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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冰湖幸免况冤掩 雪龄奇逢异士来
  冷冰儿冷冷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这宝贝徒儿!” 
  欧阳冲笑道:“我知道你恨他入骨,但我也知道你是不会杀他的了。因为你杀了他,这宗交易就做不成了。”冷冰儿心中暗喜,说道:“你是愿意和我做这桩公平买卖了?”欧阳冲道:“当然,你舍不得那姓孟的小子丧命,我又舍得我这徒儿给你杀掉,嘿,嘿,冷姑娘,你的手段真狠,算我服了你了。咱们就走吧。” 
  原来欧阳冲果然是给冷冰儿料中,他并非舍不得徒弟,而是这个徒弟他还有可资利用之处,他要段剑青帮他找到罗海家藏那本古波斯武功秘笈,那就非得段剑青活着才能娶罗曼娜为妻了。 
  冷冰儿押着段剑青跟在欧阳冲后面,一步步走下山去。段剑青气力尚未恢复如初,走得很慢。”欧阳冲嘴里说是服了冷冰儿,心中却在暗笑,笑她是个聪明的笨蛋。冷冰儿已经答应过了明天就把段剑青交还他的,不过到了明天,我且看你怎样逃出我的掌心?至于姓孟这个小子,我慢慢回来收拾他也还不迟。料他没有我的解药,纵然再过十天半月,他也不能生下此山。欧阳冲想到的,孟华也早已想到了。是以他在冷冰儿走了之后,人不由得又喜又惊。喜者是暂时可以解除威胁,惊者冰儿与虎作伴,明天之后,会有什么遭遇?他服下了碧灵丹和小还丹,此时已是约莫中个时辰,药力直透四肢,浑身只觉暖烘烘的好个舒服。既是无法可想,他只好暂且把忧虑抛之脑后,又再盘膝静坐,按照玄功要诀所载的法门,引导真气凝聚丹田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神气清爽,精力弥漫,孟华一跃而起,随手一掌,把一块凸起的石笋劈掉一半。这一喜非同小可,“哈哈,我现在可不必害怕那个红发妖人啦。”他试出了他的功力纵然不能说是完全恢复,至少也恢复了七八成了。冷冰儿估计他要一天方能恢复,那是由于她只估计药力的功效,却没有估计到张丹枫的上乘内功心法和灵丹配合所起的神奇效力。孟华抬头一看,红日正在当空,不过是将近是中午的时分。亦即是说,冷冰儿走了尚未两个时辰。孟华立即展开轻功,很快地赶下山去。冷冰儿一半抓着段剑青,一手提着宝剑,正在一步一步的下山,由于段剑青走得很慢,此时他们不过才到山腰。 
  段剑青服了解药已经两个时辰,气刀渐渐恢复,其实走快一些也没困难,不过他不让冷冰儿看出来,同时也在养精蓄锐,盘算如何挣脱冷冰儿的掌握。 
  “冷姑娘”,不要把我当作囚犯一样好吗,这多难看,放松一点,反正我也跑不掉的,让我透一口气也好呀。”段剑青哀求道。 
  “你这人真是死要面子,这里也没外人,怕难看见?哼,你不是囚犯,你以为你还是‘小王爷’吗?是不是要请一乘八人抬的大轿,把你抬下山去?”冷冰儿冷笑道。 
  段剑青气喘吁吁,说道:“唉,我不是要面子,你不放松一点,我真个是走不动了。”欧阳冲走在他们前面约莫十步之遥,冷冰儿见他可怜,心想就是不抓着他,谅他也不能跑出自己的掌心,于是提起宝剑。剑尖抵着他的背心,说道:“好,我让你自个儿走,你可别打逃跑的主意,倘敢乱动,可休怪我剑下无情。” 
  段剑青苦笑道:“冷姑娘,你也太过虑了,我要跑也跑不动呀!”故意装着疲倦不堪的样子,走两步,停一步。 
  冷冰儿喝道:“走不动,也得走!”左手拿着的剑鞘就当作鞭子鞭打。段剑青嚎叫声:“你为何这样凶呀,我都服你了!” 
  冷冰儿斥声:“对你这样的人,不凶不行!哼,要不是看在孟大哥份上,我还要一剑把你杀掉呢!” 
  正纠缠间,欧阳冲忽地“咦”了一声,回过头来,喝道:“来者何人?好呀,原来是你这小子!” 
  此时冷冰儿也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了。不自觉地回头一看,只见在山坳的转角处出现一个人,可不正是孟华是谁? 
  冷冰儿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不知道孟华已经恢复功力,连忙叫道:“孟大哥,你赶来做什么?快快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欧阳冲已是趁她骤吃一惊,分心之际,突然一个虎跳,反身一掌,打在段剑青身上! 
  他用的是隔物传功的本领,由于他和冷冰儿之间,隔着一个段剑青,他不能直接攻击冷冰儿,也不敢直接攻击冷冰儿。但这一掌虽然是打在段剑青身上,他所使的气力却是传到冷冰儿身上!冷冰儿登时虎口一震。 
  段剑青趁势一矮身躯,滚在地上,反抓冷冰儿脚踝。欧阳冲越过障碍,也再一掌向冷冰儿劈来了。 
  好个冷冰儿,在这危机瞬息之间,腾的飞起一脚,把段剑青踢了一个筋斗,宝剑扬空一划,一招“玄鸟划砂”,反截欧阳冲手腕。 
  欧阳冲本来以为使出隔物传功的本领,就能把她的宝剑震飞出手中的,哪知她的宝剑非但没有跌落,居然能够立即反攻,不禁也是大出意外,吃了一惊。不过,他的功力毕竟还是比冷冰儿高出太多,这一掌劈出,热风呼呼,冷冰儿登时只感呼吸不舒,剑尖也给他的掌风荡歪了。 
  冷冰儿一咬牙根,唰唰唰连环三剑,那剑法奇幻,更出欧阳冲意料之外。他是早就从段剑青口中,知道冷冰儿是青城派的弟子。青城派的剑法他见过,但冷冰儿此际使的却不是青城剑法。三招一过,欧阳冲蓦地想起,她这剑法好像是可以克制他“雷神掌”功夫的某一家剑法。 
  孟华飞快赶来,喝道:“欧阳冲,你不是要找我吗?不用你找,我自己来了!把冷冰儿放开,有本领你来拿我!” 
  段剑青给冷冰儿踢了一脚,虽然疼痛,却没受伤,他站了起来,恨得牙痒痒的,就想拔剑去杀冷冰儿,但一见冷冰儿剑法如此精妙,居然能够和他的师父动手,眼看孟华又将来到,他哪还敢向前。“奇怪,不过一年,她哪里学来的如此精妙剑法?” 
  段剑青不识冷冰儿的剑法,孟华却是看出来了。他曾见过天山派的名宿丁兆鸣和他的父亲比武,他父亲的快刀天下无双,也不过仅仅能胜丁兆鸣一招。冷冰儿如今所使的剑法,正是他曾经见过的天山剑法。 
  天山剑法虽然正是“雷神掌”的克星,但冷冰儿才不过学了一年,功力又远远不如欧阳冲的,要不是欧阳冲想把她抓作人质,她早已不能抵挡十招了。 
  欧阳冲一看孟华即将来到,只好放弃了抓冷冰儿作人质的念头,目露凶光,杀机陡起,喊道:“小丫头,这次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掌力倏的加猛,冷冰儿也正在使出杀手绝招,只听得“嗤”的一声,欧阳冲的衣袖给削去了一幅,冷冰儿却是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哇”的吐出鲜血! 
  就在此际,只见青光疾闪,孟华正好赶到,立即痛下杀手,叫欧阳冲无法过去伤害冷冰儿。 
  冷冰儿晃了两晃,稳住身形,回过头来,利剪般的目光,搜索段剑青,段剑青见孟华赶来,早已吓得慌了。冷冰儿虽然口吐鲜血,但她最后一招,还能削掉欧阳冲的衣袖,段剑青如何敢和她对敌?一见冷冰儿转过身来,生怕落在她的手里,性命不保,硬着头皮,和衣一滚,滑碌碌的就从滴是积雪的斜坡上滚下去。 
  其实冷冰儿此际刚受掌刀所震,虽不至于受了内伤,亦已筋疲力竭,要是段剑青敢于和她一拼的话,鹿死谁手,殊难逆料。冷冰儿的凶险可能更大。 
  冷冰儿见他滚下山坡,自己却不能跑去追他,暗暗叫声“可惜!”但也松了口气。当下连忙服了一颗小还丹,背靠大树,凝神观看孟华与欧阳冲之战。 
  孟华憋着满肚皮闷气,此时方始发泄出来。他把家传的快刀化为剑法,当真是迅如闪电,猛若惊雷。片刻之间,接连攻了六六三十六剑,每一剑都是指向对方的要害! 
  欧阳冲本来以为他受了重伤,即使有别的什么灵丹妙药,最少也得十天半月,方能恢复如初的,哪知他一上来便即猛攻,和数日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似乎是完全没有受过伤的样子,欧阳冲不由得越战越是吃惊了。 
  不过欧阳冲毕竟也还算得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虽惊不乱,他脚踏五行八卦方位,退一步,发一掌,守得甚稳,打算消耗孟华的真力。 
  掌风呼呼,热浪四溢,孟华此际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功力,可以经受得起。不过虽然经受得起,也是感到唇焦舌燥,有如置身烘炉之中。 
  冷冰儿站起身来,说道:“和这妖人,用不着讲什么江湖规矩!”江湖规矩讲的是单打独斗。冷冰儿这话的意思,自是要叫孟华联手对敌了。 
  欧阳冲不知道冷冰儿乃是吓他,不禁更是吃惊……”这丫头受伤不重,她的天山剑法却正是我的克星,我应付这小子已是为难,要是这丫头也来帮他,只怕我要跑也跑不了!”登时打了个“三十六着走为上着”的主意,以进为退,急攻数招,准备伺机逃走。 
  孟华是个老实人,却以为她当真是不顾危险,要来帮忙自己。 
  “冷姑娘,你用不着上来,这妖人我还对付得了!”孟华说道。说话之际,剑光已是倏的反圈回来,剑势如环,把欧阳冲的身形笼罩在剑圈之内。他为了阻止冷冰儿冒险,是以力求速战速决,这一剑使得狠辣之极,可惜急躁了一些,绵密不足,却给了欧阳冲一个逃脱的机会。 
  掌风剑影之中,欧阳冲一声怪叫,倒跃出数丈开外,剑光过处,削去了他的满头红发,恍如乱草蓬飞。但他已是跳出了剑光笼罩的圈子,一溜烟地跑下山了。 
  孟华不知冷冰儿伤势如何,不敢去追,纳剑入鞘,说道:“冷姑娘、你没事吧?” 
  冷冰儿道:“好在没给他的雷神掌打在身上,只是受了掌力的震荡,并无大碍。我已服了一颗小灵丹,现在也可以和你一同下山了。孟大哥,你怎的好得这样快?莫要因为救我的关系,累坏了你的身子才好。” 
  孟华笑道:“我也料不到好得这么快的,这是你的灵丹妙药之功。也幸亏那妖人给你吓得赶快逃跑,要是他能够再斗半个时辰,我倒恐怕是支持不住了。” 
  两人一同下山,走到山下,仍没发现段剑青的踪迹,料想是伤得不重,给他的妖师救去了。 
  此时两人方有余暇,各自讲述本身的遭遇。 
  冷冰儿听罢孟华来到此地的经过,笑道:“那晚刁羊大会之中,我已经有点怀疑是你在场了,孟大哥,你这次帮忙桑达儿做得真好。嗯,那罗曼娜也算得是个绝色美人,怪不得段剑青见异思迁。我只恨他不该向我下毒手,要是他早和我说个明白,我绝不会阻碍他去追求罗曼娜的。” 
  孟华说道:“冷姑娘,你笑我太过忠厚,其实你的心地也是太过纯良。段剑青并非仅仅是为了罗曼娜的美色方才见异思迁的,他怀抱的野心可大着呢。”当下把段剑青要娶罗曼娜为妻的三个目的,一一说给冷冰儿知道。 
  冷冰儿恨恨说道:“这小贼比想象的还要坏得多,早知如此,我真不该将他放过!” 
  跟着冷冰儿也把她的遭遇说给孟华知道:“离开石林之后,他不愿意和我到小金川去,我已经知道结局必将是分道扬镳的了。但当时小金川正受清军围困,他不愿意冒险,我也不便勉强他。他肯听我劝告,不回大理老家,给朝廷利用,我已是甚为满意的了。我还希望我在他的身边,能够对他有点好处。于是跟他来到此处。哪知,唉……” 
  冷冰儿叹了口气一继续说道:“不料到了此地,不久他就和那红发妖人相识,竟然拜那红发妖人为师了。起初我并不知欧阳冲是好是坏,但看他妩里妖气,料想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也曾劝过剑青,你要学本领,你的叔父就是现成的名师,何苦作这妖人弟子?他说叔父不知下落,而且叔父对他也似乎颇有成见,以前在叔父回家的时候,也不肯用心教他的。他又说本领学成之后,如何用它是自己的事。师父是好人还是坏人管他作甚。我听他说得也似乎是有点道理,就任由他了。咳,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拜那妖人为师,还不仅仅是为了学好本领,而是怀有那么大的野心。 
  “人过,在地拜那妖人为师之后,对我的态度却是比以前好了。我做梦也料想不到,他是为了要算计我才故意对我好的。只是因此,我才会着了他的道儿。他用麻药将我迷醉,竟然将我抛下冰湖!” 
  孟华问道:“后来是谁救你的?” 
  冷冰儿道:“也是我命不该绝,那时是冬天,本来很少下雨的,恰巧那天下了大雨。冰湖水涨,把我冲上湖中的一块大礁石。我喝了许多冰水,反而醒过来了。原来他给我服的麻药是热性的,给冰水洗过了胃,药力反而减轻了。 
  “有个年老的牧民,夫妇二人,无儿无女,冬天就在冰湖上凿冰捕鱼为生,他发现了我,把我救回家中。 
  “性命是侥幸保存了,仍还是大病了一场。老天爷倒是对我甚为保佑,我又一次碰上了救星。你知道天山剑客唐加源这个人吗?” 
  孟华说道:“我只知道天山派的掌门人是唐经天。” 
  冷冰儿道:“唐加源就是唐经天的儿子。他们夫妻二人来到这个地方,无巧不巧的来到那个牧民家里投宿,发现了我,说起来他们和我的叔叔也是彼此知心的朋友。唐大侠把碧灵丹与小还丹给我解毒、培原,唐夫人且还为我特别留下来,传授我天山剑法,他们不过是两个月前才离开此地的。 
  “这一年来我一直在暗中注意剑青,我也看出他是越来越坏了,但还没有想到他是坏得如此之不可救药。可惜仍是给他师徒逃掉。” 
  孟华叹道:“自作孽,不可活。但愿他经过这次教训,及早回头。否则用不着杀他,他也不会有好结果的。对啦,冷姑娘,我还没有问你,今后你准备如何?” 
  冷冰儿道:“唐大侠与他夫人约好,这几天就会回来。我想等他回来,再定行止。你呢?” 
  孟华说道:“我要先找着尉迟大侠,然后再上天山。” 
  冷冰儿喜道:“唐大侠夫妇也要回天山的。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以咱们的脚力,大约不过大半天路程。你到我那里住几天如何?那位牧人伯伯很好客的。待唐大侠回来,你们可以结伴去天山。我要是不到柴达木去的话,或许也会跟你们到天山玩一趟的。” 
  孟华说道:“我本来很想拜见唐大侠,不过时间恐怕是来不及了。我在这里已经耽搁了五天,要不是兼程赶路,恐怕追不上尉迟大侠啦!” 
  冷冰儿瞿然一省,说道:“不错,我也知道尉迟大侠是在半个月前路过此地的。可惜没见着他。他是替柴达木的义军联络回疆诸部的吧?” 
  孟华说道:“正是。我已经把他在各个部落可能逗留的时间估计在内,要是他比我先走十天,我有把握追得上他。如今多耽搁了五天,那就难说了。”冷冰儿道:“你有紧要的事情非得追上他不可。” 
  孟华道:“是呀,我是为了义军的大事。”当下简单扼要的把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告诉冷冰儿。” 
  冷冰儿道:“既然如此,那我不便挽留你了,不过,你伤病初愈,仍然是要赶路,也得多加保重身体才好。” 
  孟华说道:“多谢你的关心。咱们后会有期。你回去,要是见到你叔叔的话,替我问好。”当下撮唇长啸。过了一会,草原静悄悄的,唯有他的回声,别无反应。 
  冷冰儿诧道:“孟大哥,你呼唤谁?”孟华说道:“你来的时候,可曾见到山脚下有一匹马么?” 
  冷冰儿道:“没有啊!是你的坐骑吗?”孟华说道:“是罗海送我的一匹骏马,他告诉我,这匹马久经训练认得主人。可以放它自己去找草料,过多久也不会跑。” 
  冷冰儿蓦地想了起来,说道:“不好,你这匹坐骑恐怕是给段剑青这小子骑去了。他滚下山坡,见到了这匹马,还会不要它吗?他的本领虽不高,降服一匹马的本事还是有的。那你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回到罗海那儿,向他再借一匹坐骑?” 
  孟华摇头道:“从这里步行至罗海那儿,少说也得有二天,纵然借到一匹同样的骏马,也是得不偿失!” 
  冷冰儿想了一想,说道:“从这里再去二百里左右,有一个市集,那个地方是产名种马匹的,说不定你在那里可以买到一匹好马。” 
  孟华心想二百里路,明天中午他就可以赶到了。大喜说道:“那就最好不过了。冷姑娘,咱们后会有期。”蓦地想起一事,说道:“不过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冷冰儿道:“不必客气,何事请说。” 
  孟华说道:“那红发妖人要害桑达儿,你是知道的了。请你回去告诉罗海父女和桑达儿,叫他们千万小心。” 
  冷冰儿道:“你放心,我会帮他们的忙的。即使我的本领不济,那还有唐大侠夫妇呢。要是那红发妖人尚未离开此地,唐大侠一回来,我就请唐大侠先去找他。” 
  与冷冰儿分手之后,孟华匆匆赶路,可惜天公不做美,下了一场大雪,山路更是难行。第二日中午时分,他还在爬山,要爬过一座山坳,才能到达那个市集。 
  雪后新晴,高原上的风光更加壮丽,从上望下去,草原一片洁白,宛似汪洋大海。白云平铺在山坳里,随着滚起波浪,云海里露出数不请的大大小小的山尖,好像是海里的许多岛屿。中午的阳光透出云海,露出的山尖上也镶上红边,真是奇丽无比。可惜孟华忙于赶路,却是无心欣赏了。 
  正在山路上行走之间,忽听得马嘶之声,孟华抬头一看,只见上面一个山坳的转角之处,一个白衣的中年汉子,好像把关的大将似的,神气昂然的站在那儿。 
  他的身边有一匹马,系在树上。正是罗海送给孟华的那匹坐骑。它是看见了主人而长嘶的。 
  孟华吃了一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赶上前去,问那汉子:“这匹马你是怎样得来的?” 
  那汉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却反问他道:“你是不是名叫孟华?” 
  孟华说道:“不错,我正是孟华。这是我的坐骑,请问怎样到了你的手中?” 
  那汉子还是没有回答却是哈哈一笑,随即冷冷说道:“原来你果然就是孟华,嘿嘿,小伙子,你的胆量可真是不小啦,听说你竟敢和欧阳冲作对?” 
  孟华说道:“欧阳冲又算得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本事再高的坏人,我也要和他作对!” 
  那汉子道:“好大的口气。嘿嘿,听你这么说,欧阳冲败在你剑下之事,大概是真的了?”孟华不觉一怔:“他的消息怎的如此灵通?” 
  “你是什么人?”孟华问道。 
  “你不必管我是什么人,你有本领打败欧阳冲,我倒想见识见识你的剑法,进招吧!”白衣汉子说道。 
  孟华思疑不定,说道:“这匹马是你从段剑青手中夺来的呢?还是他送给你,好让你赶得上我,来和我为难的呢?”倘是前者,此人就是友人;倘是后者,就是敌人了。” 
  白衣汉子不置可否,冷冷说道:“我是存心估量你的!你胜得了我,这匹马还给你,否则,嘿嘿,我可不能放你过去了!”听这口气,倒似有意和他为难。 
  孟华急于夺回坐骑,才一好赶路,心想:“管他是友是敌,先把他打败再说。”于是说道:“好,你既然还要伸量我,没奈何我只好献拙了。接招!”唰的一剑,便刺了过去。 
  这一招孟华用的是家传的快刀刀法化为剑法,迅捷无伦,白衣汉子赞道:“好!”剑尖一颤,指向孟华膝盖的“环跳穴”,他这应招之法乃攻敌之所必救。孟华逼得回剑反圈,倏的变为无名剑法中的“玄鸟划砂”。 
  无名剑法乃博采众家之长却又与任何剑派不同,这一招“玄乌划砂”亦是如此。青城、峨嵋、昆仑三派剑法均有此招,但在孟华手中使将出来,却是形似而实不似。 
  白衣汉子还了一招“横云断峰”,封闭得本来甚为严密,正是应付“玄鸟划砂”的高招。但孟华这一剑却忽地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只听得铛的一声,双剑已然碰个正着! 
  孟华本来以为这一招就可得手,想不到还是给对方在最后的瞬间突然化解开去,而且对方的剑还隐隐寓有反击之意,不觉吃了惊,心里想道:“此人剑法之精,看来实是在天山名宿丁兆鸣之上,几乎可以和碧漪的父亲金逐流金大侠匹敌了?但为什么功力如此不济,似乎不足以和他的剑法相称?” 
  原来双方相交之际,白衣汉子的劲道较弱,给孟华荡开他的长剑,否则他已是可以立即反守为攻。双方的剑法变化都是出乎双方意料之外,孟华倘若给对方夺了先手,恐怕就要费很大的气力才能扳成平局了。 
  孟华急于取胜,得理不饶人,连采攻势唰唰又是三招迅捷无伦的剑法,攻至第三招,白衣汉子闪避不开,只能硬接。“当”的一声,又是碰个正着。但这一次可与刚才大大不同了!孟华只觉虎口一震,长剑几乎脱手,不觉大吃一惊,一瞬息间,怎的此人功力竟是精进如斯? 
  那人喝道:“留神,接招!”身形起处,衣袂飘飘,剑锋倒卷而上,身法潇洒之极,剑势却也凌厉异常。孟华摸不透对方深浅,只好横剑当胸,先采守势,剑势如环,还了一招“三转法轮”。这一招他应付得似拙实巧,白衣汉子又赞了一个“好”字。瞬息之间,也是唰唰唰疾攻二剑。双方长剑接连碰击,响起了一片金铁交鸣之声。 
  说也奇怪,这几下双剑相交,彼此竟是功力悉敌,难分轩轻。孟华既不觉得虎口酸痛,却也不能像最初一招那样把对方的剑荡开,而是恰到好处的彼此化解了对方的攻势。孟华经验虽少,并不糊涂,到了此时,心中已是雪亮,那人的功力实是远胜于他,不过由于未知他的深浅,所以在交手数招之后,方始能够把运用到长剑上的劲道使得“恰到好处”。此时,孟华也已隐隐猜到这白衣汉子是谁了。 
  白衣汉子喝道:“不必顾忌,你尚未尽展所长呢!这样子你是打不过我的!”口中说话,手底毫不放松。劲力虽未加强,剑势却是越发凌厉。 
  孟华在对方凌厉的剑招紧逼之下,虽然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亦是不能不全神对付。当下见招拆招,见式解式,把平生所学尽都施展出来,渐渐夺回先手,变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了。 
  双方功力相当,此时可是真正的剑法较量了。 
  斗了一会,由合而分,彼此出招,都是攻敌之所必救。兵器碰击的机会越来越少,剑法却是越来越变化精微了。 
  不知不觉,打了三百招,孟华连使三招“无名剑法”,剑势空灵飘忽,每一招都是原来的剑法在关键变化之处反其道而行之。那汉子与孟华游斗,移步换形,白衣飘飘,身随剑转,绕到急时,就似一团随着剑风飘舞的白影。孟华攻到最后一招,只听得“嗤”的一声,白衣汉子跃出三丈开外,孟华又是虎口一麻,长剑拿捏不牢,这回可是真的落在地上了。 
  白衣汉子哈哈笑道:“你的剑法果然高明,我输了一招给你了!”原来在这最后一招,他的衣袖给孟华削去一幅,他是以深厚的内功,挥袖拂落孟华的长剑的。 
  孟华连忙收剑,施礼说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前辈可是天山剑客唐加源唐大侠么?” 
  白衣汉子怔了一怔,随即笑道:“原来孟少侠已经看出我的天山剑法了。不错,我正是唐加源。这次特地来找你比试剑法,请你不要见怪。”孟华说道:“哪里的话。前辈肯赐高招,晚辈受益不少。” 
  唐加源道:“别客气,论年纪我虽然比你大,但论辈份,你是张大侠张丹枫的隔世弟子,可要比我高了不知多少呢!咱们还是按照武林规矩,别以辈份论交吧。孟少侠,我早已听得你的剑法是后起之秀的第一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下无虚。说到得益,还是我得益更多呢。” 
  孟华说道:“唐大侠太夸奖了,晚辈可是担当不起。唐大侠想必是已经见到了冷姑娘吧?”他这猜想,乃是由于唐加源已经知道他的来历的缘故。 
  唐加源道:“冷冰儿是昨天晚上回到那牧人的家里的。也幸亏我在她回来之前恰巧夺了这匹坐骑,这才能够追得上你。” 
  孟华说道:“这匹坐骑可是从段剑青手中夺来的么?” 
  唐加源点了点头,说遗:“可惜当时我不知道是这小子。直到晚上见到冰儿,和她说起来方始知道。要是早就知道的话,我也不会放这小子走了。” 
  原来唐加源不认得段剑青,却认得这匹马,这匹马是罗海的坐骑,他在此地住了将近一年,见过罗海骑这匹马不只一次。他发现段剑青骑这匹马,立即施展绝顶轻功,堵住他的去路,将他盘问。 
  段剑青知道自己决计不能相敌,于是编造谎言,讲说自己是个盗马贼,如今愿意归还,请唐加源高抬贵手。唐加源慈悲为怀,不忍为这件小事而令一个误入歧途的小伙子受到惩处,于是也不为已甚了。 
  唐加源将得到坐骑的经过告诉孟华之后,跟着说道:“你新交的好朋友桑达儿和那红发妖人,我也都见到了。听说你很为桑达儿担忧,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大可不必担忧了。” 
  孟华喜出望外,说道:“你是怎么见到桑达儿的?何以说是不必为他担忧呢?” 
  唐加源说道:“我是昨天上午回来,桑达儿恰巧在那牧人家里。下午我就见到那红发妖人欧阳冲了。” 
  孟华说道:“这妖人正是要去谋害桑达儿的。只不知他是是否已经发现了桑达儿的行踪才找到那儿?” 
  唐加源道:“当时我却不知这妖人是因何事而来。我知道有这个妖人,以前虽没见过面,但他长相奇特,我一见就知道他是谁了。” 
  孟华说道:“他知道你是谁吗?” 
  唐加源道:“我佯作看不见他,自顾自的在山坡上练我的剑法。我知道他躲在暗处侧看,看到后来,想必他也猜得到我是谁了。” 
  孟华说道:“他一直没敢出来?” 
  唐加源笑道:“他见我练了一套剑法,就吓得跑了。” 
  原来唐加源当时练的是天山剑法中的追风剑式,瞬息之间,把一棵树上的叶子削得干干净净,吓得欧阳冲魂不附体,赶忙溜之大吉,心里还在庆幸唐加源没有发现他呢。 
  唐加源继续说道:“冰儿已经把她的遭遇告诉我了。我猜想欧阳冲就是因为发现了我,所以赶快回去想把张丹枫传给你的内功和剑法拿到手中,然后躲到另一个地方,待他练成了本领,无须顾忌我的时候,再出山的。” 
  “不过他却想不到你的功力那样快恢复,一回去就败在你的手里。这次他铩羽而归,而且又知道我在这里,我想他纵有天大的胆子,恐怕也只有暂且离开此地。” 
  孟华放下了心上的一块大石头,说道:“如此说来,我们是暂时可以不必替桑达儿担忧了。” 
  唐加源道:“听冰儿说,你要到天山去,是吗?” 
  孟华说道:“不错,我见了尉迟大侠,就会去的。” 
  唐加源道:“有什么事么?” 
  孟华说道:“我上天山,也是为找一个人。” 
  唐加源道:“找谁?”孟华心想,弟弟是他父亲的关门弟子,此事也不必瞒他,于是说道:“十年前,缪长风大侠带了一个小孩到天山去,听说如今是在令尊门下?” 
  唐加源道:“原来你是要找我的师弟吗?他是……” 
  孟华说道:“不错。他是我的弟弟。” 
  唐加源怔了一怔,说道:“他是你的弟弟?”孟华低声说道:“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兄弟。” 
  唐加源情知内有隐情,不便多问,说道:“令弟聪明得很,他五岁开始练武,正是我替家父给他开蒙的。”唐加源继续说道:“令弟聪明得很,扎根基的功夫,他只用了三年,就比别人练五年的功夫还要扎实。去年他不过十一岁,一套追风剑式,已是每一招都能使得丝毫不误了。他日必将为本门放一异彩。” 
  孟华说道:“这都是唐大侠和令尊教导之功。” 
  唐加源忽道:“你大约何时可以见到尉迟大侠?” 
  孟华说道:“希望能够在十天之内。万一途中有什么变化,那就难料了。”唐加源道:“你见了尉迟大侠,马上就往天山么?” 
  孟华说道:“不错。” 
  唐加源道:“那么我拜托你一件事情,我还要迟些时候才回天山。数月的我在川西见到崆峒派的掌门人洞真子,他托我把一个锦匣带给家父,你可以给我带去么?” 
  孟华说道:“唐大侠信得过我,晚辈自当效劳。” 
  唐加源笑道:“你又和我客气了,什么晚辈不晚辈的,令弟是我师弟,咱们应以平辈论交才是。” 
  孟华接过锦匣,如有所思,忽地问道:“这位崆峒派的掌门人为人如何?” 
  唐加源想了一想,说道:“洞真子小事糊涂,大事还是能够持之以正的。你何以有此一问?” 
  孟华说道:“我见过崆峒派的长老洞玄子和洞冥子,这两个人却似乎不是好人。”唐加源说道:“何所见而云然?”孟华说道:“我的第三位师父丹丘生以前也是崆峒派的……” 
  话未说完,唐加源已然明白,说道:“对了,听说丹丘生当年被崆峒派逐出门墙,就是洞玄子和洞冥子极力主张的。你是为令师而抱不平?” 
  孟华说道:“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害我的师父呢。我和洞冥子就打过一架。” 
  唐加源道:“洞冥子料想不是你的对手,太师叔给小两辈的给予打败,这倒有趣。我也听说这两位崆峒派的长老为人是顽固强横,不过他们的掌门师兄人虽糊涂,还不至于是不辨是非的人。我不知道他交给家父的是什么东西,但趁这个机会,你倒不妨把这件事情说与家父知道,或许他可以帮你三师父作个鲁仲连。” 
  孟华想道:“崆峒派掌门若能明辨是非,也不至于听师弟的话,把我的师父逐出门墙了。”但心中虽然不以为然,还是多谢了唐加源的好意。 
  孟华接过锦匣,一看日头已经过午,说道:“对不住,我可要告辞了。”唐加源知他身有要事,必须赶路,便道:“好,但愿咱们能在天山再见。”于是两人分道扬镳。 
  那匹马好像还认得主人,挨擦着孟华,欢嘶不已。孟华得回骏马,心情轻松许多,自忖是有把握可以在十天之内追上尉迟炯了。此时大雪早已止了,雪后新晴,天色良佳。孟华跨上坐骑,绝尘而去。 
  此次西方,他最挂念的是两件事情:第一件是要赶快找着尉迟炯;第二件就是为他的三师父丹丘生而担心了。金碧漪曾经答应过他,可以代他请求父亲出头,替丹丘生化解这个梁子。不过他们父女先回家一转方始再来,是否能够找得崆峒派的掌门也还在未可知之数。作鲁仲连的人虽然甚为造当,这个希望毕竟还是多少有点渺茫。 
  如今是他替崆峒派的掌门人代送锦匣去给天山派的掌门人唐经天,唐经天愿作调停,可以顺理成章以回礼为名,叫孟华拿他的亲笔函去化解,那就更实际了。 
  两桩心事,都有顺利解决的希望。人逢喜事精神爽,孟华轻骑赶路,驰过草原,跨过雪山,连日奔波,一点也不觉得劳累。 
  高原雪山上的景色甚为奇异,常常可以看见矗立的一根根冰柱,远望像枝枝利箭,上刺青天,近看像高大的玻璃管子,洁白透亮,要是碰到晴天,在阳光的照射之下一就会现出七彩虹霓。但要碰到阴天响雷,也常有冰柱崩塌的现象。孟华碰过两次,好在距离很远,没给波及,倒是给他看到了罕见的奇景。 
  雪山上有一种野生的灰色大蘑菇,直径达一尺有多,采一只举起来就像一把伞,戴在头上又像一个斗笠。这种蘑菇煮熟来吃味道非常鲜美,吃一只蘑菇,食量大的人也足够充饥了。孟华把干粮省来,有好几天就是靠吃这种蘑菇度日的。可惜漪妹不能和我同行,否则这趟奇异的旅程就更饶趣了。”孟华心想。 
  沿途孟华经过九个部落,他拿着罗海给他写的回文书信,拜访各部落的酋长,进行得非常顺利,一听得尉迟炯不在那儿,他立即就走。第八天,他拜访第十个部落的酋长,得知尉迟炯刚刚走了一天。料想明天晚上,至迟后天就可以追得上尉迟炯了,心情更为舒快。 
  孟华兼程赶路,第二日朝阳甫出的时分,已是离开那个部落二百多里了。罗海送给他的那匹坐骑,不但跑得快,而且擅走长途,连日奔驰,昨天一个下午就跑了将近二百里路,仍是不显疲劳,跑得和平常一样的快。这天他是天未亮就动身的,不过一个时辰,在崎岖的山路上又已走了三四十里了。“照这样走法,今天日落之前,恐怕就可以追得上尉迟大侠了。”孟华心想。 
  哪知跑下一条山坡的时候,忽地马失前蹄,孟华只觉连人带马,突然向下一沉! 
  原来有人在山脚掘了一道深构,铺上草皮浮泥,有三丈多长,一丈多阔。马从山上疾驰而下,登时跌落陷阱,与此同时,飕飕连声,埋伏在长茅野草丛中的敌人,也用乱箭向他射来了。好个孟华,在这性命呼吸之间,显出了超卓不凡的本领。那匹骏马跌落陷阱,他却己是从马背上腾身而起,俨如鹰隼穿林,掠波海燕,从箭雨之中穿过。脚尖未曾点地,宝剑早已出鞘,银虹电绕,断箭落了满地。 
  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平平稳稳地落下地来,刚好掠过那道三丈多的深沟。孟华稳住身形,抬头一看,只见九个红衣喇嘛正在乱草丛中跃出,对他采取包围态势。 
  “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踏进来。在小金川闹得不够,居然还敢到回疆捣乱!”为首那个喇嘛喝道。声音铿铿锵锵,宛如金属交击。说的汉语刺耳非常。原来,正是那个以前在小金川曾经和他交过手的天泰上人。 
  天泰上人本是“四僧”之首的人,如今连他在内共有九个喇嘛,原来跟随他的那三个喇嘛也在其中,比起在小金川的“四僧”,人数多了不止一倍! 
  九个喇嘛一样装束,使的也是同样的兵器——九环锡杖。九根锡杖,九九八十一个铜环同时摆动,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震得孟华耳鼓嗡嗡作响,不觉有点儿心烦意乱。孟华有过在小金川和他们交手的经验,情知若是给他们布成阵势,只怕自己就没有把握可以破阵突围了。 
  在小金川之时,孟华是全靠金碧漪赶来助阵,才能打败“四僧四道五官”的。如今对方虽然少了“四道”“五官”,但原来的“四僧”却变为“九僧”,这些番僧同出一门,最善于群斗,孟华少了一个得力的助手,实是难操胜算,只有趁他们阵脚未稳之时,来个快刀斩乱麻的速战速决了。正是: 
  马失前蹄惊中伏,又挥宝剑斗凶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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