫,昔日司马懿尚且忍辱收受巾帼衣冠,诸葛亮反而叹服,天下后世,谁又因此小觑于他!你今天不得已时,为了上报师恩,暂且从权,正是英雄本色,有什么可羞的。”

傅小保被他一顿排喧,说得默然无语,良久良久,方才幽幽叹道:“好吧!既是前辈认为这是唯一可循之途,在下理当承允,赴汤蹈火,也只好舍命一试了。”

崔易禄面泛喜容,道:“这才是唐百州的好徒弟,走吧,咱们且进房里再详细计议吧。”

说罢,转身迳向房门走去。

傅小保急叫道:“崔前辈,你还没有替我解开穴道呢!”

崔易禄不禁哑然失笑,用手狠狠在自己头上拍子两拍,这才又回来替他将穴道解开,傅小保含羞带愧,随他回到房中。

这一阵折腾,为时业已不少,傅小保昨夜也是一夜未眠,多少有些困倦。崔易禄将客栈掌柜唤来,令他即速准备食物,又给了他一锭银子,叫他赶购两套妇女衣裙,吩咐完毕,不待那掌柜的惊讶发问,便将他又轰了出去。然后舒一口气,笑道:“咱们准定今夜动手,吃过东西,好好睡上一觉,以备晚上狠狠杀上一场。”

傅小保不解地问:“前辈命他购置女用衣衫,一套已经足够,何以要购买两套呢?”

崔易禄笑道:“我想了想,倘使只你一个人扮作女装,却跟我这么个丑男人同行,难免不反而引起刁家寨的人疑心,说不得,送佛送上西天,也陪你唱这场戏啦!你扮个娇滴滴的姑娘,就让我也扮成个随身唤使的丑陋丫环,这样,你总不致骂我待你不公平了吧!”

傅小保这才恍然,一时间,心中真有说不出的感激。原来人家处处替自己设想,而自己竟然不明好心,一直顶撞阻梗。至今想起来,不觉又愧又悔,死心塌地,再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崔易禄看看他,丑脸上一阵扭动,又咯咯笑起来,只笑得傅小保满面通红,说不出的尴尬,好一会,崔易禄才笑容一敛,道:“说实在的话,以你目下功力,只怕还在你那师父之上,若非刁家寨上高手太多,委实也犯不上作那男扮女装的事,哦!对啦,方才你用的那一套掌法,莫非就是你所说在荒山山腹中奇遇学得的?那叫什么名称?”

傅小保答道:“正是,那套掌法拳法,俱是碧灵宫不传之秘,名叫多罗掌和万字神拳。

在下也正奇怪,看来前辈手法,甚多地方,与这两种拳掌招式相近,在下还真以为前辈也是从什么地方学得的这一种功夫呢?”

崔易禄浓眉一剔,道:“是吗?这倒是巧得根,由此可见,智者所见略同,要不是你这么说,我至今还当我这套掌法乃精心别创一格的妙法,天下再没有能敌的呢!这么说来,哪天我得找上碧灵宫去,寻找那七指姥姥好好比划一番,看看彼此所创的,究竟敦优敦劣?”

傅小保忙道:“七指姥姥古老前辈非但慧面佛心,而且技拟天神,如今高龄已逾百岁,修为近两甲子,只怕天下已无人能敌。崔前辈这套掌法虽与古氏秘学相似,但细审起来,仍有若干小异之处。依在下这点粗浅之见看来,这正有些像刁家寨的蛇形剑法与师门灵蛇剑法,乍看相同,实则各具慧心,各有所长,说穿了,大可不必相互忌恨窥测。正如前辈所说,天下武功,本出于一源,纵经许多年分途钻,最终异逢而同旧,却是免不了的。若说自己想到的东西,别人也想出来,便责人剽窃偷学,也就未免自视太高了,在下这些话,尽皆出自肺腑,前辈不要误会才好。”

崔易禄哈哈大笑,道:“看你不出,小孩儿家,倒知道这么许多为人处世的大道理,的确难得。我那意思,不过想有暇之时,到碧灵宫去寻那七指姥姥切磋切磋,看看彼此所创,还有什么破绽没有?如果说到偷学秘技,她年纪比我大上好几倍,论起来只有我偷她的,她是决不致反来偷学我的啦!“

言罢,两人忍不住都放声大笑起来。

这时候,傅小保对他可以说又有了一层新了解,暗忖此人貌虽丑陋,行事纵也有些古怪,但心地却甚是善良,豪迈爽朗,古道热肠,倒是个不多的武林异人。

谈谈说说,不一会酒菜都搬进房来,两人入席,随意吃喝起来,经过一场架,彼此似乎反倒亲近了许多。傅小保也了无拘求,大家平起平坐,如像兄弟一般。

席间,傅小保又提起“铁臂神枪”蒲兆丰和“金面佛”罗文炳邀约助拳的事,崔易禄道:

“不妥,刁家寨近日忙着喜事,或许不致立刻便和他们翻脸动手。咱们饭后只管畅睡一天,傍晚动身,夜半之前,准能赶到大寨,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没多一会,酒足饭饱,傅小保告辞回房,掩了房门,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没多久,便自呼呼入睡。待他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申刻早过,连忙一古碌爬起身来,略作浴洗,匆匆赶到崔易禄房前,敲了半晌门,里面却声息俱无,他心中笑道:真的竟如此好睡?轻轻推开房门,探头一看,房中并无崔易禄的人影。

傅小保讶然忖道:莫非他并未入睡休息,却到哪儿去了呢?于是,转身又匆匆来到前厅,寻着掌柜一问,掌柜的答道:“崔相公在一个时辰前,便独自匆忙外出,临行时留下话来,说他不久便回来,请公子在店里休息着等等他,不要轻易离店。”

傅小保大感诧异,暗想他独自往哪里去呢?莫非发现了什么异样不成?便又追问道:

“他在这附近,可有什么相识友人没有?你见他外出之际,是随意模样?还是行色匆匆?”

掌柜的迷着一双迷惑的眼睛,想了片刻,道:“咦,公子这一问,小的倒觉得果然有些奇怪了。崔相公也是十余天前才到此地,一来就住在小店,并未见他有什么要好朋友往来,午后外出的时候,又的确形色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的样于。傅公子,小的看你可要去寻寻他,别是刁家寨又有什么能手来了,崔相公虽然了得,孤身一人,不要吃亏才好。”

傅小保一听大急,三脚两步奔回卧房,慌慌张张将锈剑缅刀暗器革囊一一配带身上,掉头又奔到店门口,急问掌柜,知道崔易禄系独自向东出镇,忙道:“我这就去寻他,倘若他稍等返店,你就说我不久便返,请他务必在店里候我,不要再离开了。”话才说完,便自如飞般向东拔足便追。

晃眼出了镇,傅小保停步张望,但见极目尽是一片荒野,空旷沉寂,何曾有半个人影?

他不禁心急如焚,心想这么大一片荒山,无境无止,又不知道他向哪条路去的,却叫人从何处寻起呢?

正在着急,无意间一抬头,望见左前方不远处,有一座虽不太高,却挺立在旷野中的小山。山顶有几株大树,冲天并列而生,宛似雄鸡头上的鸡冠,假如站在树尖,周围数十里地,可以尽收眼底。他遂也不再犹豫,急忙伏腰吸气,快如箭矢般向那小山上奔去。

他此时心中存着一种不祥之感,总认为崔易禄这样匆匆外出,甚久不归,必然是发现了刁家寨有高人掩至,是以蹑踪而出。至于这么久未见返店,则一定是孤身中了人家埋伏,这时候只怕已经岌岌可危了。他虽然知道崔易禄武功卓绝,已在自己之上,但无论如何也难压抑心中那股惶急之情,放开大步,风驰电奔地向那小山上疾扑。小山本不甚远,吃他一阵飞奔,哪消顷刻,便到了山下。

他甚至连脚下一步也没有停,仅只抬头向山上望了一眼,一低头,便急急登山,小山上原没有路径,他索性施展轻身功夫,飞石越树向上狂奔。

待他一脚抢到山顶,触目处使他险些失声惊呼出来,万没想到那山顶一块大石上,正盘膝坐着一个人,无巧不巧,竟然正是崔易禄。

崔易禄端坐石上,双目紧合,两手互握太极,掌心向上,呼吸急迫沉重,额上滚着豆粒大一颗颗汗珠,对于傅小保抢登山顶,又似知觉,又似不知,但端坐的身子,却丝毫也没动过。

傅小保可就更加迷惑了,看这情形,也不知道他是在打坐演练一种功夫呢?或是受了内伤,正在行功自疗伤势?处在这种情形之下,无论是属于哪一种可能,傅小保都不能对他稍作打搅。他紧张而不安的游目向四下里望望,山上山下,一片宁静,既无动静,也没有人影,那沉寂的气氛,处处与石上闭目跌坐的崔易禄透着极端的不调和。傅小保又仔细察看地面,除了人少许凌乱的足印之外,看不见一点血迹或异样。

这可把他难住了,若说是练功吧,似乎没有必要特地跑到这么远的山顶上来,同时,神情也不致有痛苦形象。但若说是与人拼斗而负了重伤,那些强敌又怎会没声没息自动退走,而且走得没有一点败退的痕迹?他不由得怔在一旁,既不能轻率离开再往左近勘察敌踪,又无法开口问问崔易禄本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个谜底,仅有崔易禄自己才知道,傅小保无法,也就只好耐着性子,守候一旁,等侯他行功完毕之后再说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崔易禄额上汗水渐收,但双眼仍然紧闭未开,傅小保百无聊赖,便蹲在地上仔细察看些凌乱的足印。

经他聚精会神一一审视,发觉这些足印仅只有两个人的,一种印大而宽,显然是属于崔易禄的,而另一种,却纤小玲珑,长不足三寸,分明竟是女人留下的莲鞋痕印。傅小保陡吃一惊,连忙抬头望了崔易禄一眼,心下骇然忖道:似他这种丑陋之人,莫非还会跟什么女子在这旷野荒山上幽会不成?

他方在百思不得其解,石块上的崔易禄已经缓缓睁开双眼,傅小保见他目光突然变得有些迟钝,全然不似先前神光激射的样儿,心中不禁一怔。

崔易禄自从睁开眼来,一直凝神注视着博小保,未曾稍稍一瞬,不言不语,就像突然面对一个极其陌生的人,久之久之,跟中却蓄满了盈盈泪水。

傅小保先见他痴痴注视,因为不知他究竟真正复原了没有?及至忽见他热泪盈眶,这才一惊,连忙抢步上前,急急问道:“崔前辈,你可是受了伤吗?要不要在下替你略效微劳?

助你疗抑内暗伤势?”

崔易禄缓缓地摇摇头,双目一闭,那眼中热泪,扑簌簌滚落在胸前。但他似乎在强自振作自己,突然又用力睁开双眼,眼中已隐约恢复了先前的闪耀神光,冷冷问道:“你来这里的时候,可见着什么人从附近离去吗?”

傅小保忙扭头向四下看看,道:“没有呀!在下来到这儿,就只见前辈一人正在打坐行功,在下不明就里,所以未敢惊动。”

崔易禄似乎松了一口气,勉强地笑笑,道:“这样最好,想来她已经真的离去了,唔!

这样最好。”

傅小保不解,又道:“莫非有什么人在这里和前辈过招动手吗?他……。”他本意要问:

“他是不是一个女人?”但话到喉边,又突觉这乃是人家隐私,似乎不便出口,忙又咽了回去。

崔易禄点点头,道:“不错,是有一个人在这儿与我动手,并且趁我不备,下手伤了我的内腑……。”

傅小保忙问:“是谁?可是刁家寨来的人吗?”

崔易禄并没立即回答他的问话,先沉吟片刻,然后点头道:“唔!大约正是刁家寨的人。”

傅小保想想刁家寨中,只有刁淑娴一个女人武功最强,但他又明明知道,凭刁淑娴的功力,崔易禄纵在不备的时候,也决不致便能伤得了他,而且,还伤得这么重!但是,除了刁淑娴之外,他实在又想不起尚有哪一个女人,能有如此深厚功力?非但功力深厚,还得有这份机智、这份关系,不声不响地将崔易禄引到这旷野中来下手?这一大堆疑问,压得他简直有些进不过气来,忍不住又问:“刁家寨中,不知何人有这等深厚的功力?前辈可认识他?”

崔易禄缓缓说道:“反正有那么一个人,而那人却是你纵然见到,也不会跟他动手的,至于这人是谁?你就不必再事追问了。”

傅小保心念疾转,冲口而出,叫道:“哦!是刁人……”

他本以为必然是刁人杰亲自来到,但一想刁人杰分明是男人,何来这纤小足印?才说得一半,忙又住口。

崔易禄忽然哈哈一笑,口中喃喃自语道:“哼!管她是谁呢?她虽然下手伤了我,但也一样被我一掌震伤了内腑,料想她在短期之内,必然再不会前来骚搅,咱们何必去理会她。”

说到这里,他陡地精神一振,一挺身,从石上跃立起来,抬头望天,发出一声响亮而凄厉的哈哈笑声,笑声才落,猛一低头,向傅小保叱道:“走,咱们回去换装吧!时间已经不早,别耽误了咱们原定的计划。”说罢,当先纵身拔起三丈,拧腰缩腿,直向山下飞落而下。

傅小保被他这种瞬息变幻的情景弄得如坠五里雾中,怀着满腹鬼胎,只得也跟在后面,急急落下小山,仍向大竹河客栈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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