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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回 刃亲仇 孝女返灵崖 吞蛊毒 神蛛消巨害
话说众人互相说完经过,灵姑正想处治毛霸,石玉珠笑道:“灵妹不是说莽苍山还有你两辈世交至友和老山人义奴心中惦念么?你离家时久,报仇更是他们快心之事。此地离玉灵崖不过七八百里,如由莽苍山往榴花寨,由桐凤岭乌牛峡斜飞过去,不远就到。

这条路我甚熟悉,好在榴花寨之行应在明日,正可趁此时机回家一行,让他们知道你年余未见,便到今日地步,又将父仇报去,岂不都是喜欢?”灵姑因时已近暮,尚恐误了师命,心中踌躇。陈太真道:“这里和榴花寨、玉灵崖两地是个斜角,绕这一道,在我们说来实远不了多少,并且桐凤岭过去有一竹龙山,无名钓叟邱场隐居在彼,他虽旁门一流,人却极正派,专精制蛊之法。吕师妹由彼路过,就便相访,于此行也许还有益处。

郑师叔既把到的时期说出,其中必有深意。如在期前赶到,竟由你破那恶蛊好了,哪还给人解的甚围?并且话又简略,那天蚕妖女徒党遍于南疆,多是无知山人,诛不胜诛,善后处置一切均未详说。我看十有八九知你要回莽苍,行时路过竹龙山,正与无名钓叟相遇,可以请教;否则时甚充裕,报仇又无耽搁,何必传命催你速行呢?”

灵姑本极思念张、王父子和牛子诸人,到苦竹庵后,曾命白鹦鹉灵奴私送过一次口信。因欧阳霜说修道人不应多此牵挂,不敢再命灵奴前往,但仍常悬念。听陈太真也如此说法,自是心动,便请众人同往。陈太真说:“赵、许、司三位师弟均另有事,被人强留在此,又在妖阵中延误数日,况且此行原用他们不着,何必同往?只在归途和阿莽姊弟见上一面,看事行事,就便与居停主人送个信,好使安心无恐足矣。”说罢,分途作别:赵、许、司三人先行,陈太真行法将毛霸摄起,和吕、石二女往莽苍山飞去。灵姑从空中纵观,只见月明星稀,山川灵秀,灵崖风景依然如昨,想起来好生伤感。总算大仇已报,又给张、王诸人去一隐患,稍觉快慰罢了。一会飞抵崖前。

张。王诸人因山中平安清静,永无变故发生,俱都放心安乐。这夜正在洞外对月聚谈,遥闻破空之声,远远有几道青白光华移动。王守常知有剑仙飞行路过,惊弓之鸟,不知来人善恶,吓得直喊:“这是飞剑,快些进洞藏起,免生事故。”王渊和张远一样,每日老盼着灵姑回山。因服灵药,身轻目锐,首先看出内中一道银光与灵姑飞刀相似,忙说:“爹爹不要害怕,姊姊回来了。”王守常道:“你姊姊才去年余,哪有这么好道法?知他是敌是友?你们还不快走!”张鸿也很持重,听王守常一说,早就站起,正催张远、王渊回洞,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两句话的工夫,剑光已经飞近。牛子本来害怕,已离座先跑,因听王渊说小主人回来,重又定睛回望,恰好剑光飞近,也已认出,狂喜叫跳道:“小人主真个回来了,快活死我了。”

张、王二人因剑光飞近,正各逼着爱子速行。王渊却更加看清了,也正和父亲争论。

闻声一同仰望,晃眼剑光便已降落,果然是灵姑,众人好不喜欢。牛子更喜极忘形,抢上前去,趴在地下,抱着灵姑的脚要亲,一眼望见陈太真胁下甩落一个道人,心还奇怪。

王守常已认出毛霸,惊喜交集,也不顾和来人礼见,脱口叫道:“打伤吕大哥的仇人竟被诸位捉来了么?”牛子闻言,惊喜悲愤,一时俱作,竟舍灵姑,狂吼一声,猛扑上,一把抱住毛霸头颈,张口便咬。灵姑知他孤忠激烈,恐将毛霸弄死,不能大快人心,忙喝:“牛子快些放手,不许莽撞。我这一年多已蒙仙师传授飞剑,今日寻到此贼,已将他用仙法制住,逃走不脱。如此弄死,岂不便宜了他?”牛子情急太甚,仍去抱住要咬。

毛霸虽落人手,邪法妖功尚在,只因擒他的人法力俱比他高,适才一骂,便被人将口制住,出声不得,如再卖弄,徒自取辱,多受磨折,因此丝毫未敢倔强。及至到了玉灵崖,见王氏夫妻俱都健在,方悔当初误信尤文叔之言,擒到人未曾杀死,便去追寻吕伟。嗣将仇人打伤倒地,又遇一正派中敌人,与斗不敌,只好逃走。以后明明知道洞中还有仇人之女,长得十分美貌,并还有那希世奇珍天蜈蛛也未寻到,偏又信了师父之言,说后来所遇强敌与仇人父女同党,去必无幸,一时胆怯心粗,竟未抽暇一探,以致留下许多仇人。并且昔年川峡所遇西川双侠中的张鸿也在此地。这么多仇人,少时不知要受多少活罪,才能求得一死。

毛霸心正寒战发慌,忽被旁立一个老山奴猛扑上来,双手紧扣头颈,张开一张臊气烘烘的臭嘴便咬,一下竟将鼻梁咬掉,不由急怒攻心,实忍不住愤恨。正待暗运真力,先给牛子一个重创,如能将这些无知山人激怒,使出杀手,求个速死,更是快活事。谁知石玉珠见毛霸自从被擒以后,目光闪烁,隐蕴凶毒,早就留上了心。一见灵姑连声喝阻,牛子似未听出,毛霸鼻破血流,一声未哼,反将凶睛紧闭,知要闹鬼,便在暗中准备应付。这里灵姑见牛子连喝不住,怜他忠义,不忍怒斥,忍泪纵了过去。刚抓住衣领要往回扯,牛子因张、王诸人齐声呼喝,灵姑的话也恰听出,将手一松,正好被灵姑拉起。毛霸却着了急,猛运真力,由口里射出一股黑气。石玉珠用手一指,便像蛇信子一般自缩回去。毛霸骤出不意,只觉真气往回一撞,气血倒流,五脏全受重创,当时四肢百骸俱发巨痛,偏又不能言动,痛得泪汗皆流,无汁可施。众人看了俱都快意,也不去理他,由灵姑分别引见。王妻先在洞中有事,闻信赶出,又和灵姑相携位诉一番。张鸿便邀陈、石二人洞中坐谈。

石玉珠道:“灵妹此次回山,一为当众处置父仇,使此贼多受苦难,以快心意;二则久别相思,便道叙阔。身奉师命,天明便须离去,为时无多。适听陈、赵诸道友说毛贼积恶如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何苦使他玷污洞府?洞外月明,正好坐谈。吕伯父不过暂作长眠,他年仍要回生,他那真灵也未离体,更不用设案祭灵。不过我们出家人尽管疾恶如仇,却不愿见残毒之事。灵妹杀父之仇自然又当别论,毛贼委实一死不足以蔽辜。他那邪法适已被我禁制,只有忍受,不能反噬。可由灵妹和牛子主仆将此贼移到崖那边僻静之处,随意处置。余人愿去者听便,不愿去的便和我们在此坐谈相候何如?”

众人闻言,俱都称善。

灵姑便令牛子带了腰刀、藤鞭、荆条等物,将毛霸夹往前崖碧城庄去处治,就便观览旧游之地。张远、王渊本极想念灵姑,知灵姑奉有师命,天亮即行,无多聚首,惜别情殷,巴不得多聚一会;加以敌忾同仇,年轻喜事:一听招呼,竟不俟牛子动手,王渊首先抢上前去,就地下抓起毛霸一只脚横拖倒拽,往前要跑。张远上去一把将毛霸上衣撕裂,露出满身虬筋纠结的黑肉,忙喊:“二弟慢走,这厮练有一身好气功,不给破去,受不着什么苦。”石玉珠见毛霸目射凶芒,愤恨已极,笑道:“这厮淫凶狠毒,今日也该让他吃点苦头,才能为被害的人吐气。我索性作成他一番,以快人心吧。”说罢将手一指,青光飞出,闪了一闪,毛霸身上便多了两条半寸来大的口子,鲜血直流。同时又将毛霸口禁解去。对灵姑道:“妖道妖法已失灵效。手足也被我禁住不能转动,只将口禁解去,好使自供罪孽。他如乖乖忍受,不妨在我们起身以前了结;如敢口出不逊,便留在这里,学他们邪教中对待仇敌之法,给他多受上三两月的活罪,再行处死便了。”

毛霸早料自己不知要受多少凌虐,初意本求速死。继一想:“仇人防范周密,立意要使自己形神皆灭。速死固好,无如死了魂魄也被消灭,连鬼都做不成,报仇一节更谈不到。现时身受禁制,百无法想。常言‘好死不如恶活’,何不拼受奇苦巨痛,用话激怒仇人,使其缓下毒手?只要熬到明早,同来的三个会法术的仇人走去,剩下不过几个会武功的凡人,就便不能逃生,死后元神也许能够保住。”念头一转,重又破口怒骂。

灵姑刚向石玉珠讨教,由张远手中讨来一束荆条,听他骂人,不由大怒,扬手便打。石玉珠昔年几乎失陷妖人手内,对于毛霸这类妖人异常痛恨,看出他的用意,既不说破,也不再加禁阻。一面令众人拖了毛霸先行,一面唤住灵姑暗告机宜,嘱令少时如法施为。

灵姑侠肠佛心,虽恨毛霸刺骨,并想不出什毒招。

王氏夫妻因要陪客款待,人又性情和善,认为杀贼报仇已快人心,根本没想同去。

张鸿虽然痛恨妖人,一则劫后余生,深悉运数前定,人力难施;二则又在洞天福地久居,潜移默化,无形中把昔年刚烈之性销去大半。适见灵姑年余光阴,便到仙侠地步,眷念亡友,悲喜交集,未尝不想目睹灵姑手刃父仇,严处毛霸,以泄奇忿,只因身是主人,又想向陈、石二人请教,于是都未随往。只张、王两小兄弟和牛子随了灵姑同往。

这老少三人平日提起毛霸,就咬牙切齿,誓不两立,一旦落到手内,如何还肯放松,几面一凑,毛霸的罪孽就大了。被王渊脚上头下,擦地拖走,后随三人各持带刺荆条,此起彼落,满身乱抽。还没走到碧城庄田场上,毛霸已是遍体鳞伤,头脸口鼻全被山石擦破,肉骨糜烂,膏血狼藉。毛霸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吃不住,气功已破,妖法无灵。先还拼命咬牙忍受,满口乱骂。灵姑受了石玉珠之教,当作狗咬,并不理睬。张、王、牛三人俱都有气,王渊首先回手夺过牛子手中荆条,猛抽了两下,怒喝道:“狗妖道!今日报应临头,还不乖乖忍受。等到了地头,我再好好收拾你。”越说越有气,手握毛霸脚跟,用力一拧。毛霸受了禁制,身己僵直,王渊还恐他苦吃不多,先使他仆地倒拽,口鼻与地相擦。毛霸又痛又吃土,虽也能骂,但是语声含混,骂得也不激烈。走了一段,又将他半脸贴地折转,方才厉声嚎骂。这时王渊又愤他骂得难听,意欲仍使口鼻向地,不料用力稍猛,竟将全身滚转,面目朝天。

牛子手中荆条被王渊夺去,没了打的,一眼瞥见毛霸满脸污血狼藉,凸出一对凶睛,正朝自己怒视,骂声也越发狞厉,不由气往上撞,怒喝:“该万死的猪狗!你还敢恨哪个?等我给你把狗眼挖了去。”声随手落,往毛霸脸上一抓,竟将右目挖出,掷向地上。

毛霸当时痛彻心肺,一声惨嚎,便已晕死。牛子还待再挖左目,灵姑恐怕弄死,忙即喝止,叫牛子取水来,将这狗妖道喷醒。牛子道:“这个我有主意,渊少爷且不要走,待我将他带到那边救活再来,小主人却不要去。”说罢拖了毛霸,便往路侧密林中跑去。

灵姑知道毛霸已如去了爪牙的蛇兽,不致生事,也就由他。王渊终不放心,随后赶往。

过有一会,灵姑正和张远互谈别后情形,忽听毛霸连哼带呛,杂以王、牛二人笑语之声。等走近前一看,毛霸满头满脸又添了许多污泥,那只瞎眼只剩一个鲜红窟窿,往外直流淡血水。左腿已被打折,斜拖地上,只有点皮连着。王渊仍拽着那条好腿,牛子用衣兜兜了好些沙土,一把接一把往他口中撒去。毛霸满口鼻俱是干沙土,身上又多重伤,连哼哧带咳呛都来不及,哪里还能骂人。张远问是怎么弄的?王渊忍笑说了。

原来土人性本凶残,又重情义,一经归附,生死不二。牛子自从老主人死后,终日咒骂,欲得仇人而甘心。做梦也想不到会被小主人生擒回来,当时心花怒放,恨不得生吞活嚼下去才能快意。继见灵姑等三人除了一味用荆条抽打外别无妙法,觉不称心,借着救活毛霸,乘机拖到林中无人之处,照头先撒了一泡臊尿。毛霸逐渐回醒,觉着脸上热烘烘,臊味刺鼻,瞎眼眶里刺痛非常。睁开那只独眼一看,不由又急又恶心,怒火上攻。刚暴吼得一声,牛子已早打好制他主意,就地抓起一团污泥往嘴里便塞。毛霸如被将口填满,也就完了,偏又急于应变,见势不佳,立即把口闭紧,泥只塞了一点进去。

只觉又臭又腥,忍不住“哇”的一声,连肚子中宿食也呕了出来。牛子正在低头去看,一不留神,被花花绿绿喷了一脸。气得牛子双足乱跳,也不顾污秽狼藉,用手抹将下来,朝毛霸脸上一搭。跟着用一根藤蔓将毛霸倒吊树上,向王渊手里要过荆条,一阵乱抽。

毛霸既愤恨急怒,又见灵姑不在面前,想激牛子就地杀他,元神便可脱去,遂专用山人厌恶之言咒骂不绝。牛子一面乱打,一面也和他对骂。王渊见了这许多怪状,只笑得肚疼。毛霸偏是强横,虽受若许重伤,毫不软口。王渊恐灵姑等久,连声催促,牛子只得放下。

毛霸厉声狞叫道:“挨万刀的老贼:祖师父一身本领,凭你还敢弄死我么?”牛子怒喝道:“我知你这猪狗想死,偏不容你快当,且叫你受个够呢。你欺我不能杀你,先把你弄个半死来看。”说罢,将毛霸腿骨用块山石搁住,猛力往上一踹,立即断为两截。

毛霸二次惨嚎,痛晕过去。牛子叫王渊撒尿,王渊不肯。近处又没水源,只有一个浅泥洼略有些积潦。牛子也不管他,径取湿泥抹了毛霸一脸。毛霸一会也就疼醒,仍由王渊拖回。牛子又折了一枝树干,随着王渊边走边打。毛霸只要一骂,便就地扒些沙土给他满口撒去。闹得毛霸连呛带咳,干恶心偏又呕吐不出。口有沙土,忍不住要往外吐,口才一张,牛子的土迎面撒下,又闹了许多进去。身子僵硬,躲是没法躲闪,加上满身重伤和那断腿,端的痛极。有时伤口在地面石棱上擦过,更是奇痛钻心刺骨。知道如再倔强,苦难更多,这才把凶焰敛尽,停了叫骂。

灵姑初意想将仇人千刀万剐,才称心意。及见毛霸身受如此惨酷,不由心肠渐软。

随走随喝道:“你这妖道,昔年威风往哪里去了?今日报应昭彰,不知悔悟,甘心待死,反而狂吠不休,平白多受罪孽。我们早已料知你那鬼心思,是想求一快当,乘隙遁走元神,再去借体回生,为害人世;或是挨到我们明早起身,洞中诸人不会法术,容易逃走。

你可知道,石仙姑适才行法时已将你元神禁住,存心使你备尝痛苦,再行杀戮么?”

毛霸闻言,才知心计白用,生机已绝,敌人早有防备,自己不知还要受多少磨难,才得一死,不由心寒胆裂。那条断腿尚连着一点筋肉,不动已是痛楚非常,再就地一拖,直疼得通体冷汗交流,说不出的难熬。心想:“反正一死,还不如放痛快些,少受好些磨难。”忍不住颤声哀告道:“吕姑娘,我当初虽用重手法伤你父亲,也只一下倒地,并还留他全尸。你也是玄门中人,何苦如此狠毒?我已知道孽重,难逃一死,请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说时牛子正要撒土,吃灵姑拦住。灵姑听他说完,忍泪切齿道:“并非我心毒手狠,只因昔年川峡相逢,我爹爹已然将你擒住,杀你易如反掌,因为天性仁厚,不杀硬汉,将你放掉。后来避居莽苍,只说可以终老,谁知你这妖孽淫凶狠毒,恩将仇报,竟会寻来。已然言明各凭武功交手,你却暗用妖法将他打成重伤。如非仙师垂怜,恩赐灵药,从此永无回生之望。杀父之仇,已然不共戴天,适听诸位师兄说你师徒在云贵两省造孽不尽,就此杀死,似大便宜。为此带回本山,本想将你尽情折磨,为诸受害人泄冤解恨。

你既如此哀求,我和张、王两家父执世好,久别重逢,也有许多话说,好在你死之后形神皆灭,无能为害,等寻到你那狗骨头的埋处,就下手好了。”说时,已到碧城庄梅林之内。灵姑见地幽僻,正好埋尸,方欲下手。牛子首先不愿,极力阻挠说:“小主人有事自去,由我处治这猪狗。”张、王二人又力说:“不可使这几根狗骨头污了梅花高节。”于是又把毛霸拖到水田对面极冷落的山洼之内。牛子还欲阻挠,灵姑想和张、工夫妻三人叙阔;又觉过分残酷,不是修道人所为,强着牛子下洼去掘了个坑,把毛霸扔落坑中。照石玉珠所说,将飞刀放出,一片银光裹住仇人全身,不使漏出丝毫缝隙,然后运用玄功,只一绞,毛霸便成了一滩血泥。令牛子扒土掩埋,一同回到洞前。

张鸿问将仇人如何处置,灵姑说了。石玉珠笑对陈太真道:“灵妹善根深厚,心虽痛恨父仇,终究适可而止。陈道友你看如何?”灵姑问故,石玉珠道:“这类妖邪最是可恶,昔年愚姊交友不慎,误听许飞娘、朱柔竹等左道妖人蛊惑,几受妖党陷害,恨之刺骨。近年只要犯到我的手里,从没轻易放过。来时因听妖道淫凶,又是灵妹父仇,心想要使他多受苦难,为你雪恨,特意传你那些辣手。后和诸位谈起,陈道友以为妖邪害人,虽非父仇,也该诛戮。妖道已受禁制,终于形神皆灭,使他死前多受点罪,以报杀父之仇,原无不可;如学绿袍、妖尸等毒虐仇敌酷刑,不是我们正教门下所为,并且杀孽一重,于修为上也还有害。我闻言也觉后悔,本想前往嘱咐,又想你为人多半不会怎样狠辣。正谈说间,你就来了。”

说时王妻已把消夜肴酒点心端来。陈、石二人本都不禁烟火,王妻又善烹调,俱都赞美不绝。灵姑不尝家中风味已久,加以日里就该饮食,迁延至今,吃得越香。

吃完,同往中洞存放吕伟遗体之处查看了一番。灵姑思亲悲伤,和陈、石二人商量,意欲行法破土,下到地穴中探看父体,二人齐说:“老伯心并未死,仗着灵药仙法,神正守窍静养,以待时至回生。你如下去探看,不特泄了地底灵气,于遗体有害,并还惊扰心神,此举万万不可。”灵姑知是实情,不敢造次,又痛哭了一场,才被众人劝将出来。由陈太真二次行法封禁,同到洞外。

谈不多时,东方渐有曙色。陈大真说时至该走了,张、王诸人又强留了片刻。两小兄弟几次求三人携带。陈大真说:“张远禀赋颇厚,时还未至,将来自有遇合;王渊却说不定。此时我三人俱未到收徒时候,如何携带?”王渊闻言,又是一阵难过。灵姑见他两眼泪花乱转,望着自己,也觉可怜,便用言安慰,力说自己必为留心,勉任其难。

又勉励了张远几句,重又告辞。众人知难久留,只得任之。

陈、石、吕三人随即议定途程,往竹龙山飞去。快要到达,遥望前面山凹中有数亩方圆一片彩云包围着一团青光,在那里相持不下。陈太真惊道:“无名钓叟怎也会被恶蛊困住?势颇危急,我们急速上前要紧。”说罢一纵遁光,电一般朝烟光中急射下去。

灵姑一催遁光,正待追去。石玉珠识得厉害,忙即拦阻道:“内有金蚕恶蛊,厉害非常,寻常飞剑不但难除,反会为山女邪法所污。灵妹速将金蛛备好,方可必胜。此蛛野性未驯,你用它次数不多,降制它的灵符和火灵针务要拿在手里。”说时,陈太真已飞入妖云邪雾之中,二人遁光也飞临切近,就待往下降落。灵姑忙将身后朱盒取下,捧在手上,将飞刀与石玉珠的飞剑连成一片,护住二人全身,然后穿雾而入。

到了下面一看,靠崖壁山石上坐定一个相貌清古的长髯道士,还有一个身着短装的美少年,似是道人的徒弟。除各有一片青光护身外,道人右手中指上更发出一股丈许长的烈焰,冒出青光之外,与那些恶蛊妖烟相抗。那四外五色烟雾中的恶蛊,都是蛇蝎蜘蚣等毒虫之类,长者逾丈,小亦数尺,各带着一溜金黄色的火焰,张牙舞爪,满空盘飞,向前扑去,但被青光阻住不能近身。就中金蚕蛊最少,共只有四五个,大只如拳,也最狞恶,满身金光烈焰火一般朝前飞扑,啸声凄厉,听去刺耳。道人便是无名钓叟,中指上所发烈焰专为敌它。别的恶蛊遇上这类道家纯阳真火,不逃即伤。独这金蚕蛊却只阻住,直伤它不得。看神气,师徒二人受困时久,颇有不支之势,面上均带焦急之色。

再看陈太真,在剑光护身之下,手扬处,太乙神雷连珠一般朝蛊群中打去。雷火尽管猛烈,恶蛊却多半不怕。有的还在躲避。有那凶一点的,见有人来,反倒舍彼就此,冲焰冒火包围上来。

灵姑四顾不见敌人所在,便听石玉珠之言,先除恶蛊,径将手中朱盒打开。金蛛在盒内早已闻到恶蛊气味,馋吻大动,急躁非常。灵姑一撤禁开盒,立即暴长飞出,直向蛊群中飞去。众恶蛊见了对头克星,不由惊悸悲嚎,当时就是一阵大乱。这一来,恶蛊固是到口不能幸免,便那妖雾毒烟也被随口吸入,化为乌有。群蛊未始不想逃走,无奈身有邪法主持,主人没有行法收还,石玉珠又是内行,一下来便撒下天罗地网般的禁制,在自满空纷飞惊窜,一个也逃走不脱。

这时妖女天蚕仙娘已往湖心洲,所留主持行法的妖徒名叫红云大师姬山,原本隐身坐在对面一块兀立的怪石上面,因奉妖师之命要生擒无名钓叟的徒弟瞿商,欲等无名钓叟用指血所化的大乙纯阳真火时久耗尽,再行下手,免得玉石不分,连师娘心爱的人也为恶蛊伤害,又受刑责。眼望敌人第三指血已将用尽,火势渐弱,自己这面只小蛊略有伤亡,金蚕蜈蚣等极恶之蛊一个不曾受伤,少时擒到瞿商,定是大功一件,方在高兴,忽见空中飞落一道光华,内中一个中年道人扬手便是一雷火,气候稍差一点的群蛊连被打伤了好些。心中大怒,忙指挥恶蛊发动妖烟邪雾,潮水一般拥上前去。正待围攻,晃眼又是一道银光和一道青光如惊虹电射,拥着两个少女穿雾而入。也是妖徒合该伏诛。

他那精铜蔽影原非邪法,如若隐而不出,少待须臾,便看出金蛛厉害,即便不能将恶蛊收走,急切中来人查看不出,自身总可逃免,偏是死星照临,见二女貌美,动了色心,刚怒喝一声,现身上前,灵姑金蛛已经飞出,才知遇见克星。方欲发动妖法抵挡,并打逃走主意。石玉珠本在留神查看妖人踪迹,如何还肯放松,又见金蛛奏功,更无他虑,忙和灵姑分开追将上去。妖徒见来势甚急,慌不迭将手中飞叉掷出,化为一溜赤火,待要抵御,被石玉珠手指处飞剑一绞,立即碎裂,化为红雨飞落。紧跟着飞剑电射而下,妖徒纵有邪法也措手不及,青光绕处,一声惨嚎,血肉横飞,就此了账。

妖徒一死,恶蛊益发没有生路。无名钓叟师徒先见陈太真飞临,还恐他也一同被困。

嗣见二女相继飞落,放出金蛛,身外蛊群纷纷惊窜,知道必胜。恐将恶蛊放逃一些,又去为害人类,忙同飞起大喝:“金蛛必奏全功,诸位道友可将剑光联合阻住恶蛊,免又逃走为害。”众人应声,如言施为,将恶蛊上下四围一齐圈住,任凭金蛛吞食咀嚼。片刻工夫,烟消雾散,全给金蛛吞吃了个干净。众人这才相见叙礼,各说前事。

无名钓叟道,“昨日我便接到纪光求救的信符,正欲往援,不料妖女已先寻上门来。

她起初因我门人瞿商拒他义女玉花婚姻,本已怀恨,一则知我有制蛊之法,一则她在南疆多年,威望煞非容易,胜固可喜,败则身败名裂,没有必胜之方,不敢贸然从事。自从近年金蚕恶蛊够了功候,又练会了些邪法,己跃跃欲试,只是未得其便。日前瞿商下山采药,与他爱子妖蚕仙童路遇,为争药草争斗起来。妖童出门闲游,只带着三支飞叉,恶蛊、法宝均未随身,致为瞿商所败。妖女访知是我门下,正要寻来,恰值榴花寨玉花姊妹又与纪光祖孙结怨。她本意先往湖心洲去寻纪光,后再寻我,偏在出门时又与瞿商相遇。妖女忽生邪心,立即舍彼就此。瞿商本来不是她的对手,仗着人还机智,守我叮嘱,存有戒心,又从我学会隐遁之法,见势不佳,立用巧言哄住妖女,冷不防乘隙遁走。

可笑妖女色欲迷心,两处都是劲敌,却想一身兼顾。我虽连破了她好些恶蛊邪法,终于被她用心血祭炼的小修罗法将我师徒困住,另用诸般恶蛊围攻。此番劫难,我早算定,一意防卫,不为所动。她见久持无功,湖心洲那边又连番告急,方始留下一个得力妖徒在此守洞,意欲将我杀死,生擒瞿商回寨遂她淫欲。因为时太久,所留金蚕功候甚深,神通变化,不畏飞剑阻隔。我迫不得已,才咬破指血,运用本身纯阳真火,仅能阻住不使近身。势已危急,直等诸位道友驾临,方始转败为胜。

“妖女此时必在湖心洲肆虐。她那金蚕恶蛊,虽不似昔年绿袍老祖用生人、蛇兽、毒草所喂养的厉害,寻常飞剑却也敌它不过。更有一面蚕丝结成的宝樟,更是厉害已极,只有千年金蛛是它克星。吕道友既奉令师大颠上人之命前往援救,妖女数尽无疑。不过妖女所习虽是邪术,但奉她教的人必须随时贡献,予取予求,规矩更丝毫违犯不得。那些信徒十九都是山人,事出心愿,纵死都无怨言。如不奉她教,只要不犯她,并不强人相从。对于汉人也还不怎过分欺压。以前她教下山人与汉人有什争执,她也先讲情理,并不偏袒一面,近年才骄横些。西南各省山民甚众,多养妖蛊,有她统率,定有戒条。

汉人若不是自行不义,无故受害者极少。她死之后,教下妖徒势必各立门户,互争雄长,不知要造出多少孽来。妖女追赶瞿商到此时,我正神游在外。她教下有八个子女,号称八恶。为首一个名叫龙驹子的,秉性尤极凶残。妖女曾命八恶用四十九条金蛊嚼吃我的肉体,如非警觉得快,几为所乘。先前我以为八恶俱都隐伏一旁,适见道友所杀只是八恶之一,想必湖心洲那里有甚能手,或是妖女要布甚妖阵,用心灵感应之法将他们唤走。

道友此去,最好不使一人漏网。等妖女师徒母子伏诛,湖心洲上还有两个山女玉花、榴花,这次争端便由她俩而起。二女出身土族,也习邪术,却是心地纯良,洁身自爱,并且资禀颇好,以前极得妖女怜爱,造诣颇深。八恶一死,妖女教下更无人再比她俩强。

如令承继妖女,统率此教,令其改订教规,不许习蛊之人妄为以毒攻毒,岂非绝妙之事?”

众人闻言,方在纷纷称善,忽听空中啾啾卿卿,异声嘈杂,由远而近。抬头一看,一片黄云中有无数奇形怪状的蛇蝎蜈蚣等毒蛊铺天盖地而来,声势急骤,甚是惊人。瞿商在旁急叫道:“这便是适才领着金蚕和铁翅蜈蚣布阵的龙驹子等妖人,又回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妖云已经飞近,中现七个妖人,为首一个,大头粗颈,身材矮胖,面赤如火,红发突睛,全身半裸,头插鸟羽,腰围豹皮,声如狼嗥,相貌最是狞厉。下余六人,四高两矮,俱都奇形怪状,一般装束,身背竹篓,手持火焰长叉,满身火焰围绕,看去凶恶非常。一到便厉声怪啸,齐喝:“何人大胆,伤我神蛊?快些上前受死!”

原来龙驹子等八恶自恃精通妖法,虽是同门,各不相下;又嫌妖女柔善,不能称心,久欲乘机比并,只因妖女规令素严,未得其便。这日知妖女在湖心洲遇到劲敌,不能分身,白云妖童又未在侧,无人监察,以为无名钓叟被恶蛊困住,迟早成擒:意欲乘此时机,往附近山谷僻处私自分个高下,定出为首之人,以便将来乘隙合力暗刺妖女母子,篡位继为教长,另创规条,为所欲为。商议定后,只留下一个道力稍弱的同党主持阵势,余人均往后山谷中飞去。到后各自施展神通,斗了些时,只龙驹子稍强一些,谁也不曾大败,不能算是定局。龙驹子见各人所养恶蛊已伤了不少,恐伤亡大多,事后妖女查问,露出私斗马脚,便将众人喝住,暂且回去,等办完正事再说。正往回飞,遥望桐凤岭上空,适才布阵之处烟消雾散,恶蛊妖人一齐无踪,当是私自离阵,所留妖党法力不济所致。妖女如知此事,焉有命在?不由又惊又怒又惶急,人还未到,便各把恶蛊妖烟尽量施展出来,恨不能把敌人嚼吃粉碎,方称心意。

谁知对方来了对头克星,他这里刚怒喝得两声,石。吕二女早商量好主意。由石玉珠和陈太真暗飞空中去断妖人退路;灵姑一面放出金蛛去除恶蛊,一面用飞刀护身,手持神斧飞身上前。龙驹子见对面飞来一道银光,其中有一位美貌少女,心中狂喜,将手一挥,四外恶蛊齐声怒吼。刚卷上去,猛瞥见银光中飞出一只大金蛛,才一露面,蛛腹下便飞出万千缕银丝,比电还急,四下进射,晃眼布满天空。众妖人见状大惊,知道凶多吉少,忙欲收蛊逃走。无奈双方来势都是迅急异常,众妖人急于复仇,所有恶蛊全放出来,似一窝蜂聚拢前扑,凶横已惯,只顾向前,未留退路。那金蛛先吃了许多恶蛊,元气格外强盛,骤出不意,一下喷出蛛丝,等众妖人看出不妙,已将蛊群一齐罩住。

龙驹子最为凶狡,知难挽回,正化妖光欲遁,灵姑早已料到,因知妖气毒重,恐受侵害,径将火灵针朝前打去。同时舍了金蛛,任其吞食恶蛊,自挥神斧追杀。龙驹子未及转身,一溜火光已经飞到,打了个透心穿。同时无名钓叟师徒二人也飞起助战,见龙驹子被火灵针打中下落,无名钓叟手扬处,一团雷火打将下去,将龙驹子炸成粉碎。灵姑想不到火灵针也如此神妙,心中大喜,忙朝众妖人连连发放,转眼又伤了两个。下余四个方纵妖遁逃出不远,吃陈、石二人横空一截,灵姑和无名钓叟师徒也已追到,四面夹攻,剑宝齐施,晃眼一齐伏诛。石玉珠恐金蛛吃完恶蛊出什么花样,忙和灵姑飞空监防。眼看那一群恶蛊被金蛛风卷残云般吞吃净尽,才用火灵针逼令归盒,一同下落。无名钓叟喜对灵姑道:“道友此举功德无量。如今八恶已戮,就剩妖女和妖蚕童子母子二人,道友手到成功无疑。事成之后,即令玉花姊妹承继妖女掌教好了。”灵姑应诺。

吕、石、陈三人便即辞别。无名钓叟道:“湖心洲那妖女,有吕、石二位道友前往已足。妖女巢穴离此不远,洞中养有不少铁翅蜈蚣。此蛊恶毒仅次于金蚕,未成蛊时,人被咬上,已难活命,一经成蛊,更是难制。玉花姊妹尽管善良,留此终是隐患。此外石匣还藏有一部妖书,封闭严密,俱是济恶之具。老朽意欲乘那恶蛊未成气候之时一并除去,并将妖书取出毁掉。只是妖女邪法禁制也颇神妙,一人恐难胜任。陈道友无非便道看望纪光,何妨暂缓一日,先助老朽办完此事,再去如何?”陈太真应了。

吕、石二女随即作别起身。因有无名钓叟面授机宜,胸有成算,又知此行乃功德不小,好生欢喜。中途已经耽搁,恐误时机,各运玄功,催动遁光,加急往湖心洲驶去。

这时韩仙子的门下美魔女辣手仙娘毕真真,因和裘元之妻南绮负气,轻敌涉险,被妖女用天丝宝幛困住,眼看情势危险。毕真真情急之下,正拼毁去一件至宝和数十年苦炼功行,与妖女拼个死活,吕、石二女恰好赶到。遥望湖心洲上彩云撑空,霞雾蒸腾,内中裹定一道光华,上下飞跃,倏忽如电。石玉珠看出不妙,忙催灵姑下手。也是天蚕仙娘合该伏诛,以为天丝宝樟,飞剑雷火所不能伤。心恨仇敌刺骨,又见毕真真道术精奇,飞剑神妙,自己损兵折宝,好容易将劲敌困住,惟恐逃脱。为要增长恶蛊威力,自以为必胜,竟然化身飞入网中,准备向真真施展毒手。还未飞近敌人身侧,忽听身侧不远恶蛊吱吱惨叫之声,心中大动,忙侧脸一看,只见…青一白两道光华带着一团碧影和万点金星盘空飞舞而来。所到之处,先射出无数粗如臂膀的青气,所有恶蛊、彩烟竟似潮水一般倒退下来,稍缓一步,便被青气卷去。

妖女不知金蛛原形被石玉珠行法蔽住,只看出青白光华是正教门下飞剑,心虽惊异,终不甘服。暗忖:“那团碧影金星是甚宝物,如此厉害?”正待看清下手抵御,那剑光碧影并不往身前飞来,只将天丝宝网冲破一洞,径朝斜刺里毕真真身侧飞去。这一来越发助长了妖女轻敌侥幸之念,以为下面南绮等人见真真被困,不知用甚法宝护身,犯险来援。空中彩雾虽被冲破,但这类天丝宝网分合由心运用,破处瞬息便可补上。敌人未敢上前,专一救人,可知力微胆怯。便不去追那青白光华,欲将宝网空隙补好,再行上前,以便一网打尽。不料石、吕二女早有安排。石玉珠见妖雾毒烟弥漫空中,未曾飞人,先与灵姑身剑合一,将金蛛前面护住,只露出极窄小的喷丝缝隙。金蛛性贪,先在桐凤岭嚼吃了好些恶蛊,气力陡增,所吐之丝也由灰白变成青色。这时一见又有许多美食,巴不得一网打尽,不由发动本能,只管将那蛛丝化为一股股的青气,向高远处激射上去。

二女又禁制着不许急上,越发着急,喷丝不已,晃眼布满高空,罩在彩雾之上。

妖女先见一股股的青气冲空而起,势疾如箭,做梦也没想到那是蛛丝凝成。及至运用真元补那天丝宝网,猛觉所有天丝似被甚东西粘住。方觉不妙,青白光华已与真真剑光合拢,电一般朝己飞来。心方愤怒,敌人已经飞近,三道剑光微微地一掣,突地现出丈许大小一个周身碧绿,满布金星,箕口大张,两翼六脚的怪物,迎面飞扑而来。妖女认得那是千年金蛛,不由心寒胆落,锐气全消,当时花容失色,惊叫一声,慌不迭回身飞逃。

灵姑忙将禁制一撤,大喝:“金蛛,任你饱餐,急速上前,莫放妖女逃走。”金蛛长啸一声,展翅便追,箕口大张,吞吸不已。所到之处,彩烟中恶蛊惨啸如潮,纷纷消亡,俱成了蛛口中食物。妖女往上一升,才知上层蛛网已然布开,天丝全被粘为一体,自己如网中之鱼,焉能逃走。起初金蛛只顾吞吃恶蛊,追还不紧。后来恶蛊吞食殆尽,瞥见妖女身上蛊气甚重,自然不舍,飞快追来。妖女惊悸亡魂之下,自知无幸,又妄想借敌人剑光兵解,只要元神保住,仍可借体回生,再报今日之仇。偏生金蛛在前,剑光只在蛛后监督。如被金蛛吞食,休说形神全消,那啃咬咀啮之惨先便难当。欲待舍却本身神蛊,单将元神逃出,至多只能转劫投生,又无伎俩可使。方一迟疑,金蛛已越追越近,附身神蛊受了克制,已起反应,再不见机,势必反噬,不死于蛛,也死于蛊,轻重依然一样。

妖女正急得通体汗流,忽见三道剑光中敌人一齐现身。内中一个青光护身的道装女子喝道:“天蚕妖女,你大劫当头,怎还不悟?无名钓叟怜你以前颇知约束门下,不怎残害汉人,近始横行没有多日,嘱咐我们给你留条生路。还不速将附身恶虫脱去,就势兵解,想要形神皆灭么?”妖女闻言,倏地警觉,边逃边回头哭喊道:“你们自己开衅,倚众行凶,这样赶尽杀绝。你们不将那恶虫止住,我这神蛊如何脱法?”吕、石二女见妖女生得花容月貌,粉滴酥搓,已吓得声嘶体战,面无人色,不免惺惺相惜。灵姑忙喝金蛛慢追时,不料金蛛已将恶蛊吞完,见妖女身附神蛊,急于嚼吃,闻声只略回顾,停了一停,依旧前追,不特没有停止,反将空中蛛网往回吸收。

妖女看出势越不妙,把心一横,忙咬破舌尖朝侧一喷,随口一团火光裹住一条蛇影飞出。随拔身旁佩刀,朝着五官胸腹等处一阵乱刺。每刺一处,照样一团火光,裹住蜈蚣、蛤蟆、蝎子等各种毒虫化成的蛊影,四下飞去。金蛛见了,立即追上吸人口内。最后妖女刺到心前,飞出一条金蚕蛊。金蛛正张口待吸,妖女倏地丢下佩刀,恶狠狠张开樱口,回手伸人口内,待将左手五指一齐咬断。石玉珠见妖女动作仓皇,满面鲜血淋漓,目蕴凶光,甚是狞厉,已早防她兵解以前乘隙反噬。见状大喝道:“我们开恩赐你托生转劫,还欲如何?”说时剑光电擎而去。毕真真更是恨极妖女,先听石玉珠说要放她托生,心颇不满,只为来人初见,尚未叙礼,又是救星,不便说出。见状正好下手,扬手就是五支火箭般的红光射将出去。这时妖女左手五指已经咬断,一见飞剑、红光相继飞到,知事徒劳,毕真真恨重仇深,所用必是制命法宝。不顾说放,径舍剑光不顾,将口一喷,那五截断指便化为五段三尺来长的血光飞将出去。恰被真真火箭钉住,就空一阵轻雷之声,全部爆散,化为灰烟而灭。同时妖女也吃石玉珠飞剑绕身而过,一声惨叫,一条白气冒过,死于非命。金蛛恰将恶蛊吃完,飞将上来,一把抱住残尸,晃眼嚼尽。

石玉珠见那白气仍在网中飞驶,真真为伤妖女元神又毁了一件法宝,越发愤怒,恐她又下绝情,忙和灵姑一使眼色,令收金蛛,自向真真叙礼。灵姑见蛛网甚小,自身尚在网中,便取出火灵针,假怒喝道:“大胆金蛛,恶蛊已灭,还不将网放出空隙自行收去,要找死么?”金蛛欢啸了一声,张口一吸,空中青雾立即由密而疏,仍化成百十股青气自投蛛口,晃眼全尽。妖女元神也早遁去,不提。

灵姑收蛛回盒,与石、毕二女一同降落。湖心洲上纪光、纪异、裘元、南绮、花奇诸人也早望见,迎上前来。

原来妖女爱子先奉妖女之命,带了万千恶蛊暗中过湖,欲先杀玉花姊妹,再布蛊阵,将洲上诸人一网打尽。妖童偏是报仇心切,以为玉花姊妹是网中之鱼,叫死便死,无足重轻,没照妖女话做,移后作前,先往洲上布阵。妖童阵才布到一半,正在暗中行法之际,南绮忽想起玉花、榴花可怜,强逼裘元持了大人阿莽兄妹所赠网兜,去往洲后山女藏身的蛇洞中查看。快要到达,便听有一女子口音惊呼身后有蛊。裘元听出是山女口音,忙将手中网兜回身往后一捞,果有数十点蛊火妖光飞落网中。玉花姊妹也从树抄飞落,面无人色,颤声低告:“师娘已命妖童带了蛊群来此布阵,只此网兜能破,迟恐无及。”

裘元大惊,忙令二女跟随指点,赶紧飞回,朝众人身后持网一阵乱捞,捞了许多恶蛊。

复由南绮行法将妖童擒住。妖童恨极玉花姊妹,仍想将元神幻化的恶蛊暗中飞出害人时,吃裘元无心中一脚踢向腮间,将恶蛊断成两截。妖童方惨号身死,灵姑等三人也已功成飞降,仍用金蛛将那些残余蛊屑吞食净尽。

石玉珠用言语试出玉花姊妹心志,告以妖女、妖童、八恶皆已伏诛,令其继为蛊神,重立规条,严束徒众,不许为非。玉花虽仍眷注裘元,但见南绮道法品貌无不在己之上,况且二人前缘早定,本是一对神仙眷属,万拆不开,自审非偶,也就不敢再作妄想。

毕真真虽经灵姑、玉珠暗示明讽,对于南绮起初袖手神情仍是有些介介,表面却未露出。花奇却知南绮即便上前,也非妖蛊之敌,那网兜乃无心发现,当真真被困之时实力不济,并非有意藏私。她和真真相处多年,深知她的习性,不便当人明说,只得留待后来再作解劝,也就未提。灵姑、玉珠都是性情豪爽,胸无城府,见诸人都是笑语欢容,朝己称谢,以为到得恰是时候,谁也无甚芥蒂,就此放过。事完,灵姑传述师命,并转述青城教祖朱真人之言。裘元、南绮一听要与灵姑一路积修外功,喜得良伴,高兴非常。

玉花虽是山女,生得绝顶聪明,就这一二日工夫,已明邪正之分,虽喜能继妖女之位,仍怀着戒心,惟恐将来重蹈覆辙。见众仙侠个个道法高强,羡慕已极。看南绮人最天真和善,本心想求教益,因知南绮夫妻和灵姑一样,入门未久,不能收徒。石玉珠已然峻拒于前,再求无益。想来想去,只有毕真真修炼年久,近已自立门户,所居近在雪山,朝发夕至,又常来湖心洲走动,或许有望。她与榴花本已领命拜辞,走到路上,越想越觉时机不再,稍纵即逝,于是重又赶回。

湖心洲上那些银燕都具灵性,妖女恶蛊来时,全都飞避,这时妖云尽扫,纷纷飞回,翔集湖上。时已入夜,明月清波,澄澈空灵,益以银羽盘空,飞鸣翔集,点缀得景物十分幽丽。灵姑正和真真谈说银燕来处,忽见两溜火光如陨星下射,迎面飞来,后面紧紧追着一道光华,疾如电驶,已将追上。众人见前面是妖蛊,后迫乃是正教中飞剑,俱想妖女师徒子女已全伏诛,剩下的只玉花姊妹道术较高,难道还有残余妖党前来寻仇?方在戒备,说时迟,那时快,晃眼之间,蛊火剑光业已首尾相衔,飞过湖来。毕真真倏地连人带剑光电射而起,直向空中,迎着那道青光才一接触,双方便缓了势子,一同飞落。

同时一声哀鸣中,蛊火也已越湖飞来,落在众人面前。南绮猛想起玉花姊妹,不顾看青光中飞来何人,忙止住众人,飞身上前。定睛看时,果是玉花姊妹,业已吓晕过去,身后各现一条蛊影,火光方才敛去,石玉珠也认出来人是谁,飞迎上前。南绮随取丹药医救玉花姊妹。

这里众人便和来人相见叙谈。才知来人正是五岳行者陈大真,因和无名钓叟同往妖女巢穴去除铁翅蜈蚣蛊,不料洞中还有两个守神灯的妖童,甚是机警。先见法台上千百神灯忽然灭了好些,方在惊疑,隔不多时,忽然神灯全灭,越知不妙。这二妖童年纪甚轻,俱精逃遁隐形之法,妖女法令素严,虽不敢擅离职守,人早留神暗中戒备。妖洞本有重重禁法封闭,法台又设在地底,洞外稍有响动,便即警觉。无名钓叟如在灵姑走后即来,此时妖女未死,神灯不曾全灭,本可将二妖童擒住。偏因瞿商抗敌时久,真元亏耗,须要医治,耽误了些时,等到起身,妖女已然伏诛,守洞妖童有了戒心。无名钓叟和陈大真攻洞时,妖童还在用禁法抗拒。及至二人攻入神坛,二妖童知无幸理,骤出不意,各带了本身恶蛊逃去。无名钓叟为除洞中恶蛊,不能分身,便由陈太真独自追赶。

二妖童见飞剑迅速,恐被迫上,便用化形诱敌之法将身隐去。陈大真不知前面飞的乃是幻影,一味穷追。追到湖心洲左近,幻影失了效用,忽然不见。恰值玉花姊妹中道折回,二女和二妖童俱是一般传授,飞起来都是一溜火光,形状绝像,本身已为蛊火所掩。陈大真误认为是妖童,穷追不舍。二女连经挫折之余,身受创伤,灵元未复,无力抵御。

幸而机警,知道蛊是邪教,不为正教所容,才一对面,立即亡命飞驶。总算湖心洲相去不远,毕真真料定二女必去而复转,立即飞起将陈太真飞剑挡住,才得保全,稍缓顺臾便无幸了。

众人说时,玉花姊妹也相继醒转,喘吁吁低述来意,南绮已悉真真性情,又看出她对己阳与阴违之状。暗忖:“二女法力浅薄,所习又不为正教所容,此时虽有无名钓叟诸人助她承继妖女,但绝经不起甚风浪,能得一能手护庇,自是佳事。只是真真好似与我存有芥蒂,如代关说,必更推却。”想到这里,回顾真真正和石玉珠、陈太真叙说前事,不曾听见,便朝玉花姊妹使个眼色,故意叱道:“你两姊妹怎不知足?先时你们要拜师,石仙姑已曾和你们明说,怎还不肯死心?毕仙姑乃是韩仙子的门下,怎会收你们为徒?就她答应,我们也必劝阻,岂非多此一行,差点还把性命送掉。依我良言,急速回家收拾,同你三妹义儿去往妖女洞中,与无名钓叟相见,共商承继之事,这里少来为妙。”玉花见状省悟,哀声哭道:“我姊妹也知出身微贱,难蒙上仙收录。无奈法力浅薄,适已几乎送命,日后继承师娘掌教,更不知要受多少风险。因见毕仙姑道法高强,又是自立门户,与别位仙姑不同,为此赶回拜师,以期他年得一正果,免受灾劫和外人欺凌。不想如此坚拒,我姊妹早晚终无活路了。”说罢哀声痛哭起来。

玉花人本娟好,哀鸣婉转,分外动人怜悯。南绮正在故意怒斥,真真在旁早听了去,心恶南绮代她作主,便走过来佯问二女何事悲泣。玉花见了真真,立率榴花膝行上前,抱着真真的腿哭诉前情。真真笑道:“你两个所说也是实情。我自脱劫以来,还未见过恩师,本难收徒。现念你二人处境可怜,姑收你们做个记名徒弟。如有甚事,只管寻我。

等到将来见过师祖请命之后,看是允否,再定去留好了。”二女闻言,喜出望外,双双拜舞不迭。花奇在旁颇觉真真此举冒昧,才一开口劝阻,便被真真作色臊了几句,只得罢了。南绮知她为己而发,暗中好笑,表面却装出讪仙的。众人闻二女拜真真为师,多代忻幸,互相称贺勉励。一

纪光祖孙便在湖边置酒款客。陈太真代纪登致意,说苍须客程迪现正回山,可令纪异前往从师学剑,以便早日学成,积修外功,再和灵姑同往峨眉山凝碧仙府求取芝仙灵血,归救各人父母。

陈太真接着说道:“云南竹山教主因朱、姜二位师尊屡次杀害他教下妖人,结怨大深,在南山中下苦功七年,炼成好些邪法异宝,前令妖徒万里飞蝗膝莽去青城山金鞭崖向朱真人挑战,本定在明年冬至前半夜,朱真人去妖洞赴约,各施神通,决一胜负。不料上月妖徒膝莽往滇池香兰诸盗取香鲤,恰值神驼乙休和迫云叟白谷逸的大弟子岳雯,往访诸上隐居的一位散仙宁一子,正在下棋,以致引出一段故事。

“香鲤本是小南极明月洲中异种,宁一子虽是散仙,未断烟火,性又嗜酒,喜那鱼生具五彩金鳞,香而味美,取些鱼种移养诸边,轻易难得钓取。妖人师徒偶游滇池,无心发现了两尾,食后爱极,还想再得。不料那鱼俱在香兰渚附近繁殖,宁一子曾用法术禁制,前两尾乃是行法时无心逸出,别处如何能有。后来妖人访出产鱼之处,因宁一子道术高深,不便为了口腹之欲招惹是非,也就罢了。藤莽为博妖师欢心,私往偷盗,已非一次。宁一子本来都知道,先因所取无多,习于安静,不愿多事,也就任之。妖徒不知宁一子有心相让,以为自己法力高强,隐身神妙,取之不已。妖人起先也还顾忌,及见未生事故,以为无碍,遂肆无忌惮起来。妖人门徒本众,起初藤莽取鱼不过两三尾,只供妖师一人之食。后来所取渐多,众妖徒渐尝异味,无不痹嗜。藤莽胆子越来越大,心疑宁一子只是徒负盛名,不由目中无人,去的次数越多,大有竭泽而渔之势。

“宁一子本想略示做戒,使其知难而退。神驼乙休又恰好来访,藤莽正碰在钉子上。

这日偏又是岳雯和宁一子对弈,乙休观局。乙休忽见诸旁微风飒然,知有妖人到来。心想:‘宁一子素来与人无争,性又嫉邪,不与交往,怎有妖人来犯?,方在寻思,宁一子也知妖人盗鱼,因和岳雯争角,正在构思之际,不欲分神,心想姑且由他,再来时再作计较。乙休见宁一子竞如未觉,定睛一看,妖人已在水中下手捉鱼,又贪又狠,晃眼擒了十几尾,还在不肯罢休。乙休也曾吃过香鲤,知是宁一子心爱佳鱼,决不容妖人肆意妄取。尤其自己在此,妖人稍有眼力,不会不知,居然敢当己面下手偷盗,心颇不悦。

又当作宁一子有心要己下手,随用禁法将藤莽困住,浸在水里。等宁一子局终,问知就里,又把藤莽提出水面,折辱了个够。幸而藤莽识得乙休厉害,丝毫没敢倔强,才得放逃回去。

“妖人明知乙休与宁一子俱不好惹,无如面子上太下不去,自往滇池香兰诸寻仇,到时三人还未终局。妖人最擅隐形之法,见三人在渚边据石对弈,神态悠然,一点没有觉察,正好乘隙暗算,立即施为。因防乙休神通广大,一击不中,反为所乘,下手还极谨慎。先用神峭网暗将全清罩住,再将所炼阴魔之火发动,准备一击成功。不料烧了半日,网中敌人依旧谈笑从容,若无其事,一任喝骂叫阵,只不理睬。知道不妙,其势不能就此便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将朱辰剪放出。此剪妖人曾下十七年苦功祭炼,专污飞剑、法宝,修道人如为所伤,身死神灭,厉害非常。他所以约朱、姜二真人斗法,一半因为恃有此宝。炼时极秘,因恐仇人知觉,从未用过。这时情急施为,两道像蛟龙般的暗赤光华刚朝妖网中飞入,忽听身侧不远有人哈哈大笑道:‘我说不忙,下完这局棋便替朱矮子除害,你看如何?’妖人闻声回顾,原来香兰诸尚在左侧,渚上三敌人似已终局,正指自己说笑呢,忙看行法之处,也和实景一样,人影遽敛,只有一片空水,并无实地。知道敌人用潜光传影之法将实地隐去,却将原有景物移向前面,现出一片幻影,自己必已中了道儿,不禁大惊。忙即收回法宝时,就这转盼之间,妖网所罩之处倏地平波下陷,光华闪了两闪,所有法宝全都不见,势绝迅速,不容一瞬。同时一声霹雳,满天雷火夹着万道金光打下。妖人骤出不意,抵御无及,仗着见机灵敏,逃遁迅速,立纵妖光遁去。就这样,右肩仍被太乙神雷打中,受了重伤。

“因此一来,锐气大挫,明年冬至之约不是改期,便是设词规避,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不过他教下妖徒甚多,颇有几个能手,为祸人间,无恶不作,又都恨我师徒同门刺骨,此行必要遇上,务要小心应付。竹山教下妖徒奇形怪状,装束虽不一样,每人却各佩一个寸许大小三角形的东西。佩戴之处各不相同:有的悬在胸前,有的嵌在他那束发铜箍或道冠上,也有暗悬胸衣以内和时腋下隐僻之处的。看似佩物,实则是他教下分别等次的标记。中贮两道妖符:一供危急脱难之用,一供被人困不能脱身时遁逃元神之用。

这三角小匣以木制的为上,那木也非常木,乃海外返魂香木挖空制成,经过邪法祭炼,除贮妖符外还兼有别用。余者金、银、铜、玉,为质不一,以次递降,大约玉匣最次。

妖法强的佩处都甚明显,一望而知,极易辨认。妖徒把三角匣珍逾性命,遇时如占上风,第一防他开匣取符,还有近年来妖徒法力较高的都炼有阴火,如见身佩小葫芦或鱼兽等皮袋的,便贮此火,只是不似乃师厉害,预先戒备,便不致为他所算了。”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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